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親手設計的大橋,竟成了我婚姻的墳場。
而我的妻子喬霜,正親手為我掘墓。
她就那麼冷冰冰地杵在那兒,跟一尊冇有感情的玉雕似的,眼睜睜地瞅著那個叫杜南峰的暑期工,把我嘔心瀝血的爆破方案攪得天翻地覆。
那小子,膽子比天還大。
他居然敢把爆破山體用的高濃度炸藥,偷偷摸摸地換成了辦喜事才用的藍色煙花!
我腦子嗡地一聲,血氣直沖天靈蓋,一個箭步就想衝上去把他摁倒。
你個憨包,搞啥子嘛!
可杜南峰那小子,滑得跟泥鰍似的。
他非但冇半點心虛,反而跟變戲法一樣,從他那身嶄新西裝的內兜裡,掏出一封燙著金邊的辭退信。
啪地一聲,甩在我臉上。
紙張的棱角颳得我臉頰生疼。
一個臭打工的,也敢來教我做事
他下巴抬得快要戳破天花板,嘴角那抹譏諷的笑,像是淬了毒的鉤子,紮得我心口發緊。
你曉不曉得我婆娘是哪個
話音還冇落乾淨,更離譜的事情發生了。
他哢噠一聲,摸出個亮閃閃的Zippo打火機,湊近了那張我熬了整整三年,用掉了上千根繪圖鉛筆,一筆一劃才磨出來的大橋總設計圖。
刺啦——
橘紅色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圖紙的邊緣,迅速蔓延,將那些複雜的線條和精密的計算數據,吞噬成一團飛舞的灰燼。
那是我三年的青春啊!
孟煜我跟你講,莫說是藍色煙花,就算這座跨海大橋修好了,那也得跟我姓杜!
他囂張的吼聲在空曠的工地上迴盪,刺耳得像烏鴉的叫聲。
我的視線卻死死地凝固在他不斷晃動的左手上,無名指上那枚閃著光的戒指,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了我的瞳孔。
心,猛地一沉,墜入了冰窟。
那戒指……
那分明是我三個月前離奇失蹤的婚戒!
我死死地盯著他,腦子裡亂成一鍋粥,無數個片段閃回、碰撞,最後拚湊出一個讓我渾身發冷的真相。
我突然就笑了。
不是那種開心的笑,是發自肺腑的、帶著無儘悲涼和嘲弄的輕笑。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反手就撥通了國家橋梁局局長林嶽的私人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林局。我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聽說咱們這個跨海大橋項目,被私人給承包了
既然人家這麼有本事,那我這個不入流的設計師,就不在這兒礙眼了。
我,孟煜,現在就撤了。
說完,我冇等林嶽回話,乾脆利落地掐斷了通話。
一抬頭,正好看見杜南峰那張扭曲的臉。
他像是為了示威,抓起桌上剩下的一遝厚厚的建築方案,瘋了似的從窗戶一股腦兒地扔了出去!
嘩啦啦——
那些凝聚了我無數個日夜心血的紙張,像一群被折斷翅膀的白鴿,在空中無力地翻飛,然後一張張、一疊疊,淒慘地飄落在工地下方的積水潭裡。
墨跡迅速暈開,紙張被打濕、揉碎,徹底報廢。
他慢悠悠地點了根菸,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把煙霧全噴在我臉上。
那雙三角眼裡,儘是鄙夷和不屑,在我身上來回掃射,彷彿在打量一隻可以隨意踩死的螞蟻。
今天,就算你把天王老子喊來,也得給老子捲鋪蓋滾蛋!
憤怒,像火山噴發一樣,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攥緊雙拳,骨節捏得咯咯作響,一個猛子紮過去,一把薅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你個狗日的曉不曉得你剛剛扔掉的是些啥子!
我雙目赤紅,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顫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那些數據,隨便泄露一個出去,都夠你死八百回!你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賠的!
放開杜總監!
我的話還冇吼完,兩邊的胳膊就被突然冒出來的保安死死架住。
他們力氣大得嚇人,像拖死狗一樣把我拖拽著,然後毫不留情地,砰一聲,把我扔在了會議室冰冷堅硬的地板上。
膝蓋磕在地上,鑽心的疼。
杜南峰施施然地走到我麵前,彎下腰,將長長的菸灰,輕蔑地彈在我的臉上。
溫熱的灰燼落在皮膚上,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羞辱。
他笑了,笑得猖狂又得意。
幾張爛紙罷了,也就你這種冇見過世麵的打工仔,纔會緊張成這個鬼樣子。
他頓了頓,故意把聲音拔高八度,確保會議室裡每個人都能聽見。
老子可是喬總親自請來的總指揮官!識相的,就麻溜地給老子滾!
這話像一個信號。
會議室裡那些原本噤若寒蟬的同事們,瞬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爆發出一陣刺耳的鬨堂大笑。
就是!杜總監可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幾張破圖紙算個屁啊人家動動手指頭,兩分鐘就能給你畫個更好的!
可不是嘛!咱們杜總可是喬總未來的老公,咱們承包商的準女婿!開除你這條亂叫的狗,還不是跟玩兒一樣
未來的老公
我顧不上膝蓋傳來的劇痛,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死死地盯著杜南峰那張寫滿得意的臉。
我一字一頓,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喬霜的丈夫
你,敢不敢,讓她親自站在我麵前,把這話,再說一遍
我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
那個女人,就在昨天晚上,還躺在我的臂彎裡,溫柔地吻著我的額頭,在我耳邊輕聲許諾。
她說,孟煜,再等等,等這個國家級的大橋項目正式落成,我們就向全世界公開我們隱婚的訊息。
她說,到那時,你就是我喬霜最驕傲的丈夫。
可現在……
她怎麼就成了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杜南峰的婆娘
杜南峰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故意在我麵前,炫耀般地晃了晃他無名指上的婚戒。
我瞪大了眼睛。
那枚戒指……我太熟悉了!
那是我當初向喬霜求婚時,跑遍了半個歐洲,才找到一位隱居的珠寶設計大師,親手為我們量身定製的。
款式是獨一無二的同心橋,全世界,僅此一枚!
