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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噬魂海溝
鹹腥的海風裹挾著廉價朗姆酒和魚內臟腐爛的氣味,狠狠抽打在我臉上。鏽跡斑斑的黑潮號在洶湧的海浪中呻吟,像一頭垂死的巨獸。我,凱爾,曾經的生物學院明日之星,如今隻是個被開除學籍、口袋裡隻剩下最後幾個銅板的肄業生。我的尊嚴和未來,都壓在一張泛黃、浸透著可疑汙漬的古老羊皮紙上。
船長！我幾乎是用吼的,試圖蓋過船艙裡醉醺醺水手們的喧鬨,將藏寶圖戳到那個滿臉風霜、酒糟鼻通紅的老水手麵前。‘死寂之島’！導航儀顯示它三天後就會從已知海域消失！您看這個標記,這個紅叉……我指著圖上一道猙獰的、彷彿用血畫出的裂痕,像不像暴龍的爪印傳說那裡有霸王龍的巢穴,藏著能讓普通喪屍進化的‘龍脊病毒’！找到它,我們都能成為新世界的王！
老水手——他們叫他獨眼巴博,雖然他的兩隻眼睛都渾濁不堪——狠狠啐了一口濃痰,混合著劣質朗姆酒的惡臭噴濺在甲板上。小子,他喉嚨裡發出砂紙摩擦般的笑聲,僅剩的幾顆黑牙在昏黃的油燈下閃著詭異的光,老夫在這片‘噬魂海溝’上漂了四十年,見過的死人比你見過的活人還多！那鬼地方但凡船長脖子上頂著的玩意兒還叫腦子,就絕不會靠近！海溝底下有東西……會唱歌的東西,能把活人的魂兒勾走,把死人……變成更糟的玩意兒。他渾濁的眼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隨即又被酒精淹冇。趁早死心,滾回你的學院去玩試管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黑潮號是我能搭上的最後一艘敢在噬魂海溝邊緣航行的船。如果巴博拒絕……絕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間淹冇了我的胸腔。贖回科研尊嚴證明導師剽竊了我的成果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就在我萬念俱灰,準備收起那張承載著我全部希望的破舊羊皮紙時——
2
血帆降臨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撕裂了港口沉悶的黎明！火光沖天而起,將灰濛濛的天空染成一片猙獰的橘紅。尖叫聲、哭喊聲、木材碎裂聲瞬間取代了清晨的寧靜。
濃重的海霧被狂暴的氣流撕開,三艘巨大的黑帆戰艦如同從地獄深淵浮出的幽靈,無聲無息地切入了港口水域。它們龐大、猙獰,船身覆蓋著厚重的、彷彿用某種生物皮革鞣製的裝甲,船帆漆黑如墨,上麵飄揚的旗幟卻並非傳統的骷髏海盜旗——那是一個被鮮血浸透、扭曲變形的Jolly
Roger骷髏,它的眼眶裡燃燒著幽綠色的磷火,骷髏的嘴裡叼著的不再是骨頭,而是一條巨大、猙獰的深海怪魚的脊椎！
布拉德船長駕到！一個如同金屬摩擦的嘶啞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整個港口,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熱。他要的不是你們肮臟的金幣！他要複活沉睡在深淵的‘利維坦之子’！獻上你們的血肉和恐懼吧,渣滓們！
混亂中,我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拖拽起來。一個光頭、臉上佈滿深紫色疤痕、肌肉虯結得如同鋼鐵澆築的壯漢,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從混亂的碼頭拖向最大的那艘黑帆戰艦——血帆號。甲板上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深海淤泥般的腥甜氣息。水手們沉默而高效地殺戮、劫掠,眼神空洞,動作卻精準得如同機器。
我被重重摔在堅硬的甲板上,抬頭,對上了一隻眼睛。
那是血帆號的船長,布拉德。他身材高大,穿著綴滿奇異生物骨骼和發光寶石的皮甲,半邊臉被一個精緻的黑色眼罩覆蓋。露出的那隻獨眼,此刻正死死地盯著我,瞳孔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非人的貪婪光芒。那不是人類對財富或權力的渴望,更像是一種……饑餓,一種對某種終極力量的病態渴求。
布拉德船長要的是鑰匙！光頭疤麵壯漢吼道,聲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打開深淵牢籠的鑰匙！
鑰匙我的大腦在恐懼中飛速運轉。我有什麼除了那張圖……我的手本能地摸向腰間一個硬邦邦的防水挎包。裡麵是我最後的家當,也是我獵龍計劃的核心道具——一個用高強度聚合物3D列印的、等比縮小的霸王龍頭骨模型,內部嵌入了微型的生物信號模擬器。原本是用來模擬龍威,嚇退島上可能存在的其他掠食者的。
一個瘋狂的念頭瞬間攫住了我。死寂之島、霸王龍巢穴、龍脊病毒……布拉德要的鑰匙,會不會就是……
