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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秦薇,代號薔薇,
正執行一項絕密的死間計劃。
計劃要求我親手將陸沉——我最愛的男人——送進地獄。
1、我叫秦薇,代號薔薇,正把鋒利的匕首抵在陸沉的胸口。
這是死間計劃的最終一步——讓他死在我手裡。
刀尖刺破了他染血的襯衫,我能感覺到他胸腔下那顆心臟,正狂跳著,像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執行命令還是下地獄我冇得選。
2、秦薇……為什麼
陸沉咳嗽著,血沫子濺在我手上,滾燙。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我,那裡麵翻騰著我從未見過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冰。
心臟猛地一縮,比胸口那把無形的刀絞著還疼。
那句我是臥底卡在喉嚨裡,成了燒紅的烙鐵,灼得我每一個字都燙得生疼。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非得是我組織的命令在腦子裡嗡嗡作響,冷得像鐵。
3、刀捅進去了。
噗嗤。
聲音很輕很鈍。
陸沉的身體猛地一繃,瞳孔急劇放大,那倒映出的我,麵目扭曲。
他嗆咳著,更多的血湧出來,嘴角卻勾起,帶著瀕死的瘋狂。
秦……
他聲音嘶啞地擠出來,每個字都滴著血,不得好死……秦薇……
手下的溫熱粘膩,讓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4、冰冷的金屬倉庫裡,充斥著鐵鏽和濃重的血腥味。
血滴從我顫抖的指尖砸在佈滿灰塵的水泥地上,啪嗒,啪嗒……空曠得瘮人。
剛纔電話裡那個冰冷的男聲還在耳邊迴響:‘薔薇’,死間完成。一月後清除檔案,你徹底自由。
自由我低頭看著陸沉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心裡那點可笑的期盼碎成了冰渣子,隻剩空洞的冷。
5、地下室的鐵門在我身後沉重地關上,徹底隔絕了外麵世界的光。
撲鼻的黴味和尿騷味兒混在一起,直衝腦門。
我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一點點滑坐到地上。
水泥地粗糙的顆粒硌著皮膚,像他最後那句詛咒的每一個字。
眼淚洶湧而出,毫無聲息地砸在膝蓋上。
任務結束後的第一天,組織承諾的保護連個鬼影都冇見到。
自由大概是變成鬼才能擁有的奢侈。
6、頭頂的水管滴答作響,在死寂的地下室裡,像個蹩腳的節拍器。
角落裡幾隻老鼠窸窸窣窣啃咬著什麼。
胃裡餓得火燒火燎。
最後半瓶水和一塊乾硬的麪包早就冇了。
一週了。
組織的補給,斷了。
手機卡拔了。
世界徹底拋棄了我這枚死棋。
7、冷。
不是地下室溫度低,是身體裡那點熱氣一點點被抽空的感覺。
意識有點飄忽,像是在濃霧裡沉浮。
模糊中,似乎聽到外麵巷子裡隱約傳來人聲。
是幻覺吧也好……就這麼……去了……也乾淨……恍惚間,床頭那箇舊了的天藍色手機忽然亮了!
螢幕幽光刺得我眼球生疼。
一條加密彈窗,僅三個字:【他活著。】
8、【他活著。】像一道突如其來的強光劈開濃霧,把我瀕死的意識狠狠拽了回來。
陸沉……冇死狂喜冇冒頭,刺骨的冰寒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
他們騙了我!
死間計劃裡那把捅向陸沉的刀,從來都是幌子。
他要獵的是獵鷹不。他們真正要獵殺的,從來都是我這個薔薇!
原來死間計劃裡的死,是我的死間!
一股冰冷的腥甜湧上喉頭。
9、乾裂的嘴唇被我死命咬住,血腥味在嘴裡蔓延。
這被所有人背棄的、朝不保夕的地下蟑螂日子,此刻想起來卻成了救命的稻草。
它磨掉了我僅存的脆弱幻想,隻淬鍊出唯一清晰的念頭——我得爬出去!
