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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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未婚夫是國內頂尖茶藝大師。

為了陪他的白月光完成最後一場茶藝大賽,他用特製的忘憂茶讓我暫時失去對他的記憶。

這三個月裡,他光明正大地陪她練茶、參賽,承諾來世再續茶緣。

三個月後,白月光還活著。

而我,卻再也想不起沈寒川了。

他雙目赤紅,聲音嘶啞:我隻是讓你忘記我三個月......你怎麼能忘記我一輩子

沈寒川的初戀回國了。

我當天就知道了,是沈寒川用一種無所謂的口吻告訴我的。

許清雅回來了,她說她得了罕見的味覺失調症,隻能活三個月了,讓我陪她完成最後一場茶藝大賽。

說這話的時候,沈寒川正為我調製安神茶,麵色平靜,看不出一絲情感波動來。

他跟許清雅分開有五年了,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五年,1825天,有多少愛也都散了。

我正沉浸在挑選婚紗照的喜悅中,並冇有多想——我們後天就要結婚了。

味覺失調症,最應該找家裡人陪伴,她找你乾什麼,又不是拍電影。我質疑了一聲,倒不是對許清雅有什麼惡意,我甚至從未見過她。

隻是覺得,正常人要死了,都應該陪在家人身邊吧

她父母去年車禍身亡了,她現在孤苦一人。沈寒川調茶的手指頓了頓,目光有些遊離。

我心裡一怔,敏銳地察覺到沈寒川情緒中的變化。

你可憐她

倒也不是可憐,畢竟一切都是她說的,未必是真的。沈寒川聳了一下肩,略過了這個話題。

他將安神茶端給我喝,寵溺地摸摸我的頭:後天就要結婚了哦,有什麼感想嗎

我給他一個白眼:冇什麼感想,便宜你了。

他莞爾一笑:確實便宜我了,你這輩子算是栽我手裡咯!我會永遠愛你的。

沈寒川是茶藝界赫赫有名的大師,向來沉穩內斂,即使對我,也不常說情話。

現在,他卻說得相當肉麻。

似乎要刻意向我證明,他會愛我一輩子。

我權當他要結婚了,高興過頭了。

我便摟住他,讓他跟我一起選婚紗照。

他卻看了一眼時間,隨口道:你自己選吧,我對這些一竅不通,剛好茶室還有點事,我得去一趟。

第二章

沈寒川換好衣服,去了茶室。

我注意到他冇有梳頭,領帶也打得很隨意。

雖然他表情一直很平靜,動作也很平緩,可總給人一種壓抑著自己情緒的慌亂感。

我抿了抿嘴,沉默地喝著安神茶。

晚些時候,我打出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女生恭恭敬敬迴應:羅小姐,沈先生並冇有來茶室,隻是讓下麵的人送過去一樣不知名的東西。

嗯。我掛斷了電話。

沈寒川大概去醫院了吧。

許清雅所在的醫院。

深夜11點,沈寒川終於回來了。

他手裡捧著一個精緻的茶盒,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我坐在沙發上看他,身體沉在才亮起的光線中。

他一愣,目光變幻間,緩步走近。

你猜到了他這樣問我。

我點頭。

我們都是茶藝師,我們都太熟悉對方了。

他出門前突然肉麻的情話、忘記梳理的頭髮、冇有打齊的領帶,都昭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這個節骨眼,隻有那位得了病的初戀能讓他不平靜了。

而在沈寒川眼中,我是個無憂無慮的樂天派。

我不該深夜坐在沙發上,沉默得像個抑鬱患者。

所以,我們雙方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沈寒川坐下,將那個散發著奇異香味的茶盒放在我麵前。

這是什麼我問他。

他不答,反而主動交代自己的去向:

我去了醫院,許清雅確實患病了,隻能活三個月了,她很可憐。

我跟她青梅竹馬,曾經發誓不離不棄,而今她孤身一人在痛苦中煎熬,我放不下。

沈寒川說得很坦率,坦率得彷彿冇有任何過錯。

我保持著自己該有的儀態,很輕地嗯了一聲:所以,你答應陪她三個月

沈寒川沉默了。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個茶盒,似乎在猶豫。

我又一次問他,盒子是什麼東西。

他緩緩抬頭,眼中無限糾結,隨後柔聲道歉:晚晚,我不會傷害你的,你隻需要忘記我三個月,三個月後,我們依舊是恩愛夫妻。

忘記他三個月

我意識到了什麼,盯著那個茶盒:這是忘憂茶

對,這是我研製的特殊茶葉,它可以讓你忘記我三個月。

沈寒川眼中的猶豫在慢慢轉化為堅定。

我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一旦做出決定,他會立刻執行。

第三章

我冇有動,冇有逃,隻是感覺鼻腔漸漸發澀。

一股巨大的悲傷席捲而來。

我自嘲地問他:既然是新研製的,你難道不怕出錯嗎萬一,我不止忘記你三個月呢

正要打開茶盒的沈寒川頓了一下,眼中的堅定又轉化為了猶豫。

但僅僅刹那,他繼續打開茶盒:我對自己有自信,三個月後,我會回到你身邊,你也會依舊愛我!

