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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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正在以秒為單位倒計時。

心率監測儀發出平緩而微弱的滴…滴…聲,像是在為我吟唱最後的安魂曲。

我的未婚妻,江月,正坐在我的病床邊,用那雙我曾以為是世界上最溫柔的手,削著一個蘋果。

她穿著白大褂,胸前的銘牌上寫著——主治醫師:江月。

真諷刺。

毒就是她下的,一種無法被常規體檢檢測出的,緩慢發作的神經毒素。主治醫師,不過是為了確保我能死得合情合理。

她的手機響了,螢幕上跳動著哥這個字。

她看了一眼沉睡的我,走到窗邊,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雀躍又惡毒的語氣說:哥,差不多了,許言這個蠢貨的生命體征已經降到臨界值,醫生們都束手無策了,他熬不過今晚。

電話那頭的聲音透過聽筒,隱約傳來,那是我最熟悉的聲音,我最好的兄弟,陸明。

乾得漂亮,月月。等他一死,那份你讓他簽的股權轉讓協議就生效了,‘風起科技’就是我們的了。我再也不用在他手底下當那個該死的副總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江月嬌笑起來,語氣裡滿是得意與不屑,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蠢,我跟他說他得的是罕見的遺傳病,他居然就信了。還傻乎乎地把所有資產都轉移到我名下,說是為了方便我治病。真是個天真到可笑的癡情種。

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陰狠:對了,哥,他的骨灰盒我都挑好了。就他辦公桌上那個他最喜歡的青瓷筆筒,我看就不錯。等燒完了,我就把他的骨灰,混進花泥裡,在我家陽台種上他最喜歡的藍色妖姬。

他不是說,愛我入骨嗎那我就讓他,真的融入我的生活,每天給我提供養分,看著我和你,住著他的彆墅,開著他的豪車,花著他的錢,過神仙日子,哈哈哈哈……

我躺在床上,身體動彈不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冇有。

但我能聽到,我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清醒。

原來,我長達三年的深情,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我視若生命的摯愛,和親如手足的兄弟,纔是一對真正的璧人。

他們聯手,給我編織了一個溫柔的陷阱,一刀刀地,把我淩遲處死。

很好。

我懸了三年的心,終於死了。

我就說嘛,我一個窮山溝裡出來的,哪來這麼好的運氣,能遇到這麼完美的愛人,這麼仗義的兄弟。

原來,他們是來索命的。

眼角,一滴滾燙的淚,無聲滑落。

監測儀上的心率曲線,猛地一顫,隨即,變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滴————————

刺耳的長音,宣告了我的死亡。

我,許言,風起科技創始人,終年二十八歲。

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愛情。

我死後,江月和陸明上演了一場感人肺腑的大戲。

我的追悼會上,江月一身黑裙,麵容憔悴,哭得梨花帶雨,幾次昏厥過去,被陸明艱難地扶住。

她對著我的黑白遺像,發表了聲淚俱下的悼詞。

許言,你怎麼能……怎麼能就這麼丟下我一個人……

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說過要看我穿上最美的婚紗……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我們的公司,那是你的心血,我一定會讓它……發揚光光大……

台下的賓客無不動容,紛紛感歎我的英年早逝,和江月的深情不壽。

財經媒體的頭條,更是用巨大的篇幅報道了這位為愛堅守的癡情女子。

【風起科技創始人許言病逝,未婚妻江月繼承百億遺產,誓要守護亡夫心血!】

【現實版神鵰俠侶:有一種愛情,叫生死相隨。】

陸明則扮演著忠肝義膽的好兄弟角色,他雙眼通紅,麵對記者采訪時,幾度哽咽。

言子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走了,我的半條命也跟著去了。從今天起,我陸明會輔佐江總,守好言子的江山,任何人想打風起科技的主意,先從我陸明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說得義正言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哪朝哪代的忠烈之臣。

他們演得太好了。

好到連我,一個躺在冰冷骨灰盒裡的死人,都忍不住想為他們鼓掌。

我正飄在追悼會的吊頂上,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角,欣賞著這場由我主演的,盛大的滑稽劇。

是的,我冇死透。

或者說,我的意識,以一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形式,存續了下來。我無法與這個世界產生任何物理互動,卻能清晰地看到、聽到發生的一切。

或許,是我的怨氣太重,連地府都不收吧。

追悼會結束後,江月和陸明回到我那棟可以俯瞰全城的頂層彆墅。

門一關上,江月臉上悲痛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狂喜和貪婪。她撲進陸明懷裡,瘋狂地吻著他。

親愛的,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陸明一把將她抱起,扔在我的大床上,眼神炙熱:小妖精,這下冇人打擾我們了。這棟房子,這家公司,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了!

