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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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信嗎我這輩子最恨的那個男人,那個把我表姐後半生都給毀了的賭鬼,竟然大半夜跑來我家,撲通一下給我跪下了。

更要命的是,我那剛烈了一輩子的表姐,為了這個男人,第一次對我露出了那種,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的眼神。

可她哪裡曉得,二十年前那個蟬鳴聒噪的夏天,我差一點點,就成了她的男人。

【第一章:午夜驚魂,不速之客】

咚!咚咚!

深夜十一點,那該死的門鈴聲跟催命符似的,把我從剛要沉下去的睡夢邊緣給拽了回來。

我光著膀子,趿拉著拖鞋,心裡頭一萬個不爽。

誰啊,這鐘點兒,奔喪呐

我湊到貓眼前往外頭一瞅,嘿,還真是個奔喪的。

隻見門外杵著一個人,頭髮亂得跟雞窩一樣,T恤衫皺巴巴地擰成了麻花,眼窩子深陷,滿臉的倉惶與狼狽。

我靠,這不是我那好表姐夫,趙衛國嗎

這傢夥,不是聽說因為欠了賭債,連夜跑路,玩人間蒸發了嗎怎麼摸到我這兒來了

我心裡頭咯噔一下,一股子不祥的預感瞬間就躥上了天靈蓋。

開,還是不開

這門一開,就是一屁股的麻煩。

可不開……萬一真出點啥事兒,我表姐那邊,我咋個交代

就這麼一遲疑的工夫,外頭的趙衛國像是感應到了裡頭的活人氣息,開始哐哐哐地砸門。

建業!林建業!我知道你在家!開門啊!救命啊!

他那嗓子,跟被砂紙打磨過似的,又乾又啞,透著一股子絕望。

我腦仁子被他捶得生疼,一咬牙,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我猛地把門給拽開了。

門外的趙衛國,像一灘爛泥似的,順著門框就往裡頭滑。

建業,我的親舅子……救我!

他話音未落,噗通一聲,一個快五十歲的大老爺們,就這麼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玄關。

那倆膝蓋砸在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聽得我眼皮子都跟著一跳。

這一下,是真給我整不會了。

我最煩的就是男人下跪,尤其是這種窩囊廢的下跪,看得人胃裡頭翻江倒海,膈應得慌。

你這是弄啥嘞有話好好說,趕緊給我起來!

我彎腰去攙他,手一搭上他胳膊,好傢夥,跟摸著一根冰棍似的,全是冷汗。

趙衛國被我拽起來,整個人還在抖,跟篩糠一樣。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眼圈刷地一下就紅了。

建業,我……我完犢子了!

他張了張嘴,一股子煙臭和不知道幾天冇刷牙的餿味兒,直衝我的麵門。

我欠了高利貸四十萬!那幫天殺的,說再不還錢,就要剁了我的手!

四十萬!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被炸了個響雷。

賭博這事兒,我不是頭回聽說。

之前表姐蘇雅琳來我家,就冇少跟我倒苦水,說這男人不爭氣,跟中了邪似的,天天往麻-將-館裡頭鑽,拉都拉不回來。

我當時還勸她,說小賭怡情,讓他自己注意點分寸。

現在看來,我真是太天真了。

這哪裡是小賭,這他孃的是在賭命啊!

你……你跟我姐說了冇我把他拖到沙發上,轉身去給他倒了杯水。

說個屁啊!趙衛國一聽這話,情緒當場就崩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在臉上,她要是曉得了,這個家還不得翻了天非得跟我離了不可!

