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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校霸江野滾下樓梯的那一刻,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我的物理競賽題還冇刷完。
再次醒來,刺鼻的消毒水味讓我皺起了眉。
我動了動,卻感覺渾身肌肉痠痛,尤其是手臂,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我撐著床坐起來,視線裡卻出現一雙骨節分明、指節上帶著新舊傷痕、甚至手腕處還蜿蜒著一道青黑色紋身的手。
這不是我的手。
我猛地抬頭,病房那麵小小的梳洗鏡裡,映出了一張我畢生最不想扯上關係的臉——輪廓鋒利,眉眼桀驁,鼻梁高挺,嘴角天生帶著一絲嘲弄的弧度。
是江野。
我們學校蟬聯三年最不想談戀愛的男生榜首的校霸江野。
而此刻,這張臉正做出驚恐萬狀的表情。
也就是說,我,蘇念,一個以清華為畢生目標的好學生,變成了江野。
砰的一聲,病房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我的校服、留著我的齊劉海、長著我那張清秀臉蛋的人衝了進來,開口卻是江野那吊兒郎當的、我最熟悉不過的嗓音：
我操,蘇念,你對老子的身體做了什麼！
1
看著我那張臉上露出暴躁又抓狂的表情,我花了好幾秒鐘才消化這個荒誕的事實。
江野
我試探性地開口,從喉嚨裡發出的,卻是屬於他自己的、略帶沙啞的少年音。
廢話！
我幾步衝到病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卻因為不習慣我這副身體的力氣,差點把自己絆倒,你他媽把我變成女的了！
我,不,應該說是現在頂著江野身體的我,看著他用我的手做出如此粗魯的動作,太陽穴突突直跳。
首先,鬆手。你再扯,領子就要變形了。
我冷靜地指出,其次,這不是我乾的,是意外。最後,你最好現在開始適應,因為在你找到換回去的辦法之前,你就是‘蘇念’。
江野,或者說蘇念,被我這番話噎住了。
他愣愣地鬆開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裙子的腿,又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口,臉上露出了世界觀崩塌的絕望。
不……不行！
他哀嚎起來,下週還有跟三中的籃球賽,老子要當主力！用這身體怎麼打用臉防守嗎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我下下週還有物理競賽,你準備用你那不超過三十分的物理水平去給我拿獎嗎
江-蘇念-野瞬間閉嘴了。
我們兩個,一個學霸,一個學渣,一個乖乖女,一個校霸,大眼瞪小眼,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款的生無可戀。
我們必須約法三章。我率先打破了沉默,用江野的手指敲了敲床沿,發出沉悶的聲響,第一,不準用我的身體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比如打架、逃課、談戀愛。
憑什麼
江野立刻反駁,老子憑什麼不能談戀愛
因為你現在是‘我’。
我冷冷地說,你頂著我的臉去跟小太妹卿卿我我,你覺得合適嗎還有,不準對我的朋友和同學說臟話,不準破壞我的人際關係。
江野撇撇嘴,一臉不爽,但似乎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行,他妥協了,然後指著我這張屬於他的臉,惡狠狠地說,那你也一樣！不準用老子的身體去學習！什麼刷題、看書,統統不準！老子丟不起這個人！
我：……
聽到冇
他用我的臉擺出凶神惡煞的表情,違和感爆棚,還有,我的兄弟們要是找你,你就說不舒服,彆跟他們多說話,免得露餡。還有我的……
他話還冇說完,病房門又被推開了。
這次進來的,是我曾經的閨蜜林薇薇,和我的前男友,沈舟。
2
林薇薇一進來,就撲到江野（也就是我）的病床邊,眼眶紅紅的,聲音帶著哭腔：小念！你怎麼樣了嚇死我了！都怪那個江野,走路不長眼睛！
她一邊說,一邊用怨毒的眼神瞪著躺在另一張床上的我（也就是江野）。
沈舟也跟著走過來,皺著眉,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我（江野）,語氣裡滿是責備：江野,你是不是又欺負蘇唸了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
我還冇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頂著我身體的江野,嘴角勾起一個極其不符合我人設的、譏誚的笑容。
哦
他用我清甜的嗓音,慢悠悠地開口,沈舟,你以什麼身份警告他
沈舟一愣,隨即挺起胸膛：我是她男朋友！
前男友。
江野糾正道,他學著我平時說話的樣子,微微歪了歪頭,但眼神裡的嘲弄卻絲毫未減,我們上週就分手了,你忘了還是說,你這麼快就想食言,回來糾纏我了
沈舟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林薇薇趕緊出來打圓場,她親昵地挽住江野的胳膊,柔聲說：小念,你彆生氣嘛,阿舟也是關心你……你看,為了你,他都願意跟江野這種人對峙呢。
她說話的時候,身體幾乎整個貼在了江野身上,眼神卻若有若無地瞟向沈舟,帶著一絲炫耀和得意。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這無比熟悉的一幕,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過去,我就是這麼被他們PUA的。
沈舟一邊享受著我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一邊又跟林薇薇勾勾搭搭。
而林薇薇,則永遠扮演著善解人意的好閨蜜,在我麵前挑撥離間,在我背後和沈舟眉來眼去。
我提分手,他們不同意,說我小題大做。
我稍有反抗,他們就聯合起來指責我不懂事。
可現在,他們麵對的,是江野的靈魂。
隻見我輕輕一笑,然後,在林薇薇和沈舟錯愕的目光中,一把甩開了林薇薇的手。
力道之大,讓林薇薇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撞在了沈舟懷裡。
彆碰我。
江野用我的聲音冷冷地說,眼神裡是我從未有過的嫌惡和冰冷,你身上那股綠茶味兒,熏到我了。
3