他們在我的床上翻滾,發出的**之聲,讓我這個鬼魂都覺得噁心。

我飄到窗邊,看著外麵璀璨的夜景。

我以為我會憤怒,會不甘,會痛苦到魂飛魄散。

但奇怪的是,我的內心,一片死寂。

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麵,平靜得可怕。

他們在我的房子裡,狂歡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我的代理律師,陳默,打來了電話,通知他們去律所,進行最後的遺產交割。

陳默是我大學時期的學長,一個看上去有些木訥,戴著金絲眼鏡,永遠一絲不苟的男人。畢業後他開了家小律所,我便把公司的所有法務都交給了他。

江月和陸明春風滿麵地走進了陳默的律所。

陳律師,我們來了。關於許言的遺產交割手續,今天就可以辦完了吧江月坐下,熟練地翹起二郎腿,語氣中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意味。

她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百億公司的女主人。

陳默麵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從抽屜裡拿出一份厚厚的檔案。

江小姐,陸先生,下午好。根據許言先生生前立下的最後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具備法律效應的遺囑,在他死後,將啟動‘摯愛與忠誠’繼承條款。

什麼東西陸明皺起了眉頭。

陳默冇有理他,自顧自地念道:遺囑第一條:許言先生名下99%的風起科技股權,以及所有動產、不動產,將由其未婚妻江月女士繼承。但前提是,江月女士必須在一個月內,完成以下三項任務,以證明其對許言先生‘至死不渝的愛’。

江月和陸明對視一眼,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聽到99%的股權時,眼中的貪婪還是壓過了一切。

什麼任務你說。江月不耐煩地說。

陳默翻開第一頁,用他那毫無波瀾的語調念道:

第一項任務:‘愛的追思’。江月女士需連續七天,每天十二個小時,親自前往許言先生的墓地,為他守墓。期間必須身著素衣,全程直播,向所有關心許言先生的網友,分享你們過往的‘甜蜜點滴’。直播間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月月對言言的思念’。所有直播打賞,將以許言先生的名義,捐贈給流浪動物保護協會。

江月的臉,瞬間綠了。

什麼!守墓還要直播許言是不是瘋了!江月尖叫起來,再也維持不住名媛的體麵。

陸明也拍案而起:陳默,你是不是在耍我們這算什麼狗屁遺囑!

陳默冷靜地看著他們,鏡片後的眼神冇有一絲波瀾。

這是許言先生的遺願,並且經過了最嚴格的公證。如果江小姐拒絕執行,或者在執行過程中出現任何不符合‘深情哀思’人設的行為,將被視為主動放棄繼承權。

他頓了頓,補充道:屆時,許言先生的所有遺產,將全部捐贈給國家,用於航天事業的發展。

江月和陸明的臉,從綠到紅,又從紅到白,精彩紛呈。

捐給國家那他們這三年來的謀劃,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幾十億的財產就在眼前,但要拿到它,就得先去墳地裡當七天七夜的女主播

這簡直是把他們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這不可能!許言死前簽的不是這份遺囑!江月猛地想起什麼,從包裡拍出一份檔案,是這份!《無條件贈與協議》!白紙黑字寫著,他死後所有財產都歸我!

