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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被急促門鈴吵醒,從貓眼裡,我看到鄰居胖女人正在掃地。
她說我家網線箱壞了,熱心的教我掃碼修複。
我在開門的瞬間,記憶開始模糊,隻記得跟她走向她家門。
轉身回家取充電寶時,發現陌生男人在翻我家抽屜。
女人突然變臉,和男人一起撲向我。
我清醒時家中空無一人,整層樓死寂無聲。
物業說監控剛好故障,鄰居群裡也查無此人。
直到我在衣櫃深處,摸到了那件沾血的、胖女人同款的外套。
*
清晨七點剛過,那催命符似的門鈴就驟然炸響,硬生生將我從混沌的夢裡扯了出來。
叮咚——叮咚——叮咚!
一聲接一聲,急促、蠻橫、毫無間斷,像根冰冷的鋼針,直直釘進我昏沉的太陽穴。
宿醉般的睏倦沉重地壓在眼皮上,腦袋裡像是灌滿了渾濁的鉛水,每一次心跳都撞得顱骨嗡嗡作響。
昨晚那杯該死的劣質紅酒,加上趕方案熬到後半夜,此刻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著抗議這粗暴的喚醒。
誰啊……大清早的……
喉嚨乾澀發緊,聲音含混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我掙紮著撐起半邊身體,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慘白光線刺得眼睛生疼。
才七點多,這個點,除了催命的債主和神經病,誰會這樣按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
那聲音絲毫冇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發密集,帶著一種令人心頭髮毛的執著。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了上來,混雜著宿醉的煩躁和被打擾的暴戾。
我掀開被子,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那股寒意瞬間順著腳心竄遍全身,激得我打了個哆嗦,腦子似乎也清醒了一瞬。
我跌跌撞撞地衝到門邊,動作帶著被吵醒的粗魯。
冇有貿然開門,幾乎是本能地,我屏住呼吸,眼睛湊近了冰冷的貓眼。
視野被魚眼鏡頭扭曲成一個狹小的、拱形的世界。
對麵那扇灰撲撲的防盜門敞開著,像一個無聲咧開的黑洞。
門框邊緣,一個臃腫的身影正背對著我,緩慢地、一下一下地揮動著掃帚。
灰白色的頭髮胡亂挽在腦後,隨著她掃地的動作輕輕晃動。
她穿著一件顏色模糊、質地看起來很厚實的深色外套,肩膀和後背的線條被那件衣服撐得圓滾滾的,顯得異常寬厚。
是她我對麵的鄰居
那個偶爾在電梯裡碰到,也隻是沉默地點點頭的胖女人
印象裡她總是獨來獨往,身上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類似樟腦丸混合著陳舊油脂的味道。
我們同住一層樓快兩年,對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
隻知道她似乎姓王,做什麼的不知道。
家裡幾口人不清楚。
連她具體住在哪個門牌號,我這會兒竟都有些模糊。
城市高樓裡的鄰裡關係,薄得像一層窗戶紙,輕輕一捅就破。
她掃得很慢,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吃力,掃帚劃過水泥地麵,發出單調的唰——唰——聲。
門鈴聲,正是從她那個方向傳來的。
喂!
我隔著厚重的門板,冇好氣地喊了一聲,聲音因為乾澀而有些沙啞,你誰啊什麼事
門外的掃地聲停了。
那個寬厚的背影頓住,然後,極其緩慢地轉了過來。
貓眼扭曲的光學效果下,那張臉顯得格外的大,像一張被揉捏過的麪餅。
五官被擠壓得有些模糊,但能看清皮膚是鬆弛的,帶著一種長期缺乏日照的蒼白。
她的眼睛不大,眼袋浮腫,直勾勾地望向我貓眼的位置,眼神空洞得有些瘮人。
嘴角似乎向上彎了一下,但那笑容僵硬無比,像是硬生生掛在臉上的麵具。
哎呀,吵醒你啦
她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熱情,尾音黏膩,像甩不掉的蛛絲。
不好意思啊小夥子,真不好意思!你看看你家門口這個,壞啦!
她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指向我家門框旁邊牆壁上那個嵌著的灰色小鐵皮箱。
那個箱子我有點印象,四四方方,像個骨灰盒,上麵印著模糊的運營商標誌。
裡麵裝著什麼網線電話線還是電錶的分線我一竅不通。
它就像樓道裡無數個不起眼的裝置一樣,安靜地待在那裡,被我徹底忽略。
喏,就是這個盒子!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發現重大事件的興奮。
好像是什麼線壞了,露出來一截!黑乎乎的電線頭子!這多危險啊!萬一短路起火,或者誰不小心碰到,可不得了!
她一邊說,一邊又象征性地掃了兩下我家門口的地麵,動作敷衍,掃帚根本冇挨著地。
我看你平時早出晚歸的,怕你不知道,趕緊跟你說一聲!
露出來的電線危險
我的心猛地一縮,宿醉帶來的煩躁被一絲突如其來的擔憂沖淡了。
安全,這是城市獨居者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壞了嚴重嗎我下意識地問,聲音裡的戒備少了些。
嚴重!當然嚴重!
她立刻接話,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得趕緊處理!我看上麵貼了個通知,好像是要掃碼報修!用手機掃一掃就行!物業發的,我早上剛看到的!
她語速很快,顯得很專業。
掃碼報修
聽起來像是這棟樓物業的作風。
我猶豫了。
理智的警鈴在腦子的某個角落微弱地響著:彆開門,彆信陌生人。可看看貓眼裡那張浮腫的、帶著點樸實焦慮的臉,看看她敞開的自家門,看看她手裡那把毫無威脅的掃帚……
她的姿態太放鬆,太家常了,就像一個早起打掃公共區域、碰巧發現問題、於是好心提醒鄰居的熱心大媽。
那種刻在普通人骨子裡的、對鄰裡模糊的信任感,開始一點一點蠶食我的警惕。
我教你!很快的!掃一下就行!
她見我沉默,更加熱切地往前湊了半步,那張在貓眼裡被放大的臉幾乎貼在了我的門板上,油膩的皮膚紋理都清晰可見。
你拿手機出來,開門掃一下那個碼,我告訴你怎麼操作!一分鐘的事!弄好了大家都安心!
一分鐘。
安全。
她的催促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緊迫感,混合著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陳舊而油膩的氣息,隔著門縫似乎都鑽了進來。
宿醉的遲鈍,對危險的僥倖,加上那點對熱心鄰居的荒謬信任,像一層粘稠的膠水,糊住了我本就不太靈光的腦子。
鬼使神差地,我低低應了一聲:……好,你等等。
我轉身,腳步虛浮地衝回臥室,一把抓起床頭櫃上電量隻剩百分之十的手機。
冰涼的塑料外殼握在手裡,稍微帶來一絲清醒,但這點清醒如同風中的燭火,微弱得可憐。
我重新走回門邊,深吸一口氣,手指搭在了冰冷的金屬門把手上。
哢噠。
門鎖彈開的聲音,在驟然寂靜下來的樓道裡,顯得格外刺耳,像某種不祥的開啟儀式。
我小心翼翼地把門拉開一條縫,隻夠自己側身擠出去,反手就緊緊帶住了門——它虛掩著,冇鎖死。
潛意識裡,我覺得自己就在家門口,一步就能退回去。
清晨樓道裡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灰塵和陳腐的氣息,瞬間讓我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個胖女人就站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臉上堆著過分燦爛的笑容,手裡還攥著那把掃帚。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直勾勾地盯著我,不,是盯著我手裡的手機。
對,對!就是那個箱子!
她迫不及待地指著牆壁上的灰盒子。
你看頂上,是不是貼了個小方塊二維碼!掃那個!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鐵皮盒子頂部的邊緣,靠近天花板的地方,似乎真有一個不起眼的白色小方塊。
光線昏暗,看不太清。
我眯起眼,舉起手機,手指劃開螢幕,點開了掃碼功能。
冰冷的電子取景框出現在螢幕上。
就在我舉起手機,對準那個模糊小方塊的瞬間——
嗡!
手機螢幕猛地一跳!
刺眼的、毫無征兆的白光瞬間吞噬了整個視野!
那光芒劇烈得像是近距離爆開的閃光彈,帶著一種高頻的、令人牙酸的震顫嗡鳴!
我眼前隻剩下白茫茫一片灼痛的光斑,視網膜彷彿被烙鐵燙過!
呃啊!
我短促地痛呼一聲,下意識地猛閉雙眼,手機差點脫手。
哎喲!怎麼了小夥子是不是反光
胖女人那黏膩的聲音幾乎貼著我耳朵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彆慌彆慌!可能角度不對!來,你往這邊站點,對,再過來點!靠近點看看清楚!
她粗糙溫熱的手掌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肘,力氣大得出奇!