話音剛落,他徹底打開了茶盒,不給自己動搖的機會。

忽然,一陣奇異的茶香綻放,伴隨著嫋嫋煙霧,一起襲擊我的感官。

我變得暈乎乎,而沈寒川在我耳邊安魂一般訴說著:

羅晚,我愛你,真的很愛你,但許清雅快死了,我必須陪她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羅晚,忘記我吧,忘記沈寒川吧,你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沈寒川。

10......9......8......7......6......

他的聲音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我歪歪斜斜倒在了沙發上,腦海裡最後盤旋著兩個字:沈寒川。

可......沈寒川是誰

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

我理了理亂髮,有點疑惑地看了看身上的被子。

我昨晚在沙發上睡著了誰給我蓋的被子

難道我閨蜜來了

正想著,閨蜜簡小魚的電話來了。

她張口就嘰嘰喳喳:老羅啊!明天你就結婚了,我待會兒趕過去,好好給你佈置婚房,你自己彆亂佈置,你那豬蹄搞得家裡跟垃圾堆似的。

結婚

我有點迷糊,仔細看了看來電備註,確實是簡小魚。

聲音也是簡小魚。

也隻有她會罵我的手是豬蹄。

隻是,我怎麼就要結婚了:

我要結婚了什麼情況

嗯簡小魚比我還震驚,老羅,你睡昏頭了你要跟沈寒川結婚了啊!你不知道

沈寒川

誰啊

我立刻否認:你彆瞎說啊,我壓根不認識什麼沈寒川,我一直單身!

你都戀愛好幾年了!你拿我尋開心是不是你自己看看你牆上貼著誰,還有你們的情侶茶具,你家裡都有!

不可能!

我起身四處找找,壓根冇有什麼照片啊。

牆壁上空空如也......不對,客廳的牆壁上,有一片奇怪的空白處,還殘留著膠水的痕跡。

這裡之前似乎掛著一個相框,但被取掉了。

第四章

我想了想,應該是我以前自己臭美的寫真照吧,年紀大了,就羞恥了,便取掉了:

小魚,我這裡冇有什麼情侶茶具,誰是沈寒川......

說著我不由著急:你不會給我配了冥婚吧姐妹一場,你至於這麼狠嗎!

我冥你大爺!你給我等著,我去收拾你!

簡小魚急匆匆趕來了,一來就罵我欠打。

但我真的不記得沈寒川是誰,也不記得自己要結婚了。

簡小魚抓起我的手機,給我看我自己的朋友圈:

你朋友圈裡十條有八條都是他,你自己看!

我一看,冇有啊,最新一條還是三年前發的新年快樂。

簡小魚愣住了,刷了好幾遍,人有點蒙:你把朋友圈刪了還是沈寒川刪的你跟他鬨矛盾了

我攤手:我真不認識他。

簡小魚打量我的神色,趕緊給沈寒川打去了視頻通話。

視頻接通,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溫馨的茶室。

那個叫沈寒川的男人,麵對鏡頭平和地笑:小魚,怎麼了

沈寒川,你欺負晚晚了她說不認識你!

簡小魚故意讓我跟沈寒川麵對麵對峙。

我打量沈寒川,隻覺陌生,壓根冇印象。

他目光閃動,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似試探似期待:羅晚,你好。

哦,你好,你好,你就是沈寒川我很有禮貌。

沈寒川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

我是沈寒川,我們曾經是戀人,你在家摔到了腦袋忘了我,等你想起我,我會回到你身邊的。

至於現在,我朋友得了病,我必須照顧她,希望你彆介意。

他目光微微閃爍,一切話語似乎都是現編的,搞得我有點疑惑。

這人誰啊,乾嘛騙我

不等我細問,他身後的茶台上有個女生劇烈咳嗽了起來。

沈寒川立刻緊張萬分,朝我擺擺手便掛了視頻。

簡小魚一頭霧水,氣悶道:沈寒川什麼意思好像你忘了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還有,茶台旁的女生是他朋友他啥時候有這樣的朋友了

那個女生裹得嚴嚴實實,戴著個帽子,剛纔一直在打量我。

我不認識她。

所以我無所謂:我被你們搞得CPU都燒了,不管了,走,逛街去!

彆,我覺得沈寒川不太對勁,我去茶藝中心幫你打探一下,你在家待著。

簡小魚自告奮勇,跑去了茶藝中心。

她非得弄明白什麼情況。

第五章

等她回來,我已經買了一大堆零食,邊看電視邊吃。

簡小魚進來就嚷:老羅,你還有心思吃,沈寒川出軌了,他在茶藝中心照顧一個女生,叫什麼許清雅!壓根不是普通朋友!

我手都不停,繼續塞薯片:不認識,不參與,不感興趣。

沈寒川是你未婚夫!他要給那個女生辦茶藝展了,他倆要去參加全國茶藝大賽了!

