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認親宴上,真千金蘇小小哭得梨花帶雨。
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以為我會歇斯底裡。
養母命令我立刻搬出臥室:小小纔是沈家血脈,你該去傭人房。
哥哥冷笑著遞來一張卡:識相點,彆自取其辱。
我笑著接下卡,轉身卻撥通電話:啟動A計劃。
十年佈局,沈家的一切早已儘在我手。
真千金不過是我精心挑選的棋子。
而那個高高在上的哥哥,很快就要跪著求我放過沈氏。
---
**1**
水晶吊燈的光芒像無數細碎的冰棱,砸在沈家宴會廳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
空氣裡浮動著昂貴香水、雪茄菸絲和陳年紅酒混合的沉悶氣息。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們低聲談笑,目光卻像探照燈,不約而同地聚焦在同一個方向。
聚焦在今晚真正的主角身上。
蘇小小。
她站在人群中心,穿著一身顯然不太合身、質地也略顯粗糙的白色連衣裙。
那裙子嶄新,卻透著一股廉價感,與她此刻身處的金碧輝煌格格不入。
她微微低著頭,瘦削的肩膀控製不住地輕輕顫抖。
幾縷汗濕的碎髮黏在蒼白的額角。
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搖搖欲墜的淚珠。
爸…媽…
她的聲音又細又抖,破碎得不成樣子,像被風吹散的蛛絲,我…我回來了…
話音未落,大顆的淚珠終於承受不住重量,滾落下來。
砸在她緊緊攥著衣角的手背上。
也砸在沈家夫婦的心尖上。
小小!我的女兒!
養母宋美琳發出一聲淒切的呼喚,猛地撲過去,將蘇小小緊緊摟入懷中。
保養得宜的臉上涕淚橫流,精心描繪的眼妝糊成一片。
她哭得真情實感,彷彿要把過去二十年錯失的骨肉親情在這一刻全部傾瀉出來。
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
沈父沈國濤,這個在商場上向來以鐵腕著稱的男人,此刻也紅了眼眶,聲音哽咽。
他伸出手,寬厚的手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撫摸著蘇小小瘦弱的脊背。
動作笨拙,卻充滿了遲來的、沉重的父愛。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低低的、充滿同情的歎息和議論。
唉,太可憐了,看這姑娘瘦的…
聽說從小在鄉下孤兒院長大吃了多少苦啊…
總算回來了,沈家夫婦這心結算是解開了…
那…那個呢
有人壓低了聲音,用眼神示意著人群外圍一個安靜的角落。
所有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憐憫、幸災樂禍,甚至是**裸的輕蔑,如同無形的箭矢,瞬間調轉方向,射向那裡。
射向林晚。
她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邊。
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花園夜景,燈火朦朧,幽深靜謐。
窗內,則是屬於另一個主角的、聲淚俱下的認親舞台。
林晚穿著一身剪裁極簡的黑色晚禮服。
冇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流暢的線條勾勒出她纖細卻挺拔的身姿。
像一株遺世獨立的墨竹。
與大廳中央那場情感洶湧的風暴相比,她所在的角落安靜得近乎詭異。
冇有眼淚。
冇有歇斯底裡。
甚至冇有一絲一毫人們預期中該有的慌亂、不甘或怨毒。
她隻是靜靜地站著。
手裡端著一杯幾乎冇動過的香檳。
剔透的杯壁折射著頂燈冰冷的光,在她白皙的指尖跳躍。
她的目光平靜地穿過攢動的人頭,落在被沈家夫婦緊緊簇擁著的蘇小小身上。
那眼神很淡。
淡得像是在看一幅與己無關的油畫。
又像是獵人在評估一件早已落入囊中的獵物。
唇角,似乎還噙著一抹極淺、極淡的笑意。
若有若無。
轉瞬即逝。
快得讓人懷疑是不是燈光造成的錯覺。
裝!真能裝!
一個穿著亮片禮服、妝容精緻的年輕女人撇著嘴,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周圍一圈人聽清,心裡指不定怎麼翻江倒海呢,擱這兒演淡定給誰看
就是,
旁邊立刻有人附和,語氣刻薄,鳩占鵲巢二十年,真當自己是鳳凰了現在正主回來,看她還能得意幾天。
等著瞧吧,
亮片禮服女嗤笑一聲,晃了晃杯中的紅酒,宋阿姨什麼脾氣沈少什麼性子能容她繼續賴在這兒礙眼好戲在後頭呢。
這些議論像細小的蚊蚋嗡嗡作響,清晰地鑽進林晚的耳朵裡。
她連睫毛都冇顫動一下。
彷彿那些惡意的揣測談論的,是另一個毫不相乾的人。
她的視線依舊停留在蘇小小身上。
看著她在宋美琳懷裡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看著沈國濤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安撫。
看著周圍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同情目光。
終於,這場感人肺腑的認親大戲在宋美琳宣佈開席的哽咽聲中暫告一段落。
賓客們紛紛落座,氣氛重新變得熱鬨而虛偽。
林晚也優雅地走向自己的位置——那張長餐桌的末端。
一個距離主位最遠、燈光也最黯淡的位置。
她剛坐下,甚至冇來得及拿起餐巾,一道帶著濃重香水味和冰冷怒氣的陰影就籠罩了她。
宋美琳站在她麵前。
臉上剛纔對著蘇小小的慈愛與淚痕尚未完全乾透,此刻卻已覆上了一層厚厚的、不耐煩的寒霜。
她保養得宜的手撐在光滑的桌麵上,指甲上的碎鑽在燈光下閃著尖銳的光。
林晚,
宋美琳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淬了冰的針,紮得人生疼,你懂事點。
林晚抬起頭,平靜地看著她。
眼神清澈,冇有波瀾。
宋美琳被她這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刺,火氣更盛。
小小回來了。
她加重語氣,彷彿在宣佈一個至高無上的聖旨,她纔是沈家真正的血脈!是我的親生女兒!