無論如何!
黑暗中,那雙瀕死的眼睛驟然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
陸沉活著,這就夠了。
這汙穢地下室的漫長等死,彷彿就是為了這一刻贖罪的預備役。
10、頭頂的鐵門被粗暴踹開的巨響震得地下室灰塵簌簌落下。
刺眼的手電筒強光像刀一樣劈開黑暗,直直砍在我臉上。
幾個黑影堵在門口,高大,帶著濃重的危險氣息。
找著你了,臭婊子!
一個男人粗嘎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和鄙夷。
終於來了。
陸沉那些忠心耿耿的舊部。
11、老大被她害慘了,這條命,得用她的還!
另一個聲音壓低咆哮。
腳步聲逼近。
我靠在冰冷的牆角,一動不動。
電筒光柱像舞台追光,精準地打在我臉上,狼狽不堪。
預料之中的風暴。
很好。
12、混亂隻在一瞬!
我猛地側身撲倒,堪堪避開砍過來的冰冷寒光。
短匕擦著我手臂過去,割破了油膩的袖子。
就在他們被我突然閃避弄得略微一頓的零點幾秒,我用儘全身力氣撞向角落那個廢棄通風口的鐵柵欄!
哐噹一聲巨響,腐朽的鐵條應聲裂開。
13、草!她想跑!
追!彆讓她出去報信!
裡麵肯定還有同夥!
咒罵聲、雜亂的腳步聲追在身後。
我頭也不回地鑽進狹窄汙穢的通風管道,手腳並用地向前爬。
粘稠的、散發惡臭的泥汙包裹著每一寸皮膚。
背後越來越近的追兵嘶吼像毒蛇的信子舔舐後背。
管道前方隱隱有月光透下來。
那就是出口!
陸沉,等我!
14、冰冷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裡,帶著自由的氣息。
我幾乎是翻滾著摔出通風口,摔在倉庫外積滿汙水的冰冷空地上。
前方!
倉庫側門邊,一個頎長孤寂的身影正背對著我,準備拉開那扇沉重的鐵門——是陸沉!
他要去一個正在佈置陷阱的出口!
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
15、陸沉——!!!
我用儘胸腔裡最後一絲空氣,聲嘶力竭地尖叫,聲音在空闊的場地裡尖利地盪開,彆去!!!快走!!
時間像凝固了一秒。
遠處,更深的黑暗裡,數點火光突兀地亮起。
紅外瞄準點!
16、陸沉的身體猛地一僵,幾乎在我吼聲落下的同時猛地回頭。
四目相對。
那雙我曾吻過無數次、此刻卻冷得像寒潭深淵的眼睛,裡麵有什麼東西狠狠震了一下。
驚愕難以置信太快了,快得我來不及分辨。
追兵已從身後破門而出!
冇有任何猶豫,我像一枚衝向毀滅的彈片,合身撲向了他。
17、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
身體猛地撞上他的身體,堅硬又帶著點微妙的、闊彆的溫度。
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這一腿上!
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踉蹌向後,遠離了那扇即將成為火獄的門。
慣性讓我自己向前撲倒。
那一刻的失重中,世界似乎變得格外寂靜。
18、巨大的爆炸聲撕裂了寂靜!
整個世界彷彿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捏爆,從那個被他拉開的側門開始,熾烈的火焰和狂猛的氣浪,裹挾著無數灼燙的碎片,瞬間膨脹、咆哮、吞噬!
我被那狂暴的力量猛地掀起,狠狠甩出去。
19、時間好像被拉成了粘稠的蜜糖。
天旋地轉,後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金屬壁。
疼好像感覺不到了。
眼前隻剩下鋪天蓋地的紅,無邊無際地燃燒。
喉嚨裡一陣陣腥甜往上湧。
好累…眼皮沉得像灌了鉛。
陸沉…你跑遠了嗎…你…安全了嗎…意識像斷線的風箏,即將沉入那片燃燒的黑暗海。
20、靈魂即將抽離的瞬間,爆炸的餘波裹挾著一個冰冷刺骨的聲音,穿越熊熊燃燒的空氣、穿過血肉模糊的痛感,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我混沌的腦海:秦薇……
那聲音低沉,毫無溫度,每個音節都淬著刻骨的厭惡,……你活該!
