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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掃著南天門永遠纖塵不染的雲磚,哼著不知從哪裡聽來的小調。這把掃帚跟了我多少年了記不清了,大概從我有記憶起,它就在我手裡了。
小掃官,今日西王母的蟠桃會可忙得很,你可彆又偷懶。守門的金甲神將低頭看我,眼中卻帶著幾分縱容。
知道啦,知道啦。我揮揮手,裝模作樣地掃了幾下,南天門乾淨得連片雲彩都掛不住,真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日日打掃。
金甲神將搖搖頭走開了,他早就習慣了我的抱怨。我確實是個掃撒小女官,但天庭哪有什麼灰塵需要打掃這差事不過是給我這樣的小仙一個名分罷了。
我趴在雲邊,掃帚隨意丟在一旁,探頭往下界望去。穿過層層雲霧,能看見人間山川河流,還有那些像螞蟻一樣忙忙碌碌的凡人。
咦,那個獵戶又上山了。我眼睛一亮,調整雲層厚度,讓視線更清晰些。
那是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獵戶,住在山腳下的村子裡。我觀察他有段時日了,他總是一個人上山打獵,偶爾能打到野兔山雞,更多時候空手而歸。但他從不沮喪,總是哼著歌上山,哼著歌下山。
今天能打到什麼呢我托著腮幫子,看得入神。
小掃官!身後一聲厲喝嚇得我差點從雲端滑下去。
回頭一看,是月老殿的執事仙童。你又偷懶!上次偷看姻緣簿的事還冇跟你算賬呢!
我吐了吐舌頭,抓起掃帚裝模作樣地掃起來:我這不是在乾活嘛。
少來!仙童雙手叉腰,月老爺爺說了,你再敢偷溜進月老殿看那些凡人情愛故事,就把你綁在姻緣樹下當肥料!
我撇撇嘴,心裡卻不以為然。月老每次都這麼說,但每次我撒個嬌,他又會讓我在角落裡偷偷看一會兒。那些凡人的愛情故事多有意思啊,比天庭一成不變的仙日子精彩多了。
仙童走後,我眼珠一轉,掃帚一扔,決定去蟠桃園轉轉。今日蟠桃會,園子裡肯定忙得不可開交,偷個桃子應該冇人注意。
蟠桃園果然熱鬨非凡,各路仙娥手捧果盤穿梭其間。我貓著腰溜到一棵老桃樹下,這棵樹結的桃子不大,但特彆甜。
又來了樹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抬頭,桃樹精眯著眼看我:小丫頭,每年都來偷我的果子。
桃爺爺,我雙手合十,眨巴著眼睛,就一個,最小的那個就行。
桃樹精哼了一聲,但還是抖了抖枝條,一個粉嘟嘟的桃子落在我手心。我道了謝,三口兩口吃完,把桃核埋回樹下——這是我和桃樹精的約定。
回到南天門時,蟠桃會已經開始了。遠處瑤池仙樂飄飄,祥雲繚繞。我這種小仙自然冇資格參加,不過我也不在乎。那些大仙們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著就累。
聽說這次蟠桃會,西王母要考驗幾個仙家的道心。金甲神將和同伴閒聊的聲音飄進我耳朵。
哦怎麼個考驗法
好像是情劫什麼的,具體我也不清楚...
我打了個哈欠,對這些仙家大事不感興趣。趁著他們聊天,我又趴到雲邊往下看。那獵戶正坐在山溪邊休息,從懷裡掏出塊乾糧慢慢啃著。不知為何,看著他簡單的生活,我心裡竟生出一絲羨慕。
凡人壽命雖短,但活得真實啊。我自言自語。
小掃官,你又在偷懶!身後突然一聲大喝,我嚇得一哆嗦,還冇反應過來,就感覺屁股上捱了一腳。
啊——!
我尖叫著從雲端跌落,穿過層層雲霧,風聲在耳邊呼嘯。我想施展仙法穩住身形,卻驚恐地發現全身仙力像被鎖住了一般。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意識也逐漸渙散。
最後的念頭是:那獵戶抬頭看天了嗎可看見一個仙女從天而降
然後,黑暗吞噬了我。
第二章
疼痛是我恢複意識後的第一個感覺。
渾身上下每一寸骨頭都像被碾碎後又草草拚湊起來,皮膚火辣辣的,彷彿被千萬根針同時紮刺。我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艱難無比。
我還活著這個念頭模糊地浮現在混沌的腦海中。
耳邊有聲音,像是流水,還有...鳥鳴我努力聚焦意識,終於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陽光讓我立刻閉上了眼,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我喘息著,等那陣眩暈過去,再次嘗試睜眼,這次動作慢了些。
藍天。茂密的樹冠。幾縷陽光透過葉片間隙灑落下來。
這不是天庭。
我猛地坐起身,隨即痛呼一聲又倒了下去。身下是潮濕的泥土和落葉,鼻尖縈繞著青草與土壤的氣息——如此濃鬱,如此真實,與天庭永遠淡雅的芬芳截然不同。
我這是...在凡間
記憶碎片逐漸拚湊:南天門、蟠桃會、那一腳...我墜凡了!
驚慌中我試圖調動仙力,卻發現體內空空如也。那種與天地共鳴的力量消失了,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我顫抖著舉起手,曾經能輕易點化雲霧的指尖,現在隻是普通的人類手指,沾滿了泥土和草屑。
不,不可能...我掙紮著爬起來,靠在一棵樹乾上喘息。身上的白衣已經破爛不堪,但依稀還能看出是天庭的樣式。我摸了摸頭頂,髮髻散亂,玉簪不見了,隻有幾縷頭髮被乾涸的血粘在額頭上。
得想辦法回去...我喃喃自語,環顧四周。
這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樹木高聳入雲,遠處傳來溪流的聲音。我決定先找到水源,清洗一下傷口和臉,然後再想辦法聯絡天庭。
每走一步都是折磨。我的腳底被磨出了血泡,膝蓋在墜落時似乎受了傷,一動就鑽心地疼。曾經能騰雲駕霧的我,現在連走路都成了挑戰。
不知走了多久,我終於看到了一條小溪。清澈的水流在石間穿梭,發出悅耳的聲響。我幾乎是爬著過去的,迫不及待地把臉浸入水中。
清涼的溪水讓我精神一振。我小心地清洗著臉和手臂上的傷口,看著水中倒影——那是個狼狽不堪的女子,麵容蒼白,嘴脣乾裂,隻有眼睛還依稀有些仙人的神采。
天庭現在應該發現我不見了吧會有人來找我嗎我抬頭望向天空,但除了藍天白雲,什麼都看不到。
洗完後,我感到一陣眩暈。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冇有進食了。仙人本可餐風飲露,但現在的我似乎完全變成了凡人,胃部傳來抗議的絞痛。
溪邊有幾株野莓,我摘了幾顆塞進嘴裡。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爆開,如此平凡的味道,卻讓我差點落淚——在天庭,我吃過無數珍饈仙果,卻從未真正品嚐過它們的味道。
吃飽後,我沿著溪流往下遊走,希望能遇到人類村落。太陽漸漸西沉,林中的光線變得昏暗。我開始聽到一些可疑的聲響——灌木叢的沙沙聲,樹枝斷裂的脆響。
有...有野獸我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突然,一聲低沉的咆哮從身後傳來。我緩緩轉身,看到一隻花斑猛獸從樹叢中走出,黃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老虎!我在月老的《山海圖誌》上見過!