整個病房瞬間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林薇薇和沈舟都傻了。
他們大概從冇想過,一向溫順得像隻小白兔的蘇念,會說出這麼直接、這麼有攻擊性的話。
念念……你,你怎麼了
林薇薇的眼淚說來就來,委屈地看著我,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朋友
江野嗤笑一聲,他環抱起雙臂——一個我絕不會做的動作——上下打量著林薇薇,在背後說我壞話,搶我男朋友,還想讓我把你當朋友林薇薇,你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
這話說得太直接,太粗暴,也太爽了。
我躺在病床上,差點冇忍住要給江-蘇念-野鼓掌。
沈舟終於反應過來,他護住林薇薇,對著我怒吼：蘇念！你瘋了！薇薇那麼關心你,你怎麼能這麼汙衊她
我瘋了
江野挑眉,眼神裡的戾氣幾乎要溢位來,我看瘋了的是你。腳踩兩條船的滋味很爽是吧一邊享受著我對你的好,一邊跟她搞曖昧。沈舟,要點臉行嗎
我冇有！
沈舟下意識地反駁,臉色卻越來越白。
有冇有,你自己心裡清楚。
江野失去了耐心,他指了指門口,下了逐客令,現在,帶著你的‘好薇薇’,從我眼前消失。以後彆再來煩我,不然……
他頓了頓,用我的臉,露出了一個堪稱凶狠的表情。
我見你們一次,打一次。
這句狠話,配上我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本該毫無威懾力。
但不知道為什麼,沈舟和林薇薇看著我那雙冰冷的眼睛,竟然真的嚇得後退了一步。
他們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灰溜溜地逃出了病房。
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壓在心口多年的鬱氣,都隨著江野這幾句話消散了不少。
我甚至有點感激他。
喂,我坐起來,看著還站在原地、一臉不爽的我,謝了。
江野轉過頭,用我的臉對我翻了個白眼：謝個屁。老子是受不了那兩個傻逼在我麵前演戲。
他走到我的病床邊,一屁股坐下,屬於我的那副身體因為這個粗魯的動作晃了晃。
說吧,接下來怎麼辦
他問,語氣煩躁,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在換回來之前,我們隻能扮演好對方。
我冷靜地分析,從明天開始,我們照常去上學。你,用我的身份,去我的班級。我,用你的身份,去你的班級。
上學
江野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你是說,讓我,去聽那些老頭子唸經
不然呢你想讓‘蘇念’曠課
我反問。
江野的臉皺成一團,顯然對這個提議充滿了抗拒。
聽著,我加重了語氣,你隻需要做到幾點：上課不睡覺,作業按時交——不會寫就空著,彆亂寫。不要跟任何人起衝突,尤其是沈舟和林薇薇。放學後立刻回家,不要在外麵逗留。
規矩真多。
他嘟囔著,但還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那你呢
他問,你用我的身體,打算乾什麼
我推了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平靜地開口：學習。
江野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你說什麼
我說,學習。
我重複了一遍,江野,你已經高三了。雖然你的成績一塌糊塗,但用我的方法,高考前衝刺一下,考個二本應該不成問題。
……
江野看著我,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外星人。
半晌,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蘇念,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用我的臉,考出超過三位數的成績,我……我就用你的身體,去裸奔！
4
第二天,我和江野穿著對方的校服,走在通往各自教室的路上,心情都無比沉重。
我踏進高三（7）班,也就是江野所在的著名的差生班時,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驚奇、疑惑,還有一絲畏懼。
一個染著黃毛、耳朵上掛著耳釘的男生——我認得他,是江野的頭號跟班,外號猴子——湊了上來。
野哥,你今天怎麼……
他欲言又止,目光在我乾淨的校服和梳理整齊的頭髮上掃來掃去,吃錯藥了
我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從喉嚨裡發出一個音節：嗯。
然後,我徑直走向教室最後一排,那個屬於江野的、堆滿了籃球和漫畫書的座位。
在全班同學震驚的注視下,我把桌上的雜物清理乾淨,然後從江野那空空如也的書包裡,拿出了一本嶄新的數學練習冊。
是我昨天出院後特意去買的。
整個教室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猴子和另一個壯碩的男生大熊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兒。
野哥……你,你拿錯書了吧
猴子小心翼翼地問。
我頭也冇抬,翻開練習冊,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冇有。
第一節課是數學。
數學老師是個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他走進教室,習慣性地朝最後一排看了一眼,準備對日常睡覺的江野進行一番例行批評。
然後,他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傳說中從不聽課的校霸江野,此刻正坐得筆直,手裡握著筆,低頭……在刷題
老師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課。
一整節課,我都在奮筆疾書。
江野的基礎太差,我隻能從最簡單的高一知識點開始補。
而周圍,是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
下課鈴一響,猴子和大熊立刻圍了上來。
野哥,你到底怎麼了你彆嚇我們啊！
是不是失戀了被哪個妹妹甩了
我放下筆,抬起頭,用江野那張冷酷的臉看著他們：閉嘴。吵到我學習了。
猴子和大熊：……
他們倆的表情,像是活見鬼。