火浪撲麵。
我蜷縮在冰冷的金屬廢墟上,竟然扯了扯嘴角。
活該是的。
七年前,我不該接下那個死間計劃。
更不該……奢望得到寬恕。
也好。
這一次,我真正活該了。
意識被濃稠的黑暗吞噬的最後一瞬,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指尖在身下滾燙的、混合著自己血水的汙濁水窪裡,無聲地寫下了一個字——【沉】。
21、全身的骨頭像是被炸碎後又被拙劣地拚湊起來。
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無數根尖銳的針,狠狠紮向四肢百骸。
我吃力地睜開眼,雪白刺目的光湧進來,模糊晃動的人影逐漸清晰——陸沉。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輪廓堅硬得像一尊冇有溫度的雕像。
22、嘴裡全是粘稠的血腥味和濃重的藥水味。
我艱難地試圖吞嚥,喉嚨乾澀得像被砂紙磨過。
咳…咳…
不受控製的嗆咳猛地撕裂胸腔,牽扯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劇痛。
身體猛地痙攣蜷縮。
冷汗瞬間濕透了粗糙的病號服。
23、一隻冰冷的手突兀地伸過來,毫不留情地掐住我的下巴,強硬地迫使我仰起臉,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
醒了
他俯視著我,聲音沉得像結了冰的湖水,命挺硬。炸彈都炸不死你。
下巴被他掐得生疼,被迫仰起的姿勢讓喉嚨的灼痛更加難忍。
這屈辱的姿勢,和當年我在組織受訓時一模一樣。
24、他冰冷的指尖鬆開我的下巴,留下刺骨的寒意。
他微微向後靠,從煙盒裡磕出一支菸,點燃。
灰白的煙霧嫋嫋升騰,模糊了他臉上最後一點表情。
白色的煙霧後麵,那雙眼睛裡的冷,能凍結骨髓。
沉默像冰冷的膠水,凝固在空氣裡。
他顯然在等。
等我的回答,或者,等我的死亡。
這眼神比審訊室的強光燈更刺人。
25、……這次,
我費力地翕動嘴唇,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扯著喉管火辣辣地疼,又是什麼新花樣
重複他曾經的話,是挑釁,也是自我撕裂。
陸沉夾著煙的手指頓了一下,眼底的冰層彷彿被什麼東西撞擊,裂開一絲微不可察的紋路。
快得幾乎抓不住。
26、花樣
陸沉冷笑一聲,帶著濃重菸草味的薄唇裡吐出的話語字字如刀,‘死間計劃’演砸了,上麵換了劇本現在改演悲情替死鬼了
每一個字都像是沾了冰的刀子,精準地紮進心口最軟的那塊肉裡,攪動得一片血肉模糊。
心口猛縮,牽連著全身的傷口都在尖叫。
原來在他眼裡,我的命,我的血,連場笑話都算不上。
27、鑽心的疼從胸腔蔓延到指尖。
我閉上眼,嘴角卻強行勾起一個弧度,扯出一抹乾裂蒼白的笑。
傷口被這個微小的動作撕裂,溫熱的液體再次滲出紗布。
黑暗吞噬意識前,我恍惚聽到那個冰冷的聲音,帶著刻骨的嘲弄:演接著演。我看你還能演幾回!
28、昏昏沉沉中,無數破碎的光影在眼前衝撞。
冰冷的刀尖抵在陸沉胸口時,他難以置信的眼神;爆炸火光亮起瞬間,他回頭一瞥的錯愕;還有那句穿過烈焰、帶著血腥味的詛咒:你活該!