電光火石間,我猛地從挎包裡掏出那個猙獰的白色頭骨模型,高高舉起,對著那隻瘋狂的獨眼大喊：布拉德船長！看看這個！我知道你要找什麼！深淵巨獸那玩意兒早就過時了！我手上這個,比你的‘利維坦之子’值錢一萬倍！它能讓你擁有……一支無敵的、由遠古掠食者組成的喪屍龍群！
布拉德的獨眼瞬間收縮,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整個甲板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音和遠處港口燃燒的劈啪聲。他緩緩抬起手,製止了正要上前搶奪的光頭壯漢。他邁步向我走來,皮靴踩在甲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彎下腰,那張混合著瘋狂與某種非人智慧的臉湊近我,我甚至能聞到他呼吸中那股濃重的鐵鏽和……深海淤泥的混合氣味。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彷彿來自深淵的迴響：小子……他的獨眼死死盯著我手中的模型,又緩緩移向我的眼睛,彷彿要看穿我的靈魂。你……有讓喪屍變‘聰明’的病毒嗎
血帆號如同一頭深海巨獸,破開洶湧的暗流,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駛向那片被詛咒的海域——死寂之島。布拉德對我的龍脊病毒表現出了近乎病態的興趣。他冇有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隻是命令我準備好樣品,登陸後立刻開始工作。我被嚴密看管在一個狹小的船艙裡,外麵是那些沉默得可怕、眼神空洞的水手。
3
死寂之島
三天後,在導航儀發出尖銳的目標即將消失警報聲中,血帆號衝破了環繞死寂之島的、終年不散的濃厚灰霧。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島嶼並非想象中的熱帶叢林。扭曲、漆黑的怪石嶙峋,如同巨獸腐爛的骸骨。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硫磺味和……一種更加刺鼻的、類似於強酸和腐爛有機物混合的惡臭。島上的植物極其詭異,大多是低矮、多刺、顏色暗沉的灌木,葉片上覆蓋著厚厚的、彷彿會蠕動的粘液。冇有鳥鳴,冇有蟲嘶,隻有一種低沉的、彷彿來自大地深處的嗡鳴聲,持續不斷地敲打著耳膜。
我們在一個佈滿巨大爪印痕跡的黑色沙灘登陸。布拉德顯然早有準備,水手們迅速卸下各種重型設備和……巨大的、帶有高壓電擊裝置的合金籠子。我被粗暴地推進一個臨時搭建的、充作移動實驗室的強化纖維帳篷裡,麵前擺著一排冰冷的培養皿和注射器。光頭疤麵壯漢——我後來知道他叫屠夫克洛格——就守在門口,像一尊沉默的殺神。
病毒,克洛格的聲音毫無起伏,拿出來。現在。
我心臟狂跳。我哪有什麼真正的龍脊病毒那隻是我為了活命編造的謊言！我帶來的,隻有幾管根據學院時期被剽竊的研究筆記合成的廣譜喪屍病毒抑製劑——一種理論上能暫時延緩喪屍神經活性的化合物。我硬著頭皮,顫抖著從保溫箱裡取出一支閃爍著微弱綠色熒光的試管。
這……這就是初步樣本……需要……需要找到宿主才能觀察效果……我聲音發虛。
克洛格冰冷的眼神掃過我,冇說什麼,隻是揮手示意我繼續。
夜幕降臨,死寂之島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吞噬了所有光線。帳篷外傳來守夜水手壓抑的呼吸和金屬武器摩擦的輕響。我緊張地操作著簡陋的設備,試圖將抑製劑分裝,腦子裡卻在瘋狂思考脫身之計。時間不多了,導航儀顯示,島嶼將在48小時後徹底消失！
突然——
轟隆！！！
一聲巨響,整個帳篷如同被攻城錘擊中,瞬間扭曲變形！堅韌的纖維材料被一股蠻橫到極致的力量撕裂！一隻覆蓋著暗紅色粗糙鱗片的巨大爪子猛地探了進來,橫掃而過！實驗台、培養皿、儀器……在刺耳的金屬扭曲和玻璃碎裂聲中化為齏粉！
我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向後躲去,順手抓起一個裝著幾條不斷蠕動、散發著微弱腐臭的白色蠕蟲的培養皿——這是我白天在沙灘上發現的,出於研究本能收集的樣本。
夜視儀在混亂中自動啟動。綠光視野中,一個龐大的身影堵在破碎的帳篷口。那是一隻……幼年霸王龍但它看起來極其不對勁！它的體型目測超過三米,肌肉虯結,但動作卻帶著一種不自然的僵硬和抽搐。最恐怖的是它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暗紅色,鱗片縫隙間不斷滲出粘稠的、散發著強烈刺鼻氣味的綠色熒光粘液！它張開的巨口中,冇有鋒利的牙齒,隻有不斷滴落同種熒光粘液的、蠕動的肉瘤狀組織！
這根本不是自然進化的產物！這是……被某種東西侵蝕、改造的怪物！
它變異了！我抱著那個裝著蠕蟲的培養皿,失聲尖叫,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形。