而我,已經開始擔心另一邊的江野了。
以他的性格,現在是不是已經把我的教室給掀了
5
事實證明,我還是低估了江野惹是生非的能力。
中午,我正坐在江野的位置上,啃著一個乾巴巴的麪包,順便解決一道複雜的函數題,我們班的班主任,一個以嚴厲著稱的李老師,黑著臉走了進來。
江野！你給我出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跟著李老師來到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了我——也就是江野,正吊兒郎當地站在那裡。
而在他對麵,坐著我們班的班主任王老師,她的表情既無奈又頭疼。
旁邊還站著兩個人,正是沈舟和林薇薇。
隻不過,他們此刻的樣子有些狼狽。
沈舟的校服上有一個清晰的腳印,林薇薇的頭髮亂糟糟的,眼眶通紅,正在小聲啜泣。
我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出事了。
江野！
李老師指著我,氣得手都在抖,你看看你乾的好事！你是不是覺得在自己班裡作威作福還不夠,還要跑到重點班去打人
我還冇開口,對麵的江野就用我的聲音嚷嚷起來：王老師,你可得為我做主啊！我就是去上個廁所,他們倆就把我堵在走廊上,說我壞話！沈舟還想對我動手動腳！
他一邊說,一邊委屈地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那演技,不去考電影學院都可惜了。
我冇有！
沈舟立刻反駁,是她先罵薇薇的！
林薇薇也哭哭啼啼地附和：是啊,老師,我們就是想跟小念好好談談,誰知道她……她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一樣,還……還踹了阿舟一腳。
辦公室裡頓時亂成一鍋粥。
王老師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看向江野：蘇念,到底怎麼回事
江野立刻換上一副受氣包的模樣,小聲說：我……我就是不想跟他們說話,想走,沈舟就拉著我的手不放,我一害怕,就……就……
他說得可憐兮兮,好像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用我的臉顛倒黑白,心情複雜。
一方麵,我很想衝上去讓他閉嘴,彆再敗壞我的名聲了。
另一方麵,看著沈舟和林薇薇那副吃了蒼蠅的表情,我又覺得……有點暗爽。
江野！
李老師的怒火再次轉向我,你聽到了嗎你身為一個男生,竟然對一個女生動手！
雖然他罵的是江野,但打人的其實是蘇念。
這個邏輯讓我的大腦有點宕機。
我深吸一口氣,用江野的身體,擺出了我能做出的最誠懇的表情。
老師,對不起,我沉聲說,這件事,是我的錯。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江野,他也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我。
我繼續說道：是我冇有管教好……我的朋友。蘇念同學是我的朋友,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沈舟和林薇薇之前是怎麼對她的,全校皆知。我隻是看不慣,所以……衝動了。
我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把打人的責任攬到了江-學霸-野的朋友身份上。
李老師被我這番操作搞懵了,半天冇說出話來。
倒是王老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野,眼神裡閃過一絲異樣。
最後,這件事以我（江野）寫一份一千字的檢討,並且當眾向沈舟和林薇薇道歉而告終。
至於江野（蘇念）,因為是受害者,被王老師溫言安撫了幾句,就放回去了。
從辦公室出來,江野用我的身體,得意洋洋地對我挑了挑眉。
怎麼樣老子演技不錯吧
我冇理他,徑直往前走。
喂,蘇念！
他在後麵追上來,你不會真生氣了吧我那是幫你出氣！那倆傻逼,就該揍！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用江野的臉,一字一句地對他說：
江野。我再說最後一遍。不要用我的身體,給我惹任何麻煩。
否則,我看著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我會用你的身體,去參加全國奧林匹克物理競賽,拿一個金牌回來,掛在你們班門口,讓你所有的兄弟,都叫你‘學神’。
江野的臉,瞬間綠了。
6
那次打人事件之後,江野消停了幾天。
他大概是真的被我考奧賽金牌的威脅給嚇到了,上課雖然還是不聽,但至少冇再睡覺,也冇再跟人起衝突。
而我,則在差生班裡,開啟了地獄式的學習模式。
月考來臨的時候,我用江-差生-野的身份,交上了一份答得滿滿噹噹的試卷。
成績出來那天,整個高三年級都炸了。
年級大榜上,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名字,像一顆深水炸彈,掀起了軒然大波。
江野。
總分698。
年級第一。
比我,也就是原來的年級第一蘇念,還高了5分。
當我在光榮榜前看到這個結果時,連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居然……考得比原來的自己還好
是因為江野這具身體精力更旺盛,熬夜刷題也不覺得累嗎
我還冇來得及細想,就被一群人圍住了。
猴子和大熊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陌生。
野……野哥,猴子結結巴巴地開口,這……這是你嗎
周圍的同學也議論紛紛。
作弊！肯定是作弊了！
就是！江野怎麼可能考年級第一他物理都能考個位數！
天呐,這世界太魔幻了。
李老師,我們班的班主任,拿著成績單,一路小跑過來,激動得臉都紅了。
江野！江野！好樣的！老師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隻是以前冇用心！
他拍著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讓我差點晃倒。
走！跟我去辦公室！校長要見你！他要親自給你頒發獎學金！
我被李老師半推半就地帶走了,留下一地跌碎的眼鏡和驚掉的下巴。
在去校長辦公室的路上,我迎麵撞上了江野。
他正和一群重點班的同學站在一起,他們也在看榜,每個人的表情都像是見了鬼。
當江野看到我,以及我身邊興奮不已的李老師時,他的臉瞬間黑了。
他用口型對我無聲地說：蘇、念、你、死、定、了。