她微微俯身,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捨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你那個房間,采光最好,空間最大,是家裡最好的主臥。你今晚就收拾收拾,搬到三樓西邊的小閣樓去。
她頓了頓,似乎覺得還不夠徹底,又補充了一句,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淩。
傭人房隔壁,地方雖然小了點,舊了點,但清淨。
她刻意加重了傭人房隔壁幾個字,眼神裡充滿了驅逐和切割的意味。
那間房,以後歸小小了。
**2**
餐廳裡鼎沸的人聲似乎被無形的屏障隔開。
林晚和宋美琳所在的餐桌一角,陷入一種詭異的低壓。
水晶吊燈的光芒落在宋美琳精心描畫的臉上,清晰地映照出她眼底那份不容置喙的決絕和……一絲急於撇清的厭惡。
彷彿眼前這個被她親手嬌養了二十年的女孩,此刻已成了必須立刻清除的汙漬。
林晚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
很輕微。
像蝴蝶翅膀掠過花瓣的顫動。
她的目光從宋美琳那張寫滿驅逐令的臉上移開。
掠過滿桌精緻卻冰冷的菜肴。
掠過周圍那些或明或暗、飽含各種意味的視線。
最終,落在了自己麵前那杯一直未曾動過的香檳上。
澄澈的液體,細密的氣泡無聲地上升、破裂。
如同無數個轉瞬即逝、無人知曉的秘密。
宋美琳的眉頭擰得更緊。
林晚這近乎無視的沉默,在她看來就是無聲的抵抗,是貪戀沈家富貴的不識抬舉。
我的話,你聽清楚冇有
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忤逆的尖銳,瞬間穿透了周圍的嘈雜。
附近幾桌的交談聲明顯地弱了下去。
更多的目光聚焦過來。
帶著看好戲的興奮。
林晚終於有了動作。
她緩緩抬起眼睫。
那雙眼睛,在並不明亮的末端燈光下,依舊清亮得驚人。
冇有預想中的憤怒、屈辱或是哀求。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湖麵。
聽清楚了,母親。
她的聲音響起,不高不低,清晰平穩,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溫和。
冇有一絲顫抖。
這反常的平靜讓宋美琳微微一怔,心頭那股無名火反而燒得更旺。
她正要發作,另一個身影帶著清冽的雪鬆香水味和毫不掩飾的嘲諷,插了進來。
沈修言。
沈家唯一的兒子,林晚名義上的哥哥。
他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姿態閒適而倨傲。
另一隻手裡,隨意地捏著一張薄薄的卡片。
鉑金色的卡片邊緣,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而昂貴的光澤。
他走到林晚身側,目光自上而下地睥睨著她。
如同在看一件需要被清理的物品。
嘴角勾著一抹毫不掩飾的、混合著輕蔑與快意的冷笑。
喏,
他把那張鉑金卡隨意地丟在林晚麵前的桌布上。
卡片落在潔白的亞麻布上,發出輕微的一聲嗒。
拿著。
沈修言的聲音帶著施捨般的腔調,冰冷而刻薄。
裡麵有點錢,夠你在外麵租個不錯的公寓,安穩過上一陣子。
他微微傾身,靠近林晚的耳邊,壓低的聲音裡充滿了惡意的提醒。
識相點,林晚。
彆賴在這裡自取其辱。
沈家的門楣,
他直起身,目光掃過周圍豎起耳朵的賓客,聲音清晰地傳開,帶著一種宣告般的殘忍,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攀附的。鳩占鵲巢二十年,該知足了。
小小纔是沈家的小姐。
你,該回你該待的地方去了。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向林晚。
也徹底撕開了這場認親宴溫情脈脈的麵紗。
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隻剩下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灼燒著餐桌末端的那個身影。
憐憫、嘲諷、鄙夷、幸災樂禍……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
沈修言滿意地看著林晚。
期待從她臉上看到崩潰、難堪,或者哪怕一絲狼狽的裂痕。
宋美琳也抱著手臂,下巴微抬,等著林晚最終的屈服和狼狽離場。
林晚的目光,靜靜地落在那張躺在白色桌布上的鉑金卡上。
卡片折射著冰冷的光。
像一塊墓碑。
標記著她過去二十年沈家大小姐身份的終結。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無數道目光的炙烤下。
林晚伸出了手。
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乾淨圓潤。
她的動作很慢。
帶著一種奇異的儀式感。
指尖輕輕觸碰到了那張冰涼的卡片。
然後,穩穩地捏住了它。
她冇有看沈修言。
也冇有看宋美琳。
彷彿隻是撿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在沈修言嘴角那抹嘲諷的弧度加深,宋美琳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輕蔑時。
林晚抬起了頭。
她的臉上,冇有淚痕,冇有憤怒,冇有屈辱。
甚至冇有任何負麵的情緒。
唇角,反而向上彎起了一個清晰而明媚的弧度。
一個真真切切的笑容。
像初春冰雪消融後綻放的第一朵花。
瞬間點亮了她過分平靜的麵容。
在沈修言和宋美琳錯愕的目光中。
在滿場賓客難以置信的注視下。
林晚捏著那張冰冷的鉑金卡,對著沈修言,笑容加深,語氣甚至帶著一絲輕鬆的調侃。
哥哥真是大方。
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將卡片隨意地收進自己精巧的手拿包裡。
動作流暢自然,冇有絲毫滯澀。
彷彿隻是收下了一份普通的禮物。
做完這一切,林晚甚至冇有再看僵在原地的沈修言和臉色鐵青的宋美琳一眼。
她從容地站起身。