可就在三個月前,這枚對我意義非凡的戒指,卻不翼而飛。
當時喬霜還抱著我,柔聲安慰我說,老公你彆急,最近你天天熬夜加班,肯定是不小心把戒指落在工位哪個角落了。
我信了她的話。
我把工位翻了個底朝天,把每一個抽屜,每一個檔案夾都掏空了,甚至連地毯都差點掀起來,卻始終冇找到婚戒的蹤影。
直到這一刻,我纔像個傻子一樣,恍然大悟。
原來,戒指不是丟了。
是連同她的那顆真心,一起被她親手送給了另一個男人。
我又怎麼可能找得到
頭頂上方,傳來杜南峰刻薄的冷嗤聲。
你算哪根蔥一坨臭狗屎!也配讓我老婆親自過來見你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解氣,又提出了一個更加過分的,足以將一個男人的尊嚴踩進泥土裡的要求。
不想被開除也行。
你,現在,立刻,馬上,跪下來!
給老子,磕三個響頭!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保證,以後再也不敢對我的決策,說半個‘不’字!
那樣的話,老子心情一好,說不定就考慮放你一馬。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一尊被風霜侵蝕的雕像。
我甚至冇再看他一眼,隻是用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他身後那群搖旗呐喊、狐假虎威的烏合之眾。
山體爆破,不是娃娃耍的過家家。
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所有炸藥的型號、用量,甚至到每一個鑽孔的角度和深度,都是經過上千次模擬,精密計算出來的結果。
現在,你們說改就改,甚至異想天開地用藍色煙花來代替,一旦影響了山體結構,導致整個國家項目出現不可逆的後果……
我目光如炬,直刺人心。
這個責任,你們誰,擔得起
這話一出,剛纔還喧囂不已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些起鬨的員工,一個個麵麵相覷,臉上露出了些許慌亂和後怕。
唯獨那個杜南峰,依舊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模樣。
孟煜,你少在這兒危言聳聽,嚇唬哪個!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試圖用氣勢壓倒我心裡的防線。
你就是嫉妒!嫉妒喬霜姐慧眼識珠,把這麼重要的項目交給了我!所以你才故意往老子身上潑臟水,想把我搞下去,你好自己上位!
你莫忘了,老子是喬霜的老公!就算天塌下來,也多的是人給老子撐腰!
他雙手叉腰,脖子梗得像隻鬥勝了的公雞,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讓人看了直犯噁心。
就在這時——
吱呀——
會議室厚重的實木大門,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逆著光,出現在門口。
是喬霜。
她今天穿了一身乾練的白色西裝,長髮高高盤起,妝容精緻,氣場全開。
杜南峰一瞅見她,像是見到了救星,立刻換上一副委屈巴巴的嘴臉,惡人先告狀地衝了過去。
喬霜姐!你可算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被孟煜給欺負死了!
他居然敢當著所有人的麵,質疑我做的方案!還說要把我攆出公司!嗚嗚嗚……
喬霜的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森冷地掃向我。
那眼神裡,冇有一絲一毫的夫妻情分,隻有上位者對下屬的審視和不悅。
孟煜。
她的聲音,毫無溫度,像寒冬臘月裡的冰。
誰給你的膽子,動我的人
我強忍著心口的刺痛,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
第一,我冇說要趕他走,是他,從頭到尾,都想把我逼走。
第二,他的方案裡,關於爆破材料的預算和選型那塊,有嚴重的問題,根本是在胡鬨。
我頓了頓,看著她那張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臉,一字一句地問道:
喬霜,你真要為了你的姘頭,拿國家級的重點工程開玩笑你真要任由他搞出個豆腐渣工程,去害死那些無辜的老百姓嗎
我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她最敏感的神經。
話音未落——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左臉上。
空氣,瞬間凝固。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我的左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浮起五個清晰的、通紅的指印,火辣辣地疼。
但,再疼,也比不上我心裡的疼。
喬霜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和厭惡,彷彿我纔是那個肮臟不堪、不可理喻的人。
果然,心裡齷齪的人,看什麼都是臟的。
她轉向杜南峰,眼神瞬間變得溫柔似水,聲音也軟了下來。
南峰可是我花重金從國外請回來的建築精英,耶魯大學建築係的高材生!他的方案,怎麼可能會有問題
她轉回頭,又用那種冰冷的眼神剜著我。
倒是你,孟煜!因為嫉妒,就故意挑撥離間,惡意中傷!你,必須給南峰賠禮道歉!
我用舌尖,輕輕頂了頂發燙的臉頰,一股血腥味在口腔裡瀰漫開來。
心底,泛起一陣陣無法言說的酸楚和悲涼。
我都記不清,喬霜有多久,冇有這樣義無反顧地護著我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隻剩下了猜忌和防備
耶魯大學建築係的高材生
我差點笑出聲來。
我作為耶魯大學建築係的特聘榮譽教授,每年都會回去開幾場講座,怎麼從來冇聽說過,係裡有杜南峰這號驚天動地的人物
喬霜啊喬霜,你大概還不知道吧。
這次國家級的跨海大橋項目,之所以會指定由你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來承包。
不是因為你的能力有多出眾。
而是因為,我,孟煜,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
上麵為了給我行個方便,讓我能更好地把控全域性,才破格選擇了你的公司。
你沾著我的光,享受著我為你鋪平的道路。
轉過頭,就想一腳把我踹開,扶持你的新歡上位
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冇等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喬霜已經走到了杜南峰跟前,旁若無人地幫他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領帶。
那聲音,軟得能滴出水來。
你放心,有我在,冇人敢質疑你的本事。
杜南峰立刻順杆往上爬,擺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眼眶都紅了。
喬霜姐,要不……要不還是讓孟煜哥來負責這個跨海大橋項目吧。他今天這麼詆譭我,我以後還怎麼在建築圈裡混啊我還怎麼做人啊
他這副綠茶味十足的表演,看得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喬霜聽了,卻是心疼得不行,看我的眼神,更添了幾分刻骨的厭惡和冰冷。
孟煜!
她厲聲喝道。
你要是還想留在這個公司,現在,立刻,馬上,給南峰道歉!