我回了他一個淡定的眼神,然後跟著李老師,走進了校長辦公室。
那天,我（江野）作為一匹史無前例的黑馬,在全校師生麵前,領取了五千塊錢的飛躍進步獎獎學金。
校長握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江野同學,繼續努力,清華北大在向你招手！
我拿著那厚厚的一遝獎金,心情無比複雜。
這是用江野的身份掙來的錢。
可這份榮耀,這份矚目,卻讓我感到一絲不安。
事情,好像正在朝著一個我無法控製的方向發展。
7
當天晚上,我接到了江野的電話。
他用我的手機打來的,一接通,就是震耳欲聾的咆哮。
蘇念！你他媽到底想乾什麼！年級第一你還真考了個年級第一齣來！
我把手機拿遠了一點,等他吼完,才平靜地開口：是你自己說的,不要考出超過三位數的成績。698,確實不是三位數。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傳來江野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這是在鑽空子！
我隻是在履行我的承諾,幫你提升成績。
我說,你看,現在不是很好嗎老師表揚你,校長給你發獎金。你應該謝謝我。
謝你個頭！
江野氣急敗壞,你知道我今天是怎麼過的嗎你們班主任,那個王老師,找我談了整整一個小時的話！問我最近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成績纔會一落千丈！她還說,要給我請心理醫生！
我：……
還有沈舟和林薇薇那兩個傻逼,今天跑來跟我‘道歉’,說以前不該看不起我,想跟我‘和好’！我呸！老子差點又冇忍住動手！
他越說越氣：最重要的是,我爸,那個一年都見不到一次的人,剛纔居然打電話來了！他問我是不是江野,怎麼成績單上寫的是蘇唸的名字！
我愣住了。
你說什麼你父親給你打電話了
對！
江野的語氣煩躁,他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你的號碼,打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問我為什麼這麼不爭氣,連個女生都比不過！
我握著手機,沉默了。
江野的家庭情況,我有所耳聞。
父母離異,常年在外,對他不聞不問,隻把他扔給年邁的奶奶。
也許,這纔是他叛逆乖張的根源。
對不起。
我低聲說,我冇想到會這樣。
電話那頭的江-蘇念-野也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才悶悶地開口：算了,不怪你。
他的語氣軟了下來,帶著一絲疲憊：蘇念,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換回來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
從那天起,我下定決心,不僅要用江野的身體考上好大學,還要幫他處理好那些被他搞得一團糟的人際關係。
而江野,似乎也開始認真思考,如何扮演好蘇念這個角色。
我們開始每天晚上通電話,交流一天中遇到的問題。
我教他怎麼應付老師的提問,怎麼做那些他看都看不懂的作業。
他則教我,怎麼用一個眼神就讓那些想來挑釁的小混混知難而退,怎麼跟猴子、大熊他們那群兄弟相處。
猴子他們人不錯,就是腦子笨了點。你彆對他們太凶,他們會害怕。
你那個同桌,叫陳靜的,好像挺關心你。今天又問我你是不是不開心,讓我多跟你說說話。
對了,你媽今天又燉了湯送來,非要看著我喝完。那湯……味道真他媽一言難儘。
在這樣雞飛狗跳的日常中,我們對彼此的瞭解,正在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加深。
我發現,江野並不是傳說中那麼無可救藥的壞學生。
他講義氣,有底線,隻是用一身的刺來掩飾內心的孤獨和不安。
而他,似乎也開始慢慢理解,我為什麼會對學習如此執著。
喂,蘇念,有一次,他在電話裡問,你為什麼那麼想考清華
我正在燈下解一道物理題,聞言筆尖一頓。
因為,那是我和我爸的約定。
我輕聲說,他去世前,一直希望我能考上中國最好的大學。
電話那頭,長久地沉默了。
8
自從江野考了年級第一後,他在學校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看不起他的老師,現在對他和顏悅色；以前嘲笑他的同學,現在見了他都繞道走,眼神裡帶著敬畏。
甚至有幾個膽大的女生,開始偷偷往他的抽屜裡塞情書和巧克力。
每一次,我都要麵無表情地把那些東西清理掉,然後扔進垃圾桶。
而江-蘇念-野那邊,情況也開始好轉。
他雖然依舊學得痛苦不堪,但在我的高壓監督和遠程輔導下,他的作業至少能看懂題目了,上課也不再完全是聽天書。
他不再對沈舟和林薇薇惡言相向,而是學會了用我慣常的、禮貌而疏離的態度,無視他們。
這讓那兩個人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比直接被罵還難受。
有一天,體育課,自由活動。
我（江野）正坐在籃球架下看書,猴子和大熊又湊了過來。
野哥,這個週五晚上,三中那幫孫子又約架了,去不去
猴子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
我眼皮都冇抬：不去。要考試了,冇時間。
猴子和大熊的表情再次裂開了。
不是吧野哥你現在真的……金盆洗手了
你以前不是說,學習是娘們才乾的事兒嗎
我合上書,抬起頭,用江野的臉,冷冷地看著他們。
不想捱揍,就去那邊跑圈。一人二十圈,跑不完不準吃飯。
兩人對視一眼,雖然滿臉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地跑圈去了。
我看著他們倆的背影,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籃球滾到了我的腳邊。
我抬頭,看到籃球場上,一個穿著我的校服的身影,正站在三分線外,做出一個利落的投籃姿勢。
是江野。
他好像完全冇注意到我,隻是專注地運球,起跳,投籃。
唰——
一個漂亮的三分空心球。
周圍響起了一片驚呼和喝彩。
天呐！蘇念什麼時候籃球打得這麼好了
她不是隻知道學習嗎這姿勢也太帥了吧！
江野（蘇念）在眾人的矚目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撿起球,準備再來一個,卻在轉身的瞬間,和我四目相對。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緩緩地舉起了我的手——那隻屬於江野的、骨節分明的手——然後,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江野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他知道,今晚的學習輔導時間,要加倍了。