黑色的裙襬劃過一個優雅的弧度。
然後,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她微微側過身,對著滿場或驚愕或茫然的賓客,頷首示意。
姿態優雅,無可挑剔。
如同即將退場的女王。
她轉身。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穩定、不疾不徐的嗒、嗒聲。
一步步,遠離那片喧囂的中心。
遠離那些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
走向宴會廳側後方,那扇通往花園露台的玻璃門。
夜風帶著花園裡草木的清新氣息,從敞開的門縫湧入。
吹拂起她鬢邊幾縷柔軟的髮絲。
也吹散了大廳裡令人窒息的沉悶和惡意。
玻璃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
隔絕了滿室的燈火輝煌和人聲鼎沸。
花園露台很安靜。
隻有遠處噴泉潺潺的水聲,和不知名小蟲的淺唱低吟。
朦朧的地燈勾勒出花木扶疏的輪廓。
林晚走到露台邊緣的白色雕花欄杆旁。
月光清冷,灑在她身上,為她黑色的身影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夜露涼意的空氣。
然後,從手拿包裡拿出了手機。
螢幕的光亮映亮了她依舊帶著淺笑的眉眼。
她的指尖在螢幕上快速而穩定地滑動、點擊。
動作行雲流水。
彷彿早已演練過千百遍。
解鎖。
打開一個極其簡潔、冇有任何多餘圖標的加密通訊介麵。
找到一個隻有一個字母K的備註名。
點開。
編輯資訊。
隻有三個字,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將掀起滔天巨浪:
【啟動A計劃。】
指尖懸停在發送鍵上,隻有一瞬的凝滯。
隨即,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發送成功的提示微光一閃而逝。
林晚將手機螢幕按滅。
她抬起頭,望向遠處燈火輝煌的宴會廳主窗。
巨大的落地窗內,人影幢幢。
依稀還能看到宋美琳正心疼地摟著蘇小小,輕聲細語地安撫。
沈修言則端著酒杯,側臉對著這邊,似乎在和旁邊的朋友談笑風生,剛纔那點不快早已拋諸腦後。
他們沉浸在骨肉團聚的溫情裡。
沉浸在清理門戶的快意裡。
渾然不覺。
一張無形的、冰冷的大網,已在這一刻,隨著那三個字的發出,悄然收緊。
覆蓋了整個沈家。
林晚的唇角,那抹明媚的笑意並未褪去。
反而在朦朧的月光下,加深了。
眼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徹底沉澱下來。
冰冷。
堅硬。
如同深埋地底的玄鐵。
她靜靜地站在露台邊緣。
夜風吹拂著她的長髮和裙襬。
像一個耐心的獵手。
等待著她的獵物,一步步,自己踏入早已布好的天羅地網。
花園裡草木的清香,似乎也帶上了一絲鐵鏽般的冷冽。
**3**
三樓西側的小閣樓。
空氣裡瀰漫著灰塵和樟腦丸混合的陳腐氣味。
光線昏暗。
隻有一扇小小的、對著內院天井的氣窗,吝嗇地透進一點天光。
狹小的空間被清理過,但依舊顯得逼仄。
一張窄小的單人床靠牆放著。
一個掉了漆的老式衣櫃。
一張搖搖晃晃、桌麵佈滿劃痕的書桌。
這就是宋美琳口中清淨的地方。
傭人房隔壁。
林晚帶來的東西不多。
幾個行李箱整齊地靠牆擺放著。
她換下了那身價值不菲的黑色晚禮服,穿著一套簡單的棉質家居服。
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書桌前。
桌麵上隻放著一台輕薄但配置頂級的筆記本電腦。
螢幕幽幽的光映在她臉上。
神情專注而冷靜。
螢幕上分割成幾個不同的視窗。
左邊是不斷滾動的複雜金融數據和圖表,紅綠交織的曲線如同心跳般起伏。
右邊則是一個簡潔的通訊介麵,上麵隻有代號和簡短的資訊流。
【K:資金流監控節點已全部接入,覆蓋沈氏核心及關聯子公司。】
【K:目標人物蘇小小名下賬戶異常流水(指向沈修言)已捕獲,證據鏈完整。】
【K:輿情引導模組就緒,關鍵詞庫加載完成,靜候指令。】
【K:備用收購方磐石資本接觸完畢,意向強烈,隨時可啟動白衣騎士方案。】
林晚纖細的指尖在觸控板上輕點、滑動。
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條資訊。
如同將軍在沙盤前檢閱自己無聲的軍團。
突然,通訊介麵右下角一個不起眼的灰色圖標閃爍起來,發出極輕微的嗡鳴。
圖標形狀,像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玉蘭花苞。
林晚的眼神瞬間凝住。
她迅速點開。
彈出一個加密的視頻通話請求框。
請求來源,標註著一個代號:【青芽】。
林晚冇有任何遲疑,戴上旁邊一副特製的降噪耳機,接通了請求。
螢幕上出現一張臉。
是蘇小小。
但此刻的她,與白天那個在認親宴上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真千金判若兩人。
背景是她那間剛剛據為己有、寬敞奢華的主臥。
水晶吊燈的光芒有些刺眼。
她穿著一件絲質睡袍,慵懶地靠在巨大的貴妃榻上,手裡端著一杯紅酒。
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怯懦和悲傷
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混合著得意和貪婪的笑容。
眼神裡充滿了對眼前富貴的迷醉和即將攫取更多的不滿足。
晚姐!
蘇小小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帶著刻意壓低的興奮和邀功般的急切,完全冇了白天的柔弱,成了!全按你說的!那老女人抱著我哭得稀裡嘩啦,姓沈的傻小子看我眼神都直了!哈!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猩紅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粘稠的痕跡。
你都不知道,那大臥室,那衣帽間…嘖嘖,全是錢的味道!比我裝可憐騙那些傻老頭老太太一輩子賺的都多!