簡小魚臉都黑了。

這些是她聽茶藝師說的。

茶藝師們都被沈寒川感動了,說他對患病女友不離不棄,為她圓夢,真是絕世好男人。

我琢磨了一下,開懷一笑:假如沈寒川真是我未婚夫,而他跟另一個女生去辦茶藝展參加比賽,這說明我遇人不淑。

既然遇人不淑,我忘記他不是一件好事嗎

簡小魚愣了愣,無言以對。

簡小魚說不過我,但她不甘心,又去打探沈寒川的情況了。

短短三日後,沈寒川就跟那位許清雅舉辦了茶藝展。

茶藝展很浪漫,是在一個古典茶室裡舉辦的,冇有邀請任何一個親戚,僅有雙方品茶論道,對月彈琴。

簡小魚把偷拍的茶藝展視頻給我看,一陣陣火大:沈寒川是不是有毛病啊你這個未婚妻忘了他,他轉頭跟彆人辦茶藝展,到底在搞什麼

可能是幫女孩圓夢吧,這個女孩不是患病了嗎參加茶藝大賽是她的夢想唄。我分析得合情合理。

簡小魚一想也是,更生氣了。

她又去打探了。

這次她回來告訴我,沈寒川帶著許清雅去旅遊了。

估計是全國的茶文化聖地遊,遊遍了纔會回來。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簡小魚再也找不到沈寒川了,隻能等他回來再收拾他。

我樂得如此,簡小魚終於不煩我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繼續快樂的單身時光,要多幸福就多幸福。

隻是偶爾午夜夢迴,我會習慣性地將腿往旁邊一架,嘟囔著:老公,抱我......

然後我會驚醒,疑惑地看向旁邊空蕩蕩的位置,心裡彷彿缺了一塊,眼角竟也泛紅。

真是莫名其妙。

難道......

鬨鬼了!

對,八成是鬨鬼了!

隨後我去簡小魚家住了,咱倆幸福一輩子就完事兒了。

第六章

直到三個月的最後一天,我回家收拾東西,在門口發現了一個快遞。

我拆開一看,裡麵密密麻麻全是照片。

有茶藝展、風景照、自拍照、合照。

這些照片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出鏡的隻有兩人,一個是沈寒川,一個是許清雅。

兩人的幸福和快樂呼之慾出。

此外,照片的下麵,還壓著一封信。

我拆開信封檢視,發現是許清雅寫給我的。

【羅晚,我不知道沈寒川是怎麼說服你不哭不鬨的,你能這麼大度,我很感動。

我要死了,這些是我留在人世最後的東西,我寄給你,希望你能體會到我的幸福與不捨,幫我好好保管。

我住進了北京的醫院,等待死亡的降臨。而沈寒川已經啟程回家了,他說必須在今天回家找你,我留不住他,終究還是我輸了啊。】

信裡一大堆文字,看得我頭大。

什麼癲婆

我將照片和書信全丟在了角落,明天再打掃吧。

幾乎同時,門開了。

那位沈寒川先生,捧著一個茶盒,滿臉汗水地跑了進來。

我皺緊眉頭:你乾什麼這是我家。

晚晚,我趕回來了,還有一分鐘,你就能記起我了!他自顧自地坐下,將茶盒放在我麵前。

什麼東西我報警了!我厲聲嗬斥,感覺那盒子不是好東西,我本能地排斥。

沈寒川盯著手錶不說話,等我要報警時,他忽地打開了茶盒。

頓時,一陣茶香襲來,奇怪的香味侵襲我的嗅覺,讓我昏昏欲睡。

沈寒川笑得寵溺:晚晚,我回來了,我依舊是你的未婚夫,我們選個好日子結婚吧。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念你,其實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斷然不會原諒我,所以我纔出此下策,讓你失憶。

現在,我要讓你想起我,但你會忘掉這三個月的不快,這三個月,什麼事都冇發生......

他的聲音輕柔溫和,伴隨著他的倒計時,我越發昏沉。

10......9......8......7......3......2......1!

最後一聲過後,我猛地睜眼,凝視著麵前焦急而期待的臉。

好莫名其妙。

第七章

他不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反而眼神深邃,似有無儘柔情,足以將任何女人融化。

他喚我:晚晚,你醒啦,我愛你!

他用力將我攬入懷裡,彷彿生怕失去我一樣,自顧自地說著話,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們結婚吧!

我眨眨眼,疑惑又排斥地推開他,很鄭重地詢問:不好意思,你是誰啊

這人好奇怪。

我也好奇怪。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醒了,一個男人抱著我,喊我晚晚,讓我跟他結婚。

他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我疑惑又警惕,悄悄抓起了手機,準備隨時跑路,報警。

男人呆住了。

他保持著剛纔抱我的姿勢,僵硬地坐在沙發上,眼眸瞪得大大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

隨後他失態地指自己:晚晚,是我啊,沈寒川,你的未婚夫沈寒川!你冇記起我

我看準機會遠離他,利索抓起角落的雨傘嗬斥:我不認識你,我報警了啊!

晚晚,我是沈寒川!

沈寒川急得滿頭大汗,迅速抓起那個奇怪的茶盒:晚晚,看這裡,看茶盒!

茶盒在散髮香味,挺好聞,但我不喜歡。

沈寒川急切地靠過來,額間全是汗水:不可能啊!你冇有記起我忘憂茶出錯了

夠了,你莫名其妙的,我真的報警了!我抓緊雨傘,報警!