9
那晚,我給江野佈置的作業量,是平時的三倍。
他在電話那頭哀嚎了半天,最後還是屈服在了我的淫威之下。
蘇念,你是不是人啊這麼多題,你想讓我猝死在你的身體裡嗎
你可以選擇不做。
我平靜地說,明天我去申請退學,然後用你的身體去工地搬磚。聽說現在一天能掙三百。
江野：……我做,我做還不行嗎！
掛了電話,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這時,我的手機——也就是江野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簡訊,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小野,我是爸爸。聽說你這次考了第一,很好。繼續保持。這個月生活費給你多打了一點,彆省著花。】
我看著這條簡訊,愣住了。
那個在電話裡對他破口大罵的父親,竟然會發來這樣一條……可以說是溫情的簡訊。
我能想象到,江野的父親在得知兒子浪子回頭後,是怎樣一種複雜的心情。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冇有把這條簡訊告訴江-蘇念-野。
我怕會影響他本就不安寧的心緒。
我隻是默默地,把這條簡訊刪掉了。
第二天,學校舉辦運動會。
江野因為曆史遺留問題,報了男子三千米。
而我,因為是班長,被硬塞了一個女子八百米。
我們再次,被命運推到了風口浪尖。
我（江野）站在三千米起跑線上的時候,整個操場都沸騰了。
學神也來跑三千米
開玩笑吧他那身板,能跑下來嗎
在一片議論聲中,我活動著這具充滿了爆發力的身體,感覺……還不錯。
至少比我那副跑兩步就喘的身體強多了。
發令槍響,我衝了出去。
我冇有一開始就用儘全力,而是保持著一個勻速,跟在大部隊後麵。
我知道,長跑考驗的是耐力和策略,而不是蠻力。
一圈,兩圈,三圈……
漸漸地,開始有人掉隊。
而我,依舊保持著我的節奏,呼吸平穩。
猴子和大熊在跑道邊,聲嘶力竭地為我加油。
野哥加油！野哥最帥！
我眼角的餘光,瞥到了終點線附近,那個穿著我的校服的身影。
江野（蘇念）正站在那裡,雙手插在兜裡,一臉不爽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好像在說：你要是敢給老子跑個倒數第一,你就死定了。
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在最後一圈的時候,我開始加速。
江野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能量,我感覺腳下生風,一個接一個地超越了前麵的人。
最後一百米,我像一陣風一樣,第一個衝過了終點線。
整個操場都瘋了。
我操！第一！江野又是第一！
他是魔鬼嗎學習第一,跑步也第一
我撐著膝蓋,大口地喘著氣。
猴子和大熊衝上來,把我扛了起來,拋向空中。
在一片歡呼聲中,我看到了江野（蘇念）。
他正看著我,眼神複雜。
那眼神裡,有震驚,有不爽,但更多的,是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
好像是……一絲連他自己都冇察覺到的,驕傲。
10
輪到女子八百米的時候,我（江野）站在起跑線上,感覺腿都在發軟。
天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跑步。
蘇念,加油！
我的同桌陳靜在旁邊給我打氣。
王老師也站在不遠處,對我投來鼓勵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死就死吧。
槍聲一響,我閉著眼睛往前衝。
結果,剛跑了不到兩百米,我就感覺喉嚨裡一陣腥甜,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我這副身體的耐力,實在是太差了。
我的速度越來越慢,很快就落到了最後。
周圍傳來一些不加掩飾的嘲笑聲。
看,那個學霸不行了。
平時光知道讀書,身體素質真差。
我聽著那些聲音,心裡一陣煩躁。
他媽的,老子要是用自己的身體,八百米算個屁！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從跑道外翻了進來,陪著我一起跑。
是江野。
不,是頂著江野身體的蘇念。
他什麼也冇說,隻是默默地跑在我身邊,用一種平穩的節奏,帶動著我。
呼吸,他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跟著我的節奏,三步一吸,三步一呼。
我下意識地跟著他的節奏調整呼吸,果然感覺順暢了很多。
彆看前麵,看你腳下的跑道。
他又說,想著終點就在下一步。
我咬著牙,機械地邁動著雙腿。
周圍的嘲笑聲似乎都消失了,我的世界裡,隻剩下他平穩的呼吸聲,和腳下不斷延伸的跑道。
最後,我幾乎是憑著一股毅力,衝過了終點線。
雖然是倒數第一,但我跑完了全程。
我一過線,就癱倒在地,大口地喘著氣。
一隻手伸了過來,遞給我一瓶水。
我抬頭,看到蘇念（江野）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廢物。
他用江野的臉,吐出兩個字。
我接過水,猛灌了一口,然後對他豎起了中指。
他卻突然蹲了下來,與我平視。
陽光下,他那張屬於江野的、總是帶著桀驁不馴的臉上,竟然透出了一絲柔和。
不過……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跑得還行。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11
運動會之後,我和江野之間的關係,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我們依然在電話裡互相嫌棄,互相威脅。
但我開始在給他講題的時候,多了一點耐心。
而他,也開始在我被猴子他們纏著去打遊戲時,主動打電話過來,用蘇唸的身份,命令江野滾回去學習。
猴子和大熊對此深感絕望。
他們覺得,自家野哥是被那個叫蘇唸的女學霸下了降頭。
野哥,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猴子痛心疾首,你以前說,女人隻會影響你打球的速度。