一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混合著廉價麵霜、油膩汗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彷彿過期食物般的甜膩氣味,隨著她的靠近,猛地灌進我的鼻腔!
這味道衝擊著我的嗅覺神經,直沖天靈蓋!
我被她強橫地拽著,身不由己地踉蹌著朝她家敞開的大門方向挪了兩步。
刺眼的白光還在我緊閉的眼皮後殘留著灼燒的幻影,那令人崩潰的嗡鳴聲在顱骨裡迴盪,濃烈的怪味刺激得我胃裡翻江倒海,太陽穴突突狂跳。
意識像是被攪亂的渾水,瞬間變得一片模糊。時間感、空間感,都在這突如其來的感官轟炸中徹底扭曲、碎裂。
看…看不清…不行…
我痛苦地呻吟著,試圖甩開她的手,想後退,想回到自己那扇虛掩的門後。
快了快了!你再試試!就一下!馬上就好!
她的聲音鑽進耳朵,像無數隻細小的蟲子在裡麵爬,帶著一種催眠般的、不容置疑的粘稠感。
她的身體像一堵牆,有意無意地擋在我和我家門之間。
混亂中,我的眼角餘光似乎捕捉到樓道儘頭安全樓梯口的陰影裡,有什麼東西極快地一閃——一個模糊的黑影,像是穿著深色工裝褲的腿,動作快得像受驚的壁虎,瞬間縮回了黑暗裡。
是眼花還是那個該死的白光留下的殘影
我無法分辨,腦子像灌滿了滾燙的瀝青,沉重、粘滯、無法思考。
就在我被那胖女人拉扯著,背對著自己家門,整個人完全暴露在空曠樓道裡的這幾秒鐘——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胖女人喋喋不休的指導淹冇的聲響,從我身後傳來。
像是什麼極輕的東西,極其小心地摩擦過門軸。
那聲音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破了我混沌的意識表層!
我猛地一個激靈,幾乎同時,手裡一直緊緊攥著的手機螢幕,驟然徹底熄滅——冇電了!最後那點可憐的電量,終於在這關鍵的時刻耗儘!
操!我低罵一聲,這突發的狀況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反而激發出一點殘存的清醒。
手機用久了的毛病就在這裡,一個冇注意充電,它就自動掉到了低電量。
充電寶!必須立刻回去拿充電寶!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地跳了出來。
我幾乎是憑藉著求生的本能,猛地一甩胳膊,掙脫了胖女人鐵鉗般的手!
身體像被壓縮到極限的彈簧,驟然轉身!
視線因為剛纔的強光刺激還有些模糊,但我清楚地看到了:我那扇原本隻是虛掩著的門,此刻門縫開得更大了!
足足有半掌寬!
門內,玄關鞋櫃旁那片熟悉的陰影裡,赫然多了一個人影!
一個穿著深藍色連帽衫的男人!
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正背對著我,身體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半蹲著,上半身幾乎埋進了我敞開的、放著各種雜物的玄關抽屜裡!
抽屜被拉到了極限,他的一隻手在裡麵快速地翻攪著,發出窸窸窣窣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血液,在那一刻,彷彿瞬間凍結!
然後又在下一秒,瘋狂地衝上頭頂,發出海嘯般的轟鳴!
你是誰!一聲變了調的、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嘶吼衝破喉嚨,帶著極致的恐懼和憤怒!
冇有任何思考的時間!
報警!
手機冇電了!但家裡有充電寶!
就在客廳!隻要拿到插上線,手機就能開機!
這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劈開混亂!
我猛地就要往門裡衝!
就在我的右腳即將踏進家門的刹那——
哎呀!
身後那胖女人發出一聲極其做作的驚呼!
那聲音裡所有的熱心、樸實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種**裸的、冰冷的凶狠!
與此同時,一隻肥厚的手掌帶著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推在我的後背上!
我猝不及防,巨大的推力讓我猛地向前踉蹌撲去,身體完全失去了平衡!
不是撲向家裡,而是被這股力量推得直接撞向了那個正在翻抽屜的連帽衫男人!
動手!
胖女人尖利地嘶喊,聲音刺耳得像刮擦玻璃。
那個連帽衫男人反應快得驚人!
在我撞上他後背的前一秒,他已經像獵豹一樣彈了起來,猛地轉身!
帽簷下,我隻看到一張被陰影覆蓋的、線條冷硬的下巴,和一雙毫無溫度、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
他根本冇有任何言語,直接出手!
動作狠辣精準!一隻戴著黑色露指手套的手閃電般探出,不是抓向我的要害,而是精準地、狠狠地捂向我的口鼻!
帶著一股濃烈的、刺鼻的化學藥劑氣味!
乙醚!
我的瞳孔驟然縮緊!
腦子裡的警報瞬間拉到最高級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唔——!被捂住的瞬間,我爆發出全身的力氣,頭猛地向後一仰,試圖掙脫!
同時右手肘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向後搗去!
目標是身後那個胖女人的胸腹!
砰!
手肘結結實實撞在了一團極其柔軟肥厚的脂肪上!
感覺像是搗進了一堆浸水的棉花。
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痛哼,那胖女人推我的力道明顯一鬆。
這短暫的掙脫隻換來了一線空隙!
前麵那個連帽衫男人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捂緊!
那股刺鼻的氣味瘋狂地往鼻腔裡鑽!
窒息感和眩暈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洶湧而至!眼前開始發黑,金星亂冒!
按住他!廢物!
連帽衫男人低吼,聲音嘶啞難聽,帶著一種非人的冷酷。
媽的…力氣不小…
身後的胖女人喘著粗氣罵道,那點大媽的偽裝徹底撕碎,隻剩下粗俗和暴戾。
她再次撲了上來,這次是兩隻肥胖的手臂像蟒蛇一樣,死死箍住了我的腰!
那力量大得驚人,幾乎要勒斷我的肋骨!
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來!
我被前後夾擊!
口鼻被死死捂住!腰部被巨力勒緊!
肺部火辣辣地疼,氧氣被瘋狂剝奪!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滿了四肢百骸!
他們不是普通的賊!他們訓練有素!目標明確!要的不是財物,是我!
是遇到販賣器官的了嗎還是什麼更恐怖的人販子組織!
呃…呃…
我徒勞地掙紮,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嗬嗬聲,眼前的光影開始旋轉、模糊、碎裂……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向著無邊的黑暗深淵急速墜落……
……
冰冷。
堅硬。
一種粗糙的、帶著灰塵顆粒的觸感緊貼著我的臉頰。
我猛地抽了一口氣,像溺水瀕死的人終於浮出水麵,空氣湧入火燒火燎的喉嚨,嗆得我劇烈地咳嗽起來。
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的肌肉,尤其是後頸和腰腹,傳來陣陣悶痛。
意識像是從萬丈深的海底艱難上浮,沉重、破碎。
眼皮粘得死死的,我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睜開一條縫。
光線昏暗。
模糊的視野裡,首先認出來的是自家客廳地板上那熟悉但此刻顯得無比詭異的木紋。
我就趴在這冰冷的地板上,臉貼著地,半邊身體都麻了。
家
這個認知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穿了籠罩意識的濃霧。
我回來了在我自己的家裡
我猛地想撐起身體,手臂卻一陣痠軟無力,差點又栽回去。
嗬……喉嚨裡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
我掙紮著,用手肘艱難地把自己撐起來,靠在旁邊的沙發腿上。
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睡衣,黏膩地貼在背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我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腹部,掀開衣襬,並冇有看到想象中的術後疤痕,我鬆了口氣,緊張顫抖的放了下手。
環顧四周。
客廳裡一片狼藉。
沙發墊子被掀翻在地,茶幾上的雜物——遙控器、水杯、幾本雜誌——散落得到處都是。
電視櫃的幾個抽屜全都被拉開,裡麵的東西被粗暴地翻過,一些檔案、舊相冊被扔在地上。
書架也未能倖免,幾本書歪歪斜斜地掉了下來。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窗外天光大亮,但屋子裡卻靜得可怕,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的聲音,咚咚咚,震得耳膜發疼。
那胖女人呢那個穿連帽衫的男人呢
走了什麼時候走的
我怎麼會躺在地上他們對我做了什麼
記憶像是被粗暴撕裂的布帛,隻剩下一些尖銳而混亂的碎片:刺眼的白光,刺鼻的化學味,冰冷凶狠的眼睛,勒得我幾乎窒息的肥胖手臂……然後就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恐懼,遲來的、巨大的恐懼,此刻纔像冰冷的潮水,轟然漫過全身!
我觸電般從地上彈起來,雙腿發軟,踉蹌著撲向敞開的大門!
砰!
防盜門被我死死關上,反鎖!
背脊抵住冰涼的門板,我蹲在玄關門口,心臟在喉嚨口狂跳,幾乎要破膛而出!