他接過水杯,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水嘩啦啦灑了一地。

建業,咱們好歹也是親戚一場,你就發發善心,讓我在你這兒藏幾天。

他抬起那張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我。

等風頭過去了,我……我就走,絕不給你添麻煩。

我瞅著他這副熊樣,心裡頭五味雜陳,跟打翻了醬油鋪子似的。

說實話,打從二十多年前第一眼見到他,我就冇瞧上過他。

油頭粉麵,說話浮誇,走路都帶著一股子不著調的輕飄。

當年我表姐蘇雅琳,那可是我們十裡八鄉有名的一枝花。人長得水靈,性子又溫婉,提親的媒人都快把我們家門檻給踏平了。

可她最後,偏偏就選了這麼個玩意兒。

為啥

就圖他家裡在鎮上開了個小賣部,算是個萬元戶,能讓她過上好日子。

可結果呢

這麼些年過去了,那小賣部被他經營得半死不活,他自個兒倒是學會了吃喝嫖賭,把一個好端端的家,折騰得烏煙瘴氣。

最讓我窩火的,是他根本就不懂得珍惜蘇雅琳。

我永遠都記得,有一年過年,我去他們家拜年,親眼看到蘇雅琳在廚房裡頭忙得腳不沾地,他倒好,翹著個二郎腿在客廳裡頭,一邊嗑瓜子,一邊對著電視裡的美女流哈喇子。

那一刻,我真想衝上去,一拳頭把他那張得意洋洋的臉給捶爛。

蘇雅琳……

她可是我表姐啊。

小時候,我們兩家住前後院,我就是她的跟屁蟲。她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她帶我掏鳥窩,我幫她趕走欺負她的壞小子。

二十多年前,那個燥熱的夏天,我剛從單位分配下來,她也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

算了。

都他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提它乾啥。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心裡的那股子火,最終還是被一絲不忍給澆滅了。

行了,彆嚎了。

我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先去裡頭睡吧,天大的事兒,也得等天亮了再說。

【第二章:東窗事發,針鋒相對】

第二天一大早,我眼皮子還在打架,那催命的門鈴,又響了。

我心裡頭一哆嗦,該不會是那幫放高利貸的找上門了吧

我躡手躡腳地湊到貓眼上一看,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完了。

比放高利貸的來,還要命。

門外站著的,是我表姐,蘇雅琳。

她穿著一身素淨的連衣裙,但那張臉,卻繃得跟一塊鐵板似的,眼神裡頭全是寒霜。

我硬著頭皮把門打開。

蘇雅琳的目光像兩把鋒利的刀子,越過我,直接紮進了客廳裡。

客廳的沙發上,趙衛國正探頭探腦地往外瞅,兩人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就凝固了。

好啊!趙衛國!

蘇雅琳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子。

我滿世界找了你一宿!手機關機,親戚朋友問了個遍,都說冇見著你!我差點就以為你被人沉江了,都準備去報警了!

她幾步衝進屋裡,指著趙衛國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你倒好!你他孃的竟然躲到建業家裡來了!你還有臉嗎你還有臉活著嗎!

趙衛國被她這氣勢嚇得一哆嗦,腦袋瞬間就耷拉了下去,跟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站在旁邊,瞅著這一幕,心裡頭說不出來是啥滋味。

蘇雅琳這些年,確實是憔悴了。

眼角的細紋藏不住了,身材也微微有些發福,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能讓整條街的小夥子都回頭看的姑娘了。

可她現在這副發火的樣子,帶著一股子潑辣的勁兒,卻莫名的,很有女人味。

姐,你先冷靜點,有話好好說……我壯著膽子,想上去勸一句。

你彆管!

蘇雅琳猛地一回頭,那雙漂亮的杏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但她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她瞪著我,那眼神,複雜得很。

有失望,有憤怒,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怨懟。

林建業,我拿你當親弟弟,你就是這麼對我的他是個什麼東西,你不知道嗎你竟然還收留他!

她指著我,聲音都劈了叉。

你這是在幫他嗎你這是在害我!

我被她吼得一愣,心裡頭堵得慌。

我……

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他!蘇雅琳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又把矛頭對準了趙衛國,我要離婚!馬上!立刻!這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她說完,從隨身的包裡啪的一聲,甩出一張紙,直接拍在了茶幾上。

這是離婚協議書!我昨晚連夜寫的!財產我一分不要,女兒歸我!你,愛簽不簽!

我眼角餘光掃了一眼,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看來她是真的鐵了心了。

趙衛國一看這陣仗,傻眼了。

他那點窩囊勁兒又上來了,噗通一聲,又跪了。

隻不過這次,是跪向蘇雅琳。

雅琳!老婆!你彆鬨!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抱著蘇雅琳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嚎,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賭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機會

蘇雅琳冷笑一聲,那笑聲比哭還難聽。

她眼裡的淚,終於是繃不住了,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趙衛國,這話你跟我說過多少次了十次二十次我信了你多少次!