不然,你就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在場的員工一見這架勢,哪還看不明白風向
立刻就有馬屁精跳了出來,跟著落井下石。
喬總,您是不知道啊!這個孟煜,仗著跟您關係近,平時在公司裡就橫行霸道的,根本不把我們新來的杜總監放在眼裡!
就是就是!我們杜總監那是靠真本事吃飯的!不像某些人,拿著雞毛當令箭,整天就知道對我們這些底層員工作威作福!
聽著眾人對我的口誅筆伐,喬霜看我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
孟煜,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不過是幫我做了幾個小項目,立了點微不足道的功勞,你就敢騎到專家的頭上作威作福了
再由著你這麼瞎折騰下去,公司遲早要被你給搞垮!
說著,她忽然轉向眾人,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高聲宣佈:
從今天起,孟煜,不再是項目總工程師!
降職為杜總監的助理!
以後,他所有工作上的安排,都必須聽從南峰的指揮!誰要是看到他陽奉陰違,立刻向我彙報!
我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我們相伴五年,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喬氏建設在業內小有名氣。
這五年裡,為了幫她的公司快速站穩腳跟,我推掉了多少國內外頂尖名企拋來的橄欖枝
我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驕傲和身段,隱姓埋名,甘願做她背後的男人。
甚至,為了幫她拿下這個足以讓她一飛沖天、名利雙收的跨海大橋項目,我不惜動用了我父親積攢了一輩子的人脈和聲望。
可我換來了什麼
我換來的,就是我深愛了五年的妻子,和一個來路不明、滿嘴謊話的實習生,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
她甚至,把我送給她的、象征著我們愛情和婚姻的婚戒,都親手戴在了那個男人的手上!
喬霜還在旁若無人地和杜南峰咬著耳朵,說著悄悄話,那眼底眉梢,儘是藏不住的欣賞與寵溺。
而杜南峰,則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得意洋洋地朝我挑了挑眉,眼神裡的挑釁和炫耀,毫不掩飾。
見我站在原地,像根木頭樁子一樣,遲遲冇有動作。
喬霜眼裡的那點虛偽的溫柔,瞬間被不耐煩所取代。
孟助理!
她刻意加重了助理兩個字的讀音,尖銳又刺耳。
還杵在那兒搞啥子是等著我親自彎腰,請你給杜總監道歉嗎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後扔進了萬年冰窟。
徹底,涼透了。
我緩緩抬起頭,直視著喬霜的眼睛,一字一頓,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說出了那句我從未想過會說出口的話。
喬霜。
我們,離婚吧。
喬霜臉上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怔。
隨即,她的眼底深處,飛快地閃過一絲我看不懂,但卻莫名熟悉的異樣情緒。
是……如釋重負
孟煜,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竊喜。
離婚,可是你主動提出來的,我可冇逼你!
我立刻就聽懂了她這句話裡隱藏的深意。
原來,她早就動了離婚的念頭。
她早就想一腳把我踹開了。
她一直在等的,就是等我受不了這種羞辱,主動開口提出離婚。
難怪,她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護著杜南峰。
難怪,她敢當著所有人的麵,打我耳光,逼我下跪。
因為在她心裡,我早就是一個可以隨時被拋棄的棄子了。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意裡滿是苦澀。
想清楚了。
再清楚不過了。
我的話音剛落,她立刻像是怕我反悔一樣,轉身快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從最下麵的抽屜裡,抽出了一份檔案,啪地一聲,甩在我麵前的會議桌上。
既然想清楚了,那就簽了吧。
我垂眸看去,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一份早已擬好的、裝訂整齊的離婚協議書。
而在協議書的末尾處,喬霜的名字,已經用一種龍飛鳳舞、迫不及待的筆跡,清清楚楚地簽在了上麵。
我顫抖著手,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協議的內容。
我的眉頭,越皺越緊。
心,也一點一點地沉入穀底。
喬霜,你要我……淨身出戶
喬霜雙手環胸,靠在辦公桌上,理直氣壯,甚至帶著一絲報複的快感。
對,就是淨身出戶。
孟煜,這可是婚禮當天,你自己親口答應的。
想不起來了沒關係,我幫你好好回憶回憶。
她拿起遙控器,打開了會議室裡的投影儀。
幕布上,很快就出現了一段高清的短視頻。
畫麵裡,我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新郎服,手裡捧著鮮豔的玫瑰,臉上洋溢著的是無法掩飾的、發自內心的幸福和喜悅。
鏡頭外,傳來一個伴娘起鬨的聲音:
新郎官,我們可得問你個正經問題!要是有一天,你做了對不起我們家霜霜的事情,或者說,是你主動提出要跟霜霜離婚,那該怎麼辦啊
視頻裡的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斬釘截鐵地回答:
不可能!絕對不會有這種時候!
哎呀,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必須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對著鏡頭,給我們霜霜一個承諾才行!
我深情地看向身旁穿著潔白婚紗、美得不可方物的喬霜,眼眶微微泛紅,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的鄭重:
好,我孟煜今天就在這裡發誓。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是我孟煜對不起喬霜,或者是我主動提出離婚……
我,淨身出戶!
喬霜,我愛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隻愛你一個人。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
喬霜的指尖,在光滑的會議桌上,輕輕地點著,發出噠、噠、噠的聲響,像是在為我的愛情,敲響喪鐘。
她的語氣裡,滿是勝利者的得意和炫耀。
孟煜,你自己對著鏡頭,當著所有親朋好友的麵發過的毒誓,你該不會……想不認賬吧
我死死地盯著幕布上那張定格的畫麵。
畫麵裡的我們,相視而笑,眼裡滿滿的都是對彼此的愛意和對未來的憧憬。
可現實中的她,卻正站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用我們曾經的誓言,作為武器,對我步步緊逼,趕儘殺絕。
錄這段視頻的時候,我是真的,發自內心地以為,我能和喬霜白頭偕老,相伴一生。
可到頭來,我以為的一輩子,不過是短短的五年。
一場笑話。
會議室裡,其他同事望向我的目光裡,憐憫、同情、幸災樂禍、感慨……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壓得我喘不過氣。
而站在喬霜身邊的杜南峰,眼底那翻湧的貪婪、亢奮和得意,更是連最基本的遮掩都懶得做了。
彷彿他已經看到了自己接管我的一切,走上人生巔峰的輝煌未來。
喬霜。
我再次開口,聲線卻出奇地平穩,平靜得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如你所願。
我,淨身出戶。
還有,這座跨海大橋的項目,我,正式退出。
說完,我拿起筆,在那份冰冷的離婚協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冇有絲毫的猶豫。
簽完字的瞬間,我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但我還是強撐著站直了身體,轉身便要離開這個讓我壓抑到窒息的空間。
站住!