我（江野）麵無表情地合上練習冊：我現在覺得,知識才能改變命運。
猴子：……
與此同時,沈舟和林薇薇依然冇有放棄。
他們發現硬的不行,就開始來軟的。
林薇薇每天都**心便當,送到我們班門口,指名要給蘇念。
江野每次都麵無表情地接過來,然後當著她的麵,扔進垃圾桶。
彆浪費時間了。
他用我的聲音,冷淡地說,我不吃綠茶做的飯。
林薇薇氣得臉都白了,卻又不敢發作,隻能含著眼淚跑開。
而沈舟,則開始對我（江野）展開了懷柔政策。
他主動找我聊天,聊籃球,聊遊戲,試圖和我拉近關係,好讓我去勸勸蘇念。
江野兄,他一臉誠懇地對我說,我知道,你和念念是好朋友。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她我跟薇薇真的隻是普通朋友,念念她誤會了。
我看著他那張虛偽的臉,差點冇忍住笑出聲。
哦
我學著江野的樣子,懶洋洋地靠在牆上,那你們‘普通朋友’,需要手拉手,嘴對嘴嗎
沈舟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你……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
我冷笑一聲,從口袋裡摸出江野的手機,點開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正是沈舟和林薇薇在學校小樹林裡擁吻的畫麵。
這張照片,是我前幾天無意中拍到的。
沈舟看到照片,整個人都傻了。
你……你跟蹤我
我隻是路過。
我晃了晃手機,慢悠悠地說,不過,你說,我要是把這張照片發到學校論壇上,會怎麼樣
沈舟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彆！江野！不,野哥！你千萬彆！
他幾乎是在哀求,你想要什麼錢隻要你不發出去,我什麼都給你！
我看著他這副慫樣,隻覺得可笑。
我什麼都不要。
我收起手機,拍了拍他的臉,一個充滿侮辱性的動作,我隻要你,和那個林薇薇,以後離蘇念遠一點。
滾。
沈舟連滾帶爬地跑了。
從那以後,我的世界,和江野的世界,都清靜了。
12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高考越來越近。
我用江野的身體,成績穩定在了年級前三。
而江野,在他的哀嚎和我的壓迫下,成績也突飛猛進,從原來的倒數,衝進了年級前一百。
這個成績,足以讓他考上一所不錯的重點大學了。
王老師激動得差點當場給我（蘇念）發個最佳輔導員獎。
蘇念同學,你真是我們班的福星啊！不僅自己學習好,還能幫助同學共同進步！
江野（蘇念）站在旁邊,用我的臉,露出了一個靦腆又謙虛的笑容。
我看著他那副裝模作樣的嘴臉,隻想一巴掌拍過去。
高考前最後一個月,我們進入了最緊張的衝刺階段。
我和江野幾乎斷絕了所有娛樂活動,每天不是在刷題,就是在打電話討論題目。
有一次,我們聊到了深夜。
我（江野）正給他講一道複雜的立體幾何題,講得口乾舌燥。
電話那頭的他,卻突然沉默了。
喂睡著了
我問。
冇。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蘇念。
嗯
考完試……我們是不是,就能換回來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
這場荒誕的互換之旅,總有結束的一天。
等到高考結束,我們換回來,他會去他的大學,我也會去我的清華。
我們的人生,將再無交集。
他還是那個校霸江野,我還是那個學霸蘇念。
好像什麼都冇有發生過。
可是,真的能當做什麼都冇發生過嗎
我忘不了,他用我的身體,替我擋開所有的惡意和傷害。
他也忘不了,我用他的身體,帶他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們早已在彼此的生命裡,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大概吧。
我低聲說,聲音有些乾澀。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蘇念,他突然又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換不回來了,怎麼辦
我握著手機,愣住了。
換不回來
用江野的身體,過一輩子
這個念頭,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但我恐慌的,究竟是永遠變成一個男人,還是……永遠不能再做回蘇念
不會的。
我聽見自己用江野的聲音,堅定地說,一定能換回來的。
那一刻,我迫切地希望,我們能換回來。
13
高考如期而至。
我和江野,分彆走進了不同的考場。
踏進考場的那一刻,我看著周圍一張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麵孔,心情無比平靜。
過去這幾個月,我經曆了人生中最奇幻的旅程。
我用一個差生的身體,逆襲成了學神。
我學會了打架,學會了拒絕,學會了用強硬的態度去保護自己。
這些,都是過去的蘇念,所不具備的。
考試鈴聲響起,我拿起筆,在試捲上寫下了江野的名字。
然後,我開始答題。
每一道題,都像是我和他並肩作戰的證明。
另一邊,在重點班的考場裡。
江野（蘇念）看著麵前的試卷,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他曾經看都看不懂的符號和公式,此刻卻變得清晰無比。
這幾個月的地獄式補習,早已把這些知識,刻進了他的腦子裡。
他想起了蘇念在電話裡,不厭其煩地一遍遍給他講題的樣子。
他想起了她用江野的身體,在跑道上飛馳的身影。
他想起了她對他說：江野,你不是笨,你隻是懶。
他握緊了筆,開始在試捲上,寫下我的名字——蘇念。
他要用這場考試,給她,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14
高考結束的那個下午,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和江野都冇有回家,而是不約而同地來到了我們當初滾下樓梯的那個地方。
學校已經空了,樓梯間裡安安靜靜的。
我們看著對方,一個是我自己的臉,一個是江野的臉,相顧無言。
結束了。
最終,還是江野先開了口。
他用我的聲音說,語氣裡帶著一絲悵然。
嗯,結束了。
我用他的聲音回答。
我們都知道,這場考試,可能就是我們作為對方的最後一次任務。
考得怎麼樣
他問。
清華,應該穩了。
我說。
這是對他的承諾。
江野（蘇念）笑了笑,那笑容裡,有釋然,也有驕傲。
你呢
我問他。
不知道。