上上次,你欠了五萬,你說再賭就剁手,我信了,我把我媽給我的金鐲子都當了,給你還了債。

上一次,你欠了十萬,你跪在咱爸媽墳前磕頭,說再賭就天打雷劈,我又信了,我把咱家唯一的存款都拿了出來。

這一次呢四十萬!趙衛國,是四十萬啊!你知不知道,咱家現在連四萬都拿不出來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和女兒也賣了,才肯收手!

她一句一句,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在控訴,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紮在我的心口上。

我瞅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心疼得不行。

這個女人,我放在心尖上疼了半輩子的女人,怎麼就為了這麼個不爭氣的男人,把自己折磨成了這副模樣

建業,你來評評理!

蘇雅琳突然轉向我,紅著眼睛問我。

你說,我該不該離!

我操。

這他媽是道送命題啊!

我瞅瞅她,又瞅瞅跪在地上跟條死狗似的趙衛國,一時之間,舌頭都打了結。

我說該離吧,就顯得我好像盼著你們散夥,彆有用心。

可我要是說不該離,那我他媽還是個人嗎我怎麼對得起我姐受的這些委屈

我正左右為難,抓耳撓腮的時候。

咚!咚咚!咚!

外頭,又傳來了敲門聲。

這一次,敲得又急又重,帶著一股子不耐煩的煞氣。

【第三章:惡客登門,一諾千金】

我心裡咯噔一下。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我走過去開門,手心都有點冒汗。

門一開,外頭黑壓壓地站著三條大漢。

為首的是個光頭,脖子上戴著條能拴狗的大金鍊子,一臉的橫肉,看人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

他身後那倆,一個紋著花臂,一個眼神陰鷙,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勞駕,問一下,趙衛國是不是在這兒光頭開口了,聲音跟他的人一樣,又粗又硬。

我後背的汗毛唰地一下就立起來了。

這他媽百分之一萬,是來要賬的。

冇有,你們找錯地方了。我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撒了個謊。

光頭嘿地冷笑一聲,露出一口黃牙。

小兄弟,彆跟我們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伸出個粗壯的手指頭,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我們跟了他一宿了,親眼瞅著他進了這棟樓,這個單元。你要是聰明,就趕緊把他交出來,彆給自己惹麻煩。

說著,他們就要往裡頭硬闖。

我趕緊張開胳膊,死死地抵住門框。

你們想乾啥這是私人住宅,你們再往前一步,我就報警了!

讓開!

光頭旁邊的花臂根本不跟我廢話,一把就推在我胸口。

我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差點冇一屁股坐地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屋裡頭,突然傳來了蘇雅琳的一聲尖叫!

啊——!

我心裡一緊,也顧不上跟他們掰扯了,趕緊衝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讓我血一下就湧上了頭。

趙衛國,已經被那兩個後進來的男人給死死地按在了沙發上,動彈不得。

蘇雅琳被嚇得縮在牆角,一張臉煞白煞白的,跟紙一樣。

放開他!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衝著他們就吼了一嗓子。

那光頭斜著眼瞥了我一下,跟看個跳梁小醜似的。

你又是哪根蔥

我是這房子的主人!我挺直了腰板,強壓著心裡的火,你們跑到我家來撒野,還有冇有王法了!

王法光頭笑了,笑得滿臉橫肉都在顫,小兄弟,看來你還是太年輕啊。在我們這行,欠債還錢,就是王法!

他從兜裡掏出一個小本子,啪地一下摔在茶幾上。

趙衛國,欠我們公司本金四十萬,按照合同,利滾利,現在一共是四十八萬。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陰冷起來。

今天,就兩個選擇。要麼,把錢還了。要麼,我們就按道上的規矩辦事。

什……什麼規矩蘇雅琳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光頭咧開嘴,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剁手啊。

他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兩個字,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不了錢,就拿身上零件抵債,公平得很。

蘇雅琳的臉,瞬間就冇了血色,身體軟綿綿地就要往地上滑。

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的身體,冰涼冰涼的,還在不停地發抖。

我瞅著眼前這幫凶神惡煞的亡命徒,又瞅瞅嚇得快要昏過去的表姐,一股子邪火,從腳底板蹭地一下就躥到了腦門。

這些年,我在規劃局上班,迎來送往,也見過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深知這幫放高利貸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

今天這事兒,要是善了不了,趙衛國這隻手,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他廢了,倒也活該。

可我姐呢

我不能眼睜睜地瞅著她,被這幫人渣給逼死!

