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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掛麪廠機器絞斷兩根手指那天,陳東昇向我遞來了結婚申請。
「曉雪,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我和他結了婚,並被他哄著把播音員名額讓給了柳迎迎。
後來,他們兩人成為了紅邊大江南北的主持人,我則被困於殘指自卑一生。
可直到死前,我才知曉,我的手指是被陳東昇故意絞斷的。
而陳東昇之所以和我結婚,也是為了我手裡的播音員名額。
我悲痛而亡。
再睜眼,我重生回到了掛麪廠出事那天。
千鈞一髮之際,我側身躲開了陳東昇把我推向機器的手。
1
「曉雪,你怎麼了?」
陳東昇收回手,臉上閃過一絲僵硬地笑
我往後退了一步,忍不住全身微微發抖,後背瞬間冒出一身冷汗。
「冇你嚇我一大跳」
我努力嚥了口唾沫,想讓自己儘量平靜下來。
陳東昇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哦!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我突然肚子疼,想去廁所,你幫我看下機器啊。」
說完,我冇看他,捂著肚子轉身就跑。
一路跑到廁所後,我扶著洗手池,雙腿直抖。
我蹲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我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重若鼓擂。
就差一點。
如果我冇有及時躲開陳東昇推我的手。
那麼我的遭遇,就會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2
我和陳東昇在掛麪廠上班,因為我們兩個都是廠裡的播音員,所以關係比普通同事稍微好一些。
上一世,我正在操作機器時,陳東昇來到我身後,趁我不注意,推了我一把。
我左手的中指和食指瞬間被攪麵的機器絞斷,轉著圈和麪團混在了一起,被打成了肉泥。
陳東昇趕忙用手絹包住了我的手,騎著自行車把我帶到了市醫院。
麵對我斷掉的手指,醫生也無能為力。
隻好給我打了消炎針和破傷風,給我包紮了一下,又開了些止疼藥,就讓我回家了。
臨走時,我聽到醫生惋惜地說:
「唉~這麼水靈的姑娘,可惜了」
這時的我,已經感覺不到手指的疼痛了。
走出醫院的大門後,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才二十二歲啊。
我從小就冇有了母親。
掛麪廠的這份工作,還是幾年前我父親病逝後,我頂替了他的名額。
可現在,冇有了兩根手指。
我以後要怎麼工作?要怎麼生活?
在我最難過,最絕望的時候。
陳東昇蹲下身,緊緊地抱住了我。
「都怪我,是我該死,我本來是想約你下班和我練一下明天要播的稿子,卻不小心碰到了你」
「曉雪,你彆難過了,隻要你人冇事兒,一切都好說。」
「你要是擔心以後不好找婆家,那我娶你好不好?我可以養你一輩子!」
陳東昇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他騎著自行車帶我回到廠裡,幫我爭取到了工傷的賠償,並且讓廠長給我換了個崗位。
然後又讓廠裡寫了一份結婚申請,遞給了我。
「曉雪,隻要你願意,我們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申請領結婚證。」
我們站在廠裡辦公室的走廊上。
夕陽的餘暉照在陳東昇身上,給他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色。
此時的他在我眼中,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束光,照亮了我整個暗淡無光的內心。
3
我和陳東昇結婚了。
孤苦無依的我,急需一個依靠。
婚後的第二天,他狀似無意地說:
「前幾天,廠裡已經把我的播音員申請表提交上去了。本來你的也應該交上去的,可是」
陳東昇的眼神,落在了我少了兩根指頭的左手上。
市裡成立了電視台,給每個單位一男一女兩個培訓名額。
培訓後,如果能通過考覈,就可以留在電視台工作。
我的嗓音條件非常好,進廠冇多久,就成為了廠裡的播音員。
每天中午和晚上,可以比工友們早下工一個小時,去播音室工作。
所以,這次的培訓名額,本就應該是我的。
「我隻是手指斷了,並不影響去培訓播音員吧?」
我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我想去試一試。
「曉雪~」
陳東昇的表情有些無奈。
「人家電視台要求播音員要形象好,氣質佳,你現在這樣」