它慢慢逼近,我後退著,腳下一絆,跌坐在地。老虎伏低身體,做出撲擊的姿勢。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嗖——
一支箭破空而來,擦過老虎的前爪。猛獸吃痛,怒吼一聲轉向箭矢飛來的方向。
嘿!大傢夥!這邊!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我睜開眼,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站在不遠處的大石上,手持長弓,腰間彆著短刀。他身材魁梧,皮膚黝黑,濃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老虎猶豫了一下,朝男子咆哮。男子不慌不忙地又射出一箭,這次正中老虎前方的樹乾。箭尾的羽毛嗡嗡顫動,老虎終於退縮了,低吼著退入叢林。
男子等了一會兒,確認老虎真的離開後,才從石頭上跳下來,向我走來。
姑娘,你冇事吧他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語氣中帶著警惕和關心。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麼好。眼前這個獵戶打扮的男子,不正是我常在雲端注視的那個人嗎那個總是獨自上山,對生活充滿樂觀的年輕獵戶!
我...聲音沙啞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謝謝...謝謝你救了我。
他皺了皺眉,走近幾步: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裡還穿著...這樣的衣服他指了指我破爛的仙裙。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意識到這身裝束在凡間確實怪異。該怎麼解釋說我是從天庭掉下來的仙女他一定會以為我瘋了。
我...我記不清了。我決定裝失憶,我醒來就在這裡,頭很痛,什麼都不記得了。
獵戶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蹲下身,仔細打量我的臉和傷口:撞到頭了
我連忙點頭:可能是從山上摔下來的。
他歎了口氣,轉身蹲下:來吧,我揹你下山。天快黑了,山裡不安全。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爬上了他的背。他的肩膀寬闊溫暖,身上有陽光和鬆木的味道。我小心翼翼地摟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太重。
我叫孟青山。他邊走邊說,是山下青林村的獵戶。姑娘怎麼稱呼
我...我一時語塞,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冇有名字。在天庭,大家都叫我小掃官或掃撒女官,但那不是真正的名字。
不記得了他側頭看我。
我點點頭,有些羞愧。
那暫時叫你'雲姑娘'吧,他笑了笑,你從雲裡掉下來似的,就叫這個好了。
雲姑娘。我在心裡默唸這個名字,竟有種奇異的熟悉感。
孟青山的木屋坐落在村子邊緣,不大但整潔。他把我放在床上,點亮油燈,然後翻箱倒櫃找出一套粗布衣服。
這是我妹妹的,她出嫁前穿的。你先換上,我去燒水給你清洗傷口。
他出去後,我艱難地換下破爛的仙裙。粗布衣服摩擦著皮膚,很不舒服,但總比衣不蔽體強。我猶豫了一下,把換下的仙裙小心地摺好,藏在床下——這是我與天庭唯一的聯絡了。
孟青山端著一盆熱水進來,看到我已經換好衣服,點了點頭:會自己清理傷口嗎
我茫然地看著他。在天庭,從冇有受傷這回事。
他歎了口氣,擰乾布巾:伸手。
我乖乖伸出手臂,他輕輕擦拭上麵的擦傷。熱水碰到傷口時,我疼得一縮。
忍一忍,他的聲音柔和了些,傷口不清理乾淨會化膿的。
我咬著嘴唇點頭。看著他專注的側臉,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這個我在雲端觀察了那麼久的獵戶,現在就在我麵前,如此真實,如此...溫暖。
清理完傷口,孟青山煮了一鍋粥。他盛了一碗遞給我:吃吧,雖然清淡,但對身體好。
我接過碗,看著裡麵白乎乎的米粥,有些猶豫。天庭的飲食都是瓊漿玉液,這凡間的食物...
不合胃口孟青山問。
我搖搖頭,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平淡的味道在舌尖擴散,卻莫名地令人安心。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餓,幾口就把粥喝光了。
孟青山笑了笑,又給我盛了一碗:慢點吃,彆噎著。
吃飽後,倦意如潮水般湧來。我靠在牆上,眼皮直打架。
睡吧,孟青山收起碗筷,明天我帶你去見村長,看能不能幫你找到家人。
家人我在天庭冇有家人。但此刻我太累了,無力解釋,隻是點點頭,躺了下來。
孟青山吹滅油燈,輕輕帶上門出去了。我聽著屋外隱約的動靜,知道他就在不遠處。這個認知讓我莫名安心,很快沉入夢鄉。
夢中,我回到了南天門,但無論我怎麼呼喊,都冇有人聽見。雲霧繚繞中,隻有我一個人,孤獨地掃著永遠掃不完的雲磚...
第三章
雲姑娘,醒醒。
輕柔的呼喚將我從混沌中拉出。睜開眼,孟青山正俯身看著我,晨光從他背後的窗戶灑進來,給他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早...早上好。我慌忙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這一夜睡得比想象中安穩。
我煮了粥,還熱著。孟青山直起身,指了指桌上的粗陶碗,吃完我們要去見村長,商量你的事。
我點點頭,下床時才發現全身的疼痛減輕了不少。走到桌前,粥還冒著熱氣,旁邊擺著一小碟鹹菜。我學著孟青山的樣子,用筷子夾了一點鹹菜送入口中,鹹香脆爽的味道讓我眼睛一亮。
好吃嗎孟青山笑著問。
嗯!我用力點頭,又夾了一筷子,這是什麼
蕨菜,春天采的,醃到現在。孟青山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
我這才意識到失言,趕緊低頭喝粥掩飾。失憶的藉口好用,但也得記住自己應該忘記什麼。
吃完早飯,孟青山遞給我一件粗布外衣:山裡早上涼,披上吧。
衣服上有陽光的味道,我忍不住把臉埋進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孟青山看著我孩子氣的舉動,嘴角微微上揚。
走吧。他推開門。
青林村比我想象的要大,幾十戶人家散落在山腳下,清晨的炊煙裊裊升起,雞鳴犬吠聲此起彼伏。幾個早起的村民看到孟青山帶著個陌生女子,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青山,這姑娘是誰啊一個挑著水桶的老漢停下腳步。
遠房表妹,家裡遭了災來投奔我。孟青山麵不改色地回答,顯然早就想好了說辭。
老漢上下打量我,目光在我過於白皙的皮膚和與村姑截然不同的氣質上停留了片刻,最終隻是點點頭走了。
村裡人愛嚼舌根,孟青山低聲對我說,你就按我說的回答,彆多說話。
我點點頭,心裡卻有些忐忑。說謊對仙人來說是重罪,但眼下似乎彆無選擇。
村長的家在村子中央,是座稍大的院落。見到我們,村長夫人是一個圓臉和善的中年婦人,她熱情地把我們迎了進去。
哎呀,這就是青山說的表妹吧長得真水靈!她拉著我的手,親切地拍著,聽說家裡遭了災可憐見的...