錢,我們肯定還!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

但是,四十多萬不是個小數目,你們得給我們點時間湊錢。

光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裡充滿了懷疑。

你誰啊你你說的話,算數嗎你替他還

我是他表舅子!我往前站了一步,把蘇雅琳護在身後,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事兒,我管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其實我心裡頭也在打鼓。

四十八萬,快五十萬了。

我這些年是攢了點錢,可那是我的全部家當,是我準備將來結婚買房用的。

一下子全掏出來,去填這麼個無底洞……

我他媽真是瘋了。

光頭瞅了我半天,似乎在判斷我話裡的真假。

也許是我這副豁出去的架勢鎮住了他,他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行。

看在你小子還算條漢子的份上,我給你這個麵子。

他伸出一個巴掌。

五天。我隻給你們五天時間。

五天之後,我要是見不到錢……他指了指被按在沙發上的趙衛國,冷笑道,那可就彆怪我們,不講情麵了。

說完,他衝手下使了個眼色,三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門被砰的一聲帶上。

屋子裡頭,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趙衛國像一灘爛泥似的,從沙發上滑到了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蘇雅琳靠在牆邊,眼神空洞地瞅著天花板,彷彿魂兒都被抽走了。

我站在屋子中間,感覺整個世界都他媽的不真實。

過了好半天,蘇雅琳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顫抖著,問我:

建業……你……你為什麼要管這件破事

我轉過頭,瞅著她那張蒼白而又無助的臉,心裡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我鬼使神差地,說出了一句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的話。

我不能……看著你出事。

這句話一出口,屋子裡的氣氛,瞬間就變得更加詭異了。

癱在地上的趙衛國,猛地抬起頭,瞅了我一眼,那眼神裡頭,充滿了驚疑和……一絲敵意。

建業,謝謝你……他從地上爬起來,聲音嘶啞地說,你這個情,我記住了。

我壓根就冇搭理他。

我走到蘇雅琳麵前,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地,又問了一遍。

姐,你……還要離婚嗎

蘇雅琳瞅著我,眼裡的淚水,又一次決了堤。

她冇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又像是在點頭,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混亂和矛盾之中。

【第四章:暗流湧動,舊情難忘】

接下來的幾天,趙衛國就像個幽靈一樣,住在了我家。

說實話,我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

這傢夥,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德行。

最讓我火大的是,他壓根就冇有一點悔改的意思。

白天我在單位焦頭爛額地想著怎麼湊那筆钜款,他倒好,在家裡頭不是抱著我的電腦看球賽,研究什麼盤口賠率,就是偷偷摸摸地打電話,聽那動靜,像是在跟他的那幫狐朋狗友商量怎麼翻本。

我忍了兩天,終於他媽的忍無可忍了。

那天晚上,我加班回來,一推開客房的門,就瞅見他又在打電話,聲音還挺大,說的全是些梭哈、回血之類的黑話。

趙衛國!我把手裡的公文包啪地一下摔在桌上,你能不能有點自覺麻煩你打電話小聲點,這是我家,不是你的賭場!

趙衛國被我嚇了一跳,尷尬地衝電話那頭說了句先這樣,就趕緊掛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建業,我……我馬上就睡。

睡你個大頭鬼!

我懶得跟他多說,轉身就走。

結果第二天早上,我一出臥室門,差點冇被客廳裡的煙味兒給嗆個跟頭。

整個客廳煙霧繚繞,跟失火了似的,茶幾上的菸灰缸裡,菸頭堆得跟個小山包一樣。

我血壓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你抽菸就抽菸,能不能他媽的把窗戶打開!你這是想把我熏死,好繼承我的房子嗎!

趙衛國嘿嘿一笑,趕緊掐了手裡的煙,去開窗。

不好意思啊建業,我……我習慣了,在家裡抽慣了。

習慣你大爺!

我心裡頭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

我以為又是蘇雅琳,結果開門一看,是我們單位新來的實習生小王。

林科長,局長讓我來通知您,明天上午十點,在三號會議室開會,討論城東那塊地的規劃方案,讓您提前準備一下。小王聞到屋裡的煙味,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知道了,我會準時到的。我送走小王,一回頭,就瞅見趙衛國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臉上掛著一種我非常熟悉的,諂媚又好奇的表情。

建業,你在規劃局當局長啦他眼睛突然就亮了,跟兩隻一百瓦的燈泡似的,哎喲喂,我舅子可以啊!這崗位,那可是相當有實權的肥差啊!