她的語氣充滿了市儈和**裸的**。
晚姐,接下來怎麼搞
她湊近鏡頭,眼睛閃著精光,那傻小子看著挺有錢的,我是不是該加把勁再‘無意’透露點以前過得有多慘多要點零花錢還是…直接上點‘猛料’
她舔了舔嘴唇,暗示意味十足。
我看他好像挺吃我‘小白花’這一套的。
林晚靜靜地看著螢幕裡那張因為貪婪而有些變形的臉。
眼神平靜無波。
如同在觀察實驗室裡一個按預設程式行動的樣本。
做得不錯。
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平穩,聽不出情緒,零花錢可以要。尺度你自己把握。
至於‘猛料’…
林晚頓了頓,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不急。先讓他習慣你的‘依賴’和‘脆弱’。
把他給你的每一筆錢,
林晚的指尖輕輕敲擊了一下桌麵,無論大小,無論名目,時間、金額、方式,都詳細記錄下來。
明白!
蘇小小眼睛更亮了,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保證一筆不落!晚姐你放心,哄男人掏錢這事兒,我熟!
她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臉上泛起興奮的紅暈。
對了晚姐,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壓低聲音,帶著一絲諂媚,我昨天‘不小心’聽到那老女人跟管家嘀咕,好像要把你那個什麼…信托基金給凍結了!說是不能讓你帶走沈家的錢!真夠狠的!
林晚的眼神冇有絲毫波動。
彷彿聽到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天氣預報。
知道了。
她語氣平淡,按原計劃進行。沈修言那邊,繼續加深接觸。
好嘞!
蘇小小痛快地答應,隨即又想到什麼,臉上露出一絲市井的算計,晚姐,你看我這‘演出費’…是不是也該結一下了最近手頭有點緊,看上個包…
林晚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冷意。
賬號。
她言簡意賅。
就知道晚姐最爽快!
蘇小小立刻報出一串數字。
林晚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了幾下。
轉了。管好你的嘴。
放心放心!我蘇小小最講義氣!跟著晚姐有肉吃!
蘇小小看著手機到賬提示,喜笑顏開,對著鏡頭做了個封嘴的動作。
視頻通話結束。
螢幕暗了下去。
閣樓裡恢複了寂靜。
隻有筆記本電腦散熱風扇發出低微的嗡鳴。
林晚靠在椅背上。
窗外,夜色濃重。
遠處城市的霓虹在天際線上塗抹出一片模糊的光暈。
她看著那光暈。
眼神深邃,如同無垠的夜空。
義氣
她低低地重複了一遍蘇小小的話。
聲音輕得像歎息。
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
棋子,隻需要聽話,不需要思想。
更不需要所謂的義氣。
貪婪的棋子,往往用得最順手,也…毀得最徹底。
她關閉了電腦。
閣樓陷入徹底的黑暗。
隻有氣窗外,一點微弱的星光透了進來。
落在她平靜的臉上。
一場風暴,正在這看似卑微的閣樓裡,無聲地醞釀。
隻待一個恰當的時機。
便會席捲整個看似堅不可摧的沈氏王國。
**4**
沈氏集團總部大樓頂層。
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鋼鐵森林的壯觀全景。
陽光毫無遮攔地照射進來,將昂貴的手工地毯烤得暖洋洋。
空氣裡瀰漫著頂級雪茄和現磨咖啡的醇厚氣息。
沈修言靠坐在寬大的意大利真皮辦公椅裡。
姿態閒適。
指尖夾著的雪茄煙霧嫋嫋。
他正聽著財務總監的季度彙報。
臉上帶著掌控一切的篤定笑容。
沈總,上個季度,我們地產板塊在‘濱江壹號’項目的帶動下,現金流非常健康,利潤增長點也很穩定,股東們都很滿意……
財務總監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
沈修言微微頷首,正要開口。
砰!
辦公室厚重的實木大門被猛地撞開!
巨大的聲響在空曠奢華的房間裡炸開,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沈國濤臉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跳,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幾步就衝到了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前。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份檔案。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那份檔案被他狠狠摔在光滑如鏡的桌麵上!
紙張散開,發出刺耳的嘩啦聲。
沈修言!你乾的好事!
沈國濤的怒吼如同炸雷,震得整個辦公室彷彿都在顫抖。
他雙目赤紅,死死瞪著被這突如其來變故驚得從椅子裡彈起來的兒子。
爸您這是……
沈修言臉上那點掌控全域性的篤定瞬間碎裂,隻剩下錯愕和一絲來不及掩飾的慌亂。
他下意識地瞥向桌上散開的檔案。
當看清最上麵一頁加粗的標題和觸目驚心的數據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關於集團旗下宏遠建材钜額虧空及關聯交易異常的緊急調查報告》。
你給我解釋清楚!
沈國濤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麵上,震得咖啡杯都跳了一下,三億!整整三億!宏遠建材的賬是怎麼做的錢呢都他媽流到哪裡去了!
他抓起幾張散落的紙,幾乎要戳到沈修言的鼻子上。
這些!這些!還有這些!
他指著上麵用紅筆圈出、標註得密密麻麻的轉賬記錄,全都是轉到那個叫什麼…蘇小小名下的賬戶!蘇小小是誰!
沈國濤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
她是不是就是那個剛認回來的野丫頭!你給她轉這麼多錢乾什麼!買她的人嗎!沈修言!你這個混賬東西!
爸!您聽我解釋!
沈修言臉色煞白,額頭瞬間滲出冷汗,不是您想的那樣!小小她…她以前過得太苦了!我隻是想補償她!給她買點東西,讓她有點安全感!那些錢…那些錢我會想辦法補上的!
補償安全感
沈國濤怒極反笑,眼神像刀子一樣剮著沈修言,用三個億去補償一個剛認回來幾天的野丫頭!沈修言!你當我是傻子嗎!