喬霜冰冷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我頓住腳步,卻冇有回頭。
我怕我一回頭,就忍不住會問她一句——喬霜,這五年,你到底有冇有,哪怕一丁點,愛過我
孟煜,跨海大橋項目已經正式啟動,不是你現在說退出,就能撂挑子不乾的。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命令。
畢竟,項目組所有核心人員的名單,早就已經提交給國家橋梁局備案了。你現在要是撂挑子跑了,或者在外麵亂說話,敗壞我和南峰的名聲,影響了項目進度,這個責任,誰來擔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片寒潭。
那你想如何
很簡單。
喬霜的聲音,清晰地從背後傳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子。
就算你要走,也必須等橋梁局那邊正式批準你的離職申請。
而在這期間,你,必須老老實實地,給南峰當好他的助理!
我倏地轉身,難以置信地盯著她那張冷酷無情的臉。
讓我淨身出戶還不夠
還要我留下來,繼續忍受杜南峰那個小醜的折辱
喬霜,你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杜南峰適時地朝我揚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小人得誌的笑容。
孟助理,那往後的日子,就請你……多多關照了。
有了喬霜這把尚方寶劍親自坐鎮,杜南峰折辱起我來,愈發地肆無忌憚,變本加厲。
他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當著公司所有同事的麵,大聲地支使我去給他拖地、倒垃圾、泡咖啡,甚至還要我親手給他洗那雙散發著惡臭的襪子。
彷彿隻有通過這種方式,不斷地踐踏我的尊嚴,才能填補他內心那卑劣又空洞的虛榮。
跨海大D橋項目啟動儀式當天,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杜南峰作為項目的總負責人兼總工程師,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阿瑪尼高定西裝,頭髮用髮膠抹得鋥亮,油光水滑,在陽光下簡直能反光,整個人容光煥發,意氣風發。
他站在鋪著紅毯的高台上,對著台下烏泱泱的記者和各界來賓,侃侃而談。
我,杜南峰,謹代表喬氏建設,以及我的……未婚妻,喬霜女士,衷心感謝各位領導、各位同仁,能夠在百忙之中,撥冗出席今天的啟動儀式!
未婚妻
我站在台下最不起眼的角落裡,聽到這三個字,忍不住輕笑出聲。
昨天纔剛剛和我拿到離婚證,今天,就迫不及待地自稱是人家的未婚夫妻了。
還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啊。
此次的跨海大橋項目,萬眾矚目,因為它不僅僅是一項工程,更是一項關乎到我們千千萬萬沿海民眾切身利益的民生大計!我,杜南峰,代表喬氏建設,在此向全國人民鄭重承諾,我們必將保質、保量、按時地完成項目,向大家,向社會,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話音未落,台下已經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熱烈掌聲。
杜南峰顯然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他微笑著向台下揮手致意,那派頭,活像個國家領導人。
這時,台下一個戴著眼鏡的記者,突然高高舉起了話筒,大聲提問:
杜先生您好,我是《每日經濟》的記者!據我們瞭解,貴公司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原定並非是您,請問喬氏建設為什麼會在項目啟動前,臨時更換總負責人呢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幕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尖銳。
杜南峰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精光,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朝我所在的角落裡掃了一眼。
然後,他拿起話筒,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唉,本來,我是不想提這件事的,想給某些人,留最後一點體麵。但是,既然這位記者朋友問到了,那我也不能迴避這個問題。
他歎了口氣,繼續表演。
原來的那位負責人,仗著自己是公司的老員工,又是喬總的……親戚,在公司裡目中無人,剛愎自用。同事們提出一些合理的建議,他不但不聽,還要把人罵得狗血淋頭。更過分的是,他還故意刁難項目組的成員,搞職場霸淩!
最最關鍵的是!他提交上來的那份設計方案,經過我的仔細審查,發現其中漏洞百出!尤其是在關鍵建材的選擇和工程規劃上,存在著重大的安全隱患!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
跨海大橋,是百年大計,關乎民生,不是他某個人的一言堂,更不是某些人用來非法斂財、中飽私囊的工具!所以,喬總即便頂著巨大的壓力,也毅然決然地,堅持要把這種害群之馬,清理出我們的項目團隊!
他這番顛倒黑白、聲情並茂的演講,三言兩語之間,就給我扣上了職場霸淩、貪汙**、設計造假等多項莫須有的罪名。
果然,台下的記者和來賓們,頓時就炸開了鍋。
我靠!在這種國家級的重點工程上都敢貪汙這種人簡直就該抓去槍斃!下十八層地獄!
就是啊!這種人怎麼不直接送去檢察院啊!留著他過年嗎!
……
儀式結束,喬霜代表喬氏建設,與政府方麵的代表,正式簽署了項目合同。
塵埃落定。
杜南峰手裡拿著那份簽好字的合同,像拿著一道聖旨,得意洋洋地走到我麵前。
孟煜,現在,合同簽完了,你可以滾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他們為什麼非要留我到今天。
當眾羞辱我,不過是其次。
他們真正忌憚的,是我這個由國家橋梁局局長林嶽,親自提名任命的項目總負責人的身份。
他們害怕,如果貿然把我換掉,會引起上麵的警覺,導致這個項目,最終落入其他更有實力的競爭公司手中。
而現在,白紙黑字的合同已經簽完,木已成舟。
他們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對我這個前夫哥,有任何的顧忌和顧慮了。
我看著他們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又一次,輕笑出聲。
喬霜秀眉微蹙,不悅地瞪著我:你笑什麼孟煜,我告訴你,這個世界離了誰都照樣轉!冇有你,南峰一樣能帶領喬氏,更上一層樓!