就在這時,夜視儀清晰地捕捉到一幕讓我血液幾乎凍結的畫麵：幼龍那渾濁、充滿暴虐的眼睛深處,似乎有無數的、極其微小的白色光點在高速閃爍、流動！那閃爍的節奏……竟然和我手中培養皿裡那幾條喪屍蠕蟲的蠕動頻率……完全同步！
一個恐怖的念頭如同閃電擊中我：集體意識！這些蠕蟲在用某種方式集體操控著這頭幼龍！
完美！太完美了！布拉德船長那帶著瘋狂迴響的笑聲穿透了雨林濃密的枝葉,從四麵八方傳來,充滿了得意與掌控一切的傲慢。凱爾小子,看到我的小寶貝們了嗎它們天生就能連接低等生物的神經叢！你的‘龍脊病毒’不,你帶來的‘抑製劑’纔是真正的催化劑！它讓這些‘神經蠕蟲’的集體意識變得更強,更敏銳！它們正在改造這些史前巨獸,讓它們成為最完美的生物兵器！
他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我的心臟：等它們徹底成熟,我的喪屍龍群將橫掃人類所有的殖民星球！而你,我親愛的病毒學家,將是這一切的見證者和……燃料！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我淹冇,但求生的本能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憤怒在我心中燃燒。我的抑製劑……我用來救贖自己的東西,竟然成了催化這場恐怖災難的元凶布拉德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利用了我！他需要我的抑製劑來強化這些控製恐龍的喪屍蠕蟲！
乾活！凱爾！克洛格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我身後,冰冷的槍口抵住我的後腰。給它們注射‘催化劑’！全部！馬上！
我冇有選擇。在屠夫和外麵那頭不斷咆哮、用熒光粘液腐蝕著帳篷殘骸的幼龍監視下,我顫抖著將僅存的抑製劑——現在應該叫蠕蟲興奮劑了——注入一支大型注射槍。每按動一次扳機,將那些致命的綠色熒光液體注入被驅趕進籠子的幼龍體內,都像是在親手埋葬自己的靈魂。我能清晰地看到,隨著藥液的注入,幼龍眼中的白色光點閃爍得更加瘋狂,它們發出的嘶吼聲中的痛苦似乎減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被完全操控的麻木與狂暴。它們皮膚上滲出的熒光粘液更多、更亮了。
不行！我必須做點什麼！我不能成為毀滅人類世界的幫凶！
在第三天淩晨,趁著守衛換班時最鬆懈的一刻,我利用帳篷廢墟裡散落的零件,快速改裝了一個微型的生物信號追蹤器。核心部件,是我藏在鞋跟裡的、原本用於定位霸王龍巢穴的備用晶片。我以檢查注射效果為藉口,冒險靠近了那隻體型最大、似乎被最多蠕蟲寄生的領頭幼龍。它的眼神更加空洞,熒光粘液幾乎覆蓋了它半個身軀,散發出濃烈的惡臭。
就在克洛格不耐煩的視線移開的瞬間,我假裝被幼龍的動作絆倒,猛地撲向它的後頸。幼龍發出一聲低吼,粘液濺了我一身,帶來火辣辣的灼痛感。我強忍著劇痛,將微型晶片狠狠刺入它厚厚鱗片下相對柔軟的皮膚褶皺裡,用力按下了啟用按鈕！
你找死！克洛格怒吼著衝過來,一腳將我踹飛。
我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胸口劇痛,嘴角溢位鮮血,但心中卻升起一絲微弱的希望。晶片啟用了！
屠夫！帶他過來！布拉德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有情況！讓我們的‘病毒學家’看看他的寶貝們要去哪兒！
我被粗暴地拖到血帆號的臨時指揮中心——一個由巨大岩石改造的洞穴。螢幕上,一個代表著領頭幼龍的紅點,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著島嶼中心移動！沿途,代表著其他幼龍的光點也在迅速向其靠攏！
龍群在集結！目標——中心火山！一個穿著佈滿油汙技師服、聲音沙啞的技術員驚呼道,手指在控製檯上飛快敲打。深度掃描顯示……火山口下方三百米！有巨大的生物反應！能量讀數……天啊！超出了儀器的上限！它在……甦醒！
螢幕上的圖像劇烈晃動,最終定格在一個模糊的、巨大的、散發著恐怖熱量的輪廓上。那東西盤踞在火山岩漿通道深處,其規模……遠遠超過任何已知的生物！它散發出的生物信號,帶著一種古老、冰冷、充滿無儘饑餓的惡意,瞬間穿透了螢幕,讓指揮中心的所有人（除了布拉德）都感到一陣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布拉德的獨眼死死盯著螢幕,那隻眼睛裡的瘋狂達到了頂點,甚至隱隱透出一種詭異的……虔誠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找到了……終於找到了……‘母親’……深淵的‘織巢者’！凱爾小子,你的‘催化劑’不僅強化了我的龍群,還幫我喚醒了真正的‘鑰匙’！為了這一刻,我獻祭了十二個港口,數萬條生命！現在,是迎接‘新紀元’的時候了！
4
織巢者覺醒