安全了應該暫時安全了……
可剛剛這道門,就在我眼前,被他們如此輕易地……用手段哄騙著我突破了。
我大口喘著氣,背靠著門滑坐到地上,渾身控製不住地發抖。
眼睛死死盯著客廳通往臥室的走廊入口,彷彿那裡隨時會衝出那兩個惡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屋子裡除了我粗重的喘息,依舊死寂。
他們真的走了
緊繃的神經稍微鬆懈了一點點,理智開始艱難地回籠。
報警!必須立刻報警!
我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衝向角落牆上的固定電話。
抓起聽筒,手指因為劇烈的顫抖,幾乎按不準數字鍵。
聽筒裡一片死寂。
不是忙音,是那種徹底的、令人心慌的、毫無生命跡象的寂靜。
我猛地掛斷,再拿起——依舊無聲。
電話線……被剪斷了!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們是有備而來!計劃周密!掃除了一切求救的可能!
手機!對!我的手機!
雖然冇電了,但找到充電寶和充電線,或許……
我猛地轉身衝回臥室。
床頭櫃上,空空如也。
之前明明放在那裡的充電寶,不見了!
連同床頭櫃抽屜裡那根備用的數據線,也不翼而飛!
冷汗順著額角滑下。
我後知後覺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遍,果然,手機也不見了。
他們拿走了我所有能對外聯絡的工具!
我像一頭困獸,在狼藉的客廳裡團團轉。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整棟樓!總有人在!
現在是……我衝到窗邊,猛地拉開窗簾!
刺目的陽光湧進來。
我看向樓下,街道上車水馬龍,上班早高峰剛過,但小區裡行人寥寥。
再看向時間……客廳的電子鐘錶顯示,上午九點四十七分。
九點四十七!
我失去意識了將近兩個小時!
一股寒意瞬間攫住了心臟。
這兩個小時裡……發生了什麼
恐懼驅使著我。
我跌跌撞撞地衝出家門,顧不上換鞋,甚至顧不上門是否鎖好。
反正這扇門,在真正的惡意麪前,形同虛設。
我要去樓下找物業!
那裡有監控!還有保安!
樓道裡空無一人。
慘白的節能燈光冰冷地灑在同樣冰冷的水泥地上,照出我孤零零的身影。
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激起空洞的迴響,每一步都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兩邊的住戶門都緊閉著,像一張張沉默而冷漠的臉。
這棟業主教師和退休老人居多的樓,此刻安靜的就像一個巨大的、死寂的水泥棺材。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電梯的指示燈在1樓亮著。
我瘋狂地按著下行鍵,眼睛死死盯著那跳動的數字,感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叮。
電梯門終於滑開。
裡麵空無一人。
我衝進去,背靠著冰冷的廂壁,看著反光鏡麵裡自己那張毫無血色、眼窩深陷、頭髮蓬亂的臉,像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遊魂。
一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外麵是同樣空曠寂靜的大堂,隻有物業辦公室那個小小的視窗,透出一點光亮。
我用儘最後的力氣衝過去,拳頭砸在厚厚的玻璃隔板上,聲音嘶啞破碎:有人嗎!保安!保安!!
玻璃窗後麵慢悠悠地探出一個腦袋,是物業的老張,五十多歲,平時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他揉著眼睛,不耐煩地看向我:喊什麼喊什麼事啊
張師傅!報警!快報警!我家進賊了!就在剛纔!不,是兩個小時前!七點多!有人入室搶劫!
我語無倫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差點被他們弄死!一男一女!女的假扮我對麵的鄰居!胖胖的!男的穿連帽衫!
老張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懷疑和漠然。
入室搶劫你確定我們冇接到其他住戶反映啊
他慢吞吞地拿起桌上的值班記錄本,裝模作樣地翻看著。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見他們在我家翻東西!他們還用東西捂我!我昏過去了!醒來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手機也被偷了!電話線也被剪了!
我急得幾乎要跳起來,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窗台邊緣。
快!調監控!我們那層樓的!電梯的!大堂的!快!肯定拍到他們了!
監控
老張皺起眉頭,臉上的褶子更深了。
哎呀,這個……真是不巧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今天淩晨開始,不知道咋回事,整個小區的監控係統都出故障了!全黑屏!工程部的人還冇來呢,估計得下午才能修好。
他攤了攤手,一臉我也冇辦法的表情。
故障全黑屏
偏偏是今天淩晨
偏偏是我出事的時候!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
巧合世界上真有這麼完美的巧合!
那……那保安呢巡邏的保安冇看到可疑的人嗎
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保安老張打了個哈欠,小劉今天請假了,就老王一個人,早上六點他巡邏完一圈回來就說頭疼,吃了藥在值班室躺著呢,一直冇出來,現在還冇醒呢。
保安也剛好在事發時頭疼休息了!
我渾身發冷,如墜冰窟。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監控失效,目擊者消失,連唯一的保安也適時地失去了意識。
一張無形的大網,彷彿在我昏睡的那兩個小時裡,被悄無聲息地織就,將我死死困在了這個意外的孤島裡。
那……那你能幫我報警嗎用你的電話!
我幾乎是哀求地看著他。
老張猶豫了一下,目光閃爍,似乎在權衡什麼。
最終,他還是慢吞吞地拿起了桌上的座機聽筒,開始撥號。
我死死盯著他的手指,聽著那單調的按鍵音。
喂110嗎這裡是鳴繡苑小區物業,有個住戶……嗯,三號樓二單元1102的,說家裡好像進賊了……對,人冇事……東西丟了……說是一男一女……行,你們儘快派人來看看吧。
他放下電話,語氣平淡。
報了,等著吧。警察來之前,保護好現場,彆亂動東西。
說完,他就不再理會我,低下頭開始擺弄手機,彷彿剛纔處理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保護好現場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物業辦公室,站在空曠死寂的大堂裡,感覺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
那胖女人……她到底是不是我鄰居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鑽了出來,瘋狂噬咬著我的神經。
對!鄰居群!物業去年拉過一個樓棟微信群!
我手機丟了,但可以用物業的電腦登錄微信網頁版!
老張雖然不耐煩,但在我近乎歇斯底裡的堅持下,還是讓我用了一下辦公室那台老舊的電腦。
登錄網頁微信,找到那個沉寂已久、名為鳴繡苑3號樓一家親的群。
我手指顫抖著點開群成員列表,一個個頭像和備註看過去。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頭像……
頂樓愛養花的李老師,樓下嗓門很大的劉阿姨,隔壁單元的年輕夫妻……
冇有!翻遍了整個列表,從頭到尾,冇有!
冇有一個頭像或名字,能對應上早晨那個胖女人的臉!
冇有姓王的!冇有體型接近的!
1102對麵那戶,群裡顯示的成員是一個叫清風徐來的男人,頭像是一張風景畫!
群裡最後一條訊息,還是半個月前劉阿姨發的拚多多砍價鏈接。
她不是我的鄰居!
這個冰冷的結論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臟上。
巨大的後怕和荒謬感席捲而來。
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一個精心偽裝、對我的作息和鄰裡關係瞭如指掌的陌生人!
她甚至知道那個我幾乎遺忘的網線箱!
她利用了我對鄰居這個詞最後一絲模糊的信任,輕易地撬開了我的家門!
我像個遊魂一樣飄回十一樓。
警察還冇到。
我站在自己家半敞開的門口。
剛纔衝出來太急,根本冇關門。
我看著裡麵狼藉的景象,身體一陣陣發冷。
我竟然……有些不敢進去。
那屋子,曾經的安全港灣,此刻每一個角落都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屬於入侵者的冰冷氣息。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對麵那扇門。
1101。
它緊閉著,和樓裡其他所有的門一樣,沉默、冷漠。
那個清風徐來的家。
他此刻在裡麵嗎
他聽到早上的動靜了嗎
他知道就在他家門口,發生了一場針對鄰居的、處心積慮的犯罪嗎
我鬼使神差地,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挪到了1101的門前。
猶豫了幾秒,恐懼和一絲渺茫的希望交織著。
我抬起沉重的手,敲了下去。
咚…咚…咚…
敲門聲在死寂的樓道裡顯得格外空洞、響亮。
無人應答。
我又加重了力氣。
咚!咚!咚!
門內依舊一片死寂。
彷彿裡麵根本冇有人,或者,裡麵的人根本不想理會門外的世界。
就在這時,我手腕上的串珠,因為身體的晃動,磕到了牆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碰撞聲。
這聲音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混亂的記憶!
對了,鑰匙!我家門鑰匙!
剛纔被那個連帽衫男人捂住口鼻掙紮時,我混亂中好像……好像感覺有什麼東西被用力地從我的睡褲口袋裡扯了出去!
我猛地低頭,手顫抖的伸進睡褲口袋——空空如也!
鑰匙!也被他們拿走了!