他猛地轉身,指著旁邊噤若寒蟬、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裡的財務總監和幾個高管。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立刻!馬上!
幾個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個風暴中心。
沉重的門被帶上。
隔絕了外麵世界。
辦公室裡隻剩下暴怒的父親和麪色慘白、搖搖欲墜的兒子。
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說!
沈國濤的聲音壓抑著雷霆,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除了這個野丫頭,你他媽還挪了多少填到哪個窟窿裡去了賭還是又投了你那些狗屁不通的‘項目’!
沈修言的身體晃了晃。
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挪用公款的窟窿,遠不止宏遠建材這一個。
為了填補他之前幾次失敗投資的虧空,為了維持他在狐朋狗友麵前的闊少排場,他拆東牆補西牆,早已在集團幾個核心項目裡埋下了定時炸彈。
蘇小小這個突如其來的真千金,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還有她那些悲慘過去的哭訴,像一把鑰匙,輕易就打開了他衝動和虛榮的閘門。
給她買昂貴的珠寶,轉钜額零花,甚至許諾幫她投資…
那些錢,不過是他掩飾自己更大虧空、安撫自己不安良心的遮羞布。
他以為能瞞天過海。
他以為父親永遠會被矇在鼓裏。
我…我…
沈修言喉嚨發緊,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
廢物!蠢貨!
沈國濤看著兒子這副模樣,心徹底沉到了穀底,怒火燒得他眼前發黑,沈家幾代人的基業!就要毀在你這個敗家子手裡!
他胸膛劇烈起伏,猛地抓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手指因為憤怒而顫抖,用力按下幾個鍵。
保安部!立刻!給我把那個叫蘇小小的女人控製起來!不準她離開沈家半步!凍結她名下所有賬戶!所有!
命令下達,沈國濤像被抽乾了力氣,頹然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雙手用力地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臉色灰敗。
短短幾分鐘,彷彿老了十歲。
沈修言呆立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冷汗浸透了他昂貴的襯衫。
就在這時。
沈國濤放在沙發扶手上的私人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螢幕上跳動的號碼冇有備註。
但那個尾號…沈國濤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記得!
這是幾天前,一個極其低調但能量驚人的磐石資本的代表私下聯絡他時,留下的號碼!
對方當時隻隱晦地提了一句,對沈氏集團很有興趣,表達了友好合作的意向。
在這個節骨眼上打來
沈國濤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驚怒,手指有些僵硬地劃開了接聽鍵。
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餵我是沈國濤。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力量感的男聲。
沈董事長,您好。很抱歉在這個時間打擾您。
我是‘磐石資本’的代表,陳默。
對方的聲音彬彬有禮,如同春風。
但接下來的話,卻像淬了冰的利刃,精準地刺穿了沈國濤最後一絲僥倖!
我們剛剛注意到貴集團旗下一些核心項目,尤其是宏遠建材,出現了一些…令人擔憂的資金異動。
同時,我們也關注到貴公司股價今日出現了非理性的恐慌性拋售,跌幅已經觸及我們的預警線。
基於對貴公司基本麵的審慎評估,以及我們投資人的核心訴求…
電話那頭的陳默頓了頓。
沈國濤握著手機的手,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屏住了呼吸。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連沈修言都忘記了恐懼,死死地盯著父親手中的電話。
彷彿那是一個決定命運的審判。
短暫的停頓後,陳默溫和卻冰冷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辦公室:
我們‘磐石資本’,決定行使合同賦予的權利。
正式啟動對沈氏集團的全麵收購要約。
相關法律檔案和收購意向書,我們的團隊會在一小時內送達貴公司。
希望貴方能予以重視,並…積極配合。
嘟…嘟…嘟…
電話被乾脆利落地掛斷了。
忙音在死寂的辦公室裡空洞地迴響。
像喪鐘的餘韻。
啪嗒!
沈國濤手中的手機無力地滑落,重重地砸在厚厚的地毯上。
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
他整個人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骨頭,徹底癱軟在沙發裡。
麵如死灰。
眼神空洞地望著奢華的天花板。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沈修言僵在原地。
他清晰地看到父親眼中那最後一點光芒熄滅了。
隻剩下無邊的絕望和灰敗。
磐石資本…收購要約…
這幾個字像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砸碎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冇。
他張了張嘴。
想喊一聲爸。
卻隻發出了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破碎的嗚咽。
陽光依舊明媚地灑滿整個頂層辦公室。
照亮了價值連城的古董。
照亮了光可鑒人的地板。
也照亮了沙發上那個瞬間被擊垮的老人。
和旁邊那個麵無人色、搖搖欲墜的年輕人。
沈氏帝國的根基,在這一刻,轟然出現了巨大的、無法彌補的裂痕。
**5**
沈宅主樓。
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客廳照得亮如白晝,卻驅不散那無處不在的陰冷和死寂。
空氣裡瀰漫著一種硝煙散儘後的焦糊味。
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散落著被摔碎的瓷器碎片。
一隻孤零零的高跟鞋躺在沙髮腳邊。
幾個小時前還瀰漫著骨肉團聚溫情的家,此刻已淪為戰場廢墟。
宋美琳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母獸。
頭髮散亂,昂貴的絲綢套裝上沾著可疑的水漬和褶皺。
精心描繪的眼妝被淚水沖刷成兩道狼狽的黑痕,糊在臉上。
她跌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裡,身體卻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
她的手指,神經質地指著站在客廳中央的蘇小小。
指尖顫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
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喪門星!
宋美琳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哭腔和滔天的恨意,自從你進了這個家門!沈家就冇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修言那麼好的孩子…都是被你勾引的!被你害的!那些錢…那些錢一定是你騙他的!是你這個賤人掏空了沈家!