我們追隨著龍群的信號,深入死寂之島的心臟。越靠近中心火山,環境變得越發詭異。空氣灼熱而粘稠,充斥著濃烈的硫磺和那種無處不在的、令人作嘔的熒光粘液氣味。地麵覆蓋著厚厚的、彷彿有生命的粘液苔蘚,踩上去發出噗嘰噗嘰的噁心聲響。扭曲的黑色岩壁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孔洞裡不斷滲出綠色的熒光液體,彙聚成一條條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小溪,流向火山深處。空氣中瀰漫著低頻的嗡鳴,彷彿整個島嶼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生物的腹腔,而我們正走在它的腸道裡。
龍群的信號最終消失在一個巨大的、通往地底的溶洞入口前。洞口幽深,噴吐著滾燙的蒸汽和濃烈的熒光粘液腥氣,像一張通往地獄的巨口。
進去！布拉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獨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非人的光芒。他身邊除了克洛格等精銳海盜,還有一個穿著沾滿不明汙漬白大褂、鑲著一顆碩大金牙的乾瘦老頭——船醫金牙莫裡亞蒂。莫裡亞蒂的眼神陰鷙,手裡提著一個沉重的金屬醫療箱,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審視和……貪婪。
我們佩戴著簡易的呼吸過濾器和耐熱裝備,在探照燈慘白的光芒下,小心翼翼地進入溶洞。通道蜿蜒向下,越來越深,越來越熱。洞壁上覆蓋著厚厚的、不斷搏動著的熒光粘液菌毯,菌毯下似乎有無數的東西在蠕動。腳下的粘液越來越深,幾乎冇過了膝蓋,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空氣中那種低頻的嗡鳴聲越來越響,震得人心臟發麻,彷彿有無數個聲音在低語。
追蹤器的信號就在前方戛然而止。
我們推開一扇由巨大鐘乳石形成的天然拱門,進入了一個令人永生難忘的、巨大無比的地下溶洞空間。
探照燈的光柱掃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些幼龍。它們像最虔誠的信徒,靜靜地匍匐在洞窟中央一個巨大無比的湖泊邊緣。湖泊裡不是水,而是翻滾沸騰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濃稠綠色熒光粘液！幼龍們將頭深深埋入粘液湖中,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皮膚上的熒光越來越亮,它們原本空洞的眼神此刻充滿了某種扭曲的、狂熱的滿足感。
然而,這一切在洞窟中央那個存在的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那東西……無法用語言準確形容它的恐怖。它龐大得如同山嶽,盤踞在粘液湖的中心。它的主體像一具腐爛了億萬年的巨鯨屍體,皮膚呈現出令人作嘔的灰敗、潰爛的質感,無數巨大的、流著膿液的開放性傷口遍佈其上,傷口裡蠕動著難以名狀的、發光的肉芽和寄生蟲。從它腐爛的軀乾上,延伸出十幾條粗壯無比、覆蓋著厚重幾丁質甲殼的、類似章魚的巨大觸手,這些觸手深深地紮入洞壁和粘液湖中,彷彿在汲取著大地的養分。而它的頭部……如果那能稱之為頭的話……是一個由無數個密密麻麻、不斷開合、閃爍著冰冷綠光的複眼組成的巨大球體！粘稠的、散發著熒光的綠色粘液如同瀑布般,從這些複眼的縫隙中不斷滲出,彙入下方的湖泊。
這就是追蹤器探測到的巨大生物反應源！沉睡的泰坦巨獸！布拉德口中的織巢者！
幼龍們汲取的粘液,就是它分泌的……乳汁或者說是……控製液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失去了言語,胃裡翻江倒海,強烈的精神汙染幾乎讓我崩潰。
這就是為什麼……布拉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帶著一種混合了狂熱、敬畏和極度滿足的奇異腔調,我們的金牙船醫,莫裡亞蒂博士,總是抱怨……需要更多的‘**樣本’來進行他的‘藥理學研究’……
我猛地回頭。
布拉德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的身後,距離近得我能聞到他呼吸中那股濃得化不開的鐵鏽和深海淤泥的死亡氣息。他那張原本充滿瘋狂的臉,此刻隻剩下一種冰冷的、非人的算計。他的獨眼在溶洞昏暗的熒光下,閃爍著一種……粘稠的、彷彿有無數細小生物在內部蠕動的幽綠光芒！
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子。他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膩。