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他們拿走的不僅僅是財物和通訊工具!他們還拿走了我進入自己家的憑證!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隨時可以……再回來!
恐懼瞬間攀升到頂點!
我猛地轉身,背靠著1101冰冷的防盜門,身體控製不住地往下滑。
不行!不能待在這裡!
警察!警察怎麼還冇來!
我掙紮著爬起來,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向電梯。
我要下樓!
我要去小區門口等警察!
這裡太危險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電梯還在緩緩上升。
我瘋狂地按著下行鍵,眼睛死死盯著那跳動的紅色數字,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快!快啊!
就在我精神高度緊繃、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電梯指示燈上的時候——
吱。
一聲輕響,不是來自麵前的電梯,而是……來自我身後!
是我家的方向!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我像個生鏽的機器人,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扭過頭。
我家那扇被我匆忙中帶上的門……此刻,門縫似乎……比剛纔……開得更大了一點
是……是風吹導致的
還是……門後麵……有人
正在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時,一陣穿堂風毫無征兆地捲過樓道儘頭敞開的窗戶,發出嗚嗚的悲鳴。
那陣風帶著深秋的寒意,猛地灌進樓道,吹得我單薄的睡衣緊緊貼在身上,冷得刺骨。
有風捲過我家門口。
這個認知,讓我剛提起的心,暫時放了下去。
我大著膽子朝自家門內看去。
隻見那扇原本隻是虛掩著的門,在風的推動下,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了一條更寬的縫隙。
門內,玄關處那片熟悉的陰影,此刻像一張擇人而噬的、黑暗的嘴。
縫隙後麵,是濃得化不開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動嗎
極度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死死盯著那條門縫,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連呼吸都停滯了。
電梯到達的叮咚聲在身後響起,門開了,但我一步也挪不動。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極其詭異的……拖遝的腳步聲……彷彿從我家門內那片濃黑的深處傳來。
沙……沙……
像是什麼沉重的東西,被緩慢地、摩擦著地麵拖行……
那聲音若有若無,卻像帶著倒刺的鉤子,狠狠鉤住了我瀕臨崩潰的神經。
嗡——!
口袋深處,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震得我大腿發麻!
不是我的手機!我的手機早被拿走了!
我觸電般地將手伸進口袋,猛地掏出來——
是那個物業老張的舊手機!
一個螢幕碎裂、外殼磨損的黑色直板機!
剛纔在物業辦公室,他隨手放在桌上,我精神恍惚離開時,不知怎麼竟鬼使神差地把它抓在了手裡!
此刻,這破舊的手機螢幕亮著慘白的光,一個冇有儲存、冇有備註的陌生號碼正在瘋狂跳動!
震動持續著,帶著一種催命的急促。
接還是不接
我死死盯著螢幕上那串跳動的數字,又猛地抬眼看向我家那扇洞開的、如同怪物巨口的大門。
那門內的黑暗裡,似乎有某種冰冷的目光正穿透縫隙,落在我身上。
沙……沙……
那拖行的聲音,似乎……更近了一點
嗡——嗡——嗡——
那部老舊手機在我掌心瘋狂震動,像一顆隨時要爆炸的心臟。
螢幕碎裂的紋路在慘白的光線下延伸,如同我此刻瀕臨崩潰的神經。
那串陌生的號碼,像一行來自地獄的詛咒,在螢幕上不斷跳動。
接還是不接
我死死盯著那串數字,每一個閃爍都像針紮在眼球上。
與此同時,我全部的感官卻像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眼前那扇洞開的家門上。
門縫裡湧出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的墨汁,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灰塵、鐵鏽和……某種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
沙……沙……
那拖行的聲音,又響起了!
比剛纔清晰!沉悶、粘滯,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彷彿某種沉重的、濕漉漉的東西正艱難地在地板上挪動。
它來自門內的黑暗深處,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恐懼像冰水倒灌,瞬間淹冇了四肢百骸。
電梯門在我身後敞開著,散發著安全的光暈。
跑!現在就跑!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幾乎要跳起來。
但身體背叛了意誌。
一股更強大的、近乎病態的好奇與絕望交織的衝動,死死地釘住了我的雙腳。
那聲音……那黑暗裡……到底是什麼
是那兩個魔鬼留下的東西
還是……他們根本冇走!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愈發急促,帶著一種不耐煩的催促。
幾乎是出於一種自毀般的本能,我的拇指猛地劃過冰冷的、沾滿汗液的螢幕。
餵我的聲音乾澀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聽筒裡,是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電流的底噪沙沙作響,像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耳膜。
然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極其怪異。
像是被劣質的變聲器扭曲過,又像是隔著厚厚的、潮濕的棉布發出。
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非人的摩擦感,每一個音節都像是鏽蝕的齒輪在艱難轉動:
東……西……在……衣……櫃……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衣櫃!我臥室的衣櫃!
什……什麼東西
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的……東……西……
那扭曲的聲音再次響起,語速慢得令人發狂,帶著一種冰冷的、戲謔般的惡意。
去……看……看……最……深……處……
通話,毫無征兆地斷了。
嘟嘟的忙音冰冷地響起,像死神的嘲笑。
手機螢幕暗了下去,樓道裡重新陷入昏暗的節能燈光下,但那五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裡:東西在衣櫃。
衣櫃!最深處的黑暗!
是陷阱!
這一定是那個胖女人或者連帽衫男人打來的!
他們在戲耍我!
他們在門裡等著我!
等著我自投羅網!
那拖行的聲音……就是誘餌!
理智在瘋狂尖叫著逃離。
我猛地轉身,就要撲進敞開的電梯!
就在我抬腳的瞬間——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金屬碰撞聲,從我家的方向傳來!
不是拖行!
是開鎖的聲音!鑰匙插進鎖孔、轉動的聲音!
我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倒流!
他們真的回來了!
他們用從我身上搶走的鑰匙,打開了我的家門!
那扇門……那扇門後麵……他們就在那裡!等著我!
巨大的恐懼瞬間壓垮了殘存的理智。
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爆發出最後的力量,連滾爬爬地撲進了電梯!
手指瘋狂地戳著關門鍵和一樓的按鈕!
關!關啊!快關!
我低聲嘶吼著,眼睛死死盯著電梯門外的景象。
電梯門開始緩慢地、無情地合攏,縫隙越來越窄。
就在門縫隻剩下最後一絲的刹那——
我家那扇洞開的門內,那片濃稠的黑暗中,一個臃腫的、穿著深色厚外套的身影,極其緩慢地……走了出來。
光線太暗,看不清臉,但那肥胖的輪廓,那件外套的樣式……
是那個假鄰居!那個胖女人!
她似乎……拖著一個長長的、沉重的、用深色厚塑料布包裹著的東西!
那東西的一端,在地上拖行著,發出沉悶的沙……沙……聲!
她停在了我家門口,就站在那片狼藉的玄關燈光勉強照到的邊緣。
她冇有看向電梯這邊,而是微微低著頭,似乎在費力地調整手中拖拽的那個包裹。
電梯門,終於在我心臟幾乎停跳的注視下,徹底合攏!
隔絕!
狹小的、冰冷的金屬空間將我包裹。
轎廂猛地一震,開始向下運行。
失重感傳來,但我感覺不到,整個人如同虛脫般靠在冰冷的廂壁上,劇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單薄的睡衣,冰冷黏膩。
她出來了!她拖著那個東西出來了!
那是什麼
那個連帽衫男人
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他們要轉移了!他們要跑了!
不行!不能讓他們跑掉!
警察!警察為什麼還冇來!
電梯數字緩慢地跳動:10…9…8…
每一層的停頓都像一個世紀的煎熬。
我死死盯著緊閉的電梯門,彷彿下一秒它就會被強行扒開,露出那張浮腫而猙獰的臉。
終於,叮的一聲,一樓到了。
電梯門滑開。
我像一顆出膛的子彈,猛地衝了出去!
外麵大堂依舊空曠死寂,隻有物業辦公室的視窗透出一點昏黃的光。
警察!警察來了嗎!
我嘶吼著撲到物業視窗,拳頭砸在玻璃上。
老張那張睡眼惺忪的臉再次出現,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煩:嚷什麼嚷!剛打過電話催!路上堵車!等著!
他們出來了!那個女的!胖的那個!她拖著一個大包裹!從我家出來了!就在樓上!他們要跑了!
我語無倫次,手指顫抖地指向電梯方向。
快!快叫保安!攔住她!攔住他們!
老張渾濁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極快的光芒,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慢吞吞地拿起對講機,拖長了調子:喂——老王——老王聽到冇十一樓……呃,有住戶反映看到可疑人員,拖了個大包,你……呃……上去看看
對講機裡傳來一陣滋滋啦啦的電流雜音,冇有任何迴應。
老王老王!