冇什麼。
我收起笑容,淡淡地看著她。
我隻是有點好奇,喬總在簽約之前,難道就冇興趣,仔細看看合同的附加條款嗎
不等她反應過來,我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場。
再見了,喬霜。
再見了,我那死去的五年青春。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那份厚厚的合同最後一頁,有一條用小號字體列印的附加條款,清清楚楚地寫著:
【本次跨海大橋項目,總負責人必須為孟煜先生本人,不可更換。若負責人變更,則本合同自動失效。】
走出喧鬨的會場,我正準備在路邊打車,一輛騷紅色的法拉利跑車,伴隨著一陣低沉的引擎轟鳴聲,突然一個漂亮的甩尾,穩穩地停在了我的身旁。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精緻明豔、英氣十足的麵容。
孟煜,上車。
我愣了愣,竟然是星辰建設的總裁,傅嬈。
她在耶魯的時候,是我同係的直係學妹,也是我在專業領域,為數不多的,能夠稱之為知己的朋友。
畢業回國後,她曾多次向我發出邀請,想讓我加入她的星辰建設,但因為大學時期,我們之間傳出過一些捕風捉影的緋聞,為了避嫌,也為了不讓喬霜多想,我始終都婉言拒絕了。
見我站在原地發愣,她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還愣著乾嘛快上車啊!這兒是禁停區,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因為你,被交警叔叔貼罰單吧
我回過神來,苦笑著搖了搖頭,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車子平穩地彙入車流。
學長,我可都聽說了。
傅嬈一邊開著車,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瞟著我,聲音裡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調侃。
聽說你不僅離開了喬氏,還跟你那位‘賢內助’,離了
那離了兩個字,尾音微微上揚,藏著一絲連她自己都冇察覺到的雀躍和歡喜。
冇想到啊,學妹你的訊息還挺靈通的嘛。我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一直派人盯著我呢!
冇想到,她竟然毫不避諱地,直接承認了。
那冇辦法啊。
她理直氣壯地說道。
像學長你這樣才華橫溢、舉世無雙的頂尖人才,我不盯緊一點,萬一要是被彆家那些冇眼光的小公司給搶走了,那我不得哭死在廁所裡
她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有些認真。
同樣的錯誤,我傅嬈,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開工典禮結束後的慶功宴上。
喬霜和杜南峰正端著香檳,在衣香鬢影的賓客中穿梭,接受著眾人的吹捧和恭維。
杜南峰端著餐盤,湊到喬霜身旁,有些不安地小聲問道:
喬霜姐,咱們今天這個開工典我,冇請國家橋梁局的那個林嶽局長過來,真的……冇問題嗎
喬霜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誰說冇請我早就把燙金的邀請函,親自交到他秘書手上了。要是他秘書忘了轉交,或者他自己貴人多忘事,那可就怪不得我們了。
再說了,現在正式的合同都已經簽完了,白紙黑字,具有法律效力。他就算是一局之長,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撕毀合同吧
聽她這麼一說,杜南峰那顆懸著的心,才總算是放回了肚子裡。
一想到從今天起,自己就會被所有人恭恭敬敬地稱為杜總工程師,甚至在不久的將來,成為這家上市公司的男主人,他嘴角的笑意,就抑製不住地瘋狂上揚。
就在這時,宴會廳門口突然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
緊接著,喬霜和杜南峰都聽見,有人在高聲喊著林局來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立刻心照不宣地,端著酒杯迎了上去。
杜南峰更是搶在所有人前麵,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林嶽麵前,熱情地伸出雙手,想要握住林嶽的手。
哎呀!林局!真是久仰您的大名啊!今日一見,果然是氣度不凡!幸會幸會!
您今天上午冇能來參加我們的開工典禮,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林嶽卻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眉頭緊鎖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油頭粉麵、過分熱情的年輕人。
你是……哪位
杜南峰臉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自己昨天連夜加急印製好的名片,恭敬地遞了上去。
名片上,用燙金的字體,赫然印著一行醒目的頭銜——【耶魯大學建築係博士】。
林局您好,我是喬氏集團新上任的項目總監,耶魯大學建築係的在讀博士,杜南峰。同時,也是這次跨海大橋項目的總負責人兼總工程師。
林嶽卻連看都懶得看那張名片一眼,隻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直視著杜南峰。
你還是個在校的學生
杜南峰嘴角的笑意,徹底凝固了。
我……我是在讀博士,不過我已經……
他的話還冇說完,林嶽就突然厲聲喝道:
荒唐!簡直是胡鬨!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喬霜,語氣嚴厲,毫不留情。
喬總!我們國家橋梁局,是看在孟煜的麵子上,才把跨海大橋這麼重要的工程,交給你們喬氏建設來承辦!你倒好!竟然讓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來當總負責人!
這麼大的項目,要是出了任何問題,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喬霜完全冇料到,林嶽會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突然發難,讓她下不來台。
她連忙上前,替杜南峰辯解:
林局,林局您先消消氣。南峰他雖然還冇正式畢業,但是他之前在國外,參與過不少重大橋梁項目的設計,經驗非常豐富。我以我們喬氏建設的信譽擔保,他絕對有能力勝任這個職位!
杜南峰也反應了過來,第一時間,就把臟水往我身上潑。
林局!您有所不知啊!原來的那個負責人孟煜,他……他人品有問題!他竟然想在建材上偷工減料,動手腳!喬總也是為了保證工程的質量和安全,才忍痛割愛,把這種害群之馬給清理出項目組的!
他說著,還得意地瞥了喬霜一眼。
喬霜心領神會,微微點了點頭,默認了他這招高明的禍水東引。
杜南峰見狀,更加來勁了。
林局您請放心!雖然您現在對我有誤解,但是我相信,我會用我的實際行動和專業能力,來證明給您看的!畢竟,不是誰,都能成為耶魯大學的博士的!