話音未落,一隻如同鐵鉗般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量之大,幾乎捏碎了我的骨頭！我驚恐地看到,一直沉默的金牙船醫莫裡亞蒂,不知何時也出現在我身側,臉上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著科學家狂熱和掠食者殘忍的笑容。他動作快如鬼魅,另一隻手閃電般探出,一支早已準備好的、注滿了某種渾濁深綠色液體的粗大注射器,狠狠地紮進了我的頸動脈！
冰冷的液體瞬間湧入我的血管！
劇痛！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席捲全身！彷彿有無數冰冷的鋼針在我的血管裡穿梭,瘋狂地刺向我的大腦和心臟！在意識被劇痛徹底吞噬前的最後一刹那,我拚儘全力,死死地盯住了布拉德那隻近在咫尺的獨眼。
藉著洞窟中那無處不在的、來自織巢者的詭異熒光,我無比清晰地看到——
在他那黑色的眼罩邊緣,一條細小的、乳白色的、長著無數細小口器的蠕蟲,正慢悠悠地探出頭來,然後……又縮了回去。眼罩之下,根本不是什麼眼球！那是……一團不斷蠕動、糾纏在一起的、散發著微光的……喪屍蛆蟲！
冰冷！撕裂！重組！
注射入體的不明液體彷彿活了過來,在我血管裡瘋狂地增殖、奔湧。我感覺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又在瞬間凍結。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肌肉纖維像被無形的力量撕扯、扭曲。視野時而一片血紅,時而變成粘稠的、蠕動的綠色。耳邊是無數瘋狂的、充滿無儘饑餓感的低語,直接灌入我的大腦,衝擊著我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那毀滅性的劇痛終於稍稍平息,留下的是全身無處不在的、彷彿被億萬隻螞蟻啃噬的麻癢和一種詭異的……連接感。我虛弱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扔在一個冰冷的金屬操作檯上,身處溶洞邊緣一個被臨時開辟出來的、類似實驗室的區域。金牙船醫莫裡亞蒂背對著我,正在一個閃爍著幽光的生物儀器前忙碌著。醒了比預計的快。看來宿主的適配性果然優秀。莫裡亞蒂冇有回頭,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沙啞,語調卻異常平靜,彷彿在評論一個實驗標本。
我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現身體沉重得不聽使喚,皮膚下似乎有無數細小的東西在蠕動
省點力氣,凱爾先生。莫裡亞蒂終於轉過身,手裡拿著一個玻璃培養皿。培養皿裡盛放著一小片暗紅色的組織——是我的血清樣本。他把它舉到溶洞那詭異的熒光下。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培養皿裡,原本應該是暗紅色的血清,此刻卻呈現出一種渾濁的深綠色。更恐怖的是,在這深綠色的液體中,無數極其微小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深綠色顆粒正在瘋狂地分裂、增殖！它們長出了細小的、尖銳的節肢,形態像極了……微型化的深海寄生蟹！它們正用那細小的節肢,瘋狂地攀爬著培養皿的玻璃壁,甚至試圖爬上莫裡亞蒂的手指！我的血清,已經變成了這些怪物的溫床！
你中的,可不是布拉德那種粗劣的‘神經蠕蟲’。莫裡亞蒂饒有興致地看著培養皿裡那些活躍的小螃蟹,語氣帶著一絲嘲弄。那是‘深海同化者’,一種遠比神經蠕蟲古老和高等的寄生體。布拉德那個蠢貨,以為用蠕蟲控製幾頭變異的恐龍,再獻祭足夠多的血肉,就能喚醒並控製‘織巢者’,成為新世界的神他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他根本不明白‘織巢者’是什麼！它不是什麼武器,也不是神祇。它是‘深海之城’的‘燈塔’,是‘播種者’！而你們人類發明的那些所謂的喪屍病毒……莫裡亞蒂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狂熱,不過是一把偶然被製造出來的、能輕微觸動‘燈塔’的‘鑰匙’！一把粗糙、劣質,卻意外有效的鑰匙！它散逸的能量波動,微弱地喚醒了沉睡在深淵的我們,讓我們感知到了這片充斥著‘低等血肉’的淺海世界！我們我艱難地吐出這個詞,心中那個恐怖的猜測正在變成現實。
莫裡亞蒂冇有回答,隻是緩緩抬起手,伸向自己那張佈滿皺紋、鑲嵌著金牙的臉。他的手指扣住下頜邊緣,猛地一撕！嗤啦——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如同皮革撕裂的聲音,一整張人皮麵具被他扯了下來！麵具下露出的,根本不是人類的麵孔！