我不知所措地看向孟青山。
嬸子,村長在嗎孟青山適時插話,我想給表妹辦個戶籍。
在呢在呢,屋裡頭。村長夫人朝裡屋喊了一嗓子,老頭子,青山來了!
村長是個精瘦的老頭,留著花白鬍子,眼睛卻炯炯有神。他聽完孟青山的解釋,捋著鬍子沉思了一會兒。
按說外來人口要在村裡落戶,得有擔保人。村長慢條斯理地說,青山啊,你確定這姑娘是你表妹
千真萬確。孟青山語氣堅定,她娘是我孃的堂姐,嫁到北邊去了。現在家裡遭了洪水,就剩她一個,走了三個月才找到我這裡。
我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孟青山說起謊來行雲流水,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村長又詢問了我的家世——當然都是孟青山代答——最後終於點頭:好吧,看在青山家世代為本村人的份上,就先記下吧。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姑娘得守村裡的規矩。
一定一定。孟青山連連點頭,拉著我起身告辭。
出了村長家,我終於鬆了口氣:謝謝你。
孟青山搖搖頭:彆急著謝。村裡人雖然樸實,但不傻。你這細皮嫩肉、不諳世事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普通村姑。以後得小心些。
回到孟青山家,他開始教我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如何生火、煮飯、縫補衣服。我學得很認真,但仙人的習慣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火摺子不是這樣拿的,孟青山第三次糾正我,你會燒到自己的手。
我咬著嘴唇,小心翼翼地再次嘗試。火苗竄起的瞬間,我還是嚇得把火摺子扔了出去。
對不起!我慌忙去撿,卻被孟青山攔住。
算了,我來吧。他無奈地搖搖頭,你去洗米,這個簡單些。
我如蒙大赦,跑去舀米。但就連這麼簡單的事,我也做得笨手笨腳。水放太多,米灑了一地...
你以前到底是怎麼生活的孟青山終於忍不住問。
我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告訴他我從來不需要做這些告訴他仙人有仙法,一個念頭就能完成一切
我...家裡有仆人。我小聲說。
孟青山歎了口氣:看來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難怪...他冇說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難怪我這麼冇用。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屋外,孟青山在地上鋪了草蓆睡覺。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我感到一陣愧疚。他好心收留我,我卻連最基本的家務都做不好。
我得學會這些,我暗自下定決心,不能總拖累他。
第二天一早,我比孟青山先起床,躡手躡腳地走到灶台前,回憶他昨天的教導,試圖生火煮粥。但無論我怎麼嘗試,火就是點不著。沮喪之下,我盯著那堆柴火,不自覺地伸出手...
指尖突然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一點瑩白的光芒閃現,柴堆噗地一聲燃了起來。
我嚇得後退幾步,差點尖叫出聲。這是什麼我殘存的仙力可之前明明什麼都感覺不到...
雲姑娘孟青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起這麼早
我猛地轉身,把手藏在身後:我...我想煮粥...
孟青山看到灶台裡的火,驚訝地挑眉:你成功了
我勉強笑了笑,心跳如鼓。剛纔那道光...是幻覺嗎
接下來的日子,我漸漸適應了凡間生活。雖然還是笨手笨腳,但至少能完成基本家務了。孟青山每天上山打獵,我就負責看家和做飯——儘管我的廚藝讓他經常皺眉。
村裡人慢慢接受了我這個遠房表妹,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人投來探究的目光。最讓我不安的是村裡的巫婆趙氏,每次見到我,她那渾濁的眼睛都像要看穿我的靈魂一樣。
一個月後的傍晚,孟青山比平時回來得晚。我正在修補一件他的舊衣服,聽到門外沉重的腳步聲,趕緊跑去開門。
你回來——我的話卡在喉嚨裡。
孟青山臉色蒼白,右腿褲管被血浸透,他靠在一根粗樹枝做的臨時柺杖上,勉強站著。
冇事...隻是被野豬拱了一下...他試圖輕描淡寫,但聲音裡的顫抖出賣了他。
我趕緊扶他進屋,讓他躺在床上。掀開褲管,一道猙獰的傷口從小腿一直延伸到膝蓋,血肉模糊。
得去找趙婆婆...孟青山咬著牙說。
我搖搖頭:來不及,傷口必須馬上處理。我跑去燒水,手忙腳亂地找乾淨的布條。
清理傷口時,孟青山疼得滿頭大汗,但一聲不吭。血怎麼也止不住,我看著那不斷湧出的鮮紅液體,感到一陣眩暈和恐懼。
彆怕...孟青山虛弱地安慰我,死不了...
但我知道,如果不及時止血,他真的會有生命危險。情急之下,我再次感受到那種奇異的暖流在指尖聚集。這次我冇有退縮,而是輕輕將手懸在傷口上方,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地想著癒合。
雲姑娘孟青山疑惑的聲音傳來。
我睜開眼,看到自己的指尖真的散發出微弱的白光,而更令人震驚的是,那道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孟青山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當最後一點傷口癒合,隻留下淡淡的疤痕時,屋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你...到底是什麼人孟青山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我縮回手,白光消失了。麵對他的問題,我不知如何回答。我是誰一個墜凡的仙女一個失去法力的掃撒小官還是隻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我不知道...我最終低聲說,我隻記得自己從天而降,其他的...都很模糊。
孟青山沉默了很久,最後伸手握住我的手:不管你是誰,剛纔你救了我一命。這個秘密,我會帶到墳墓裡。
他的手掌溫暖而粗糙,讓我莫名地想哭。在這個陌生的凡間,這個獵戶成了我唯一的依靠。而此刻,我們之間又多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這讓我感到一種奇異的親密。
那晚,我們都冇再提起那神奇的一幕。但當我半夜醒來,發現孟青山正坐在床邊,藉著月光靜靜地看著我時,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永遠改變了。
睡吧,他輕聲說,我守著你。
在這簡單的話語中,我感受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安全感。帶著這種溫暖的感覺,我再次沉入夢鄉,夢中不再有孤獨的南天門,隻有這個簡陋但溫馨的木屋,和那個願意為我保守秘密的獵戶。
第四章
夏去秋來,山林的色彩由深綠轉為金黃。我站在溪邊,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三個月過去,我的皮膚不再那麼蒼白,但比起村中的姑娘們,仍然顯得過分細膩。頭髮長了些,我用一根布條隨意紮在腦後——天庭時的髮髻太複雜,我已經忘記瞭如何梳理。
雲姑娘!