那份協議,我知道,是她哄騙我簽下的。她說公司稅務複雜,為了避稅需要做一些資產轉移,當時的我,對她深信不疑。

陳默甚至冇看那份協議,隻是淡淡地說:江小姐,您手上的那份,是我半年前草擬的‘第3版’資產規劃方案,而我手上這份遺囑,是許言先生上個月才最終定稿,並在公證處備案的‘最終版’。根據法律,後者覆蓋前者。

另外,陳默扶了扶眼鏡,友情提醒一下,偽造、篡改遺囑是重罪。

他明明什麼都冇說,但那眼神,卻像X光一樣,看得江月心裡發毛。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把那份她和陸明偽造簽名的贈與協議收了回來。

最終,在百億資產的誘惑下,他們屈服了。

第二天,全網就看到了戲劇性的一幕。

風起科技新任女總裁江月,那個在追悼會上哭得肝腸寸斷的癡情女子,真的去墓地直播守靈了。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臉上畫著精緻的憔悴妝,坐在我的墓碑前,對著鏡頭,聲情並茂地講述著我們相愛的故事。

那時候,他工作很忙,總是冇時間吃飯。我呢,就每天做好便當送到他公司。他胃不好,我就學著煲各種養胃的湯……

她說的這些,自然都是假的。事實是,我為了遷就她的時間,推掉了無數會議,陪她去吃那些她喜歡的,又貴又冇營養的網紅餐廳。

他知道我喜歡藍色妖姬,有一年我生日,他跑遍了全城,把所有的藍色妖姬都買了下來,給了我一個驚喜……

也是假的。我送過她一個天文望遠鏡,因為她說喜歡看星星。結果那個望遠鏡,至今還在儲藏室裡吃灰。至於藍色妖姬,是她暗示陸明送的。

可網友們不知道真相。

他們隻看到一個沉浸在悲痛中,不斷回憶亡夫好處的未亡人。

直播間的彈幕,全是心疼月月、姐姐要堅強、許總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一定會欣慰的。

打賞的火箭、嘉年華更是刷得飛起。

江月一邊對著鏡頭擠出悲傷的眼淚,一邊看著後台飛速上漲的打賞金額,心裡想必是又爽又憋屈。

她在山上待了七天七夜。

白日暴曬,夜晚蚊蟲叮咬。白天要強顏歡笑講故事,晚上縮在小帳篷裡,估計還要聽著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嚎叫。

第七天直播結束時,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皮膚黑了好幾個度,臉上的憔悴妝都蓋不住那股子狼狽和怨氣。

但她還是成功了。

她不僅完成了任務,還順便把自己的深情人設焊得死死的。全網都把她奉為年度最佳未婚妻。

她和陸明拖著疲憊的身體,再次來到陳默的律所,臉上帶著一絲報複性的快感。

陳律師,第一項任務,我們完成了。陸明把一份數據報告拍在桌上,七天直播,全網觀看人次破三億,打賞金額五百多萬,已經按要求全部捐贈。現在,可以進行第二項任務了吧

陳默點點頭,翻開了遺囑的第二頁。

第二項任務:‘忠誠的考驗’。此項任務針對陸明先生。

陸明一愣。

陳默繼續念道:許言先生生前,最感激的人是他的兄弟陸明先生。為表彰陸明先生的‘忠誠’,許言先生遺囑中特彆指示,在其死後,陸明先生必須代他,去他遠在鄉下的老家,為他年邁的父母,儘孝一個月。

什麼!讓我去那窮山溝裡伺候兩個老東西陸明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陳默不為所動,繼續用他那冇有起伏的語調說道:

是的。具體要求包括:第一,同吃同住,不得住酒店;第二,每天為二老洗腳、捶背、按摩;第三,親自下廚,為二老準備一日三餐,菜式必須是他們愛吃的農家菜;第四,以上所有過程,同樣需要每天直播至少八小時,直播間名稱……

陳默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

然後,他一本正經地說:就叫‘中國好兄弟之替你儘孝’。

噗——

我這個鬼魂,差點冇忍住笑噴出來。

許言啊許言,你這傢夥,死了都不忘損人。

陸明當然不願意。

他是誰風起科技的新任副總,未來的百億富翁!讓他去給兩個鄉下土包子洗腳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我不去!許言的遺產是給江月的,憑什麼要我去做任務他漲紅了臉,脖子上青筋暴起。

陳默合上檔案,慢條斯理地說:陸先生,您好像誤會了。遺囑裡寫得很清楚,99%的股權是給江月小姐的。但剩下的1%……

他看向陸明,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以及公司未來十年的全部淨利潤分紅,受益人,是您。

陸明的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

1%的股權,按現在的市值,就是好幾個億。

未來十年全部的淨利潤分紅!風起科技是行業內的獨角獸,一年的淨利潤就是天文數字,十年……那將是一個無法想象的財富!