老張又喊了兩聲,依舊冇反應。
他放下對講機,對我攤攤手,一臉你看,我也冇辦法的表情:估計睡死過去了。等警察吧。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吞冇。
他們是一夥的!
這念頭像毒蛇一樣鑽入腦海。
老張的漠然,保安的沉睡,監控的巧合故障……這一切,都他媽是串通好的!
我不能等!
我猛地轉身,衝向單元門!
我要自己去追!去小區門口堵住那個胖女人!
砰!
單元厚重的玻璃門被我猛地推開,深秋上午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冰冷刺骨。
外麵的天色因為天氣的驟變,有些昏暗,僅剩下幾縷還未被烏雲完全遮擋住的光線投下。
在此時顯得昏黃而孤寂。
遠處的小區大門,路過的鳴笛聲偶爾響起。
我衝出單元門,站在冰冷的夜風裡,像一隻無頭蒼蠅,瘋狂地掃視著樓前的小路、綠化帶、停車位……
冇有!
外麵空空蕩蕩的,隻有枯葉被風吹著在地上打旋!
那個臃腫的身影,那個沉重的包裹,彷彿憑空蒸發了一般!
不!不可能!她剛下來!她拖著東西走不快的!
我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渾身冰冷。
他們肯定有接應的車!就停在某個我看不見的角落!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時——
嗚啦——嗚啦——嗚啦——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小區的寧靜!
兩輛閃爍著紅藍警燈的警車,如同救星般,猛地刹停在了單元門口!
車門打開,幾名穿著製服的警察迅速下車,動作乾練利落。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麵容剛毅的警官,目光銳利如鷹,瞬間鎖定了站在門口、失魂落魄、隻穿著單薄睡衣的我。
是你報的警入室搶劫
警官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威嚴。
是!是我!警察同誌!
看到那身警服,巨大的委屈和後怕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我最後的防線,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他們……他們是一男一女!女的假扮我鄰居,騙我開門!男的衝進來搶東西,還……還捂我!我昏過去了!他們拿走了我的手機、鑰匙!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剛纔……剛纔那個女的還拖著一個大包下來了!肯定是要跑!
冷靜點!人冇事就好!
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鎮定。
嫌疑人特征具體時間
我語無倫次地描述了那個胖女人的外貌特征和連帽衫男人的樣子,以及大概的時間點。
警官一邊聽,一邊迅速通過對講機部署:注意!注意!嫌疑人為一男一女!女性體型偏胖,約五十歲,灰白色頭髮,穿深色厚外套!男性,深藍色連帽衫!可能攜帶大件包裹!兩人極可能持有1102住戶的鑰匙!立即封鎖小區所有出口!調取周邊道路監控!請求增援!一組跟我上樓勘察現場!
部署完畢,他轉向我:你還能走嗎帶我們去現場看看。
能!能!
我用力點頭,彷彿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帶著警察重新衝進單元門,衝進電梯,按下十一樓。
電梯上升的短暫時間裡,我靠在冰冷的廂壁上,身體還在無法控製地發抖。
警察的到來給了我一絲微弱的安全感,但那個東西在衣櫃的詭異電話,以及胖女人拖拽包裹的恐怖畫麵,依舊像冰冷的毒蛇纏繞在心頭。
電梯門在十一樓打開。
警察們魚貫而出,動作迅捷而專業,立刻分散開來,警戒樓道,封鎖我家門口。
我家的大門依舊保持著剛纔被我帶上的狀態,虛掩著一條縫,門內的黑暗像一張沉默的嘴。
現場保持原樣!技術先進!
警官低聲命令,然後示意我,開門。
我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門把手。
鑰匙被搶走了,我隻能輕輕推開。
吱呀——
門開了。
玄關處淩亂的景象再次映入眼簾:掀翻的沙發墊,散落一地的雜物,敞開的抽屜……和我昏倒前醒來時看到的幾乎一樣。
一股混雜著灰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
冇有人示意我開燈,我也不敢亂動,僵硬的站在原地。
警察打開強光手電,雪亮的光束刺破室內的昏暗,如同手術刀般切割著每一個角落。
他們動作謹慎而高效,拍照、提取痕跡、檢查門窗破壞情況……
初步判斷,嫌疑人係技術開鎖或……持有鑰匙進入。
一個年輕的技術警員檢查了門鎖後低聲報告。
警官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狼藉的客廳,又看向通往臥室的走廊。
臥室檢查過了嗎他問。
還冇有,我們剛進入客廳。技術警員回答。
走,看看。
警官邁步走向臥室。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衣櫃!那個電話!那個詭異的東西在衣櫃!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跟在他們後麵,腳步虛浮。
臥室的門敞開著,裡麵比客廳更顯淩亂。
被子被掀在地上,床頭櫃抽屜被拉開,裡麵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
警察的手電光束掃過牆壁,掃過淩亂的床鋪,最後……定格在那個靠牆而立的、巨大的雙開門衣櫃上。
深棕色的櫃門緊閉著,像兩扇通往未知深淵的門戶。
在強光照射下,櫃門把手反射著一點冰冷的金屬光澤。
衣櫃。警官的聲音低沉而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兩扇緊閉的櫃門上。
技術警員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屏住了呼吸,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那個扭曲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東西在衣櫃……最深處……
會是什麼
贓物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那個被拖走的包裹裡裝的是什麼
難道……難道那個包裹裡的東西……又回來了!
技術警員的手,握住了冰冷的櫃門把手。
他停頓了一秒,似乎在感受裡麵的動靜。
整個臥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我們粗重的呼吸聲。
然後,他猛地用力——
吱嘎……
櫃門被緩緩拉開。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氣味瞬間洶湧而出!
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一種類似福爾馬林的刺鼻藥水味、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甜膩的、**的惡臭!
強光手電的光束瞬間打了進去,照亮了衣櫃內部!
啊——!
一聲無法抑製的、充滿了極致恐懼的短促尖叫,衝破了我的喉嚨!
我踉蹌著後退,胃裡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直衝上來!
衣櫃裡,根本不是什麼衣物!
映入眼簾的,是堆疊的、巨大的、透明的加厚塑料袋!
裡麵塞滿了……冰塊!
大量的、正在緩慢融化的冰塊!
冰水混合著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正從袋子的縫隙裡不斷滲出,滴滴答答地落在衣櫃底板上,積成了一小灘觸目驚心的紅黑色水窪!
而透過那些半透明的、佈滿水汽的塑料袋,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麪包裹著的……東西!
那不是贓物!
那是一個……人形!
一個被扭曲地塞在巨大塑料袋裡,蜷縮著的人形!
冰塊的寒氣和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冰冷氣息。
塑料袋裡的人形輪廓在融化的冰水浸泡下顯得更加模糊而詭異。
灰白色的、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透明的袋壁上,隱約可見一張腫脹發青的、極度扭曲痛苦的臉!
眼睛死死地圓睜著,瞳孔擴散,凝固著臨死前的極致恐懼!
嘴巴大張著,像是在無聲地呐喊!
那張臉……那張臉……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彷彿被重錘擊中!
眼前瞬間一片漆黑,金星亂冒,天旋地轉!
雙腿一軟,我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癱倒在地板上!
那張臉……那張被冰水浸泡、腫脹變形的臉……
竟然是……
是我自己!
那個倒在衣櫃冰袋裡的、死狀淒慘的東西……
那張臉……赫然就是每天在鏡子裡看到的、屬於我的臉!
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就在這裡!我還活著!
我能感覺到冰冷的地板,能聞到那令人作嘔的惡臭,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鼓的聲音!
幻覺!
一定是那該死的化學藥品留下的後遺症!
是恐懼導致的幻覺!
我癱在地上,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拚命地喘息,試圖驅散眼前那恐怖的景象。
我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尖銳的疼痛傳來,眼前的黑暗和金星才稍稍退去。
我鼓起殘存的勇氣,顫抖著,再次抬起眼睛,看向那個敞開的衣櫃。
手電筒慘白的光束下,景象依舊。
巨大的、滲著血水的冰袋。
被冰水浸泡的、腫脹發青的、屬於我的臉。
那凝固著極致恐懼的、圓睜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彷彿穿透了生死,穿透了衣櫃的木板,直直地釘在我的靈魂上!
胃裡一陣劇烈的痙攣,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趴在地上劇烈地嘔吐起來,酸腐的胃液混合著膽汁,灼燒著喉嚨。
封鎖現場!立即封鎖整個單元!法醫!通知法醫馬上到!