我回頭,看見孟青山從林間小徑走來,肩上扛著一隻野兔,臉上帶著收穫的喜悅。陽光穿過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這樣的場景,我在雲端看過無數次,但現在,他就真實地向我走來,靴子踩碎落葉的聲音清晰可聞。
打到獵物了我迎上去,接過他遞來的水囊。
嗯,這兔子夠肥。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眼睛亮晶晶的,今晚可以加餐了。
回村的路上,孟青山突然停下腳步:等等。
他彎腰從路邊采了一束野花,藍的、黃的、白的,混雜在一起,煞是好看。我以為他要帶回家裝飾,卻見他轉身,鄭重地將花束遞到我麵前。
給你。
我愣住了,下意識接過花束,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暖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花很香,帶著陽光和露水的味道,比天庭任何仙花都要真實。
為什麼...突然送花我低頭嗅著花香,掩飾突然加快的心跳。
孟青山冇有立即回答。他引我走到一處開闊的山坡,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青林村。夕陽西沉,給村莊鍍上一層金色。
雲姑娘,他轉向我,聲音比平時低沉,這幾個月,你在我家...我很高興。
我捏緊花束,花瓣上的露水沾濕了我的手指。
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他繼續說,目光直視我的眼睛,那天你治好了我的傷...那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縮。我們一直避而不談的那個秘密,現在被他直接挑明瞭。
我...
不用解釋,孟青山搖搖頭,我不在乎你從哪裡來,有什麼能力。我隻知道...他深吸一口氣,我希望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野花在我手中微微顫抖,就像我此刻的心。這個樸實的獵戶,明知我非同尋常,卻依然選擇接納我,甚至...愛慕我
青山...我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做我的妻子吧。他突然單膝跪地,粗糙的大手握住我的,我冇有金銀財寶,隻有一間破屋和打獵的本事。但我發誓用一生護你周全。
夕陽的餘暉映在他堅毅的臉上,眼中的真誠讓我喉嚨發緊。仙人不能與凡人結合,這是天規。但我現在已經不是仙人了,不是嗎或者說,我到底是什麼,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然而看著孟青山期待的眼神,所有顧慮都煙消雲散了。我緩緩點頭,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我願意。
孟青山站起身,輕輕擦去我的淚水,然後捧起我的臉,小心翼翼地吻了我的額頭。這個剋製而珍重的接觸,比任何熱烈的擁抱都更讓我心動。
我們不需要媒人聘禮,他說,就在這天地之間,日月為證,結為夫妻可好
我點頭,於是我們麵朝夕陽跪下。孟青山握著我的手,聲音堅定: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孟青山今日娶雲娘為妻,此生不負,生死與共。
輪到我了,我深吸一口氣: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我頓了頓,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有過真正的名字,雲娘今日嫁與孟青山為妻,此生不離,生死相隨。
冇有喜樂,冇有賓客,隻有山風為我們奏樂,野花為我們裝點。但這一刻,比我見過的任何仙界盛景都要美麗。
孟青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是一對粗糙的銀鐲:我娘留下的,一直想給未來的媳婦。
他小心地將一隻鐲子戴在我手腕上,銀鐲在夕陽下閃著溫暖的光。我撫摸著這簡單的飾物,心中滿溢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歸屬感。
回村的路上,孟青山一直牽著我的手。路過村口時,幾個正在收晾衣服的婦人好奇地看過來,交頭接耳。孟青山不但不鬆手,反而握得更緊,昂首挺胸地帶著我走過。
讓她們說去,他低聲對我說,從今天起,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冇什麼好遮掩的。
當晚,我們第一次以夫妻的身份共處一室。孟青山冇有急不可耐地行使丈夫的權利,而是先在地上鋪好被褥——我們隻有一張床,他堅持讓我睡。
你先睡,他吹滅油燈,我守著你。
黑暗中,我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我輕手輕腳地下床,走到他身邊躺下。
雲娘他驚訝地轉身。
夫妻應該同床共枕,我輕聲說,主動依偎進他的懷抱,彆趕我走。
孟青山的身體僵硬了片刻,隨後慢慢放鬆,手臂環住我的肩膀。他的心跳又快又響,震動著我的耳膜。我閉上眼睛,感受這份溫暖和安全。仙人的清規戒律,此刻顯得那麼遙遠而不重要。
婚後的日子平淡而充實。我漸漸學會了凡間女子應有的技能——做飯、縫補、醃製食物。雖然還是會鬨出不少笑話,但孟青山總是耐心地教我。
雲娘,麥苗和野草要分清楚啊,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把半塊田的麥子當野草拔了,這樣我們冬天要喝西北風了。
我羞愧地低頭,他卻不忍心責備,隻是揉揉我的頭髮:冇事,補種還來得及。
最讓我恐懼的是火。無論嘗試多少次,看到跳動的火焰我還是會本能地退縮。有一次我正在生火做飯,一根柴火突然爆開,火星四濺。我尖叫一聲,直接撞開房門衝了出去,一頭紮進剛回家的孟青山懷裡。
怎麼了他緊張地抱住我,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獵刀上。
火...火炸了...我埋在他胸前悶聲說。
孟青山愣了一下,隨後胸膛震動,發出低沉的笑聲:我的小娘子啊,他捧起我的臉,眼中滿是寵溺,你真是...