他聳了聳肩,反正,我把我會的都寫上去了。剩下的,就看命了。
我知道,他已經儘力了。
雨聲淅淅瀝瀝,氣氛有些沉悶。
喂,蘇念。
他突然叫我。
乾嘛
謝謝你。
他說,眼神很認真,謝謝你……冇放棄我。
我看著他用我的臉,說出這樣鄭重的話,心裡百感交集。
我也要謝謝你。
我說,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也可以不用那麼乖。
是啊,他教會了我反抗,教會了我強硬。
我教會了他堅持,教會了他努力。
我們都因為這場意外,變成了更好的自己。
那……以後怎麼辦
他問,聲音很輕。
等成績,報誌願,上大學。
我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是說……我們。
他看著我,眼神裡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光。
我的心,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就在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一陣天旋地轉突然襲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意識瞬間陷入了黑暗。
15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那個熟悉的樓梯間的地板上。
雨已經停了,傍晚的餘暉從窗戶照進來,在我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動了動手指,看到的是一雙白皙纖細、指節圓潤的手。
是我的手。
我猛地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是熟悉的觸感。
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校服裙子……
我換回來了！
我真的換回來了！
一陣狂喜湧上心頭。
我抬起頭,看到了躺在不遠處的江野。
他穿著他自己的校服,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似乎還冇醒過來。
我趕緊爬過去,推了推他。
江野江野,你醒醒！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裡一片迷茫。
他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他看到了我。
蘇念
他開口,是屬於他自己的、略帶沙啞的少年音。
是我！
我激動得快要哭了,我們換回來了！江野,我們換回來了！
江野愣愣地看著我,過了好幾秒,纔像是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他突然笑了。
那是一個發自內心的、張揚而燦爛的笑容。
老子……終於回來了！
他仰天長嘯。
我也跟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場長達數月的荒誕夢境,終於結束了。
我們都做回了自己。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裡,除了喜悅,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失落呢
16
出成績那天,我比查自己高考成績還緊張。
我先查了自己的,703分,發揮得還算不錯,上清華綽綽有餘。
然後,我顫抖著手,輸入了江野的考號和姓名。
頁麵跳轉。
一個數字,赫然出現在螢幕上。
698。
和上次月考的成績,一模一樣。
這個分數,穩穩地超過了清華的錄取線。
我看著那個分數,愣了好久,然後,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我們做到了。
我真的,幫他考上了清華。
我激動地撥通了江野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他懶洋洋的聲音：喂
江野！出成績了！你考了698分！我們可以一起上清華了！
我語無倫次地說。
電話那頭,卻是一陣沉默。
江野你在聽嗎
我問。
聽到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甚至有些……冷淡,哦,知道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冇有。
他說,蘇念,恭喜你。
然後,他就把電話掛了。
我握著手機,聽著裡麵傳來的嘟嘟聲,整個人都懵了。
之後的一週,我再也沒有聯絡上江野。
他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猴子和大熊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填報誌願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填了清華大學。
而在江野的誌願那一欄,我猶豫了很久。
最後,我還是尊重他曾經的意願,用他的賬號,幫他填報了清華。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去。
但我希望他去。
我希望我們之間的一切,不是一場空。
17
畢業典禮那天,天氣很好。
我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要上台發言。
我穿著學校發的禮服,站在後台,手裡捏著發言稿,心裡卻空落落的。
江野,還是冇有出現。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主席台。
台下黑壓壓的一片,坐滿了同學、老師和家長。
我看到了我的媽媽,她正驕傲地看著我。
我看到了王老師,她對我投來欣慰的目光。
我也看到了猴子和大熊,他們坐在角落裡,一臉的無精打采。
我的目光,不自覺地在人群中搜尋。
可是,冇有那個我熟悉的身影。
我低下頭,開始念我的發言稿。
尊敬的各位老師,親愛的同學們……
我的聲音,通過麥克風,迴盪在整個禮堂。
就在我快要唸完的時候,禮堂的後門,突然被推開了。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閒服,短髮利落,眉眼依舊桀驁。
是江野。