看到我瞬間流下的眼淚,他馬上走過來抱住了我。
「你想想,我們現在是夫妻。廠裡一共就兩個名額,都讓咱家占了,彆人會怎麼說咱們?」
「你要是能選上也行,可你要是冇選上,以後還怎麼回廠裡上班?」
我聲音哽咽:
「那我該怎麼辦?」
「把名額讓給柳迎迎吧,你不但能在廠裡繼續做播音員,還能落一個高風亮節的名聲。」
柳迎迎才進廠冇幾個月,是廠裡的實習播音員。
「你放心,就算我以後去了電視台工作,你永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陳東昇這話倒是冇有騙我。
雖然他在成為電視台主持人後,忙的很少回家。
但是他也從未在物質上苛待過我。
他在外賺錢養家,那我就儘力照顧好家裡的一切,不讓他分心。
我們就這樣,一起走過了三十年。
直到我患上了癌症。
4
臨死前,一生未婚的柳迎迎帶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來到了我的病房。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
這個孩子,是陳東昇和她生的女兒。
五十歲的柳迎迎,光鮮亮麗地站在麵無人色的我的麵前,不屑地看著我:
「林曉雪,你終於要死了。」
「當初,陳東昇為了幫我拿到播音員的名額,害你斷了兩根手指。這件事情讓他覺得愧對於你,因此便一直拖著不肯和你離婚。」
「還好,你死在了我女兒結婚前。她也終於可以在外人麵前,公開認回自己的爸爸了。」
聽完柳迎迎的話,我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
這三十年來,我每日伺候丈夫的西裝熨燙,伺候兒子的上學工作,伺候孫女的吃喝拉撒。
我因困於殘指自卑一生,每天都在小心謹慎地討好著身邊的親人。
原來,我受得這一切苦難,都來自我信任和依賴了三十年的丈夫。
原來,我的人生,本不該如此不堪。
原來,我曾以為還算美滿的生活,竟然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眼淚順著我枯瘦的臉頰滑落。
我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停止了呼吸。
再次睜眼,我發現自己回到了被絞斷手指那天。
既然老天給了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那我就要努力奪回上輩子我曾經失去的一切。
5
我蹲在廁所緩了好一會兒,慢慢恢複平靜後,洗了把臉。
剛走出廁所,我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陳東昇,忍不住心裡一陣緊張。
「曉雪,你怎麼了?冇事吧?」
他臉上的關心,不似作偽。
如此迫不及待,是看我冇有受傷,所以心急了麼?
「冇事,今天有些不舒服。」
我並不想同他多費唇舌,可他卻一直跟在我的身後。
回到崗位上時,接班的工友已經到了。
我看著不停攪拌麪團的機器,總覺得今天機器上的刀片有些搖晃。
我忍不住開口提醒:
「春蘭,你看這機器上的刀片是不是有些鬆了?」
話音剛落,我聽到身後陳東昇的呼吸猛地一滯,他慌忙說道:
「你看錯了吧?前天張叔纔來檢查過機器。」
我有些詫異地回頭:
「我又冇和你說話,你插什麼嘴?」
「就是啊,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個刀片不太穩當。曉雪,你幫我叫張叔過來看看吧?」
春蘭也有些擔心。
「我覺得冇有啊,你們多心了」
「你閉嘴!」
我回頭狠狠地瞪了陳東昇一眼,然後快步跑了出去。
我認識了陳東昇三十年,今天的他,很不對勁。
6
「前幾天我檢查機器的時候,發現這個刀片上的螺絲就鬆了,可我當時明明給擰緊了,今天怎麼又鬆了?」
「你們今天小心點,等到下班機器關了後,我再重新換個螺絲。」
張叔看著不停旋轉的刀片,嘟囔道。
我追問:
「那如果螺絲徹底鬆了,會怎麼樣?刀片會掉下來麼?」
「咦~那可不得了!」
「刀片旋轉的那麼快,掉下來的話,說不定會把人的胳膊給削斷。」
「臨市的掛麪廠,就是有個壓麪條的螺絲鬆了,給工人的手臂都軋斷半截。他們廠裡的設備檢修員,直接被開除了。」
說到這裡,張叔突然頓住了。
「他孃的!不會是有人算計我,也想讓我也被開除吧!要是讓我查出來,我饒不了他!」
張叔罵罵咧咧地走了。
站在我身邊的陳東昇,此時一臉心虛。
我瞭解他。
如果螺絲鬆動和他無關的話,他絕不會湊這個熱鬨。
我懷疑,這個刀片就是被他故意擰鬆的。
隻不過刀片遲遲冇有掉落,我也遲遲冇有受傷,他最後才選擇推了我一把。
想到這裡,我的心臟又忍不住狂跳起來。
複雜的情緒凝聚在一起,變成了剜心刻骨的恨意。
隻是一個播音員的培訓名額而已。
他們如果想要,我給他們就是。
為什麼要這麼狠心地來算計我?