那是一個覆蓋著暗青色、濕滑幾丁質甲殼的結構！冇有鼻子,隻有兩個不斷開合的呼吸孔。嘴巴的位置是一個不斷滴落粘液的、佈滿細密利齒的圓形口器。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雙眼睛——和溶洞中央那織巢者如出一轍！無數個細小的、閃爍著冰冷綠光的複眼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毫無感情地注視著我,倒映著我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麵容！
我們是深海的子民,那令人作嘔的複眼口器開合著,發出莫裡亞蒂（或者說,占據莫裡亞蒂軀殼的東西）那沙啞的聲音,但語調已徹底變成了非人的、帶著深海迴響的韻律。你們的陸地,你們的血肉,你們的文明……不過是‘母親’（織巢者）為深海之城準備的……下一季的溫床。布拉德想用你的乾細胞培養他夢想中的喪屍龍群嗬,他的貪婪和愚蠢,恰好為我們送來了最完美的……‘初代共生體’！你的身體,將在‘同化者’的改造下,成為連接深海與陸地的‘橋梁’！你的意識……將成為承載‘母親’意誌降臨的……第一個‘陸地燈塔’！
莫裡亞蒂（或者說,那個深海寄生體）的宣告,如同最後的喪鐘在我腦海中轟鳴。成為橋梁成為燈塔變成這種噁心的深海怪物入侵陸地的跳板不！絕不！就算死,我也要拖著這些噁心的東西一起下地獄！
求生的本能和被徹底當作實驗品的憤怒,在我被深海同化者不斷侵蝕的身體裡,爆發出了最後的力量。我的目光瘋狂掃視。手術器械台！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上麵散落著各種鋒利的手術刀、剪刀、骨鋸……而其中一把,正是莫裡亞蒂那把標誌性的、鑲嵌著一顆細小綠寶石的金色手術刀！機會隻有一次！
5
深海之眼
我裝作因恐懼和痛苦而劇烈抽搐,身體猛地從操作檯上滾落下來,重重摔在冰冷粘滑的地麵上。這一下摔得結結實實,骨頭都在呻吟,但也讓我更靠近了器械台。莫裡亞蒂（寄生體）似乎並不在意我的掙紮,在他看來,我已是甕中之鱉。他正專注於調整一個連接著培養皿和某種複雜儀器的導管,可能是準備進行下一步的共生實驗。就是現在！我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如同瀕死的野獸般猛地向前一撲！手指死死抓住了那把冰冷的金牙手術刀！冇有絲毫猶豫,甚至冇有時間思考,我拖著沉重、劇痛、彷彿不屬於自己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衝向溶洞中央的粘液湖！目標——那隻最早被我植入晶片、此刻正將大半個腦袋都埋入粘液湖中、貪婪汲取織巢者乳汁的領頭暴龍幼崽！
它巨大的身軀在熒光粘液中微微起伏,發出滿足的低吼,對逼近的危險毫無察覺。吼——！！！我用儘肺部所有的空氣,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混合了痛苦與決絕的咆哮,不是為了震懾,而是為了吸引！為了宣泄！
這聲咆哮果然引起了反應！幼龍猛地抬起沾滿粘液的巨頭,渾濁的眼睛轉向我,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不遠處的莫裡亞蒂（寄生體）也猛地轉頭,複眼中綠光大盛：阻止他！但太晚了！在幼龍張開佈滿肉瘤和粘液的巨口,準備噴吐那致命的熒光酸液的前一秒,我已經撲到了它的頸側！手中那柄鋒利的金牙手術刀,帶著我所有的絕望和仇恨,狠狠地、用儘全身力氣,朝著它相對柔軟的喉嚨下方——那塊我之前植入晶片時摸到的、鱗片較薄的區域——捅了進去！然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橫向一拉！嗤——！！！
滾燙的、散發著濃烈惡臭的綠色熒光粘液,如同高壓水槍般,從被割開的巨大創口中狂噴而出！瞬間將我整個人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呃啊啊啊啊——！！！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席捲全身！這粘液具有強烈的腐蝕性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生物活性！它接觸到我皮膚的瞬間,就像滾燙的烙鐵！但更恐怖的是,當它混合著我體內正在瘋狂增殖的深海同化者,接觸到我的血液時——異變陡生！
我感覺到被粘液覆蓋的右臂,皮膚下的血管如同被注入了液態氮,瞬間膨脹、扭曲、賁張！它們不再是柔韌的管道,而是變成了堅硬的、彷彿由黑色岩石和水晶構成的怪異結構,刺破了我手臂的皮膚！血管如同活過來的黑色水螅觸手,瘋狂地向外伸展、舞動！與此同時,一種難以形容的、彷彿億萬隻螞蟻啃噬骨髓的麻癢感,伴隨著骨骼劇烈生長的喀嚓聲,從我背部的脊椎深處爆發出來！不——！莫裡亞蒂（寄生體）發出一聲尖銳刺耳、充滿驚怒的非人尖嘯！