蘇小小被兩個身材高大的傭人死死地按著胳膊。
她早已冇了認親宴上的楚楚可憐,也冇了和林晚視頻時的市儈得意。
此刻的她,臉色慘白如紙,頭髮被抓得淩亂不堪,臉上還帶著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滲著血絲。
昂貴的絲質睡袍被扯開了一道口子,露出裡麵廉價的內衣肩帶。
她驚恐地看著狀若瘋癲的宋美琳,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不…不是我…我冇有…
她徒勞地搖著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聲音嘶啞地辯解,是沈少…是他主動給我的…他說要補償我…他說他喜歡我…他說沈家有錢…
閉嘴!賤人!
宋美琳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抓起茶幾上一個沉重的玉石擺件就要砸過去!
旁邊的管家眼疾手快,死死抱住了她。
夫人!夫人您冷靜!使不得啊!
放開我!讓我打死這個禍害!
宋美琳歇斯底裡地掙紮著,眼神怨毒得幾乎要將蘇小小生吞活剝,都是你!毀了我的家!毀了我的兒子!毀了我的沈氏!
玉石擺件最終還是被管家奪了下來。
宋美琳脫力般跌坐回沙發。
巨大的絕望和憤怒撕扯著她。
她猛地轉頭,佈滿血絲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死寂的客廳。
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最終。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死死釘在了客廳通往傭人房的、那條昏暗走廊的入口。
那裡。
一個身影靜靜地站著。
林晚。
她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
依舊穿著簡單的家居服。
背脊挺直。
雙手隨意地插在衣兜裡。
像一個沉默的旁觀者。
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場由她親手導演、卻與她無關的鬨劇。
她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冇有幸災樂禍。
冇有同情。
甚至連一絲波瀾都冇有。
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宋美琳看到林晚這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心頭那股無處發泄的邪火瞬間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林晚!
她尖叫著,聲音因為過度嘶喊而破裂扭曲。
是你!一定是你!是不是!
她指著林晚,手指劇烈地顫抖著,像是要隔著空氣戳穿她。
是你把那個野丫頭帶回來的!是你把這個禍害引進了家門!是你!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宋美琳猛地推開試圖阻攔她的管家,踉蹌著朝林晚衝過去。
她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困獸,揮舞著雙手,指甲尖銳。
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沈家養了你二十年!給你吃!給你穿!給你最好的!你就這麼報答我們!
你恨我讓你搬出主臥是不是你恨我讓小小回來是不是!
她衝到林晚麵前,濃重的香水味混合著淚水和歇斯底裡的氣息撲麵而來。
我告訴你!林晚!這個家!沈家的一切!就算毀了!爛了!也輪不到你來染指!
宋美琳的臉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扭曲而顯得異常猙獰。
她死死瞪著林晚那雙平靜得過分的眼睛。
一字一句,帶著刻骨的怨毒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宣告:
你、不、配!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唾沫星子濺到了林晚的臉上。
林晚甚至冇有抬手去擦。
她隻是微微偏了偏頭。
躲開了宋美琳那因激動而噴濺的口水。
她的眼神,從始至終,都平靜地看著宋美琳。
看著這個曾經雍容華貴、如今卻歇斯底裡的養母。
看著這個在絕望中胡亂攀咬、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女人。
等到宋美琳的嘶吼在空曠的客廳裡變成破碎的迴音。
等到她因為脫力和激動而微微喘息。
林晚才緩緩地、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唇角。
那不是一個笑容。
更像是一個極其細微的、帶著憐憫的歎息。
她的目光,越過宋美琳因憤怒而扭曲的肩膀。
落在了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外。
那裡,是沈家引以為傲的、在夜色中依舊燈火璀璨的前庭花園。
她終於開口了。
聲音不高。
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和。
清晰地穿透了客廳裡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氣氛。
母親,
她頓了頓。
像是在斟酌一個合適的稱呼。
您似乎搞錯了一件事。
她的視線緩緩收回,重新落在宋美琳那張寫滿驚愕、憤怒和不解的臉上。
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宣告般的清晰。
這棟房子,
這個花園,
還有您腳下踩著的每一寸土地…
林晚的唇角,終於向上彎起了一個清晰而冰冷的弧度。
眼神銳利如刀。
早就不姓沈了。
她的話音很輕。
卻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死寂的客廳裡轟然引爆!
宋美琳臉上的憤怒和猙獰瞬間凝固。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張著嘴,眼睛瞪得極大。
瞳孔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茫然和驚駭。
你…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旁邊的管家猛地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驚疑不定。
連被按著的蘇小小都忘記了哭泣,呆呆地看向林晚。
林晚冇有理會宋美琳的質問。
她隻是平靜地從家居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檔案。
動作從容不迫。
她將檔案打開。
然後,輕輕地、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在了旁邊那張被宋美琳摔過瓷器、此刻還沾著水漬的雞翅木茶幾上。
檔案的紙張很挺括。
在明亮的吊燈下,上麵加粗的黑色標題清晰得刺眼:
——《不動產產權登記證明》。
所有人一欄,赫然印著兩個清晰有力的漢字:
林晚。
附圖正是沈宅的俯瞰圖和詳細地塊資訊。
產權轉移日期,就在一個月前。
一個無聲的、卻足以顛覆一切的驚雷,在所有人頭頂炸開!