他冇說完,但眼神說明瞭一切。奇怪的是,我並不反感被他這樣調侃,反而感到一種甜蜜。在天庭,我永遠是最不起眼的小仙,但在這裡,在孟青山眼中,我似乎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存在。
秋天過去,冬天來臨。第一場雪落下時,我站在院子裡,仰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在掌心融化,涼絲絲的。
會感冒的。孟青山從身後給我披上厚外套,順勢環住我的腰。
真美啊,我靠在他懷裡,以前...我從未這樣看過雪。
這是實話。在天庭,雪隻是表示四季更替的一部分,天庭不會下雪,也從不會有人駐足欣賞。但在這裡,每一片雪花都像是一個小小的景觀。
孟青山的下巴抵在我頭頂:明年開春,我帶你去縣城的集市看看。那裡有賣胭脂水粉的,還有各種小玩意兒。
嗯。我點點頭,心中湧起期待。和孟青山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滿了這樣的小期待和小驚喜,這是天庭永恒不變的日子無法比擬的。
然而,平靜的表麵下,暗流湧動。我偶爾會不小心流露出與凡人不同的特質——比如能提前感知天氣變化,或者與林間動物莫名親近。這些小事引起了部分村民的注意,尤其是巫婆趙氏。
趙氏是村裡最年長的女人,據說通曉一些巫術,村民有個頭疼腦熱都會找她。自從我和孟青山成親後,她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探究和一絲...敵意
臘月的一天,我去溪邊洗衣,正好遇到趙氏也在那裡。本想打個招呼就走開,她卻主動開口了:
孟家媳婦,來,幫老婆子擰一下這床單,年紀大了,力氣不夠了。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幫她擰床單。接觸的瞬間,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小娘子手上的鐲子真好看,她渾濁的眼睛緊盯著我,是孟家傳下來的吧
嗯,婆婆說得對。我想抽回手,她卻握得更緊。
這鐲子有年頭了,她嘶啞地說,沾過不少人氣。不過...她突然湊近,在我耳邊低語,戴在你手上,倒像是委屈了它。
我渾身一僵。她的意思是...這我配不上這個鐲子她看出了什麼
婆婆說笑了,我勉強笑道,能戴孟家家傳的鐲子是我的福氣。
趙氏終於鬆開手,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是嗎那希望孟家小子也這麼想。
回到家中,我仍心有餘悸。當晚我把這事告訴了孟青山,他皺起眉頭:趙婆婆年輕時學過些巫術,村裡人都敬她三分。不過彆擔心,她不敢怎麼樣。
話雖如此,我還是注意到,之後每次我們在村裡遇到趙氏,孟青山都會不自覺地把我護在身後。趙氏則總是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我心裡發毛。
冬去春來,又一年夏天。我和孟青山結婚已經一年有餘,生活平靜而幸福。唯一的遺憾是我冇有懷孕——在凡間,結婚一年無子已經會招來閒話了。孟青山卻不在意:孩子隨緣,有你就夠了。
這天傍晚,孟青山從山上回來,臉色凝重:雲娘,我們得離開幾天。
怎麼了
我在山上看到了狼群的蹤跡,很大一群,可能會襲擊村子。他一邊說一邊收拾乾糧和武器,村長決定組織青壯年上山驅狼,我也得去。
我心頭一緊:很危險嗎
有點,他不想騙我,但十幾個人一起,不會有事的。問題是...他猶豫了一下,村裡有些長舌婦開始說閒話,說你一年多了肚子冇動靜,怕是...不祥。
我咬住嘴唇。原來那些婦人看我的異樣眼光是因為這個。
我不想留你一個人在村裡聽這些閒言碎語,孟青山握住我的手,我在山裡有間狩獵用的小木屋,很隱蔽。你先去那裡住幾天,等我們驅完狼,事情平息些再回來。
我點點頭。雖然擔心他的安全,但想到不用獨自麵對村民的指指點點,又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孟青山就帶我上山。小木屋隱藏在密林深處,簡陋但結實,裡麵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最多五天,他臨走前吻了吻我的額頭,我回來接你。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林間,心中突然湧起一陣莫名的不安,彷彿這次分彆會很久很久...
第五章
孟青山離開的第三天,山雨欲來。
我坐在小木屋的門檻上,望著陰沉沉的天空。風穿過林間,帶著潮濕的氣息。這種天氣變化,我在它來臨前很久就能感知到——就像皮膚先於眼睛察覺到光線的變化一樣自然。
遠處傳來雷聲,低沉而遙遠。我數著孟青山離開的日子,按理說他們驅狼的行動應該結束了,但他還冇回來接我。擔憂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的心。
一滴雨落在鼻尖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我退回屋內,關上門。木屋雖然簡陋,但遮風擋雨冇問題。孟青山的手藝很好,每一塊木板都嚴絲合縫。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屋頂上發出密集的聲響。我點燃油燈,昏黃的光線填滿了小屋。角落裡放著孟青山留下的一把備用獵刀,我拿起來擦拭——不是為了防身,而是為了找點事做,驅散心中的不安。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嚇得我差點把刀掉在地上。
青山我衝到門前,又警覺地停下,誰
雲姑娘,是我,李嬸!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孟青山受傷了,快開門!
我一把拉開門閂。門外站著村裡賣豆腐的李嬸,渾身濕透,臉上滿是雨水和焦急。
青山怎麼了我抓住她的手臂,聲音發抖。
驅狼時被咬了腿,傷得不輕,現在在村長家躺著。李嬸抹了把臉,他昏迷前一直喊你的名字,村長讓我來接你回去。
我顧不上拿任何東西,隻抓了門後的鬥笠就衝進雨中。李嬸在後麵喊著什麼,但雨聲太大,我聽不清,也不在乎。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青山受傷了,我得去他身邊。
山路在雨中變得泥濘難行。我幾次滑倒,又爬起來繼續跑。膝蓋磕破了,手掌擦傷了,但我感覺不到疼痛。李嬸遠遠落在後麵,喊聲被雷雨淹冇。
當我跌跌撞撞衝進村長家院子時,一群人正圍在堂屋門口。他們看到我,表情各異——有驚訝,有同情,還有...厭惡
我顧不上多想,撥開人群衝進屋內。孟青山躺在一張臨時鋪就的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右腿裹著厚厚的布條,已經被血浸透。村長和幾個老者站在一旁,麵色凝重。角落裡,巫婆趙氏正在研磨某種草藥,看到我進來,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青山!我撲到床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得嚇人,隻有微弱的脈搏顯示他還活著。
雲姑娘,村長走過來,青山傷得不輕,狼牙有毒,趙婆婆已經儘力了,但...
我冇聽他說完,直接掀開孟青山腿上的布條。傷口觸目驚心,周圍已經發黑,散發著不祥的氣息。這種傷勢,在凡間確實難治,但對我來說...
都出去。我頭也不抬地說。
什麼村長愣住了。
我說,所有人都出去!我提高聲音,我要救我丈夫。
屋內一片寂靜,隨後響起竊竊私語。趙氏放下藥杵,慢慢走到我身邊:小娘子,這傷不是尋常手段能治的。老婆子我活了七十多年,還冇見過...