完美的融合！！布拉德瘋狂的大笑聲卻從溶洞的另一側響起。他不知何時也來到了現場,那隻被喪屍蛆蟲占據的獨眼,此刻閃爍著無比興奮的綠光,他張開雙臂,如同在欣賞一件絕世藝術品的誕生。看到了嗎！看到了嗎莫裡亞蒂！這纔是力量！這纔是進化！他成功了！他成為了完美的容器！我的……我的容器！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貪婪和一種扭曲的佔有慾,彷彿在看一件屬於他的寶物。喀啦啦……噗嗤！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撕裂聲和血肉破開聲,我感覺自己的背部彷彿被兩把巨大的彎刀從內部劈開！劇痛之後,是難以形容的……釋放感。一對巨大、猙獰、覆蓋著濕漉漉的、閃爍著金屬幽光的暗青色鱗片的骨翼,刺破了我的背部和早已破爛不堪的衣服,帶著淋漓的鮮血和粘液,猛地在我身後伸展開來！這對龍翼！形狀類似蝙蝠的膜翼,但骨架更加粗壯猙獰,翼膜上覆蓋著細密的鱗片,邊緣閃爍著鋒利的寒光,翼展瞬間超過了五米！它們本能地扇動了一下,捲起一股帶著濃烈腥風的氣流！
我低頭看著自己變異的手臂——黑色的、如同水螅般的血管觸手在熒光下蠕動；感受著背後那對沉重而充滿力量感的龍翼；體內深海同化者的侵蝕似乎與幼龍噴濺的織巢者粘液達到了某種詭異的平衡,痛苦依舊,但意識卻異常清醒,甚至……感知被放大了無數倍！我能聽到岩漿在腳下深處奔流的聲音,能聽到織巢者無數複眼開合的細微摩擦聲,甚至能隱約感知到那些幼龍大腦中蠕蟲集體意識的微弱波動！力量！一種混合了毀滅、瘋狂與深海冰冷的、非人的力量,在我體內奔湧！我抬起頭,那雙屬於人類凱爾的眼睛,此刻一隻瞳孔變成了爬行動物般的冰冷豎瞳,另一隻則佈滿了細密的、不斷旋轉的綠色光點,如同微縮的複眼。我的視線,越過驚怒的莫裡亞蒂（寄生體）,死死鎖定了同樣震驚但更多是狂喜的布拉德。
布拉德看著我新生的龍翼,眼中貪婪更盛,他張開嘴,似乎想宣佈對我的所有權：過來！我的傑作！你是我的……不——！我張開嘴,發出的聲音卻嘶啞扭曲,如同龍吼與金屬摩擦的混合體。背後的龍翼猛地用力一扇！轟！強勁的氣流將我推離地麵,瞬間掠過十幾米的距離！變異的手臂血管觸手如同擁有生命的長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抽向布拉德！
布拉德臉上的狂喜瞬間化為驚駭！他顯然冇料到我的攻擊如此迅猛！他狼狽地向後翻滾,勉強躲開了致命的觸手抽擊,但臉上還是被鋒利的邊緣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黑色的血液混合著幾條被抽碎的白色蠕蟲濺射出來。
宿主應該是我！布拉德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咆哮,獨眼中的蛆蟲瘋狂蠕動,透出極度的憤怒和難以置信。隻有我！才配擁有這份力量！隻有我！才能帶領新世界！他拔出了腰間的能量手槍,槍口閃爍著不祥的紅光,對準了懸浮在半空中的我。砰！砰！砰！
高能粒子束擦著我的鱗翼飛過,在洞壁上炸開大片的碎石和熒光粘液。布拉德的槍法極準,帶著海盜船長的狠辣。但此刻的我,身體反應速度遠超人類極限。龍翼微調,身體在空中做出不可思議的規避動作,同時,手臂上的血管觸手如同毒蛇般再次出擊,狠狠抽打在他持槍的手腕上！哢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能量手槍脫手飛出！呃啊！布拉德捂著手腕慘叫,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實的恐懼。他意識到,眼前這個由他親手催化出來的怪物,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就在此時——
轟隆隆隆隆——！！！
整個溶洞地動山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洞頂巨大的鐘乳石如同冰錐般紛紛斷裂墜落,砸入粘液湖中,激起滔天的綠色浪花。地麵劇烈地開裂,滾燙的、散發著硫磺惡臭的岩漿如同地獄的血液,從裂縫中噴湧而出！空氣中瀰漫開毀滅的氣息。
時間……到了！我腦海中瞬間閃過導航儀的警告——三天！島嶼消失！這根本不是消失,是這座作為織巢者巢穴的火山島,即將迎來毀滅性的噴發！
織巢者龐大的身軀在岩漿的映照下劇烈地顫抖起來,無數複眼瘋狂閃爍,發出震耳欲聾的、混合著痛苦、憤怒和某種……召喚意味的低頻嘶吼！整個溶洞的嗡鳴聲達到了頂峰,那些匍匐的幼龍也發出了恐懼與狂熱的咆哮。
布拉德被劇烈的震動掀翻在地,他看著四週末日般的景象,又看向懸浮在空中、龍翼舒展、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我,眼中終於被絕望吞噬。他掙紮著爬起來,不顧斷腕的劇痛,對著我嘶聲力竭地大喊：
交易！凱爾！我們做交易！帶我走！離開這個鬼地方！我的船！我的財富！我的……我的研究成果都給你！我們合作！統治新世界！你和我！我們是同類！都是被世界拋棄的……他的聲音因恐懼和貪婪而扭曲變形。
同類我看著他那張被蛆蟲占據的臉,感受著體內奔湧的非人力量,心中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我緩緩抬起變異的手臂,指向溶洞穹頂——那裡,一道巨大的裂縫正在蔓延,透過裂縫,可以看到外麵翻滾著濃煙與火光的、地獄般的天空。那是火山口的方向！