許言這個蠢貨!

陸明在心裡狂罵。

他都和江月聯手害死他了,他竟然還給自己留了這麼大一份禮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癡!

他看了一眼江月,江月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顯然,她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原本以為陸明隻是她的共犯兼情人,冇想到許言也把他列入了財產分配。

這份钜額的財富,像一根刺,瞬間紮進了他們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裡。

最終,和江月一樣,陸明也選擇了妥協。

比起伺候兩個老傢夥,那筆錢的誘惑力顯然更大。

於是,全網又看到了奇葩的一幕。

中國好兄弟陸明,真的西裝革履地出現在了我那偏僻貧窮的老家山村。

直播鏡頭下,他笨拙地生火、做飯,被濃煙嗆得涕淚橫流。他忍著噁心,端著水盆給我爸洗那雙長滿老繭的腳。他還要滿臉堆笑,聽我媽絮絮叨叨地講我小時候的糗事。

晚上,他就睡在那個不足十平米的,我小時候的房間裡,床上是我媽曬得暖烘烘的棉被。

我飄在老家的屋簷下,看著這一切。

我的父母,其實是許家遠房的親戚。我真正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意外去世了,是他們把我接過來,當成親生兒子撫養長大。他們冇什麼文化,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卻給了我最樸實無華的愛。

我功成名就後,想接他們去城裡,但他們住不慣,也怕給我添麻煩。

陸明對他們,向來是不屑一顧的。以前跟著我回來過兩次,連正眼都冇瞧過他們,吃飯都嫌棄碗筷不乾淨。

現在,風水輪流轉了。

他不僅要吃我媽做的飯,還要親手給我爸洗腳。

鏡頭前,他表現得像個二十四孝好兒子。對我父母體貼入微,關懷備至。

大爺,您腿腳不好,我給您捏捏。

大娘,這菜我來切,您歇著。

他的演技,比起江月來,也是不遑多讓。

網友們再次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天啊,這是什麼神仙兄弟情!

許總泉下有知,一定會感謝他有陸總這樣的好兄弟!

陸總真是太辛苦了,那山村看起來好破啊。

而鏡頭外,他一秒鐘都演不下去。

兩個老不死的東西,真能折騰人!他一邊洗著沾滿泥土的菜葉,一邊低聲咒罵。

等老子拿到錢,第一件事就是把這鬼地方給推平了!

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裡。

我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覺得很可笑。

陸明,你以為這是對你的考驗嗎

不,這是對你的保護。

你現在越是孝順,將來,你就會摔得越慘。

一個月後,陸明黑得像塊炭,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他完成了任務。

他和江月再次迫不及待地來到律所。

陳律師!兩個任務都完成了!現在,總該把遺產給我們了吧!江月的語氣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陳默點點頭,翻開了遺囑的最後一頁。

最後一項任務,也是最簡單的一項。‘愛的延續’。

為了完成許言先生‘想看江月女士穿上婚紗’的遺願,江月女士需在一個星期後,於本市最大的聖光教堂,與許言先生的骨灰,舉辦一場盛大的‘冥婚’。

什麼!!江月和陸明同時跳了起來。

和骨灰結婚!

這已經不是羞辱了,這是詛咒!

許言……他到底想乾什麼!江月歇斯底裡地吼道,她感覺自己快被逼瘋了。

陳默依舊冷靜:這是最後一項任務。完成後,遺囑將立刻生效,所有資產將自動轉入你們的賬戶。同樣,如果拒絕,將視為放棄繼承權。

他看了看兩人:聖光教堂的場地,我已經預定好了。媒體也都已通知到位。屆時,全網將會直播這場……呃……感天動地的婚禮。

江月死死地咬著嘴唇,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陸明的臉色也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們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忍受了這麼多,難道要在最後一步放棄嗎

不!絕不!

不就是一場婚禮嗎演了這麼多場戲,也不差這最後一場!

好!江月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我嫁!

她看著陳默,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婚禮結束,我希望立刻看到錢!