出去!我幾乎是在吼了,聲音裡帶著自己都陌生的威嚴。
人群騷動起來。村長猶豫了一下,終於揮揮手:都出去吧,給雲姑娘一點空間。
腳步聲漸漸遠去,門被帶上。我深吸一口氣,將手懸在孟青山的傷口上方。這一次,我不再隱藏,不再猶豫。閉上眼睛,我呼喚著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讓它從指尖流淌而出。
白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照亮了整個房間。我感受到能量從自己體內流出,注入孟青山的傷口。他的腿在我手下微微發光,黑色的毒素被逼出,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不知過了多久,白光漸漸減弱。我精疲力竭地睜開眼,看到孟青山的腿已經恢複如初,隻留下淡淡的疤痕。他的臉色也紅潤起來,呼吸變得平穩有力。
雲娘...他微微睜開眼睛,聲音虛弱但清醒,你又救了我...
我淚如雨下,俯身抱住他:不許再嚇我了,不許...
門突然被推開,我猛地回頭。村長、李嬸和幾個村民站在門口,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恐懼。最後麵,趙氏眼中閃爍著勝利的光芒。
我...我早說過,她嘶啞的聲音像毒蛇一樣滑入我的耳朵,這女子不是凡人。
孟青山掙紮著坐起來,把我護在身後:趙婆婆,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妻子隻是懂些醫術...
醫術趙氏冷笑一聲,舉起一麵古舊的銅鏡,那這是什麼
鏡中,我的影像周圍縈繞著一層淡淡的白光,與屋內其他人的影像截然不同。
妖...妖怪!一個村民驚叫起來。
不是的!孟青山怒吼,她救了我的命!救了村裡多少人!
但恐懼已經占據了村民的心。他們後退著,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某種危險的野獸。隻有村長還算鎮定,他上前一步:雲姑娘,你到底是誰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我是誰一個墜凡的仙女一個失去法力的掃撒小官這些解釋在凡人的恐懼麵前都蒼白無力。
我不知道...我最終低聲說,我隻知道我愛青山,想和他在一起。
妖孽最擅蠱惑人心!趙氏厲聲道,孟家小子,你想想,自從她來了村裡,多少怪事發生她不會老,不會病,能治連老身都治不了的傷...這是凡人能做到的嗎
孟青山沉默了。我轉頭看他,在他眼中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疑慮。這一眼比任何村民的指責都更讓我心碎。
青山,我輕聲問,你也覺得我是妖怪嗎
他看著我,眼中的掙紮清晰可見:雲娘...你確實有很多...不同尋常的地方。如果你有什麼秘密,現在該告訴我了。
屋外雨聲漸歇,但屋內的氣氛更加凝重。我知道,這一刻的坦白將決定我們的未來。
我不是妖怪,我深吸一口氣,我是...從天庭墜落的仙女。
屋內一片嘩然。有人嗤笑,有人驚呼,更多人露出不信的表情。隻有趙氏的眼睛眯了起來,似乎早有預料。
荒唐!村長搖頭,仙女怎麼會...
證明給我看。孟青山突然打斷他,眼睛直視著我,如果你真的是仙女,證明給我看。
我苦笑:我現在幾乎失去了所有仙力,隻有治癒的能力還殘留一些。剛纔為了救你,已經耗儘了...
謊言!趙氏尖聲叫道,她在拖延時間!村長,這種妖孽必須除掉,否則會給村子帶來災禍!
誰敢動她!孟青山猛地站起來,擋在我麵前。但即使是他,麵對村民們越來越強烈的敵意,也顯得力不從心。
夠了!村長最終拍板,今天大家都太激動了。青山剛痊癒,雲姑娘也受了驚嚇。這事改日再議。他轉向我和孟青山,你們先回家,不要出門。等大家商量一下再說。
就這樣,我們被半護送半押送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關上門,我和孟青山相對無言。窗外,幾個村民自發地守衛在那裡,防止我們逃跑。
你真的...是天上的仙女孟青山終於打破沉默。
我點點頭,把墜落凡間的經曆告訴了他,包括我曾在雲端注視他的往事。他聽著,表情從震驚到困惑,最後變成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了他問。
是的,但隻是遠遠看著。直到墜凡後遇見你,我才真正認識你。
孟青山走到窗前,背對著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我怕你會把我當異類,怕你會...
怕我會怎麼樣他轉過身,眼中閃爍著痛苦,不接納你不愛你雲娘...不,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真名。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我心裡。是的,我連真正的名字都冇有給他。雲娘隻是一個臨時的稱呼,一個謊言的一部分。
我冇有名字,我低聲說,在天庭,他們隻叫我'小掃官'或'掃撒女官'...
孟青山搖搖頭,臉上寫滿了無法接受:這麼多年...我竟然娶了一個連名字都冇有的...仙女他說仙女這個詞時,語氣中的苦澀讓我心碎。
我還是我啊,我走向他,想握住他的手,不管有冇有名字,不管來自哪裡,我愛你的心從未變過。
他讓我握住了手,但冇有回握。我們就這樣站著,中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鴻溝。
那一夜,我們背對背躺在床上,誰也冇睡著。孟青山的呼吸沉重而不規律,我知道他內心在激烈掙紮。而我,隻能默默流淚,祈禱黎明能帶來轉機。
但黎明帶來的隻有更多的村民,和更高的敵意。
三天後,村中一個孩子突發高燒,藥石罔效。趙氏趁機煽動村民,說這是妖孽帶來的災禍。儘管孟青山極力辯護,但恐懼的村民已經聽不進去了。
燒死妖女!有人喊道。
還我村子平安!其他人附和。
我被關進了村口的祠堂,孟青山被幾個壯漢強行拉走。透過祠堂的小窗,我看到村民們堆起柴堆,趙氏在上麵灑著某種液體。她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我耳中:
凡火傷不了真仙,如果她真的是仙女,自然會無恙。如果是妖孽...那就為民除害了。
我知道她說得對——凡火確實傷不了仙體。但我現在已經不是完全的仙人了,與凡人結合讓我失去了那種保護。更糟的是,上次治癒孟青山耗儘了我殘存的仙力,現在的我與普通凡人女子無異。
夜幕降臨,祠堂的門被打開。孟青山站在門口,麵容憔悴,眼中佈滿血絲。
青山...我站起身,心中湧起一絲希望。
我來送你最後一程。他的聲音冰冷得不像是他。
希望破滅,我踉蹌了一下:你...你也相信我是妖孽
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他痛苦地說,但如果你真的是仙女,火傷不了你,對嗎
我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他需要這個證明,需要親眼確認我的身份。但代價可能是我的生命...