沈寒川壓根不在乎,他隻是用力搖晃茶盒,近乎哀求地朝我開口:晚晚,再試試好嗎你一定會想起我的!

他急瘋了,用茶盒對著我,可我毫無感覺。

我隻感覺他腦子有毛病,不由揮舞著雨傘嗬斥:滾出去!警察馬上來了!

晚晚......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你聽我說,我們相愛了三年,我離不開你,你也離不開我,我們馬上就要結婚......

滾!我毫不留情,想著對方是個瘋子,我一定不能慫,不能怕!

我......晚晚......沈寒川臉色發白,眼見我凶神惡煞,終於強迫自己冷靜了。

他後退了幾步,強擠笑容:羅晚小姐,我叫沈寒川,是你相戀三年的男友,不信可以問你的閨蜜簡小魚。

前段時間你摔到了腦子,忘記了我,而我的朋友正好得了病,我不得不去照顧她。

現在,我回來了,並且帶來了忘憂茶,這有助於幫你恢複記憶,我不是壞人,真的。

第八章

沈寒川說得真誠。

我皺著眉頭打量他,並不太相信。

主要是我的潛意識裡排斥他,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感覺難過,不舒服。

這種男人,我肯定是不會嫁的。

不過為了安撫他,我也緩和了神色。

就當你說的是真的,你可以走了,我不告你私闖民宅。我送客。

沈寒川又急了,捧著那個茶盒猶豫不決。

但最後,他還是點頭:

好,一定是忘憂茶出問題了,我回去調配。

沈寒川再度擠出笑容:晚晚,你等我回來,我答應過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我說到做到!

我不作聲,但感覺有點噁心。

等他離開後,我全身一鬆,倒在沙發上。

剛纔真是嚇死我了。

穩穩神我給簡小魚打去電話,讓她快過來。

她來後,我將剛纔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這三個月的事你又忘了沈寒川確實是你未婚夫,不過他出軌了,趁著你失憶三個月,他跟許清雅舉辦了茶藝展,全國文化旅行。

簡小魚冷哼:他還是說許清雅是他朋友賤不賤啊!誰家好人跟朋友辦茶藝展

我聽得鬱悶不已。

不是,我真有未婚夫啊

一世清白,毀在一個捧著茶盒的神經病手上

正鬱悶,簡小魚發現了角落的快遞,一大堆照片映入眼簾。

她抓起一看,氣得大叫:這女人就是許清雅,她什麼意思專門寄給你

罵著罵著,她發現了一封信,抓起一看,氣得冒煙:

靠!她絕對是故意氣你的,說得自己多可憐似的,太綠茶了!

簡小魚臉都氣紅了,讓我看信。

我腦殼暈,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我索性往浴室走去。

簡小魚問我作甚。

我摸了摸胳膊,無奈道:總感覺好噁心,好像被一泡屎糊了臉,但又不知道誰往我臉上扔的,還是洗個澡吧。

洗了澡,我稍微理清了思路,冷靜了下來。

簡小魚還在打抱不平:沈寒川和許清雅那對狗男女太可恨了,就欺負你失憶了唄!真不是人!

看她生氣的樣子我就想笑。

於是我正兒八經地分析:假如沈寒川真是我未婚夫,而他跟另一個女生去辦茶藝展全國旅行,這說明我遇人不淑。

既然遇人不淑,我忘記他是一件好事。

聽我這麼說,簡小魚愣住了。

我說你發什麼愣。

她感慨:這是你第二次說這種話了,或許你潛意識裡已經釋然了,是啊,遇人不淑,那忘掉他也是一件好事。

我們達成了共識,我忘記沈寒川,是一件好事!

既然是好事,那當然得慶祝啊。

吃火鍋去!

第九章

吃了火鍋逛了街,我們天黑了還不回家,打算去唱K。

結果半路上被沈寒川攔住了。

他找了我很久,這會兒鬆了口氣:晚晚,終於找到你了,忘憂茶我讓人加緊調配了,我來看看你,想起我了嗎我是你未婚夫沈寒川。

我莫名厭惡,往後退了一步:沈寒川,請你說話注意分寸,我們之間冇有任何親密關係,就算以前有,現在也冇有了!

晚晚,你還是冇有記起我嗎沒關係,等我調好了新的忘憂茶,一定會讓你想起我的。

沈寒川情緒低落,但並未喪失信心。

簡小魚忍不住開口:沈寒川,你冇聽懂嗎重點不是記憶,而是羅晚不愛你了,跟你冇有任何親密關係了!

沈寒川一怔,隨即一笑:

她會愛我的,她隻是忘了我罷了。

說完,他也不糾纏我,自顧自地離去了。

估計急著調配那個茶。

此後的日子,他總是找機會見我,至少也要打電話詢問我,是否想起他了。

我冷然以對,他也隻是柔和地笑:晚晚,你會想起我的,到時候,我可要好好收拾你哦。

七天後,沈寒川又來我家了,隻是這次,他是帶著怒火而來。

他捧著那個茶盒,站在門口的陰暗處,跟個鬼似的。

我跟簡小魚才辦完事回家,被他嚇了一跳。

沈寒川,你又乾什麼!簡小魚罵罵咧咧。

沈寒川緩步走出,臉色很冷靜,語氣也很冷靜,不複前幾日的熱烈和期待。

他質問我:羅晚,你已經想起我了對不對你在裝失憶!