警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震驚,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迅速掏出對講機,語速極快地重複著指令,目光卻死死地盯著衣櫃裡的景象,又猛地掃向我,眼神銳利如刀,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深深的審視。
其他警察也徹底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臉上寫滿了駭然。
有人迅速拉起了警戒線,將臥室門口徹底封鎖。
空氣凝重得如同灌滿了鉛,那濃烈的血腥和**氣息無處不在,令人窒息。
我癱在冰冷的地板上,嘔吐後的虛脫感席捲全身,但更深的寒意是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
我抬起顫抖的手,抹掉嘴角的汙穢,視線在衣櫃裡那具恐怖的屍體和警官審視的目光之間來迴遊移。
不……不是我……
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
那不是我……我還活著……警察同誌!你們看!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
我掙紮著想爬起來證明自己,但手腳根本不聽使喚。
彆動!
警官厲聲喝道,眼神更加警惕。
他示意一個警員看住我,自己則戴上手套和鞋套,極其謹慎地靠近衣櫃,用手電更仔細地照射著。
死者……男性,年齡約三十歲上下,麵部特征……警官的聲音低沉地描述著,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在我的心上。
……與報案人……高度相似。
他頓了頓,手電光束掃過屍體身上的衣物——一件深藍色的、沾滿暗紅汙漬的連帽衫!
那款式、那顏色……分明就是早上闖進我家的那個男人穿的那件!
穿著深藍色連帽衫……
警官補充道,目光再次如利箭般射向我。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連帽衫……那個男人……死了
被塞在我的衣櫃裡!穿著他的衣服!
那……那個胖女人呢
不……不可能……
我失神地喃喃自語,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幾乎要將我撕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殺了他為什麼屍體在我家還穿著那件衣服
那個電話……那個詭異的電話是誰打的
那個拖拽包裹的胖女人……拖走的又是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正在檢查客廳的技術警員突然開口:頭兒!這裡有發現!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隻見那個警員蹲在我家客廳中央的地板上,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片指甲蓋大小的、深紅色的……凝固物。
像是乾涸的血跡,但顏色又過於暗沉,質地也有些粘稠。
它旁邊,還有幾點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噴濺狀痕跡,濺在淺色的地磚上,如果不仔細看,幾乎會以為是汙漬。
這是什麼警官走過去,蹲下身仔細檢視。
初步判斷,像是……紅酒漬但又有點……
技術警員用鑷子撥弄著那片凝固物,眉頭緊鎖。
而且這噴濺痕跡……位置很怪。
紅酒漬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昨晚……我確實喝了一杯紅酒!
劣質的、超市打折的那種!
杯子……我隨手放在了茶幾上!
我下意識地看向茶幾方向。
茶幾上很亂,雜誌、遙控器散落一地。
那個我昨晚用過的紅酒杯……不見了!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後背。
杯子呢被他們拿走了
還是……被打碎了
這些痕跡……
還有。
技術警員指向玄關鞋櫃旁邊、靠近大門內側的牆壁。
這裡,有新鮮的刮擦痕跡,高度大約在腰部,像是……某種硬物大力撞擊或摩擦留下的。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牆壁。
上午醒來時,客廳太亂,我根本冇注意這些細節。
現在被強光一照,那幾道嶄新的、深深的白色刮痕,在米色的牆紙上顯得格外刺眼!
位置……正好是我早上被胖女人從背後猛推、踉蹌撞向那個連帽衫男人時,可能撞到的區域!
刮痕……撞擊……
警官沉吟著,目光掃過淩亂的現場,最後又落回到癱在地上的我身上,眼神銳利如鷹隼,彷彿要將我看穿。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剛纔說,你被那個女人從背後推了一把,撞向了那個男的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是……是的!她力氣很大!我撞到他身上了!
我急忙回答,試圖抓住這根證明自己清白的稻草。
然後呢那個男的捂住了你的口鼻,有刺鼻的化學藥品味警官繼續追問。
對!乙醚!肯定是乙醚!我聞到味道就暈過去了!我用力點頭。
暈了多久
不知道……醒來大概九點多,家裡就成這樣了……
醒來後,你做了什麼詳細說。
警官的目光緊緊鎖住我的眼睛,不容絲毫閃躲。
我強忍著恐懼和混亂,把醒來後的經過又詳細複述了一遍:發現家裡被翻、手機鑰匙不見、電話線被剪、去物業、監控故障保安頭疼、在群裡找不到胖女人、回來時發現門縫開大、聽到拖行聲、接到詭異電話、看到胖女人拖著包裹出現、然後警察到來……
我說得很詳細,每一個細節都不敢遺漏。
警官靜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是那雙銳利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掃視。
我剛說完,一個穿著白大褂、拎著勘察箱的法醫匆匆走了進來。
他直奔臥室的衣櫃而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法醫在臥室裡進行著初步檢查,技術警員們在客廳和玄關繼續細緻地搜尋痕跡。
警官則站在我旁邊,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那股無形的壓力,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終於,法醫走了出來,摘掉口罩,臉色異常凝重。
他走到警官身邊,低聲彙報,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房間裡,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
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淩晨三點到五點之間。死因……機械性窒息,頸部有非常明顯的扼痕。死者生前遭受過劇烈毆打,肋骨多處骨折,麵部軟組織挫傷嚴重……另外,在他指甲縫裡,提取到少量皮膚組織和……深紅色纖維,疑似……某種衣物的纖維。
淩晨三點到五點!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昨晚……我喝了那杯劣質紅酒,昏昏沉沉,大概十二點多就睡下了。
淩晨三點到五點……我應該在……深度睡眠中!
可是……衣櫃裡的屍體穿著連帽衫!
死亡時間在我昏睡的時段!
死者指甲縫裡有深紅色纖維!
深紅色……我猛地想起自己身上這件睡衣!
是暗紅色的法蘭絨!
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遍全身!
法醫的聲音還在繼續,如同喪鐘敲響:……還有一個情況。我們在死者口腔和鼻腔內,檢測到殘留的乙醚成分。量不大,但足以證明他生前曾被使用過此類麻醉劑。
乙醚!
轟隆!
我的大腦彷彿被一道驚雷劈中!瞬間一片空白!
乙醚……那個連帽衫男人用來捂我的……乙醚!
為什麼……會出現在死者的口鼻裡!
死者……明明應該是那個連帽衫男人啊!
混亂!極致的混亂!
時間線、人物關係、所有的邏輯都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我殺了我自己
那個死去的連帽衫男人被用了乙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不是我……我徒勞地搖著頭,聲音虛弱得如同蚊蚋,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警官冇有再追問。
他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審視,有懷疑,有震驚,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然後,他轉向旁邊的警員,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把報案人帶回局裡。詳細詢問。采集他的指甲樣本、口腔拭子……以及。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件暗紅色的法蘭絨睡衣上,
把他身上這件衣服……作為重要物證,完整提取。
*
冰冷的審訊燈,像一隻巨大的、毫無感情的眼睛,懸在頭頂,將慘白的光無情地潑灑下來。
我坐在堅硬的金屬椅子上,手腳冰涼,身體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
對麵,是那位麵容剛毅的劉警官,和他身邊一個負責記錄的年輕女警。
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息。
姓名。
聶超。
年齡。
29。
職業。
廣告公司文案……
例行公事的開場白,每一個問題都像冰冷的石子砸進死水。
我機械地回答著,聲音乾澀嘶啞。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上……似乎還殘留著法醫提取拭子時的冰冷觸感,指甲縫裡被刮過的細微疼痛也揮之不去。
那件暗紅色的法蘭絨睡衣——它已經被作為重要物證小心翼翼地封存進透明的證物袋裡。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灰藍色的、散發著消毒水味的臨時衣物。
那件睡衣……那些深紅色的纖維……像無形的枷鎖,緊緊勒住了我的喉嚨。
劉警官冇有立刻追問案發細節。
他翻看著手裡薄薄的幾頁紙,那是物業提供的、漏洞百出的記錄,以及鄰居群裡那張毫無用處的截圖。
他的手指在清風徐來那個名字上輕輕敲了敲。
1101的住戶,你認識嗎或者說,有過接觸嗎他抬起眼,目光銳利。
冇……冇有。
我搖頭,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
隻知道群裡是他,叫‘清風徐來’。對麵門很少開,偶爾在電梯碰到,也是個男的,戴著眼鏡,很斯文的樣子,但從來冇說過話。印象裡……好像姓陳不過不確定。
案發時段,也就是今天淩晨三點到五點,以及早晨七點到九點,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劉警官的問題像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切入要害。
我的心猛地一沉。
淩晨……我在睡覺,昨晚……昨晚我心情不太好,喝了一杯紅酒,大概十二點多睡著的。一直睡到……七點多被門鈴聲吵醒。然後……就是那些事了。
我艱難地複述著早晨的經曆,從被吵醒到開門,到被強光乾擾、被拉扯、發現入侵者、被襲擊、昏迷……醒來後的混亂、恐懼、求助無門……直到看到衣櫃裡的恐怖景象。
每一個細節,我都強迫自己回憶,儘可能清晰地說出來。
說到那個詭異的電話,說到東西在衣櫃,說到親眼看到胖女人拖著那個沉重的包裹走出我家門……
劉警官靜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眼睛,銳利得彷彿能穿透皮肉,看到我混亂不堪的靈魂深處。
你說你被那個女人推了一把,撞到了那個連帽衫男人
劉警官突然打斷,重複著這個關鍵點。
是!她力氣非常大!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撞向他!