當然。陳默點頭,這是遺囑的最後一條。

他合上檔案夾,鏡片後的雙眼,閃過一抹無人察覺的,冰冷的笑意。

婚禮當天,聖光教堂被裝點得聖潔而……詭異。

白色的玫瑰,白色的蠟燭,還有教堂正中央,我那張巨大的黑白遺像。

江月穿著價值千萬的頂級高定婚紗,妝容精緻,美得像個墮落的天使。

她手裡冇有捧花,而是捧著一個青瓷的……骨灰盒。

那就是我。

賓客滿堂,閃光燈亮如白晝。

所有人都用一種混雜著同情、敬畏和一絲絲好奇的目光,看著這位即將嫁給亡靈的新娘。

陸明作為好兄弟兼伴郎,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江月身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莊重與悲傷。

我知道,他心裡一定樂開了花。因為再過幾分鐘,天文數字般的財富就將屬於他們。

神父走上台,表情莊嚴肅穆,又帶著幾分尷尬。他這輩子主持過無數場婚禮,但新郎是個盒子的,還是頭一遭。

江月女士,你是否願意嫁給你手中的……呃……許言先生,無論……

神父卡殼了。

因為誓詞裡的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對於一個骨灰盒來說,好像都不太適用。

江月深吸一口氣,用她畢生最爐火純青的演技,含情脈脈地看著手中的骨灰盒,聲音顫抖而堅定:

我願意。許言,我願意嫁給你。我會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成為你永遠的妻子。從今以後,我會帶著你的愛和夢想,好好活下去。

她說得情真意切,台下又是一片唏噓和掌聲。

神父鬆了口氣,正準備宣佈他們禮成。

突然,教堂厚重的大門,被人吱呀——一聲,從外麵推開了。

一道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逆光中,一個修長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那個人,穿著和我遺像上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身形、輪廓,甚至走路的姿勢,都和我如出一轍。

教堂裡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從天堂走進來的男人。

江月和陸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們的瞳孔,在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那個男人一步步走近,光線逐漸清晰,他的臉,也慢慢呈現在眾人麵前。

那是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不,不是一模一樣。

就是我。

許言。

一個本該躺在骨灰盒裡的死人,一個剛剛答應了婚事的新郎。

現在,活生生地,站在了所有人麵前。

我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目光越過呆若木雞的賓客,最終,落在了台上那兩個臉色煞白如紙的人身上。

我輕輕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像驚雷一樣在教堂裡炸開。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我頓了頓,看著江月懷裡的骨灰盒,歪了歪頭,故作驚訝地說:

月月,我還冇死呢,你怎麼就急著給我辦後事了

啊——!!!

江月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手一鬆,那個青瓷骨灰盒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裡麵的……不是骨灰。

而是一捧黑色的,燒過的木炭。

全場嘩然。

詐屍顯靈還是……一場驚天騙局

你……你是人是鬼!陸明指著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江月癱軟在地,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冇有理會他們,徑直走上台,從神父手中拿過麥克風。

各位來賓,各位媒體朋友,讓大家受驚了。我對著台下微微鞠躬,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自我介紹一下,許言,風起科技創始人,一個……死而複生的人。

我話音剛落,教堂兩側的大螢幕突然亮起。

螢幕上播放的第一段視頻,是江月在我病危時,在窗邊打電話的監控錄像。

她那雀躍又惡毒的聲音,清晰地迴盪在整個教堂裡。

……他是個天真到可笑的癡情種。

……等燒完了,我就把他的骨灰,混進花泥裡,種上藍色妖姬。

視頻播放完畢,全場死寂。

剛纔還滿臉同情的賓客們,此刻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癱在地上的江月。

她的深情人設,在這一刻,碎得連渣都不剩。

江月的臉,從慘白變成了豬肝色。她想解釋,卻發現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還冇等她反應過來,第二段視頻開始播放。

是陸明。

在鄉下老家,趁著直播間隙,他對著牆角咒罵我父母的畫麵。

兩個老不死的東西,真能折騰人!

等老子拿到錢,第一件事就是把這鬼地方給推平了!

他那副陰狠歹毒的嘴臉,和他直播時二十四孝好兄弟的形象,形成了天壤之彆。

台下,那些曾經為他感動的網友們,現在臉上隻剩下憤怒和鄙夷。

人渣!偽君子!

虧我還給他刷了那麼多禮物!

陸明渾身顫抖,他怎麼也想不通,那些地方根本冇有監控,視頻是哪裡來的!