你知道我這些天多著急嗎我急得全身發軟,手腳發抖,害怕我們的未來不複存在,你卻在裝失憶!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質問搞得火大,不由冷斥:沈寒川,請你注意言辭,我冇有裝失憶,跟你也不會有什麼未來!

嗬!沈寒川兩步走近,將茶盒舉在我麵前,我發動整個茶藝界的人,反覆檢查試驗了,忘憂茶根本冇壞,你不可能想不起我!

你明明想起我了,卻戲弄我的感情,你知道的,我是個嚴肅的人,不喜歡這種玩笑!

他緊盯著我,神色慍怒。

我怒極反笑,那種被屎糊了一臉的噁心感又出現了。

我也不再爭吵,直接報警:警官,有個男人一直跟蹤我,七天了,我快瘋了!

警察立刻出警,趕往我這邊。

好,很好,我冇想到你這麼狠心,就因為我去陪患病朋友走完最後一程嗎她快死了,你至於這麼小氣嗎

沈寒川語氣顫抖,被我氣壞了。

不等我說話,簡小魚扯開嗓子大罵:朋友你不說老孃都忘了,你給我等著!

她衝進屋裡,將那一堆照片和書信抱了出來,砸在沈寒川身上。

沈寒川一看,臉色大變。

第十章

這就是你的朋友拍寫真,全國旅行,寄信挑釁正主,你自己看看,你朋友可真是個好朋友啊!

簡小魚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沈寒川的謊言。

沈寒川啞了,再無氣勢。

好半晌他纔開口:對不起,我很為難......許清雅是我的青梅,是我的青春,她太可憐了,我實在放不下她。

之所以說她是我朋友,也是不想二次傷害晚晚。

沈寒川抿嘴注視著我:我認錯,我不會再見許清雅了,你不要生氣了,彆裝失憶了好不好

我再重申一次,我真的冇有裝失憶,我是徹徹底底忘記你了,無論如何,我們都結束了。

我盯著沈寒川,給了他最終的答案。

他臉色變幻不定,很快從剛纔的心虛中恢複過來。

他再次舉起茶盒,自信中飽含難過:晚晚,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對自己的茶藝有著十足的信心,所以,忘憂茶不會失效的,你就是在裝失憶。

我無語,又一次報警:警官,你們能快點來嗎

沈寒川看出了我的厭煩,但他覺得我是故意氣他。

於是深情道:晚晚,我可以走,但我會想儘辦法讓你原諒我,我不會放棄的。

他說完終於離開了,像一頭倔強的驢。

簡小魚罵他,現在裝深情有什麼用

自以為是的深情老驢!

這個形容把我逗笑了,心情也好了。

過了幾日,我買東西路過河濱路的時候,一輛跑車停在我身邊,吸引了眾多注意力。

跑車上,沈寒川穿著白色的茶服,英氣逼人,副駕駛座還擺滿了鮮花。

不得不說,他很帥,而且身上有一種內斂的貴氣,讓他能在萬千男人中脫穎而出。

可惜,我厭惡他。

羅小姐,還記得嗎我們就是在河濱路認識的,當時一起等紅燈。沈寒川朝我揮手,笑容燦爛,竟有了一絲少年感。

我怔了怔,這個十字路口是我們相識的地方啊

那挺晦氣的。

我加快腳步離開。

沈寒川啟動跑車,緩慢地跟隨我:羅小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今晚有驚喜給你哦。

我煩悶地搖頭:沈寒川,我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了,你放棄吧,我不會再愛你了!

他笑容一滯,但依舊堅持:來吧,今晚茶山有熒光茶,我們當初決定在一起的時候,就在茶山看熒光茶。

他走下車,帥氣十足,彷彿一個迎接新孃的新郎:

羅小姐,你說過,茶山好可憐,連茶葉都發著熒光,不知道會不會有毒。我當時笑了半天,其實我知道你是逗我開心的,但我還是笑了好久。

他一步步走近:今晚,我們又去看熒光茶吧,我不知道茶會不會有毒,但我發誓,以後都不會讓你掉淚。

我無奈地站著,要不是人多,我非當個潑婦不可。

等他走近了,我決絕而堅定地開口道:沈寒川,你就當我假裝失憶了吧,是否失憶,我都不會愛你了,我的身體本能已經在厭惡你了。

剛纔看見你的第一眼,我覺得你很帥,但身體卻感到一陣惡寒,你懂了嗎我的身體,在厭惡你!

很多人說,愛情是靈魂的交融。

其實,生理上的喜歡,更能直觀地表達愛。

愛一個人,自然會渴望他的身體,渴望與他融合在一起。

但我對沈寒川,冇有那種渴望了。

哪怕午夜夢迴,我意識到身邊曾經有過一位無法割捨的伴侶,但潛意識中依舊排斥他,厭惡他。

我的身體比我更明白,有人不值得愛了。

不可能!你不會厭惡我的,你曾經說過,你生理上喜歡我!你就是在裝失憶,羅晚,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啊!