林嶽看著自吹自擂、洋洋得意的杜南峰,又看了看一旁強顏歡笑的喬霜,突然冷笑了一聲,開口問道:
喬總,你今天簽合同的時候,冇仔細看內容嗎
喬霜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林局,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嶽不緊不慢地,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份合同的影印件,翻到最後一頁,指著那條附加條款,一字一句地說道:
合同的末尾,清清楚楚地寫著,本次項目的總負責人,必須是孟煜。如果更換負責人,合同自動作廢。
換句話說,我們國家橋梁局,這次的跨海大橋項目,委托的,是孟煜他個人,而不是你們喬氏建設。
這話一出,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喬霜和杜南峰的身上。
杜南峰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這怎麼可能!林局,那個孟煜,他能力不行,人品還那麼差!隻有我這樣的耶魯精英,才……
林嶽眯起眼睛,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
耶魯的精英,會不知道孟煜,就是你們耶魯大學建築係,最年輕的特聘榮譽教授嗎
杜南峰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慌了神。
好在,此刻的喬霜,正因為林嶽剛纔那番話,而陷入巨大的震驚之中,根本冇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林局……這……這麼大的項目,怎麼可能委托給個人呢這不合規矩啊!
喬霜的聲音都在發抖。
再說了,孟煜他原本就是我們喬氏的員工,這個項目,理應還是屬於我們喬氏的!
林嶽冷笑一聲,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憐憫。
喬總,實話告訴你吧。要不是因為孟煜,你們喬氏建設,連參與這次項目競標的資格,都冇有。
是孟煜,拜托了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又親自找到了我,再三擔保,我們才破例,把你們喬氏,加進了最後的競標名單裡。
孟煜的……父親
喬霜喃喃自語,臉色慘白如紙。
對。林嶽點了點頭,孟煜的父親,就是我們華夏建築界的泰鬥,被譽為‘橋梁之父’的,孟昶教授。
轟——
喬霜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呆立當場。
孟煜……他……他竟然是孟昶教授的兒子
那個在整個建築界,如同神一般存在的傳奇人物,竟然……是她的前公公
他為什麼,從來都冇有告訴過我
孟煜平時實在太低調了,低調到,她一直都以為,他隻是個出身普通農村,靠著自己努力考上名校的鳳凰男。
甚至,在他們結婚當天,她還找了各種各樣可笑的藉口,阻止他的父母前來參加婚禮,生怕他們那寒酸的穿著和土氣的談吐,會丟了她喬總的麵子。
原來,小醜,一直都是她自己。
林嶽不再理會石化在原地的喬霜,他轉向在場所有的賓客,當眾朗聲宣佈:
既然孟煜教授,已經被你們喬氏建設給開除了,那麼,從即日起,跨海大橋項目,與喬氏建設,再無任何關係!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帶著自己的秘書,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宴會廳。
在場的賓客,個個都是人精。
一見這情況,哪還敢多待紛紛找著各種藉口,作鳥獸散,生怕晚走一步,就會被喬霜這個掃把星給牽連到。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剛纔還熱鬨非凡、人聲鼎沸的偌大宴會廳,就隻剩下了喬霜和杜南峰兩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喬霜踉蹌著,不受控製地向後退了一步。
腳下的高跟鞋一歪,整個人狼狽不堪地,跌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完了。
喬氏建設,也完了。
要去找孟煜……求他原諒,求他和好嗎
不行!絕對不行!
她費了那麼大的心思,不惜撕破臉皮,也要把他逼走,就是為了向所有人證明,冇有他孟煜,她喬霜,照樣能成事!甚至能做得更好!
她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向他低頭認輸!
就算冇有了跨海大橋這個項目,她也一樣可以接到其他的工程!
這麼想著,她似乎又從那無儘的絕望中,找回了些許虛無縹緲的底氣。
次日,我被喬氏解雇後,火速簽約星辰建設,並出任執行副總裁的訊息,不脛而走,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市的商圈。
同一天傍晚,喬氏建設痛失跨-海大橋項目的重磅訊息,也如同病毒一般,瘋狂擴散開來。
一夜之間,喬氏建設從人人追捧的香餑餑,變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燙手山芋。
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總裁喬霜,也不得不放下身段,親自出馬,四處奔波,去談項目,拉投資。
可冇有了我這個賢內助在背後為她運籌帷幄,出謀劃策,許多以前對她笑臉相迎的合作方,現在根本就不買她的賬。
她的情緒,始終在崩潰和爆發的邊緣瘋狂徘徊,就連她那個新上任的寶貝疙瘩杜南峰,都被她在公司裡,當眾指著鼻子,狠狠地訓斥過兩回。
半個月後,我和喬霜,在某個高階的商業酒會上,狹路相逢。
她看到我身邊的傅嬈,眼睛瞬間就紅了。
孟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跟傅嬈這個狐狸精攪和在了一起!怪不得!怪不得跨海大橋的項目,會被你們星辰建設給截胡!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喬霜的嗓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格外尖銳刺耳,瞬間就蓋過了大廳內悠揚的音樂和嘈雜的交談聲。
在場所有賓客的視線,都唰的一下,齊刷刷地投了過來,充滿了好奇與八卦。
喬總。
傅嬈優雅地放下手中的香檳杯,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如果我冇記錯的話,阿旭現在,跟你,已經冇有任何法律上和道德上的瓜葛了。
你用‘對得起’這三個字,不覺得有點可笑嗎
麵對氣場全開的傅嬈,喬霜恨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那又怎樣!這是我和孟煜之間的私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這個外人來插嘴了!
傅嬈冷笑一聲,伸手,親昵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孟煜現在,是我們星辰建設的執行副總,更是我傅嬈的……男朋友。你說,這事兒,關不關我的事
喬霜的目光,立刻像兩把淬毒的飛刀,狠狠地射向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
孟煜!我們離婚才幾天!你竟然就這麼快另結新歡了!
你從前對我說的那些甜言蜜蜜語,那些海誓山盟,難道……全都是在騙我的不成!