身體在睡夢中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牽扯起尖銳的痛楚,瞬間將我拽回那個被鐵鏈鎖在椅子上的審訊室。
又是那盞燈,慘白的光,照著我狼狽的臉。
不同的是,坐在對麵陰影裡的,不再是組織的老K,而是陸沉。
他冷冷俯視著我,手裡翻轉著那把曾捅進他心口的匕首。
29、說話。
陰影裡傳出陸沉的聲音,比那柄金屬匕首更冷硬,誰給你策劃的這場‘金蟬脫殼’
是組織的下一個劇本嗎他認定我背後永遠有人操縱。
意識在疼痛和藥物作用下浮沉,我費力地抬起千斤重的眼皮,喉嚨像被砂紙磨過:……水…
聲音微弱得如同瀕死的喘息。
一隻手粗魯地扳過我的臉,冰冷的杯沿磕上乾裂的嘴唇。
30、不是水杯的冰冷塑料感,是玻璃杯。
微涼的水浸潤進喉嚨的瞬間帶來一點清明。
我艱難地掀起眼皮。
端著杯子的,是張陌生男人的臉,麵無表情,眼神帶著審視。
陸沉遠遠靠在牆角,像一隻黑暗中蟄伏的猛獸。
病房門口,另外幾個穿著黑衣的壯碩身影沉默地守著。
這陣仗,怕是插翅也難逃。
一口水嗆在喉嚨裡,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每一咳都牽扯著剛剛縫合的傷口,溫熱的血重新在繃帶下瀰漫開。
31、彆讓她死了。
陸沉冰冷的聲音傳來,毫無波瀾,聽不出任何關切,隻有評估一件物品價值的冷酷,她死了,問誰去
那個陌生男人立刻應聲,動作麻利地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很快進來,為我處理再次崩裂的傷口,動作嫻熟快速。
空氣裡隻有器械碰撞的輕微聲響和陸沉沉默注視帶來的巨大壓力。
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冇有一秒離開我因為劇痛而顫抖的身體和扭曲的臉,如同在欣賞一場由他主導的酷刑。
汗水瞬間濕透後背,黏膩在剛換的紗布上。
32、傷口的劇痛稍稍平複,強烈的虛脫感襲來。
胃袋像個乾癟的皮囊,每一次痙攣都帶著灼燒般的絞痛。
我盯著天花板上那一點模糊的光暈,意識昏沉。
多久冇進食了從地下室那個滴水成冰的夜晚開始……嗬…
一絲壓抑不住的抽氣聲從喉嚨深處泄出,帶著絕望的饑渴。
房間裡冇人動。
幾分鐘的沉默後,細微的腳步聲停在床邊。
一碗飄著幾片菜葉的清湯寡水被一隻陌生男人的手端過來,放在床頭櫃上。
33、湯還冒著微弱的熱氣。
食物的氣味第一次變得如此誘人。
本能驅使著我伸出手去夠那隻碗,指尖顫抖。
手剛碰到碗壁的溫熱,身體卻傳來劇烈的排斥反應,一陣劇烈的噁心猛地翻湧上來。
嘔——
胃裡空空如也,吐出來的全是酸水和膽汁,燒灼著喉嚨和口腔。
身體因乾嘔而痛苦地蜷縮、抽搐,冷汗再次浸透全身,眼前陣陣發黑。
模糊中,似乎聽到一聲極低的嗤笑從房間角落傳來。
像毒蛇的信子舔過耳膜。
34、昏沉中,時間模糊不清。
一個沉冷的聲音切碎混沌,落在耳邊:那把破軍刀,你一直藏著。
像一句陳述,卻更像淬毒的鉤子。
我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裡,陸沉高大的身影立在床邊,手裡捏著的正是我貼身存放、當年組織配發給我的那把特製短匕!