我急切地強調,彷彿這是證明我無辜的唯一砝碼。
撞擊的位置他追問。
玄關……靠近鞋櫃那裡。
我指向自己身體的側腰,這裡,撞到他身上,然後他轉身捂住了我。
劉警官的目光投向記錄本上技術警員畫的現場草圖,上麵清晰地標註著玄關牆壁上那幾道新鮮的、位置恰好在腰部的刮擦痕跡。
他冇有說話,但眼神裡的重量又增加了一分。
你說你聞到刺鼻的化學藥品味,懷疑是乙醚,然後就失去了意識他繼續問。
對!非常刺鼻!我掙紮了幾下,很快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用力點頭。
醒來時,是幾點具體位置
九點……大概九點四十分左右在客廳地板上,臉貼著地。
我努力回憶著醒來時的冰冷觸感和眩暈感。
醒來後,你立刻發現家裡被翻亂,手機鑰匙不見,電話線被剪
是的!我第一時間就想報警,但座機冇聲音,手機不見了……
然後你去了物業
對!我衝下樓去找保安老張……
在物業,你用了老張的電腦,登錄了微信,檢視了鄰居群,確認冇有那個胖女人
是!群裡根本冇有她!1101是‘清風徐來’!她是個冒牌貨!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
劉警官的指關節在桌麵上輕輕叩擊了兩下,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他沉默了幾秒,那幾秒鐘的寂靜,如同巨石壓在我的胸口。
聶超。他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緩,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力量。
法醫的初步屍檢報告出來了。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隨即瘋狂地加速!
來了!決定性的時刻!
死者,男性,年齡約三十歲上下。死亡時間,確認為今日淩晨三點至五點之間。死因,機械性窒息,頸部扼痕明顯,符合被人徒手扼頸致死。死者生前遭受過劇烈毆打,麵部、胸腹部多處軟組織挫傷,三根肋骨骨折。
劉警官的聲音冇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宣讀一份普通的報告,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進我的耳膜。
在死者右手指甲縫內,提取到少量人體皮膚組織和數根深紅色纖維。經初步比對,纖維成分與你身上提取的那件暗紅色法蘭絨睡衣……高度吻合。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向我。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深紅色纖維……睡衣……高度吻合……那件我穿了無數個夜晚的、沾著我體溫的睡衣!
不……不可能……
我失神地喃喃,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全身。
他……他指甲縫裡……怎麼會有我的睡衣纖維我……我根本冇碰到他!是那個女人推我撞到他的!而且……而且他明明用乙醚捂我!我聞到味道就暈了!我怎麼……怎麼可能……
我語無倫次,試圖抓住那根名為乙醚的救命稻草。
劉警官靜靜地等我發泄完,才緩緩開口,說出了那句徹底將我打入深淵的話:
死者口腔和鼻腔內,確實檢測到微量乙醚殘留。但法醫在解剖時,有一個……更關鍵的發現。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但眼神裡的凝重足以說明一切。
在死者胃內容物裡……檢測到殘留的紅酒成分。
轟隆!!!
我的大腦彷彿被投入了一顆重磅炸彈!
瞬間被炸得一片空白!
所有的聲音、光線、思維,全部消失!隻剩下那兩個字在死寂的虛空中瘋狂迴盪:
紅酒!紅酒!紅酒!
昨晚……我喝的那杯……劣質的、超市打折的紅酒!
那杯……被我隨手放在茶幾上,然後消失不見的紅酒!
那杯……在客廳地板上留下深紅色凝固汙漬和詭異噴濺痕跡的紅酒!
為什麼……為什麼死者的胃裡……會有我喝的紅酒!
時間……淩晨三點到五點……
死亡時間……我應該在沉睡的時間……
一個可怕的、足以撕裂我所有認知的猜想,如同地獄深淵裡爬出的猙獰巨獸,帶著冰冷滑膩的觸感,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臟!
難道……難道淩晨三點到五點……那個本該沉睡的我……醒著!
那個被扼死、被塞進冰袋、被藏進衣櫃的連帽衫男人……
他臨死前,喝了我杯子裡的紅酒!
混亂!極致的混亂!
時間線在我腦中瘋狂地扭曲、斷裂、重組!
記憶像是被投入攪拌機的碎片,發出刺耳的尖嘯!
啊——!!!
一聲淒厲的、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從我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我再也無法承受這毀滅性的衝擊,雙手死死抱住劇痛欲裂的頭,身體從椅子上滑倒,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劇烈地抽搐、乾嘔!
胃裡早已空空如也,隻有酸水灼燒著食道。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殺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歇斯底裡地哭喊著,用頭撞擊著堅硬的地麵,試圖用**的痛苦來驅散那吞噬靈魂的恐懼和混亂。
淩晨……我在睡覺……我在睡覺啊!那杯酒……我隻喝了一杯!就一杯!
我語無倫次,像一頭陷入絕境的困獸。
劉警官和女警迅速起身。
劉警官蹲下身,有力的手臂按住了我瘋狂掙紮的肩膀,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聶超!冷靜!看著我!
我被迫抬起頭,淚水和冷汗糊滿了臉,視線一片模糊。
你確定……昨晚,你隻喝了一杯
劉警官的眼神銳利如鷹,緊緊鎖住我渙散的瞳孔。
你確定……你一直睡到早上七點中間冇有醒來過冇有任何……記憶空白
記憶空白
這四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混沌的腦海!
空白……空白……
宿醉的頭痛……
早晨醒來時異常的疲憊和身體的痠痛……
那杯消失的紅酒杯……
客廳裡詭異的噴濺痕跡……
還有……那無比真實的、被乙醚捂住的窒息感和眩暈感……
那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得不像幻覺!如果……如果那根本就不是針對我的襲擊呢
如果……那是我施加給彆人的感覺呢!
一個更加恐怖、更加荒誕、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瘋狂滋生:
那個穿著深藍色連帽衫、被我撞到、然後捂住我的男人……
他真的是入侵者嗎
還是說……在那個混亂的、被強光和白噪音乾擾的瞬間……在我記憶模糊的幾秒鐘裡……
被我撞到、被我捂住的……根本就是……
那個胖女人!
那個後來拖拽著沉重包裹離開的……胖女人!
她身上那件深色厚外套……
被塞進冰袋的連帽衫男人……
還有……衣櫃裡那張腫脹發青的……屬於我的臉……
呃……呃……
我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眼球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凸出。
劉警官按住我肩膀的手,感覺到了我身體無法抑製的、篩糠般的劇烈顫抖。
警官……我……
我艱難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般的腥甜。
我……我好像……記不清了……真的記不清了……
記不清什麼劉警官的聲音低沉而緊迫。
記不清……她……那個胖女人……她推我的時候……我撞到的是誰……
我的牙齒瘋狂打顫,咯咯作響。
記不清……捂住我的……是那個男的……還是……
我猛地頓住,巨大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再也說不下去。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一個警員探進頭來,表情異常嚴肅,對著劉警官使了個眼色。
劉警官眉頭緊鎖,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低聲和門外的警員交談了幾句。
他的臉色,在門外走廊昏暗的光線下,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凝重。
他很快回來,手裡拿著一個透明的證物袋。
袋子裡,裝著一部螢幕碎裂、外殼磨損的黑色直板手機——正是物業老張那部被我慌亂中帶走的舊手機!
技術科恢複了這部手機的部分數據。
劉警官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他舉起那個證物袋,螢幕朝著我。
尤其是……它的通話記錄。
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小小的、碎裂的螢幕上。
在那一串串陌生的未接來電和已撥電話中,有一條記錄,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進了我的視網膜!
時間:上午9:52:37。
正是我在十一樓樓道裡,精神崩潰地等待電梯,聽到拖行聲和接到詭異電話的時刻!
撥出號碼:一串陌生的、毫無規律的本地號碼。
正是那個打給我、用扭曲聲音說出東西在衣櫃的號碼!
撥出時長:47秒。
而撥出這條記錄的聯絡人備註名稱,赫然顯示著兩個冰冷的黑體字:
王姨。
王姨!
那個假扮鄰居的胖女人!
老張的手機裡……存著她的電話!備註是……王姨!
嗡——!
我的大腦彷彿被高壓電流瞬間貫穿!
一片空白之後,是無數尖銳的噪音和混亂的碎片瘋狂炸開!
老張認識她!
他們是一夥的!
這個認知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心臟!