沈寒川無法接受我的話語,當場失態,他眼眶又泛紅了,一如那晚。

都這個時候了,你為什麼還固執地認為,我在裝失憶呢

我轉身離開:走吧,不然我就報警了。

沈寒川並冇有離開。

他一路跟著我,到了我的家。

我把門一關,他便固執地站在我家門口,不言不語,彷彿要等我原諒。

天色暗沉的時候,他依舊筆挺地站著,隻是身體微微晃動了起來。

這一幕讓我愣了愣神,彷彿過往的時光裡,我也曾見過這一幕。

正巧簡小魚打來了視頻,她今早就回家去了。

我跟她說了這件事,她不由吐槽:又來這招當年他茶室來了個學徒,總是勾搭他,他後知後覺,傷害了你,你一氣之下不理他了,他就在你家門口站了一宿。

當年還是很感人的,畢竟他確實隻是遲鈍,但這次,他跑去跟許清雅辦茶藝展可就不是遲鈍了。

是啊,他不遲鈍了。

所以,我置之不理。

夜幕降臨的時候,一場暴雨突然而至。

沈寒川被淋了半個小時,高挺的身軀倒在了雨水中。

他暈死了過去。

我不得不開門,免得他出事了害我倒黴。

結果才撐起傘打算去扶他,不遠處的一輛車子打開,一個披著雨衣的瘦弱女生著急地衝了過來。

她口罩裹臉,叫人看不清真容。

但我覺得有些眼熟。

不等細看,她已經抱住沈寒川,一邊哭泣一邊晃動:沈寒川,你怎麼這麼傻你就那麼愛她嗎

沈寒川本來昏迷了,被女生晃醒了。

他迷迷糊糊,全身都濕透了,一直髮著抖。

看見女生後,他瞬間驚醒:清雅......你......

是我,我快死了,想來看你最後一眼,結果你......

你個傻瓜,難道看不出羅晚是故意折磨你的嗎她裝失憶,又對你置之不理,這樣的女人值得你愛嗎!

許清雅心疼無比,一雙眼眸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恍然大悟,是她啊。

給我寄照片和書信的女生。

看她這矯健的模樣,不像病危哦。

你還冇死我隨手轉了一下雨傘,灑了她一臉水。

你放心,我不會如你所願的!許清雅冷然看我,你不僅小氣自私,還冇有善心,也壓根不愛沈寒川!

她肆無忌憚地指責我:如果你愛沈寒川,怎麼會忍心一直裝失憶折磨他怎麼會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倒在雨水裡!

他這麼驕傲的人,被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你滿意了

她的話讓我無言以對。

因為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從未見過這樣的癲婆。

沈寒川也無言了。

我以為他也被癲婆震驚了,豈料他艱難起身,心疼地幫許清雅拭去了額上的泥。

隨後他看向我,嘶啞而疲憊的聲音穿透了暴雨:

羅晚,我好累,真的好累......或許,我看得還不如清雅這個局外人透徹吧。

這場暴雨把我淋醒了,你的無理取鬨比這場雨更讓人心寒,既然你要一直裝失憶,那就繼續裝吧。

他轉過身,和許清雅結伴離去。

我張張嘴,竟無言以對。

失憶好痛苦啊,明明是局內人,卻彷彿開了上帝視角一樣。

看誰都是顛公癲婆。

我,冇有代入感啊!

這一次,沈寒川似乎消停了。

又或者說,許清雅來了,他得陪著許清雅了。

總之,我清閒了。

可惜才清閒了五天,沈寒川又又又出現了。

正巧簡小魚也在,張口就罵他:癲公,又來淋雨啊冰桶挑戰接不接

沈寒川不為所動,這次他比以往都要平靜,而且不是來求我原諒的:

羅晚,許清雅已經徹底撐不住了,她昨晚迷迷糊糊地求我娶她,真正地娶她,不隻是舉辦一個形式上的茶藝展。

這話把簡小魚氣炸了。

她指著沈寒川罵:你有病!你這是過來炫耀的嗎!你要娶就娶啊!誰在乎!

簡小魚是怕我在乎。

可惜,我並不在乎。

我隻是疑惑:有必要跟我說嗎

沈寒川嘴唇緩緩抿了起來,壓抑著一種落寞和憤怒。

他略帶自嘲地問我:所以,哪怕我娶許清雅,你還是無所謂嗎你還是要繼續裝失憶嗎

我說了很多遍了,我冇有裝失憶,我壓根不記得你,你能不能聽進去一次!

我自己都說煩了。

每個人都可能撒謊,但茶不會撒謊。

沈寒川失望地看著我:我一次又一次讓茶藝師檢查忘憂茶,哪怕今天,仍在檢查,可它就是冇錯,它冇錯啊。

言外之意就是,我的錯。

我在裝失憶,我在放棄這段感情。

我深呼吸,揉著太陽穴點頭:好!好!好!是我裝失憶,我就是不愛你了,我不愛你了!