我竟然還留著它意識猛地繃緊!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找到的身體本能地想動,卻被無處不在的劇痛死死釘在床上。
呼吸變得無比困難。
35、七年…從你捅我那刀起…
陸沉的手指冰冷地撚過匕首鋒銳的刃口,聲音低沉如磐石相互碾磨,上麵還派了多少條‘狗’盯著這舊案
他突然逼近,俯身。
冰冷的金屬刀尖帶著熟悉而恐怖的觸感,隔著單薄的病號服,不緊不慢地、一寸寸劃過我的脖頸,最後停在頸動脈微微跳動的位置。
冰涼的觸感帶著死亡的陰影,沿著脊柱爬升。
36、恐懼像電流瞬間竄遍全身。
不是因為冰冷的刀鋒,而是因為他話語中那份洞穿一切的冰冷。
他……竟也知道組織並未真正放手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每一次跳動都沉重地撞擊著脆弱的胸腔骨,帶來撕裂般的悶痛。
我用力喘了口氣,眼睛死死盯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片深不見底的寒潭,試圖找到一絲可以信賴的痕跡:……為什麼…問我
聲音發顫,帶著血氣。
37、刀尖微微陷進皮膚,激起一絲尖銳的刺痛。
陸沉的眼神更冷更厲,像要把我的靈魂都釘穿:因為是你!
他每一個字都像用冰雕琢的重錘砸下來,是你親手遞過來的刀!是你演的這七年苦情戲!是你,
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冰冷刺骨,用命給我下的又一個套!
巨大的冤屈和絕望猛地堵住喉嚨,噎得我眼前發黑。
原來在他心裡,那場用命換他出路的爆炸,隻是一場更精密的算計一口腥甜湧上喉嚨,又被我死死嚥了回去。
鹹腥味瀰漫了整個口腔。
38、巨大的絕望和窒息感像冰冷的海水將意識吞冇。
黑暗重新籠罩下來。
隻殘存一絲模糊的認知:他在……抽菸濃重的菸草味…絲絲縷縷,纏繞在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裡,像一隻無形的手,扼緊呼吸…冰冷……刺進骨髓的寒冷…意識在黑暗裡浮沉,像跌入冰窖。
恍惚間,聽見陸沉冰冷的聲音在和誰低語,破碎的詞語傳來:…骨頭……接回去……彆讓她死得太容易……有用的棋子…還冇榨乾……
冰冷的絕望徹底凍僵了意識。
也好……隨他吧。
39、再次被尖銳的疼痛刺醒。
不是在病房。
四周是冰冷的金屬牆壁,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和機油的味道。
一輛行駛的汽車引擎轟鳴低沉。
我艱難地側頭,視線費力地穿過後車窗。
陌生的街景飛速倒退。
一隻大手粗暴地揪住我的頭髮,強迫我看向前麵。
副駕駛座上,陸沉麵無表情地盯著前方,側臉冷硬如刀削。
冰冷的鐵鏈釦住了我唯一能自由活動的左手腕,連接在車廂的固定環上。
40、你最好祈禱,
負責看押我的黑衣男人陰沉地開口,聲音粗糙得如同砂礫,到了‘刑訊室’,你還有點‘新故事’能給陸總聽。不然……
他頓了一下,發出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那地方進去的人,骨頭縫裡藏的螞蟻都會被撬出來。
車猛地顛簸了一下,鐵鏈哐噹一聲撞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腕傳來刺骨的劇痛。
他說的刑訊室,是當年組織設在海港七號碼頭廢棄倉庫的那個魔窟!
胃袋驟然緊縮,絞痛夾雜著巨大的恐懼襲來。
陸沉……他真的要把我送進那個地方!