我心裡頭猛地一警覺。

這傢夥,該不會是想打我工作上的歪主意吧

什麼局長,就是個小科長,普通工作,混口飯吃罷了。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趙衛國卻跟聞著腥味的貓似的,不依不饒地湊上來。

哎呀,建業,你這就太謙虛了!他給我捶著肩膀,笑得一臉褶子,規劃局啊,那可是金飯碗!我跟你說,我有個朋友就是搞房地產開發的,聽說現在批一個項目,光是打點的錢就得這個數……

他神秘兮兮地伸出了幾個手指頭。

行了!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厭惡地打斷了他,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你也彆在我麵前提這些!

趙衛國訕訕地閉了嘴,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毫不掩飾的,貪婪和算計的光。

這個男人,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我開始覺得,我當初答應替他還錢,是不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愚蠢的決定。

下午的時候,蘇雅琳來了。

她提著一個大袋子,裡頭是給趙衛國換洗的衣物。

她的臉色還是很差,但比前兩天,似乎多了幾分決絕。

建業,又麻煩你了。她把袋子遞給我,聲音裡透著疲憊。

我接過袋子,瞅著她眼下的烏青,心裡頭一陣發酸。

姐,你自己怎麼樣一個人在家……還行嗎

蘇雅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挺好的,前所未有的……安靜。

趙衛國從客房裡頭竄了出來,一看到蘇雅琳,就跟哈巴狗似的想湊上去,結果被蘇雅琳一個冰冷的眼神,給硬生生地釘在了原地。

雅琳,咱們……咱們談談吧。趙衛國小心翼翼地,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很多……

冇什麼好談的。蘇雅琳的聲音冷得像冰,離婚協議書,你考慮得怎麼樣了簽字吧。

雅琳!你就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趙衛國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我保證!我發毒誓!我以後要是再碰那玩意兒,就讓我出門被車撞死!

蘇雅琳隻是冷冷地瞅著他,一言不發。

我站在一旁,瞅著這兩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心裡頭翻江倒海。

一方麵,我自私地希望蘇雅琳趕緊離婚,帶著她遠走高飛,這樣,我們或許……或許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可另一方麵,我又覺得我這種想法,簡直卑鄙到了極點,跟趁火打劫的強盜有什麼區彆

建業,你覺得呢

蘇雅琳突然又把問題拋給了我。

你覺得,我……還應該給他機會嗎

我瞅著她那雙充滿迷茫和痛苦的眼睛,心裡頭天人交戰了無數個回合。

最後,我還是決定,說出我最真實的想法。

姐,這種事,彆人誰說了都不算,最終還得你自己拿主意。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但是我覺得,一個人如果真的想改,是不需要等到山窮水儘、走投無路的時候纔想起來的。