宋美琳像是被那紙上的名字燙到眼睛,猛地後退一步,身體晃了晃。
她死死盯著那份檔案。
彷彿要用目光將它燒穿。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假的…一定是假的…你從哪裡偽造的…
林晚冇有解釋。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宋美琳。
眼神裡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
像是在看一個執迷不悟的可憐人。
沈氏集團,或許曾經屬於沈家。
林晚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冷冽。
但這裡,沈宅。
她的目光掃過這間奢華卻已瀰漫著腐朽氣息的客廳。
掃過牆上價值不菲的名畫。
掃過地上碎裂的瓷片。
掃過宋美琳慘白的臉。
最後,落回那份冰冷的產權證明上。
它現在,
以及它未來的一切,
都隻屬於我。
林晚。
**6**
冰冷的晨曦,如同稀釋的牛奶,吝嗇地塗抹在沈宅三樓西側那扇狹小的氣窗上。
在閣樓裡投下幾道微弱的光柱。
光柱中,無數細小的塵埃無聲地飛舞。
林晚已經醒了。
或者說,她幾乎一夜未眠。
但並不疲憊。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站在那扇小小的氣窗前。
背影挺拔。
像一株在貧瘠土壤裡依舊努力向陽而生的植物。
腳下,整齊地擺放著兩個輕便的行李箱。
她在這裡的東西,本就不多。
昨晚樓下那場驚天動地的鬨劇,並未波及這方狹小安靜的空間。
那份冰冷的產權證明,如同一張蓋棺定論的符咒,徹底壓垮了宋美琳最後的神經。
她當場暈厥了過去。
被傭人們手忙腳亂地抬回了房間。
蘇小小則被更加嚴密地看管起來,如同囚徒。
整個沈宅,籠罩在一種大廈將傾、人人自危的死寂裡。
林晚冇有下去。
她隻是平靜地關上了閣樓的門。
隔絕了樓下的混亂與絕望。
此刻,她靜靜地站在窗前。
看著下方花園裡,晨光中沾著露水的玫瑰。
嬌豔欲滴。
卻開錯了地方。
門外,樓梯上傳來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
一步。
一步。
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遲滯。
停在了閣樓那扇單薄的門板外。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狹小的空間裡蔓延。
隻有塵埃在光柱中不知疲倦地舞動。
許久。
門外的人似乎耗儘了所有的力氣。
噗通。
一聲沉悶的鈍響。
膝蓋重重砸在木質樓梯上的聲音。
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門板。
晚晚…
沈修言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嘶啞。
乾澀。
破碎得如同被砂紙磨過。
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卑微和絕望。
完全褪去了昔日沈家大少爺的驕矜與傲慢。
晚晚…我知道錯了…
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血沫。
是我混蛋…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是我對不起你…
我不該那麼說你…不該那麼對你…
門外,響起了壓抑不住的、崩潰的啜泣聲。
斷斷續續。
像垂死野獸的哀鳴。
爸他…他氣得住院了…醫生說情況很不好…
公司…公司完了…磐石資本…他們要吞掉一切…
銀行在催債…股東們都在逼宮…媒體…媒體像瘋狗一樣堵著門…
晚晚…
沈修言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急切和恐懼,隻有你能救沈家了!晚晚!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爸說過…你…你手裡有媽當年留給你的信托基金!很大一筆錢!是不是那筆錢能動用嗎
還有…還有…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語氣變得更加卑微和急切,那個磐石資本!那個陳默!他…他是不是你的人晚晚!你跟他們很熟對不對你一定說得上話!對不對
求求你…晚晚…看在…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看在爸媽養了你二十年的份上…
沈修言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門板上。
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每一聲,都敲打在死寂的空氣裡。
救救沈家…
救救爸…
我求你了…晚晚…我給你磕頭了…你要我做什麼都行…我把命給你都行…
求求你…
門外的哭求聲和磕頭聲,交織成一片絕望的哀鳴。
在這清冷的晨曦中。
顯得格外刺耳。
又格外…可笑。
林晚依舊背對著門。
靜靜地站著。
目光透過那扇小小的氣窗,落在更遠的地方。
落在城市初醒的天際線上。
晨曦將雲層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門外的哭求、懺悔、卑微的許諾、沉重的磕頭聲…
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模糊而遙遠。
無法在她眼中激起一絲漣漪。
她臉上的表情,甚至冇有任何變化。
平靜得像一尊冇有生命的雕塑。
直到門外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
隻剩下斷斷續續、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泣。
林晚才緩緩地轉過身。
她的動作很輕。
冇有發出一點聲音。
走到門邊。
冇有開門。
隻是隔著那扇單薄的門板。
彷彿能感受到門外那個曾經不可一世、如今卻匍匐在地的哥哥那絕望而卑微的氣息。
她微微垂下眼睫。
遮住了眼底深處最後一點微瀾。
然後。
用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的聲音。
清晰地。
對著門板外的沈修言。
說了一句。
哥,
她的聲音很輕。
卻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切斷了門外那人最後一絲微弱的幻想。
沈家的生死,
從你把那張卡丟在我麵前的時候,
就與我無關了。
門外。
死一般的寂靜。
連那破風箱般的抽泣聲,也驟然停止了。
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林晚不再停留。
她拎起腳邊那兩個輕便的行李箱。
轉身。
走向閣樓內側,另一扇極其隱蔽、通往外部獨立樓梯的小門。
那是當年建造時,為了方便傭人清理天井雜物而留下的通道。
早已廢棄。
佈滿灰塵。
她推開門。
一股帶著清晨涼意和塵埃味道的空氣湧了進來。
她冇有回頭。
一步。
踏出了這個囚禁了她身份二十年、也囚禁了她真實自我二十年的牢籠。
腳步輕盈而堅定。
將身後那扇門。
連同門裡門外所有的哭泣、絕望、哀求、算計和腐朽的過去。
徹底地。
關在了身後。
晨曦終於掙脫了雲層的束縛。
將一片燦爛的金光,慷慨地灑向大地。
也灑在林晚挺直的背影上。
為她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暈。
像新生的鳳凰。
掙脫了所有桎梏。
飛向屬於她的、無垠的天空。
**7**
沈氏集團易主的風暴,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整個商界和上流社會。
曾經顯赫一時的沈家,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崩塌、解體。
磐石資本以雷霆之勢完成了對沈氏核心資產的整合收購。
動作快、狠、準。
沈國濤在病床上得知最終結果,急怒攻心,病情加重,雖然後來保住了性命,但半邊身子已不太利索,隻能黯然退居海外一處僻靜的療養院,遠離了所有的喧囂是非。
宋美琳經此劇變,精神幾近崩潰,時而歇斯底裡,時而癡癡呆呆。沈家僅剩的一點產業變現後,勉強支撐著她在一個昂貴的私人療養院裡生活,有專人看護,卻也徹底失去了自由和往日的風光。
沈修言挪用的钜額款項東窗事發,證據確鑿。
儘管他極力辯解,甚至試圖將一部分責任推給早已被控製的蘇小小,但法律的鐵拳依舊無情落下。
最終以職務侵占罪被判了重刑。
鋃鐺入獄。
昔日揮金如土的沈家大少,成了囚服加身的階下囚。
而蘇小小,在沈家徹底倒台、沈修言自身難保後,她的利用價值也瞬間歸零。
她名下那些來路不明的钜額財產被悉數追繳。
所謂的真千金身份,在冰冷的法律和現實麵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和一紙空文。
她試圖用自己那套可憐身世和被欺騙感情的說辭博取同情,甚至想找媒體鬨事。
但很快,幾家權威媒體就爆出了她過去在多個城市流竄、專門針對富有老人進行情感詐騙的累累案底。
鐵證如山。
輿論瞬間反轉。
她成了人人喊打的職業騙子、拜金撈女。
最終也難逃法網。
在一場關於她詐騙案的庭審直播中,她哭得聲嘶力竭,對著鏡頭瘋狂地嘶喊著一個名字:
是她!是林晚!都是她指使我乾的!她是魔鬼!她騙了所有人!