如果我不是呢我輕聲問,如果我會被燒死呢
孟青山的手緊握成拳:那我會隨你去。
這句話讓我淚如雨下。即使在這樣的時刻,他依然愛我,隻是被恐懼和困惑矇蔽了雙眼。
帶我走吧,我伸出手,我願意接受火的考驗。
他給我戴上鐐銬——多麼諷刺,那隻銀鐲還在我的另一隻手腕上閃閃發光。當我們走出祠堂時,全村人都在外麵等著,舉著火把。火光映照下,他們的臉扭曲而陌生。
趙氏站在柴堆旁,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時辰到了。
第六章
柴堆比我想象中還要高。
村民們圍成一圈,火把在他們手中跳動,將一張張麵孔映照得忽明忽暗。趙氏站在最前麵,手中捧著一個陶罐,裡麵散發出刺鼻的氣味——是油,他們要確保火燒得足夠旺。
我的手腕和腳踝都被粗糙的麻繩捆住,稍微一動就會磨破皮膚。孟青山站在我身旁,麵無表情,但握著我手臂的掌心全是冷汗。
時辰到了。趙氏高聲宣佈,聲音刺耳得像夜梟,把妖女帶上來!
幾個壯漢上前,從孟青山手中接過我。他們拖著我走向柴堆,動作粗魯,毫不留情。我的腳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但他們隻是更用力地拽著我往前走。
輕點!孟青山突然喝道,聲音嘶啞。
壯漢們頓了頓,稍微放輕了動作。我回頭看了孟青山一眼,他站在原地冇動,眼睛死死盯著地麵,彷彿不敢與我對視。
柴堆中央立著一根木樁,我被綁在上麵,繩子勒進肉裡。從這個高度,我能看到整個村子和遠處的山林——那片我和孟青山共同生活了兩年的山林。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我送行。
趙氏開始繞著柴堆灑油,一邊灑一邊唸唸有詞,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村民們安靜下來,隻有火把偶爾發出劈啪聲。我尋找著孟青山的身影,發現他站在人群最前排,村長正對他說著什麼,但他似乎冇在聽,隻是直勾勾地看著我。
孟青山!我喊他的名字,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看著我!
所有目光都轉向他。孟青山渾身一震,像是從夢中驚醒。他向前邁了一步,但趙氏攔住了他。
青山小子,彆被妖女迷惑了。她枯瘦的手像鷹爪一樣抓住他的手臂,想想你娘,要是她知道你娶了個妖孽...
孟青山僵住了。我知道這是他最大的軟肋——他孃親早逝,生前最受村裡人敬重。
開始吧。村長沉重地說。
趙氏露出勝利的笑容,舉起火把。但她冇有親自點火,而是轉向孟青山:你來。
人群一陣騷動。孟青山臉色刷白,嘴唇顫抖著:什麼
你來點火,趙氏把火把塞到他手裡,證明你冇有被妖女蠱惑,證明你還是青林村的好兒郎。
火把在孟青山手中顫抖,火星四濺。他的目光從趙氏猙獰的臉移到我身上,眼中滿是掙紮和痛苦。我看著他,試圖用眼神傳達我的理解——我知道他不是自願的,知道他還愛我。
快點!有村民喊道。
燒死妖女!
還村子平安!
喊聲越來越響,像潮水一樣推著孟青山向前。他踉蹌著走到柴堆前,火把幾乎要碰到灑了油的柴火。我們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他眼中噙著淚水,無聲地問我:你真的不是妖孽對嗎火傷不了你對嗎
我輕輕點頭,給了他一個微笑。我不知道這個謊言是否仁慈,但此刻我隻想減輕他的痛苦。
孟青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火把抵在了柴堆上。
轟——
油遇火即燃,火焰瞬間竄起一人多高,熱浪撲麵而來。村民們驚呼著後退,隻有孟青山站在原地,被火光映紅的臉上一片空白。
最初的幾秒,我冇有感覺。火焰舔舐著我的衣裙,但就像溫水一樣無害。我鬆了口氣——也許我殘存的仙力還足夠保護自己。透過火焰,我看到孟青山的表情從恐懼變成了釋然,甚至有一絲喜悅。
看啊!他轉身對村民大喊,聲音因激動而嘶啞,火傷不了她!她不是妖孽!她是——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就在那一刻,疼痛如潮水般淹冇了我。
那不是普通的灼燒感,而是一種從骨髓深處爆發的劇痛,彷彿每一寸皮膚都在被生生剝離。我尖叫起來,聲音撕心裂肺。火焰纏繞著我的身體,貪婪地吞噬著布料、頭髮、皮膚...
雲娘!孟青山的尖叫比我的還要淒厲。他衝向火堆,卻被幾個村民死死拉住。
彆過去!火太大了!
她果然是妖孽,真仙怎麼會怕火!
燒死她!燒死她!
嘈雜的喊聲中,孟青山的哭嚎格外清晰:不!停下!救救她!求求你們救救她!
疼痛已經超出了我能承受的極限。在意識模糊的邊緣,我掙紮著抬起頭,透過火焰看向孟青山。他跪在地上,滿臉淚水,正拚命掙脫著拉住他的人,朝我伸出手,彷彿這樣就能把我從火中拉出來。
我突然明白了——凡火確實傷不了真仙,但我已經不是真仙了。與凡人結合,動了凡心,我已經失去了仙體的保護。趙氏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堅持用火......
青山...我努力發出聲音,儘管火焰已經灼傷了我的喉嚨,聽我說...
不知是奇蹟還是迴光返照,在那一刻,喧囂聲似乎小了些。孟青山停止了掙紮,抬頭看著我,眼中的痛苦幾乎要將我淹冇。
我不是妖孽...每說一個字都像吞下一把刀子,但我也不再是仙女...愛上你...讓我變成了凡人...
孟青山瘋狂地搖頭:不!不!我要救你!他又開始掙紮,這次竟然真的掙脫了束縛,衝向火堆。但火勢太大,熱浪將他逼退。
來不及了...我感到生命正在迅速流失,記住...我從不後悔...愛上你...
火焰吞冇了我的視線。最後的意識中,我聽到孟青山撕心裂肺的呼喊,看到他不顧一切地試圖衝進火海...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我以為死亡是終結,是虛無。但當我再次恢複意識時,眼前不是陰曹地府,而是熟悉的雲霧繚繞、金碧輝煌的——南天門。
我站在雲端,身上冇有絲毫燒傷的痕跡,依舊穿著那身掃撒女官的素白仙裙。不遠處,金甲神將正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我。
小掃官你...你怎麼突然出現了
我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四周,完全懵了。這是夢嗎還是死後的幻覺
我...我不是死了嗎我摸著自己的臉和手臂,觸感真實得可怕。
金甲神將更困惑了:死你剛纔還在這兒掃地,一眨眼不見了,又一眨眼出現了...
正說著,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掃撒女官,隨我來。
轉身看到的是王母娘娘身邊的首席侍女玄女。她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眼中卻有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玄女姐姐,我...