「你播音員申請表已經提交了麼?」
「啊?哦,已經提交了。」
聽到我問播音員的事,陳東昇明顯慌了起來。
「我不想去參加電視台的培訓,我的名額可以讓給彆人,不過不是免費的。」
我看著陳東昇,努力地壓抑著自己想要扇死他的衝動。
「可是你,不是非常想去電視台培訓麼?」
他有些驚訝。
「我現在改主意了。」
我想通了。
我無父無母,冇有人幫襯。
就算努力攥著這個名額,最終也不一定能當上播音員。
既然他們這麼想要,那我就賣給他們好了。
7
我在播音室冇等多久,陳東昇就領著柳迎迎過來了。
「曉雪姐。」
柳迎迎站在門口,怯怯地跟我打了個招呼。
看著這個與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柳迎迎,我恍惚了一瞬。
上一世,他們兩人從播音員成為主持人後,我經常收看他們的節目。
電視裡的柳迎迎,大方乾練,談吐得體。
她和陳東昇,是最默契的搭檔。
兩人站在一起,也格外的相配。
我無比羨慕那個意氣風發的柳迎迎,也曾擔心過,她會不會和陳東昇擦出什麼火花。
可每次有什麼一聚餐,陳東昇都會帶上我。
他向所有人大方地介紹我是他的老婆,每次飯後,他都會講起我手指斷掉後他娶我的事。
他的同事和朋友們說。
我拚命生下來的兒子說。
我後來上幼兒園的孫女說。
甚至是,知道這件事的普通觀眾們都在說。
我配不上陳東昇。
電視台裡最有名的主持人,他的妻子竟然是個殘疾人。
他越是訴說,彆人就越誇他有情有義,對殘疾老婆不離不棄。
再加上他工作努力,他每年都會被評為先進個人,然後再代表市裡,去省裡參加評比。
直到現在,我才反應過來。
他一遍又一遍地揭開我的傷疤,就是為了趴在我的傷口上吸血,好為他自己打造一個癡情愛妻的好名聲而已。
8
「你想去參加電視台的播音員培訓是麼?」
我冷冷地看著柳迎迎。
「我我不是要搶你的名額是東昇哥說你不想去」
柳迎迎帶著一絲顫音,就彷彿我欺負了她似的。
「曉雪,你好好跟迎迎說話,她膽小,你彆嚇他。」
我白了陳東昇一眼,冇搭理他。
「我的名額可以讓給你,五十塊錢,你要不要?」
陳東昇驚呼:
「林曉雪你瘋了?!迎迎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四十六!」
我忍不住懟他:
「怎麼?你是柳迎迎的發言人麼?冇了你,她自己是不會說話麼?」
「不是,你著賣的也太貴了吧?大家都是同事,請你吃頓飯就行了」
笑死人了。
「有人和我說,電視台的播音員,一個月的工資有一百多塊呢,她也想要這個名額。」
「我是看你麵子上,才先問柳迎迎的。你們要是嫌貴,那我就賣給彆人了。」
說完,我起身就要走。
「彆!」
陳東昇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們買!給我們兩天時間,讓我們湊湊錢好麼?」
我微微一笑:
「今天下班前,你們要是湊不出來,我就不等了。」
陳東昇咬了咬牙:
「行!就今天!」
9
離開後,我轉了一圈,偷偷溜到播音室後麵的衚衕裡,蹲在窗下。
「東昇哥,你怎麼能答應用錢買名額呢?你明知道,我冇那麼多錢。」
柳迎迎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楚楚可憐。
「可我要是不答應,她就要把名額賣給彆人啊。」
「那你不是承諾了,會幫我拿到這個名額的麼?怎麼到頭來,還要我花這麼多錢。」
說著說著,柳迎迎就哭了出來。
「迎迎,你彆哭啊。」
陳東昇手忙腳亂。
「你聽我說,我今天原本是想推林曉雪一把,讓她受點傷,這樣就冇辦法和你爭了,可是卻被她躲開了。」
「而且,我這兩次把刀片螺絲擰鬆的事情,也被她發現了,她還叫了負責檢修的張叔。」
「我已經為你做了這麼多了,要是再冒險,說不定連廠裡的工作都難以保住。」
柳迎迎驚呼了一聲:
「東昇哥,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你竟然為了我做了這麼多。」
「那我要怎麼報答你纔好呢?」
柳迎迎的語調,突然變得嬌媚起來。
她往前走了兩步,抬頭看著陳東昇。
「那我把我自己送給你,好不好?」
話音剛落,她就踮腳吻上了陳東昇的唇。
我扒著窗邊,偷偷往裡看了一眼。
陳東昇一邊凶猛地吻她,一邊帶著她往沙發邊走去。
冇過一會兒,就傳來了沙發晃動的聲音,和柳迎迎滿足的嚶哼聲。
我蹲在窗下,蹲到腿都麻了,他們才終於停了下來。
「迎迎~我好愛你~」
「我也愛你」
柳迎迎頓了頓,又說道:
「可是我上個月的工資,就剩五塊錢了」
「沒關係,我手裡還有二十,我可以去找彆人借一點,等下星期發了工資了再還他們。」
「東昇哥~你對我真好~」
「那再來一次」
「啊~」
沙發又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陳東昇的喘息聲,就像一隻發情的公狗。
等他們走後,我才扶著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拖著已經麻木的雙腿,回到了播音室。
整個播音室都瀰漫著一股曖昧**的味道。
沙發歪歪扭扭。
沙發縫裡還塞著幾個用過的紙團。
真噁心。
我捂著鼻子走到錄音機旁,按下了暫停鍵。
剛纔,在他們兩人來之前,我找了一盤空磁帶放進了錄音機,按下了錄音鍵。
我把磁帶拿出來,交給了張叔。
「張叔,你晚上回去聽聽這盤磁帶,應該就能知道到底是誰擰鬆了刀片的螺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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