然而,她的指控蒼白無力。
冇有任何證據。
更像是瘋子的囈語。
鏡頭掃過旁聽席。
那裡空空蕩蕩。
並冇有那個她口中魔鬼的身影。
林晚的名字,隻是在這場風暴的邊緣,被短暫地、模糊地提及過幾次。
像投入深潭的幾顆小石子,並未激起多少漣漪。
很快就被更勁爆的沈氏內幕、磐石資本的崛起所淹冇。
她的去向,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謎。
有人說她拿著那份神秘的信托基金,遠走海外,過起了富足的隱居生活。
有人說她其實是磐石資本背後的神秘推手之一,早已悄然站在了財富的新巔峰。
但這些傳言,都隻是傳言。
冇有人在公開場合再見過她。
她就像一縷青煙,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裡。
一年後。
南太平洋。
一座地圖上幾乎找不到的私人島嶼。
島嶼不大,卻美得如同天堂。
潔白的沙灘如同柔軟的緞帶。
清澈見底的碧藍海水溫柔地拍打著岸邊。
茂密的熱帶雨林鬱鬱蔥蔥,一直延伸到島嶼中心一座設計極簡、卻與自然完美融合的白色彆墅前。
彆墅麵向大海的寬闊露台上。
林晚穿著一身質地柔軟的亞麻長裙。
赤著腳。
坐在一張藤編的躺椅裡。
海風帶著濕潤的鹹味和熱帶花果的芬芳,吹拂著她隨意挽起的長髮。
她的皮膚被陽光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眼神寧靜。
像這片無垠的大海。
她手裡拿著一份輕薄的電子閱讀器。
螢幕上顯示著最新的財經新聞摘要。
關於磐石資本完成對沈氏資產整合後,市值又創新高的報道。
關於沈家徹底沉寂的後續。
她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
指尖輕點。
螢幕暗了下去。
那些遙遠的紛爭、算計、崩塌與哀鳴,彷彿已是上輩子的事情。
她端起旁邊小圓桌上的一杯冰鎮椰青。
吸管裡,清甜的汁液帶著涼意滑入喉嚨。
舒服得讓她微微眯起了眼。
像一隻饜足的貓。
小姐,
一個穿著熨帖製服、氣質乾練的中年女管家悄然走到露台邊,聲音溫和恭敬,您之前交代關注的那個慈善基金會,‘青芽計劃’,第一批受助的失學女童名單和近況報告已經整理好了,發到您郵箱了。
林晚睜開眼。
眼底掠過一絲柔和的光。
知道了,K姨。
她點點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晚點我看。
K姨微微頷首,安靜地退下。
露台上又隻剩下林晚一個人。
海風。
陽光。
濤聲。
她拿起旁邊小圓桌上另一部加密的衛星電話。
螢幕很乾淨。
隻有一個加密的聯絡人。
備註:【青芽】。
她點開。
編輯了一條簡短的資訊。
冇有文字。
隻有一個符號。
一個簡單的、綠色的、向上破土的嫩芽圖案。
發送。
幾秒鐘後。
螢幕亮起。
那邊回覆了。
同樣冇有文字。
也是一個符號。
一個金色的、小小的、圓滿的句號。
林晚看著那個金色的句號。
唇角緩緩向上彎起。
一個真正輕鬆、釋然、帶著陽光暖意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開來。
像島上盛開的、無憂無慮的雞蛋花。
她放下衛星電話。
拿起那杯椰青。
深深地吸了一口。
清甜冰涼。
她站起身。
走到露台的邊緣。
赤腳踩在溫熱的木質甲板上。
眼前。
碧海。
藍天。
白沙。
綠樹。
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
照亮了她腳下的路。
也照亮了她眼中那片澄澈自由的未來。
她微微仰起頭。
閉上眼。
感受著陽光溫暖地灑在臉上。
海風溫柔地拂過髮梢。
遠處,似乎有海鳥歡快的鳴叫。
一切嘈雜、算計、黑暗與枷鎖。
都被這無垠的蔚藍。
徹底滌盪乾淨。
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儘頭。
再無痕跡。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