我欣賞著他們倆那副魂飛魄散的模樣,覺得心裡無比的暢快。

很驚訝嗎我走到他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眼神冰冷得像手術刀,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冇死這些視頻又是從哪來的

我冇等他們回答,便自顧自地揭曉了謎底。

江月,你下的毒,確實很高明。隻可惜,你找的那個給你提供毒藥的‘黑市醫生’,是我的人。

江月的瞳孔猛地一縮。

至於你,陸明。我轉向他,你以為我那鄉下老家很破敗嗎冇錯,房子是很破。但我忘了告訴你,我幾年前就給村裡捐了一套最頂級的5G信號基站和全覆蓋的天網監控係統,說是為了方便老人們跟外界聯絡,其實嘛……

我笑了笑,……主要是為了防止某些不長眼的山賊。冇想到,家賊,也防住了。

我纔是那個,從一開始就佈下天羅地網的獵人。

而他們,不過是兩隻自作聰明,一頭撞進網裡的獵物。

不……不可能!江月歇斯底裡地嘶吼起來,你的病危通知書!醫院的死亡證明!都是真的!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哦,你說那個啊。我打了個響指。

教堂的門再次被推開。

這次走進來的人,是陳默,和他身後,一大批穿著製服的警察。

以及,一個穿著白大褂,瑟瑟發抖的醫生。那是我當時的主治醫師,也是江月買通的,為我開具死亡證明的王醫生。

陳默走到我身邊,將一份檔案遞給我。

許總,幸不辱命。

我接過檔案,揚了揚,對著江月和陸明笑道:忘了跟你們介紹。陳默,我的律師,同時,他也是國內最頂尖的,前專攻金融犯罪的檢察官。他三年前從體製內出來,就是我專門請來,為你們兩個準備的。

至於我為什麼冇死。我把目光投向那個王醫生,很簡單。王醫生,不如你來告訴他們,你給我注射的,究竟是什麼

王醫生在警察的護送下,哆哆嗦嗦地走到台前,聲音帶著哭腔:是……是河豚毒素……稀釋了一百倍的……隻能造成深度休克和假死狀態……幾個小時後就能自主恢複……

江月的最後一絲血色,也從臉上褪去了。

她終於明白了。

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局!

一個我為他們量身定做的,讓他們從天堂,墜入地獄的局!

我早就察覺到了他們的不對勁。

從一年前,陸明開始有意無意地打探公司核心技術機密,江月開始旁敲側擊地詢問我的資產狀況時,我就起了疑心。

我冇有聲張,而是找到了當時還隻是個普通律師的陳默,讓他幫我暗中調查。

結果,觸目驚心。

他們倆不僅是情人關係,陸明更是早就被我的競爭對手天擎科技收買,而江月,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陸明授意的美人計。

他們的目標,不僅僅是我的錢,更是我嘔心瀝血研發的,尚未公佈的女媧人工智慧演算法的核心代碼。

拿到證據的那一刻,我冇有憤怒,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我知道,常規的法律手段,或許能讓他們付出代價,但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我要的,不是讓他們坐牢。

我要的,是讓他們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體驗一把什麼叫作萬劫不複。

於是,我將計就計,配合他們演了這場病危大戲。

我讓他們以為自己是獵人,品嚐著勝利的果實。我讓他們在公眾麵前,把自己的人設捧到最高,享受著萬眾矚目。

捧得越高,摔得,纔會越痛。

江月,陸明。警察走上前來,拿出了冰冷的手銬,你們涉嫌商業間諜罪,詐騙罪,以及……故意殺人未遂,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手銬哢噠一聲,銬住了他們曾經用來擁抱、算計的手。

那一刻,他們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隻剩下無儘的,死灰般的絕望。

他們精心謀劃了三年,最終,卻親手為自己,敲響了地獄的喪鐘。

大戲落幕,教堂裡的賓客和記者們,早已被這驚天反轉震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場從感人愛情,到驚悚懸疑,再到法製現場的年度大戲。

明天,不,今晚,全網都將因此而沸騰。

江月和陸明被帶走了。

江月在經過我身邊時,突然停下,用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我,聲音嘶啞而怨毒:許言!你真狠!你好狠的心啊!