他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不速之客身上。
他卻毫不在意,徑直朝著主席台走來。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乾什麼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走上了主席台,從我手裡,拿過了麥克風。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隻聽見他那熟悉的、帶著一絲慵懶的嗓音,響徹了整個禮堂。
大家好,他說,我是江野。
今天,我站在這裡,不是要搗亂,隻是想借這個地方,跟大家說一件事,也跟某個人,說一句話。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了我。
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盛滿了璀璨的星光。
大家都知道,前段時間,我,江野,成了個‘學神’,還考上了清華。
台下一片騷動。
但這根本不是我。
他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自嘲,真正的我,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蛋,是個連三位數都考不到的學渣。
那個考了698分的‘江野’,那個在跑道上拿了第一的‘江野’,那個讓你們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江野’,都不是我。
他的目光,灼熱地看著我。
是她。
他伸手指著我。
是蘇念。
整個禮堂,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我,又看看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那太離奇了。
江野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我隻知道,是她,住進了我的身體裡,用她的努力和汗水,創造了這個不屬於我的奇蹟。
是她,把我從泥潭裡拉了出來,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是她,改變了我的人生。
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地湧了出來。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原來,他不是冷漠,他隻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給我一個交代。
蘇念,他看著我,一字一句,鄭重無比地說道：
謝謝你,幫我考上了清華。
現在,輪到我,用我自己的努力,去追上你的腳步了。
所以……
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麵,向我伸出了手。
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光明正大地,追你嗎
18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主席台的。
我隻記得,整個禮堂都沸騰了。
尖叫聲,口哨聲,鼓掌聲,此起彼伏。
校長和老師們的臉都綠了,但又無可奈何。
我被江野拉著,一路衝出了禮堂,衝出了校門。
我們在陽光下,肆意地奔跑著。
風吹起我的頭髮,也吹乾了我的眼淚。
最後,我們在一個安靜的街角停了下來。
他氣喘籲籲地看著我,眼睛亮得驚人。
蘇念,你還冇回答我。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認真的、帶著一絲緊張的臉,突然就笑了。
我踮起腳尖,在他錯愕的目光中,湊上去,在他的唇上,輕輕地啄了一下。
江野,我說,我也喜歡你。
他愣住了,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半天冇反應過來。
然後,他一把將我擁入懷中,緊緊地,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骨血裡。
蘇念,他在我耳邊,一遍遍地叫著我的名字,蘇念,蘇念……
19
後來,我才知道,江野在我消失的那一週,回了一趟老家。
他去見了他那個常年不回家的父親。
冇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隻知道,他回來之後,就做了一個決定。
他放棄了清華,選擇複讀一年。
為什麼
我問他,那是我好不容易……幫你考上的。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笑著說：那是‘你’考上的,不是我。蘇念,我不想頂著你的光環,走進那座校園。
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考進去,然後站在你身邊。
我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校霸,在經曆了這場奇幻的旅程後,終於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而我,也因為他,變得更加勇敢和完整。
那一刻,我無比感謝那場荒唐的意外。
它讓我們相遇,相知,相愛。
它讓我們,都變成了更好的自己。
20
一年後。
我在清華的校園裡,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蘇念同學。
電話那頭,是江野壓抑著興奮的聲音。
我在校門口,來接一下你的新校友。
我掛了電話,飛奔著衝向校門口。
陽光下,那個我心心念唸的少年,正拖著行李箱,站在清華大學那古樸的校門下,對我笑著。
他的笑容,比那天畢業典禮上的陽光,還要燦爛。
我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他。
江野,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聲音低沉而溫柔。
不,他說。
是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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