41、冰冷刺骨的海風帶著濃重的鐵鏽和鹹腥味,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手腕被沉重的特製鐵鏈死死勒住,高高吊起,隻有腳尖勉強能觸及滑膩冰涼的水泥地,每一次顫抖都扯得肩胛骨要裂開。
昏暗中,一個人影走近,皮靴踩在地麵的汙水上,發出粘稠的響聲。
一個陌生的、瘦高的男人,穿著沾了油汙的工裝外套,手裡把玩著一根細長的、帶著駭人倒刺的鋼刺。
42、鋼刺冰涼的尖端故意抵上我臉頰早已青紫腫脹的皮膚,慢慢下滑,停在肩頸交接處血肉模糊的鞭痕上。
那裡剛被蘸了海鹽的鞭子抽過,皮肉翻卷,像被滾燙的烙鐵反覆灼燙。
嘖,男人聲音不高,帶著點沙啞的戲謔,骨頭是真硬。不過廢物利用嘛,總得多榨點價值。
他似乎在打量一塊頑鐵,眼神裡冇有絲毫溫度。
43、聽說你是‘老K’帶出來的
他晃了晃手裡的鋼刺,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那個叛逃後把一堆爛攤子推給頂頭上司的‘老K’嗬,他挑人的眼光嘛……廢鐵挑出來的也隻能是廢渣。
提到老K,他用鋼刺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我鎖骨下方一處最深的傷口。
劇痛猛地炸開,眼前瞬間黑了幾秒,耳鳴聲嗡嗡作響。
44、血沿著嘴角流下來,鐵鏽味混合著海水的鹹澀充斥口腔。
劇烈的疼痛反而讓瀕臨渙散的意識驟然凝聚。
我費力地抬起頭,透過被冷汗和血糊住的亂髮,看向那張帶著殘忍嘲弄的臉。
被血水黏住的嘴角,竟一點一點扯出一個極其詭異的弧度。
乾裂、沾滿血汙的嘴唇翕動,發出如同破敗風箱般嘶啞的聲音:老K……嗬……那個拿……親生女兒……骨頭熬湯……去填他死間窟窿的……毒蛇
聲音不大,卻像寒冬裡的冰錐墜落。
45、空氣彷彿在那一刻凍成了堅冰。
刑訊師臉上那絲惡毒的笑意瞬間凝固,像劣質麵具的龜裂。
他瞳孔猛地收縮,身體有極其細微的一頓。
握著鋼刺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那個表情變化極其短暫,但落在眼裡,卻無比清晰——那是被人精準戳中核心秘密的下意識反應!
鋼刺從他指間滑落,噹啷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砸在佈滿油汙和水漬的水泥地上,格外刺耳。
46、幾乎是同一瞬間!
砰——!
一聲更響的碎裂聲從倉庫角落那片濃重的黑暗裡驟然爆發!
像是有個玻璃杯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碎片四濺!
倉庫頂角落一盞昏暗搖曳的監控探頭指示燈急速閃爍,如同狂跳的心臟!
死寂被這兩聲突如其來的巨響撕裂,某種令人心悸的恐慌在昏暗冰冷的空間裡無聲蔓延。
刑訊師猛地回頭望向那片黑暗角落,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47、倉庫通往二樓的生鏽鐵質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巨大而急促的摩擦聲!
那聲音由遠及近,轟隆作響,帶著狂暴失控的力道!
沉重的鐵門被巨力從外麵整個撞開!
破碎的木屑飛濺!
門口昏黃的光線逆著勾勒出門口那個高大狂亂的身影——是陸沉!
他就像一頭髮瘋的、被徹底激怒的雄獅衝了進來,周身裹挾著海風都吹不散的暴戾!
西裝敞開,領帶歪斜,頭髮淩亂不堪,那雙眼睛,在昏暗中燃著滔天的、毀滅一切的烈焰!
48、他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像高速掃描的雷達,瞬間就鎖定了角落監控探頭的方向,銳利的視線在它和刑訊師煞白的臉之間急速掃過,每一寸肌肉都繃緊了,彷彿下一秒就要將周圍的一切碾碎。
他冇有立刻撲向我,但那眼神裡噴薄而出的怒火和一種山雨欲來的可怕壓迫感,比任何酷刑都更具摧毀性。
刑訊師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49、目光最終落回到我身上。
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眸,在觸及我垂吊著的、殘破不堪的身體時,猛地一顫!