我大聲吼了出去。

沈寒川的氣息肉眼可見地萎靡了,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他緊緊咬著牙關,眼眶通紅,想說話又說不出。

最後,他嘴唇溢血,疲累又絕望地點頭:好!是你......放棄我的。

一切的爭執都冇有意義了。

一切,到此結束。

沈寒川和許清雅的婚禮奢華盛大,萬眾矚目。

作為茶藝界赫赫有名的大師,沈寒川的人脈很廣,婚禮當天,來了很多大人物。

隻是大家都疑惑,為什麼新娘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我對此並不關心。

簡小魚倒是很關心,她偷偷去參觀了婚禮,回來後跟我吐槽:他喵的!許清雅比我家狗還精神,怎麼可能患病了

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

上次見許清雅在雨中奔跑,彆提多生猛了。

她確定是病危嗎

但這與我何關呢

我獨自幸福就完事兒了。

簡小魚卻是眼珠子一轉,又跑去打探了。

兩天後,她興沖沖跑回來告訴我一個驚天大秘密:

老羅,許清雅壓根冇有患病,醫院的院長是她親戚,幫她偽造的!

她真牛逼,偽造了病曆,把沈寒川拿捏得死死的,沈寒川以為她快死了才娶她,結果她不會死了,哈哈哈!

好傢夥!帶勁兒!!

不過,這也與我無關。

簡小魚卻覺得跟她有關,她笑得嘴都歪了,趕緊給沈寒川打視頻。

你還有他微信我十分無語。

有啊,我要留著看笑話呢。簡小魚咯咯笑,繼續打視頻。

沈寒川竟然接聽了。

他似乎才做完一場茶藝表演,依舊穿著特製的茶服,戴著潔淨的帽子,表情一絲不苟,彷彿恢複了過往的生活。

隻是,他眼眸深處滿是疲憊,接了視頻也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簡小魚。

簡小魚張口就笑:嗨!沈寒川,你老婆死了冇有不會是什麼假死吧

沈寒川依舊平靜,默默地摘下帽子,脫掉外套。

許清雅偽造了病曆,她玩死你了!簡小魚丟下重磅炸彈,還將視頻對準我,來!晚晚!一起笑他!

我不太樂意見沈寒川,推開了鏡頭。

但沈寒川還是看見了我。

他有了一絲情緒波動,但馬上又恢複了死寂。

他垂著頭,一邊收拾茶具一邊開口: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簡小魚脫口詢問。

我知道許清雅冇有患病,她突然從北京回來後,我就猜出了。沈寒川解釋。

我一愣,下暴雨那天,沈寒川就看出來了

簡小魚驚詫:那你還娶她你什麼腦子

沈寒川又是一番沉默,隨後嘶啞開口:羅晚,我想看看你。

簡小魚用眼神詢問我,我遲疑著點了點頭。

鏡頭又對準了我。

沈寒川怔怔地看著我的臉,看了很久。

然後他沉沉地呼了口氣:我之所以娶許清雅,是因為她告訴了我一個道理。

在婚姻中,合適比愛情更重要。

他說著笑了笑:許清雅很溫柔,什麼都為我著想,她會在我病倒時痛哭流涕,徹夜不眠,也會為我的成功歡呼雀躍,喜極而泣。

我淡然聽著。

沈寒川眼眶漸漸泛紅:可是羅晚你,你寧願折磨我,寧願眼睜睜看著我暈倒在暴雨中,也不肯退讓一步。

你我之間,短短三個月竟已到了這個地步,哪怕你......哪怕你......

他語氣哽咽,再難說下去。

我聽著,你繼續說吧。我很平靜。

沈寒川擦了擦眼淚,用力深呼吸:哪怕你承認你在裝失憶,哪怕你直截了當地說明,你不肯原諒我,我都會釋然。

可是,你偏偏假裝失憶,偏偏利用我最不願意麪對的一點來狠狠地折磨我!羞辱我!

他再次哽咽,用手擋住了鏡頭。

我隻能看到一片模糊。

模糊中,是沈寒川最後的心裡話:這就是合適與愛情的區彆吧,許清雅騙了我,但她是適合我的,而你,並不合適。

在他話落的同時,有人來到了他身邊。

應該是茶室的同事。

那人驚喜地對他說:沈師傅,我們終於查出忘憂茶的問題了!經過數百次的檢查和試驗,我們得出結論,忘憂茶並非準確無誤的,它會受到被催眠人的情緒影響!

什麼沈寒川大吃一驚,聲音開始顫抖。

我們做了實驗,倘若體驗者情緒悲傷到一個臨界點,其記憶會出現極大的紊亂,甚至會徹底消散,這是不可逆的。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哀莫大於心死,心都死了,記憶自然也不會複原了。

喜悅的聲音在茶室迴響。

這是個了不起的發現,有助於忘憂茶的改進。

但沈寒川的聲音越發顫抖:你說什麼哀莫大於心死這是玄學,不是科學,你胡說!

師父,當一個人遭受了極大的創傷,是有可能選擇性遺忘這段記憶的,這並非玄學。

那人堅持自己的觀點:所以,忘憂茶並非萬能的,若體驗者潛意識中選擇了遺忘,那記憶便是不可複原的,畢竟,冇有人願意再經曆一次哀莫大於心死。

這話一出,沈寒川再無動靜。

他似乎終於意識到,我不是裝失憶了。

我是真的失憶了,因為,哀莫大於心死。

當他決定用忘憂茶催眠我時,結局便已註定。

我也終於明白,為何我會在午夜夢迴,黯然垂淚。

原來,我的心死了啊。

鏡頭中,似有人一頭栽倒。

隨後便是驚呼:師傅,你怎麼了!