吼——！！！我迴應他的,隻有一聲充滿了深海寒意的、非人的咆哮。
龍翼猛地全力扇動！我如同一支離弦的利箭,向著那道透出毀滅光明的裂縫直衝而去！將布拉德絕望的嚎叫、莫裡亞蒂（寄生體）憤怒的尖嘯、幼龍的悲鳴以及織巢者那撼動靈魂的低吼,統統拋在了身後那即將被岩漿徹底吞冇的溶洞地獄之中！
熾熱的氣浪撲麵而來,帶著硫磺和岩石融化的刺鼻氣味。我衝破裂縫,撞入了火山口邊緣的狂暴氣流之中。下方,是翻滾沸騰、如同太陽核心般的金紅色熔岩湖！噴發的煙柱如同支撐天地的巨柱,裹挾著致命的火山灰和碎石,直衝被染成暗紅色的天穹！整個島嶼都在劇烈震動、崩解、沉冇！
就在我衝出火山口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下方一個渺小的身影——布拉德！他竟然也順著裂縫爬了上來,正死死抓住一塊凸起的、即將融化的岩石邊緣,朝著我瘋狂地揮手嘶喊,臉上混雜著極度的恐懼和對生存最後的渴望。
我冇有停留,甚至冇有多看一眼。龍翼鼓動,向著相對安全的更高空飛去。
轟——！！！
一道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岩漿巨柱,如同憤怒的地獄之矛,猛地從布拉德所在的位置下方噴薄而出！瞬間將他,連同那塊岩石,徹底吞冇！在刺目的金紅色光芒中,我似乎看到他最後扭曲的身影,以及他口中無聲呐喊出的那個詞——交易……
岩漿的洪流迅速吞冇了火山口的一切。
我懸浮在高空,冰冷地注視著下方。死寂之島,這座承載著貪婪、瘋狂與遠古恐怖的海上墳場,正在岩漿的肆虐和大海的吞噬下分崩離析,沉入那深不見底的噬魂海溝。黑潮號、血帆號……所有的野心與罪惡,都將隨之陪葬。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結束時,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攫住了我。
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我的大腦深處。
一種低沉、悠遠、彷彿來自亙古深淵的……呼喚。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精神波動,帶著難以言喻的冰冷、浩瀚和……一種奇異的邏輯感。是織巢者不,它應該已經和島嶼一同沉冇了。這波動……更加深邃,更加龐大！
伴隨著這波動,一幅幅破碎而宏大的畫麵強行湧入我的意識：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海,冰冷的水壓足以碾碎鋼鐵；巨大的、散發著幽光的城市輪廓,其建築結構如同珊瑚與礦物的詭異結合體,違揹著人類已知的所有幾何學；無數形態難以名狀的巨大生物在深海中無聲遊弋；而在那城市的最深處,一個龐大到無法想象的陰影輪廓,僅僅一個意念,就讓我的靈魂為之戰栗……深海之城！這是織巢者在毀滅前,或者說,是深海之城通過織巢者這個燈塔,向我傳遞的資訊！
資訊的核心,是一個冰冷的交易請求：它們需要陸地霸主的基因（恐龍人類或者……兩者融合後的我）來完善它們的進化圖譜,適應即將到來的、對陸地世界的播種季。而我……這個意外誕生的、融合了人類、恐龍、喪屍病毒、深海同化者以及織巢者粘液的完美容器,成了它們與陸地世界建立連接的……最佳橋梁。它們承諾給予我……力量知識還是永恒的共生
我猛地甩頭,試圖驅散這些瘋狂的資訊。交易和這些深海怪物開什麼玩笑！
我下意識地看向下方翻滾的熔岩湖,想從那毀滅的景象中尋找一絲現實感。赤紅的岩漿如同地獄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的身影——
懸浮在末日煙雲之上,背生猙獰的暗青色龍翼,右臂異化成舞動的黑色血管觸手,身體覆蓋著部分細密的鱗片……這已非人非龍的形象讓我心頭巨震。
然而,更讓我血液瞬間凍結的是熔岩倒影中,我的麵孔。
那張曾經屬於人類生物學家凱爾的臉,此刻一半覆蓋著細小的鱗片,一隻眼睛是爬行動物的冰冷豎瞳。而另一隻,那隻佈滿細密旋轉綠點的、如同微縮複眼的眼睛深處……一個全新的、更加幽深、更加冰冷、彷彿通往無儘深淵的……第三顆瞳孔,正在緩緩地、不可逆轉地……睜開。
船醫莫裡亞蒂（或者說,那個深海寄生體）最後的話語,如同詛咒般在我耳邊轟然迴響：
人類的病毒和深海的寄生蟹,本就是同一種進化……
熔岩的熾熱映照著額頭上冰冷的汗珠（如果還能稱之為汗的話）,我凝視著倒影中那第三隻非人的瞳孔。深海之城的低頻呼喚並未消失,反而如同潮汐般,隨著我每一次心跳,在我新生的、混雜著多種基因的意識海中拍打、迴響。那冰冷的交易請求,帶著超越人類理解的邏輯與誘惑。
未知世界的序章,伴隨著火山的餘燼和深海的低語,在我這隻新生的眼睛裡,纔剛剛……掀開它詭譎的第一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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