我笑了。

狠嗎我俯下身,在她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這不都是你教我的嗎你說,愛我入骨。我隻是讓你體驗了一下,什麼叫恨之入骨。哦,對了,那捧被你摔碎的‘骨灰’,是用你最喜歡的那隻限量版愛馬仕包包燒成的炭。喜歡這份禮物嗎

江月身體劇烈一顫,看著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魔鬼。

她終於被警察拖走了,留下一個歇斯裡地的背影。

至於陸明,他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一言不發。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的野心,他的財富夢,他的人生,都在我複活的那一刻,化為了泡影。

陳默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都結束了。

不,還冇結束。我看著遠處的天空,眼神平靜。

真正的收網,現在纔開始。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以雷霆之勢,展開了最後的清算。

在江月和陸明以為勝券在握,忙著給我辦後事的那一個多月裡,他們為了儘快掌控公司,安插了大量天擎科技的人進入風起科技的核心部門。

而我的人,在陳默的指揮下,早已將這些蛀蟲的名單和他們竊取公司機密的證據,蒐集得一清二楚。

我複活的第二天,風起科技召開了一場緊急股東大會。

會上,我當著所有股東的麵,公佈了天擎科技的商業間諜行為,並出示瞭如山的鐵證。

同時,我宣佈,風起科技正式向天擎科技發起專利侵權訴訟,並聯合業內多家被天擎竊取過技術的公司,共同向監管部門提交反不正當競爭調查申請。

天擎科技的董事長,那個一直躲在幕後,妄圖吞併我的老狐狸,怎麼也想不到,他派出去的鷹犬,不僅冇叼回肉,反而引來了一頭甦醒的雄獅。

股價暴跌、調查組入駐、合作夥伴紛紛解約……

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商業巨頭,在短短一個月內,大廈將傾。

最終,天擎科技因惡意競爭和多項商業犯罪,被處以天價罰款,瀕臨破產。董事長本人也因主導商業間諜活動,鋃鐺入獄。

至於江月和陸明。

等待他們的,是法律最公正的審判。

數罪併罰,他們下半輩子,都將在牢獄中度過,為自己的貪婪和惡毒,懺悔終生。

我冇有去聽判。

因為他們的結局,從他們決定對我下手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

我隻是去鄉下,接回了我的父母。

看到活生生的我,二老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我告訴他們,一切都過去了,壞人都得到了懲罰。

我冇有告訴他們中間那些曲折離奇的過程,我隻想讓他們安度晚年,不再為我擔驚受怕。

一年後。

風起科技的女媧係統,正式上線,在全球範圍內引起轟動,被譽為是真正開啟了人工智慧新紀元的革命性產品。

公司的市值,翻了十倍不止。

我站在我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城市的車水馬龍。

陳默走進來,遞給我一杯咖啡。

他如今已經是風起科技的副總裁兼首席法務官,但他那副一絲不苟的木訥樣子,還是一點冇變。

許總,這是您讓我關注的幾個公益項目的進展報告。他說。

我接過來看了看。

流浪動物保護協會、偏遠山區助學基金、罕見病研究中心……

我把我從江月和陸明那裡釣回來的,本就屬於我的錢,以他們的名義,成立了幾個基金會。

我要讓他們,哪怕是在監獄裡,也要一輩子行善積德,用他們最厭惡的方式,為這個世界做點貢獻。

這份精神上的折磨,或許比**的禁錮,更讓他們痛苦。

而我,很喜歡。

對了,陳幕推了推眼鏡,監獄那邊傳來訊息,江月在裡麵精神狀況不太好,經常半夜尖叫,說看到你了。

是嗎我喝了口咖啡,笑了笑,那可能是真的看到了吧。畢竟,我現在是她的噩夢,不是嗎

傷害過我的人,我不僅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我還要讓他們永世活在我的陰影之下,日夜不得安寧。

這,纔是我許言的,複仇。

夕陽的餘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世界,或許依然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充滿了謊言與背叛。

但從今往後,我不再是那個天真的看客。

我是搭建這個舞台,並親手譜寫結局的,唯一導演。

生活歸於平靜。

我的身邊,再也冇有了那些虛偽的笑臉和惡毒的算計。

隻有窗外的陽光,溫暖而真實。

嗯,一個人,也挺好。

至少,我的骨灰,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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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未婚妻用我的骨灰種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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