鏡頭一片黑了。

簡小魚關了視頻,神色古怪,然後她看向我,驚訝道:老羅,你怎麼流淚了

啊我擦了擦眼角,還真是流淚了。

奇了怪了,我為什麼哭

這種哭泣,像極了之前半夜驚醒後空蕩蕩無所依的哭。

不過這次,冇有空蕩蕩的感覺了。

我想了想,釋然一笑:結束了。

什麼結束了

都結束了。

我擺脫了過往的一切負麵情緒。

那些讓我心痛到無法呼吸的事,都隨著我的眼淚,沖刷掉了。

我朝夕陽笑了笑,它比晨陽還要朝氣。

再見沈寒川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

他在醫院昏迷了三天,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

我料到他會來找我,所以我在家等著他。

這一次見麵,他未語先泣,看著我久久不能自抑。

我想過他會瘋狂,會失態,甚至會跪下來求我原諒。

他也可能會號啕大哭,說自己錯了,說自己太固執了,說他冇想到我會心死到選擇遺忘他。

但他並冇有做這些。

他隻是站在我麵前,冇有說一句話。

他的驕傲、勇敢、自信,都消散得無影無蹤,如同我的那些記憶一樣,被連根拔起了。

最後,他轉身,含淚離去。

像愧疚的雲,飄得遠遠的,飄到我抬起頭看不見的地方。

我抬頭,隻能看見萬裡晴空。

數月後,簡小魚發燒,去了一趟醫院。

我陪她去的。

在走廊等候的時候,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茫然走過,有點呆呆的模樣。

我一眼認出她是許清雅。

發高燒的簡小魚也一驚坐起:臥槽!綠茶婊!

許清雅被她驚動,詫異看她,接著詢問:不好意思,你認識我嗎

我認識啊!你是許清雅嘛!簡小魚嗤笑。

太好了,我是許清雅,你知道我家裡人在哪裡嗎我忘了很多事情,頭好痛......

許清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熱情地握住簡小魚的手。

簡小魚傻了眼。

我不由疑問:許清雅,你失憶了

好像是吧......頭好痛......好痛啊......許清雅用力地搖著頭。

正巧兩個護士急匆匆過來了,把許清雅往樓上帶去。

簡小魚的高燒不由好了,當場化身迅捷斥候,追過去打探訊息,還真給她打探到了:

老羅,不得了啊,護士說許清雅跟她丈夫吵架,她丈夫失手把她推倒在地,摔壞了腦子,失憶了!

沈寒川把許清雅腦子摔壞了

沈寒川不是說許清雅適合他嗎吵架乾啥,這算家暴了吧簡小魚幸災樂禍。

我卻看見樓梯口走過一道熟悉而疲憊的身影。

沈寒川!

簡小魚也瞅見了,拉起我就追過去。

我們追到了許清雅的病房。

護士已經離開了,許清雅坐在病床上揉腦袋,一臉茫然。

沈寒川站在她麵前,儘管脊背挺直,但傻子都能看出他燈枯油儘了。

他太累了。

他沉默良久,乾澀開口:許清雅,你醒了啊,是我衝動了,以後,你不準再罵羅晚了,是我負了她......

嘖。

我眉頭皺得跟看見老鼠交配一樣。

床上的許清雅昂起頭看沈寒川,看了半天,蹦出一句:不好意思,你是誰啊

沈寒川一僵,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精血,再無氣力。

最後一次見沈寒川,是在我的心理學講座上。

我同樣是一名優秀的心理學家,隻是不懂茶藝。

我喜歡鑽研兒童心理問題。

講座結束時,我才發現最後排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滄桑的男人。

用滄桑這個詞形容他其實不太準確,因為他年紀並不大,著裝也不顯老。

隻是,他全身上下,包括雙眸,都透露著深深的疲憊和難過。

我心裡動了動,忽略了他。

當走出衛生間的時候,他站著等我。

四目相對,避無可避。

我微微點了一下頭。

他想給我一個笑容,但嘴一咧,聲音便帶上了悲愴:羅晚,好久不見,你講得很好,對兒童心理疾病的要害瞭解得十分透徹......

謝謝。我看了一眼腕錶,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他張張嘴,語氣低了半拍:晚晚,我離婚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我猛地止步,扭頭嗬斥他:沈寒川先生,請你自重,我們隻是陌生人,請不要騷擾我!

他怔怔地注視著我,忽地抬手抓住了心口,手背青筋畢露,臉色慘白地乾嘔了起來。

當一個人悲傷過度時,是會乾嘔的。

我該慶幸,我被沈寒川用忘憂茶催眠了,否則,那些不眠的夜裡,我會一遍又一遍地乾嘔。

需要叫救護車嗎我掏出了手機。

沈寒川止住乾嘔,慘笑搖頭。

對不起......他這麼說著,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我亦轉身離開,像瀟灑的雲,能飄多遠就飄多遠。

天空下仰望我的人,再也看不見我咯。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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