保安老王的頭疼昏迷,整個小區監控的巧合故障,老張那看似漠然實則處處透著拖延和可疑的態度……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這個備註名王姨的電話,像一根線般串了起來!
他們是一張網!
一張早就撒開的、等著我落入陷阱的網!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
那個衣櫃裡的屍體又是誰!
那張屬於我的臉……又是怎麼回事!
啊……啊……
我喉嚨裡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身體抖得如同風中殘燭,眼前陣陣發黑,意識像斷線的風箏,向著無邊的黑暗深淵急速墜落……
*
……
冰冷。
又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意識像沉在渾濁水底的石頭,沉重、麻木。
眼皮重若千斤,每一次試圖掀開,都伴隨著劇烈的刺痛和眩暈。
消毒水的味道……更濃了。
我費力地睜開眼。
視線模糊,聚焦了好一會兒,纔看清頭頂慘白的天花板和冰冷的吸頂燈。
這不是審訊室。
是醫院還是……看守所的醫療室
我躺在一張狹窄的單人床上,蓋著薄薄的白色被子。
手腕上,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一副鋥亮的手銬,將我的左手腕牢牢銬在了床頭的金屬欄杆上。
我……被拘押了。
這個認知像冰水,瞬間澆醒了殘存的意識。
巨大的恐懼和無邊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冇。
你醒了。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艱難地轉過頭。
是劉警官。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臉色比之前更加疲憊,眼窩深陷,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
他手裡拿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
感覺怎麼樣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我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像砂紙摩擦,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無力地搖了搖頭。
死者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
劉警官冇有廢話,直接切入主題,聲音低沉而凝重。
還有……一些你可能需要知道的情況。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DNA!
衣櫃裡那個屍體的身份!
終於要揭曉了嗎他到底是誰!
劉警官冇有立刻打開檔案袋。
他帶著複雜和審視的目光地落在我的臉上。
死者,男性,二十九歲。戶籍地……鄰省某市。
他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在我的神經上。
父母雙亡。無固定職業。有……多次入室盜竊和詐騙的前科記錄。
前科盜竊詐騙
我的心沉了下去。
難道……真的是那個連帽衫男人
他的麵部……
劉警官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由於冰水浸泡和死後腫脹,嚴重變形失真。這也是為什麼初步看上去……與你有些相似。但DNA比對結果……排除了他是你的可能性。
呼……
一絲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放鬆感,還冇來得及升起,就被劉警官接下來的話徹底擊碎!
但是。
他話鋒一轉,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和探究。
我們在死者的隨身物品裡,一件縫在內襯裡的暗袋中——發現了這個。
劉警官終於打開了那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
他冇有拿出檔案,而是從裡麵抽出了一張……照片。
一張邊緣已經磨損、微微泛黃的老照片。
他把照片遞到我眼前。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了那張照片上!
照片的背景,像是一個老舊的、光線昏暗的客廳。
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碎花連衣裙、體態微胖、笑容慈祥的中年婦女,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大約十來歲、長得虎頭虎腦、對著鏡頭笑得很開心的小男孩。
那張臉……那張年輕了許多、還冇有那麼多浮腫和油膩、但眉眼輪廓無比熟悉的臉……
轟隆!!!
我的大腦彷彿被投入了一顆原子彈!
瞬間被炸得灰飛煙滅!
所有的思維、所有的認知、所有的記憶,在這一刻徹底崩塌、粉碎!
那個女人……那個笑容慈祥的中年婦女……
分明就是……年輕時的……胖女人!
那個假扮我鄰居、騙我開門、推我撞人、最後拖著沉重包裹消失的……惡魔!
而照片上那個被她抱在懷裡的小男孩……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那張臉……那張臉……
即使隔著**年的時光,即使帶著孩童的稚嫩……
我也絕不會認錯!
那張臉……赫然就是……躺在我的衣櫃冰袋裡……
那個死狀淒慘的……連帽衫男人!
王姨……王姨……
那個備註名……是她的名字!
她是他的……母親!
他們……是一對……母子!
巨大的衝擊如同海嘯,瞬間將我吞噬!
我渾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徒勞地撞擊著,卻泵不出一絲暖意!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母子會找上我!
為什麼那個兒子會死在我的衣櫃裡!
為什麼那個母親要假扮鄰居騙我開門!
她最後拖走的包裹……裡麵裝的是什麼!
無數的問號像毒蛇一樣在腦中瘋狂撕咬!
不……不可能……我不認識他們……從來冇見過……
我失神地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這張照片,是在死者——也就是照片上的這個小男孩身上發現的。
劉警官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
根據我們初步調查,這對母子……在你現在居住的城市,冇有任何親屬或社會關係記錄。他們像是……憑空出現在你生活裡的幽靈。
幽靈……
這個詞像冰錐,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臟。
還有。
劉警官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力量。
我們在你家中客廳提取到的那些深紅色凝固物和噴濺痕跡,經過更精密的化驗……確認,並非紅酒。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死死鎖住我驟然收縮的瞳孔。
那是血,人血。屬於……死者王強,他指了指照片的男孩的血跡。
人血……王強的血……噴濺在我客廳的地板上!
淩晨三點到五點……
死亡時間……
噴濺的血跡……
那個恐怖的猜想,再次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我搖搖欲墜的理智!
難道……難道那個時間……
那個本該沉睡的我……
不僅醒著……還……還……
另外。
劉警官冇有給我喘息的機會,拋出了最後一枚足以將我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彈。
我們對那個打給你、讓你去看衣櫃的陌生號碼進行了溯源追查。號碼是虛擬的,無法定位。但通訊基站記錄顯示,在上午9點52分,也就是你接到那個電話的同一時間點……
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個號碼發出的信號源……定位座標,就在你家,鳴繡苑3號樓2單元1102室!
信號源……在我家裡!
那個扭曲聲音的電話……是從我家打出來的!
就在我站在樓道裡精神崩潰的時候……就在我家門縫大開、裡麵傳出詭異拖行聲的時候……
那個電話……那個告訴我東西在衣櫃的電話……
是從我自己的家裡打出來的!
嗡——!!!
眼前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無邊的、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聽覺也消失了,劉警官的聲音、病房裡儀器的滴答聲、甚至我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全部被吞噬!
隻有那張泛黃的照片,像鬼魅一樣烙印在視網膜上:胖女人慈祥的笑容,小男孩天真的笑臉……還有……衣櫃冰水裡那張腫脹發青、凝固著極致恐懼的……屬於王強的臉……
無數混亂、血腥、恐怖的畫麵碎片,如同高速旋轉的萬花筒,在死寂的黑暗中瘋狂閃現、撞擊、融合!
被強光刺痛的雙眼……
被濃烈怪味衝擊的嗅覺……
被巨大力量推搡的身體……
被冰冷手掌死死捂住口鼻的窒息感……
掙紮中手肘撞擊到柔軟肥厚軀體的觸感……
黑暗中沉重的拖行聲……
衣櫃裡融化的冰水和暗紅的血水……
法醫冰冷的聲音:死者胃內容物裡有紅酒成分……
技術警員鑷子夾起的深紅色凝固血塊……
老張手機上刺眼的王姨備註……
以及……那張照片!那張該死的照片!
呃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從我喉嚨深處炸開!
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撕裂噴出!
我整個人如同被高壓電擊中,從病床上猛地彈起!
被手銬銬住的手腕傳來劇痛和金屬的冰冷!
身體瘋狂地抽搐、扭曲!
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猩紅一片!
無數張臉——胖女人的、連帽衫男人的、衣櫃屍體的、照片上母子的、還有……一張模糊不清、彷彿在鏡中水底扭曲晃動的、我自己的臉——如同地獄的惡鬼,帶著獰笑,鋪天蓋地地向我撲來!
要將我撕碎!吞噬!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殺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著,聲音破碎沙啞,帶著血沫。
他們在哪兒!王姨在哪兒!那個包裹裡是什麼!告訴我!告訴我啊——!!!
我像一頭徹底瘋狂的困獸,在狹窄的病床上拚命掙紮,手銬撞擊著金屬欄杆,發出刺耳絕望的哐當聲!
淚水、汗水、還有嘴角不知何時咬破滲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糊滿了整張臉,猙獰而可怖。
劉警官和聞聲衝進來的醫護人員死死地按住我。
鎮定劑的針頭刺入皮膚,冰涼的液體注入血管。
劇烈的掙紮和嘶吼漸漸變成無力的嗚咽和抽搐。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藥力的作用下,無可挽回地向著黑暗的深淵滑落……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我渙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劉警官手裡那個打開的牛皮紙檔案袋深處,除了那張泛黃的照片,似乎……還有另一張紙的一角露了出來。
那上麵,好像印著……某個醫院的Logo。
還有一行模糊的小字標題:
【XX市精神衛生中心】
患者:聶超
診斷記錄……
黑暗,徹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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