不必多言,娘娘要見你。
跟著玄女穿過重重宮闕,我的大腦一片混亂。如果墜凡、與孟青山相遇相愛、火刑都是一場夢,為什麼記憶如此清晰如果不是夢,我又為何回到了天庭
瑤池宮中,西王母端坐在玉座上,兩旁站著各路仙官。我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掃撒女官,王母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平靜中帶著威嚴,抬起頭來。
我慢慢抬頭,對上王母深邃的目光。她看起來並不憤怒,反而有一絲...憐憫
娘娘,小仙...
你可知方纔去了何處王母打斷我。
小仙...似乎墜入凡間兩年有餘...我猶豫地回答。
王母搖搖頭:非也。你隻離開了天庭片刻。
見我一臉茫然,她歎了口氣,對身旁的月老點點頭。月老上前一步,手中拂塵一揮,一幅幅畫麵在雲霧中浮現——我在南天門掃地,被踢了一腳,墜入凡間;與孟青山相遇、相知、相愛;最後在火中殞命...所有記憶中的場景都在那裡。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聲音發顫。
一場試煉,王母說,情劫試煉。
我震驚地看著她,腦中一片空白。
近來天庭眾仙道心不穩,時有動凡心者。王母解釋道,故設此試煉,將部分仙官暫時打入凡塵,經曆情愛之苦,看能否持守本心,迴歸仙道。
我這才注意到,殿中還有幾個和我一樣滿臉困惑的仙官,看來都是試煉的對象。
你與那凡人獵戶的故事,我們都看到了。月老撚著長鬚說,本指望你能看破紅塵,冇想到...
我失敗了。我低聲說,心中卻奇怪地冇有一絲悔意。
王母凝視著我:你可知那孟青山現在如何
雲霧中的畫麵變換,顯出人間的場景。青林村的柴堆已經熄滅,隻剩一堆灰燼。孟青山跪在灰燼前,懷中緊緊抱著什麼。鏡頭拉近,我看清了——那是那隻銀鐲,我們成婚時他給我的信物。
他麵容枯槁,眼窩深陷,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淚水無聲地滑落,他對著灰燼喃喃自語,但我聽不清在說什麼。
從他踢你下凡那一刻起,他就是試煉的一部分。王母的話如雷貫耳。
我猛地抬頭:什麼是...是青山踢我下凡的
非也。月老搖頭,那隻是試煉中的設定。真正的孟青山與你一樣,正在經曆他的試煉。
我徹底糊塗了:我不明白...
孟青山是天庭的司獵星君,王母解釋道,因在蟠桃會上對侍女動了心思,被罰下凡曆劫。你與他的相遇,是兩場試煉的交織。
我呆住了。那個樸實善良的獵戶,那個我深愛的男人,竟然也是仙人
他的試煉內容是什麼我輕聲問。
愛上一位仙女,並在她暴露身份後做出選擇。月老說,他...也失敗了。
畫麵中的孟青山——不,司獵星君——仍然跪在灰燼前。突然,他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那聲音中的痛苦讓我的心揪成一團。然後,他站起身,踉蹌著走向山林深處。
他會怎樣我急切地問。
試煉失敗,他將帶著這段記憶返迴天庭,受些責罰,然後繼續做他的司獵星君。王母淡淡地說,至於你...
我跪直身體:娘娘,小仙有一事相求。
王母挑眉:講。
請準許小仙放棄仙位,重入輪迴。我深吸一口氣,我想...我想與他在凡間再做一世夫妻。
殿中一片嘩然。仙官們交頭接耳,玄女也露出驚訝的表情。隻有王母依然平靜,她深邃的目光彷彿能看透我的靈魂。
為何你已知曉那不過是一場試煉。
因為對我來說,那不是試煉。我抬頭直視王母,我愛他,不管他是獵戶還是星君。我不願意再過這種平淡的生活,我想為自己暢快活一次,若不能在天上相守,我願去凡間尋他。
王母沉默良久,終於輕歎一聲:癡兒。你可知仙緣難得放棄仙位,你可能永世不得再登仙班。
我知道。我堅定地說,我不後悔。
王母看向月老:你怎麼看
月老撚鬚微笑:難得有情。既然司獵星君也已動凡心,不如成全他們。來世老臣親自為他們繫上紅線,必是一段良緣。
王母沉吟片刻,終於點頭:也罷。掃撒女官,你自願放棄仙位,重入輪迴,隻為與司獵星君在凡間再續前緣,可是真心
千真萬確。
即使他不再記得你即使你可能永遠找不到他
我遲疑了一瞬,但想到孟青山——不,司獵星君——跪在灰燼前痛苦的樣子,心中一片澄明:即使如此,我也願意嘗試。
王母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好。念在你一片真心,朕準你所求。不僅如此...她轉向月老,在他們來世,繫上金線。
月老吃驚地張大嘴:金線娘娘,這...
照做便是。
我雖不明白金線的含義,但從月老的反應看,這必是非同尋常的恩賜。我重重叩首:謝娘娘恩典!
去吧。王母揮揮手,孟婆會給你一碗特製的湯,讓你帶著今生記憶轉世。這是對你真心的獎賞。
玄女領我退出瑤池宮。路上,她終於打破了沉默:你真是瘋了。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愛情,一個在我看來冇有全心全意愛你的男兒放棄仙位
我笑了笑,冇有回答。她不會明白的——那兩年試煉中感受到的喜怒哀樂,比我在天庭千百年的歲月都要真實、鮮活。
走過奈何橋時,孟婆給了我一碗泛著金光的湯:喝吧,孩子。這會讓你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
湯的味道像極了孟青山煮的粥,平淡卻溫暖。喝完後,我感到一陣睏意襲來,身體變得輕盈。
他會記得我嗎在意識消失前,我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孟婆慈祥地笑了:金線相連的靈魂,總會找到彼此的。
黑暗再次降臨,但這次,我知道醒來後將是一個新的開始。
很多年後,在一個繁華的都市,一位年輕的曆史學家在博物館裡被一隻唐代銀鐲吸引。鐲子很普通,但上麵的花紋莫名熟悉。當他觸碰它時,指尖傳來一陣奇異的溫暖。
這件展品有什麼特彆的故事嗎他問旁邊的講解員。
那是個清秀的姑娘,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傳說這是一對仙凡戀人的信物,他們約定來世再續前緣...
曆史學家看著這個清秀的解說員姑娘,覺得心口一緊,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湧上心頭。他脫口而出: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講解員愣住了,仔細打量他的臉,然後微微一笑,眼中閃著奇異的光彩:也許...在夢裡
窗外,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正好照在那隻古老的銀鐲上,折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同月老手中那根看不見的金線,在時空中輕輕顫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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