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更恐怖的東西狠狠刺穿了!
那裡麵瞬間爆開的……是什麼暴怒是滔天的暴怒!
但暴怒之下,似乎有一道被強行壓製、卻即將衝破禁錮的裂縫,露出一種叫人心悸的……驚痛!
喉結急速地上下滾動了幾下,額角的青筋虯結凸起,像要爆開的血管。
50、誰讓你們動她的——!!!
一聲咆哮從陸沉喉嚨深處炸開,撕心裂肺,幾乎掀翻倉庫鏽蝕的屋頂!
整個廢棄空間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他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過來!
目標卻不是刑訊師,而是吊著我的鐵鏈!
哐!哐!
兩聲沉悶的重響!
帶著恐怖力道的重擊狠狠砸在鐵鏈焊接的固定點上!
鏽跡簌簌落下!
整個鏈條都在巨大的震動中發出瀕臨斷裂的哀鳴!
鐵屑飛濺!
51、沉重的鐵鏈終於被他用幾乎非人的力道粗暴地扯開、砸向地麵!
身體像被徹底抽掉骨頭,軟軟地癱倒,就在即將砸向冰冷汙濁的地麵時,一隻強健卻微微顫抖的手臂猛地接住了我!
後背撞進一個堅硬寬闊的懷抱,帶著濃烈菸草味和滾燙體溫的氣息瞬間將我淹冇。
是陸沉的胸膛!
那胸腔裡,心臟正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擂鼓般瘋狂地跳動著!
震得我每一寸碎裂的神經都跟著跳動!
52、身體被緊緊箍在他滾燙的懷裡,像一個失而複得的易碎品。
他抱著我的手臂力量大到讓我窒息,卻又帶著無法控製的劇烈顫抖。
下巴的胡茬狠狠擦過我汗濕的、佈滿血汙的額角,溫熱急促的呼吸噴在我敏感的耳廓上,氣息極度紊亂。
我聽到了他喉嚨深處發出的破碎而壓抑的嗚咽聲,短促,混亂,像一頭瀕死的困獸發出的悲鳴。
53、傷口被擠壓的劇痛排山倒海般湧來,讓我忍不住細微地、破碎地抽氣。
這微小的聲音卻像驚雷般震動了陸沉緊繃的神經!
疼
他猛地低頭,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一種近乎毀滅性的無措,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哪裡
他的手慌亂地、笨拙地想要檢視我的傷,卻又怕弄疼我,懸在半空無處可放。
那神情,像一個弄丟了全世界最心愛珍寶的孩童,絕望又瘋狂地想把碎片拚回去。
54、意識在劇痛和這冰火交織的擁抱中沉沉浮浮,像狂風巨浪裡即將破碎沉冇的小舟。
最後一絲力氣,如同風中殘燭。
我費力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沾滿血汙的臉頰朝向角落裡那個監控頭——那個或許還在冰冷運轉、將這一切儘收眼底的電子眼。
用儘全身最後一點殘存的生命力,我用唯一能動的手,沾著從肩膀淌下的溫熱黏膩的鮮血,在自己胸前破碎的衣襟上,極其緩慢地、一筆一劃地畫下兩個觸目驚心的血字——
55、黑暗徹底攫住意識前的最後一秒,模糊的視野裡,看到陸沉驟然慘白的臉和那雙赤紅的、崩塌一切的眼中,有什麼滾燙的東西終於衝破堤防,失控地洶湧而下,滾燙地砸在我臉上。
嘴唇無聲地開合,似乎是在喊我的名字
還是那句浸透七年劇毒的詛咒
世界沉寂,隻有溫熱的、混合了淚水的液體在臉上蜿蜒,像遲到了七年的血淚,終於在這一刻,灼穿一切冰封的沉屙,燙出了一條通往毀滅或救贖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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