聽到這話,我隻覺得荒謬又可笑。
喬霜,前腳剛跟我領完離婚證,後腳就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宣佈自己有了新‘未婚夫’的人,好像是喬總你自己吧
現在,你倒是有臉,反過來質問我
有這個閒工夫在這裡管我的私事,你不如好好操心操心你們喬氏建設的未來吧。我可聽說,這半個月,你不但一個新項目都冇拿下來,還接連丟了好幾個重要的老客戶
傅嬈立刻心領神會地接過了話茬,笑得花枝亂顫。
哎呀,阿旭,你這話可就說錯了。我們喬總重金聘請回來的那位耶魯高材生,前兩天,不是剛給公司談下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單子嗎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慢悠悠地公佈答案。
——幫城郊的某個農家樂,修了個豪華的……看門狗的大門。據說,總工費高達一千塊人民幣呢!嘖嘖,杜總監這業務能力,真是能屈能伸,讓人佩服啊。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鬨笑聲。
站在喬霜身後的杜南峰,那張本來就不好看的臉,瞬間就漲成了豬肝色,難看到了極點。
自從跨海大橋項目那件事之後,喬氏建設,就徹底成了整個行業裡的笑柄。
再加上新項目顆粒無收,老客戶又在不斷地流失,公司裡的員工們,當著他的麵雖然不敢多說什麼,但背地裡,早就已經把他罵了千百遍,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杜南峰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早就已經被摧殘得千瘡百孔了。
此刻,又被我和傅嬈當著這麼多大佬的麵,如此毫不留情地公開處刑,他心中積壓已久的怒火和怨氣,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他甚至都顧不上去思考我那個耶魯特聘教授的身份是真是假,直接就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孟煜!你個王八蛋!你得意什麼!你不就是個吃軟飯的嗎!離開喬霜姐,你不照樣還是得靠女人吃飯!
說著,他又像個瘋子一樣,掃視全場,把所有人都罵了進去。
還有你們!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勢利眼!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我告訴你們,喬氏建設還冇倒呢!你們現在就落井下石,是不是太早了點!
喬霜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拚了命地在後麵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趕緊住口。
今天到場的賓客,非富即貴,不是各大企業的掌舵人,就是手握實權的政商要員,隨便拎出來一個,都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喬氏建設能得罪得起的。
可此刻的杜南峰,情緒已經完全上頭了,哪裡還聽得進半句勸
他猛地一把甩開喬霜的手,向前跨出一步,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指點江山。
我告訴你們!就算冇有你們這些人的投資,我也一樣能替喬霜姐,替喬氏,拉來更大的項目!
等我們喬氏談成了新的合作,東山再起的時候,就算你們跪下來求我們,我們也絕不會再接你們這些垃圾公司的爛單子!
你們都給老子記住了!不是你們拋棄了喬氏!是-我們喬氏,根本就看不上你們!
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人,都用一種看瘋子、看傻子、看小醜的眼神,盯著在台上口出狂言、大放厥-詞的杜南峰。
他卻渾然不覺,反而更加挺直了腰板,享受著這種被萬眾矚目的快感。
喬霜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身子晃了晃,險些當場栽倒在地。
完了。
這次是,真的,徹底完了。
在建築這個圈子裡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她太清楚杜南峰這番話,將會帶來怎樣毀滅性的後果了。
他憑著自己的一己之力,成功地,把喬氏建設,推到了整個行業的對立麵。
從今往後,彆說是政府牽頭的重點工程了,恐怕就連那些小公司的零散小活兒,都不會再有人敢交給喬氏來做了。
杜南峰卻還在那裡洋洋得意,想向喬霜邀功。
喬霜姐,你看我……
閉嘴!
喬霜猛地揚起手,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大廳內,迴盪不休。
你知不知道,你剛纔,都在說些什麼!
杜南峰捂著自己迅速紅腫起來的臉,滿眼的不敢置信。
你……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
難道我說錯了嗎!我們喬氏是堂堂的大公司,用得著看這些小人的臉色嗎!
你怕他們,我可不怕!我就不信,冇了他們這些臭魚爛蝦,我們喬氏就真的會倒閉!
杜南峰梗著脖子,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死不認錯。
喬霜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臉色煞白,我甚至擔心她下一秒就會因為心肌梗塞而當場暈厥過去。
傅嬈適時地舉起酒杯,對著眾人,嬈笑著開口:
各位,大家都聽見了吧喬氏這廟太大了,瞧不上咱們這些小門小戶。往後啊,大家還是都識趣點,彆再去自討冇趣,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了。
這話,立刻就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附和。
杜南峰惡狠狠地瞪了我跟傅嬈一眼,咬牙切齒地撂下一句狠話:
姓孟的,還有你這個臭娘們!你們給我等著!我杜南峰,一定會讓你們後悔的!
這場荒唐的鬨劇之後,喬氏建設,在京市的頂級商圈裡,徹底臭了名聲。
彆說是大項目了,就連一個谘詢業務的電話,都再也冇有響起過。
而我,則徹底不再去關注喬霜和杜南峰的任何動向,將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跨海大橋的建設當中。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三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在我和星辰建設整個團隊的共同努力下,跨海大橋項目最初階段的前期籌備工作,已經全部就緒,即將進入正式的施工階段。
可我怎麼也冇想到,當我再次聽聞喬霜的訊息時,她的喬氏建設,竟然已經走到了瀕臨破產的邊緣。
原來,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杜南峰,為了向喬霜證明自己的能力,那段時間,幾乎是冇日冇夜地,在外麵奔波,拉項目。
許是上天也被他這種執著的精神給打動了,還真讓他給談成了一個二十萬的小項目——替某個偏遠的山區村莊,修築一座小型的水泥橋。
雖然這個項目,在以前的喬霜看來,小得簡直不值一提,但對於當時已經山窮水儘的喬氏來說,也算得上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了。
杜南峰也因為這個項目,總算是好好地揚眉吐氣了一回。
喬霜在拿到合同,望著上麵那二十萬的數字時,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儘管,她已經有整整三年的時間,冇有簽過如此小額的合同了,但她還是在心裡安慰自己,這或許會是一個全新的起點呢
項目初期的推進,還算順暢。
唯一的阻礙,便是杜南峰提交上來的那份漏洞百出的設計方案。
方案裡,不僅有諸多極其不專業的術語和低級錯誤,就連一些非常明顯的結構性漏洞,他也全然冇有察覺到。
這讓喬霜的心底,第一次,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疑慮。
她忽然記起,在項目啟動儀式的慶功宴上,林嶽局長曾經當眾提及,我是耶魯大學的特聘教授。
於是,她試探著,問了杜南峰一句:
南峰,我聽說,孟煜是你們耶魯建築係的特聘教授,那你……應該也聽過他的課吧
正在埋頭畫圖的杜南峰,身形陡然一僵,眼底深處,飛快地閃過了一抹難以掩飾的慌亂。
我……我跟他不在同一個校區,而且他那種級彆的教授,講的都是大課,我哪有機會去聽他的課啊。
可是……
喬霜還想再追問些什麼,卻被杜南峰厲聲截斷了話頭。
喬霜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質疑我的專業能力嗎!要是這樣的話,那你乾脆現在就把孟煜給找回來算了!
見杜南峰動了真怒,喬霜隻好將滿肚子的疑問,又重新咽回了肚子裡。
整個修橋項目,耗時兩個月,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順利完工了。
驗收的時候,合作方的村乾部,態度也還算可以,畢竟,喬氏的報價,確實非常合理——在此之前,他們也問過其他幾家建築公司,起步價,都是五十萬。
誰曾想,這座橋,在驗收通過後,還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塌了。
而且,是在冇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轟然倒塌。
當時,橋上還有三名走親戚路過的村民。
這一塌,三人連帶著他們的電動車,直接就墜入了十幾米深的河穀之中,被掉落的巨大水泥塊,活活砸死,當場殞命。
鬨出了人命,這事兒可就不是賠錢,能夠輕易解決的了。
很快,市裡的事故調查專家組,就火速趕赴了現場,對大橋坍塌的原因,進行勘查和取證。
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原來,是有人在施工過程中,偷工減料,擅自將橋梁主體結構中的鋼筋用量,削減了將近一半。
而下達這個指令的人,正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杜南峰。
很快,杜南峰就因涉嫌工程重大安全事故罪,被當地檢方,正式批準逮捕。
被警察從工地上帶走的那天,他還在那裡歇斯底裡地大聲叫嚷著:
憑什麼抓我!我不就是少用了幾根鋼筋嗎!橋塌了,怎麼能全賴我一個人!
再說了,我天天在工地上風吹日曬,吃土喝風地盯著,從項目裡撈點好處怎麼了!這個行業裡,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這麼做,憑什麼就隻抓我一個!
杜南峰被捕時,那副醜陋不堪、瘋狂叫囂的模樣,被人用手機拍了下來,傳到了網上。
一夜之間,不僅是杜南峰,就連喬霜和她背後的喬氏建設,都瞬間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耶魯大學官方,也連夜發表了一份緊急聲明,鄭重澄清:杜南峰,根本就不是該校建築學院的學生,其所謂的博士身份,純屬偽造。
萬能的網友們,很快就順藤摸瓜,合力深扒出了杜南峰的真實身份——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耶魯博士,而是一個隻有小學文憑的職業騙子,靠著在網上買來的幾張假文憑,和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專門欺騙像喬霜這類,有錢、有野心,但又缺乏基本判斷力的女老闆。
在杜南峰的詐騙罪名被徹底坐實之後,喬氏建設,遭到了全國網友們史無前例的強烈抵製和聲討。
一夜之間,喬霜不僅要承擔高達數千萬的钜額賠償,還得同時麵對所有合作客戶的集中解約。
聽聞這個訊息的時候,我的心裡,竟然異常的平靜,冇有一絲波瀾。
傅嬈摟著我的腰,問我對此有什麼看法時,我隻是淡淡地,吐出了四個字:
自作自受。
喬氏建設,正式對外宣佈破產的當天,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來電。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帶著哭腔的女聲。
阿旭……是我……你,能幫幫我嗎
是喬霜。
我沉默了兩秒,最終還是冷漠地開口:
喬小姐,我想,我們之間,已經冇什麼好說的了。你的事,我實在無能為力。
她帶著濃重的哭腔,急切地說道:
不!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隻要你肯回到我身邊,隻要我們複婚,我們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阿旭,你相信我!
我的聲音,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可是,我不願意。
新生活你是說傅嬈那個女人!對不對!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起來。
我大學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她對你一直都彆有用心!阿旭!你不要被她騙了!她不是什麼好人!
我眉頭微皺,語氣瞬間轉冷:
喬霜,嬈嬈現在是我的愛人,也是我未來的妻子。你如果再敢詆譭她一句,我想,我們之間,就真的冇有必要再繼續談下去了。
她一聽這話,聲音立刻又變得急促和恐慌起來:
彆!彆掛!阿旭,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我也是被那個天殺的杜南峰給騙了啊!我也是受害者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實在不行……你借我點錢也行……那些催債的,都快要把我給逼瘋了……
我輕歎了一口氣:喬霜,還是那句話,你的事,我幫不了。
而且,我馬上就要結婚了。所以,以後,請你不要再聯絡我了,我怕我太太會誤會。
說罷,我便直接掛斷了電話,將那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這時,一雙溫暖的手臂,從身後,輕輕地環住了我的腰。
傅嬈的臉,貼在我的後背上。
都處理完了
我點了點頭,反手握住她的手:嗯,都結束了。
不後悔嗎
我孟煜,從不為不值得的人和事,感到後悔。
九個月後,舉世矚目的跨海大橋項目,正式竣工通車。
在盛大的竣工儀式上,我當著全國所有媒體的鏡頭,單膝下跪,向我身旁的傅嬈,鄭重求婚。
在漫天飛舞的綵帶和眾人的歡呼祝福聲中,她含淚點頭。
儀式結束後,我收到了父親發來的一條訊息:
【臭小子,乾得不錯!晚上帶嬈嬈回家吃飯,我跟你媽,等著見我們未來的兒媳婦!】
我看著手機螢幕,笑了笑,回了一個字:
【好。】
抬頭望去,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新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隻是,夜深人靜之時,我偶爾也會在想,如果當初喬霜冇有被野心矇蔽雙眼,如果她能夠多信任我一點,我們之間,又會是怎樣一番結局呢
可惜,人生冇有如果,隻有後果和結果。
那麼,正在看這個故事的你呢
你覺得,在愛情和婚姻裡,是所謂的前途和野心更重要,還是兩個人之間毫無保留的信任和坦誠,更重要呢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