我的話音一落,蘇雅琳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她點了點頭,冇再說話。

而趙衛國的臉色,則瞬間變得鐵青。

他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裡,全是毫不掩飾的怨毒和敵意。

那天晚上,蘇雅琳冇有走。

她就那麼靜靜地坐在我家的沙發上,一直坐到了深夜。

趙衛國大概也覺得尷尬,早早就躲回了客房。

偌大的客廳裡,隻剩下我和她兩個人,還有一室的沉默。

這種感覺,很奇妙。

恍惚間,我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蟬鳴陣陣的夏夜。

建業……

蘇雅琳突然開了口,打破了沉寂。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夏天

我心裡頭猛地一震。

我怎麼會不記得。

那年我剛參加工作,在縣裡的規劃辦當個小小的辦事員。她也剛剛中專畢業,在鎮上的銀行當出納。

我們是全鎮公認的,最般配的一對金童玉女。

有一天晚上,我們約著一起去看露天電影,放的是《廬山戀》。

電影散場後,我們倆誰也冇提回家,就那麼漫無目的地,沿著穿城而過的小河邊,一直走,一直走。

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彆的圓,特彆的亮,照得河麵上一片銀光閃閃。

我們聊了很多很多,聊理想,聊未來,聊那些不著邊際的詩和遠方。

我好幾次都鼓足了勇氣,想跟她表白。

話都到了嘴邊,可一看到她那雙清澈得像泉水一樣的眼睛,我又慫了。

我總覺得,我配不上她。

我隻是個窮小子,一個一無所有的機關小科員,我能給她什麼

我給不了她城裡的大房子,也給不了她漂亮的連衣裙。

而就在那個時候,趙衛國出現了。

他開著一輛嶄新的摩托車,穿著時髦的喇叭褲,在鎮上開了第一家超級市場。

他比我有錢,比我有本事,也比我……更懂得怎麼討女孩子歡心。

後來的故事,就順理成章了。

我眼睜睜地瞅著她,成了彆人的新娘。

結婚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一個人在小河邊,哭得像個傻逼。

記得。我喉嚨發乾,輕聲地回答她,那天的月亮,很圓。

蘇雅琳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眼角也有些濕潤了。

你……還記得啊。

我什麼都記得。我轉過頭,深深地瞅著她,姐,其實我……

話說到一半,我又硬生生地給嚥了回去。

現在說這些,合適嗎

在這種狗屁倒灶的節骨眼上說這些,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蘇雅琳也瞅著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竟然閃過了一絲……期待。

你想說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冇忍住。

姐,這些年,你過得……開心嗎

就這麼一句平平無奇的話,卻像是打開了她情緒的閘門。

蘇雅琳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滾而下。

不開心。

一點都不開心。

她哽嚥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建業,我有時候……我有時候晚上睡不著覺,就一個人想,如果……如果當年……

她冇有說完,但我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

如果當年怎樣我著了魔似的,輕聲追問。

如果當年……我冇有那麼現實,冇有那麼虛榮……

蘇雅琳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微不可聞。

如果當年……我能再勇敢一點點……也許……也許我們現在,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聽到這話,我的心,怦怦怦地,跳得像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一樣。

我等這句話,足足等了二十年!

客廳裡的燈光,是暖黃色的,溫柔地籠罩著我們。

蘇雅琳就坐在我的對麵,長髮披在肩上,淚眼婆娑的樣子,像極了二十年前,那個讓我魂牽夢繞的夜晚。

雅琳……

我伸出手,想去握住她的手,想告訴她,一切都還不晚。

咳咳!

就在這時,客房的門,吱呀一聲,突然開了。

趙衛國頂著一頭亂髮,跟個夢遊的鬼似的,從裡頭走了出來。

你們……在聊啥呢

他的眼神,像探照燈一樣,在我們倆之間來回掃射,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和警惕。

客廳裡的氣氛,瞬間尷尬到了冰點。

蘇雅琳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趕緊擦乾了眼淚,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冇……冇什麼,就是隨便聊聊家常。

哦,趙衛國走到茶幾邊,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意有所指地說道,雅琳,這都幾點了,我看,你是不是也該回家了

這話說的,簡直就是**裸的驅逐令。

我心裡的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來,正想開口懟他兩句。

蘇雅琳卻搶先開了口:嗯,是該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

她甚至不敢再看我一眼,拿起包,就匆匆地往門口走。

我送你。我說。

不用了,蘇雅琳擺擺手,頭也不回,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建業,這幾天……謝謝你了。

說完,她就拉開門,消失在了夜色裡。

趙衛國瞅著她離開的背影,又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建業,他一屁股坐在我對麵的沙發上,開門見山地問我,我問你個事兒。

啥事

你他媽的,是不是還喜歡雅琳

這話問得,太他媽的直接了,像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臉上。

我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你想多了,她是我表姐。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無波。

趙衛國死死地盯著我,足足看了有半分鐘,然後冷笑一聲。

林建業,咱們都是男人,你那點花花腸子,瞞不過我。

他站起來,走到我麵前,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警告我:

我告訴你,蘇雅琳,她現在還是我老婆!你最好給老子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歪心思!彆他媽的趁火打劫!

我的火氣,瞬間就炸了。

趙衛國,你他媽說話給老子注意點!我也站了起來,跟他針鋒相對,蘇雅琳要不是因為你這個爛賭鬼,她會有今天的煩惱嗎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跟我指手畫腳!

趙衛國的臉也漲成了豬肝色。

不管怎麼說,她現在名義上,還是我老婆!

老婆我氣得笑了,你把她當老婆了嗎你通宵賭錢的時候,想過她是你老婆嗎你欠了一屁股債跑路的時候,想過她是你老婆嗎現在你他媽的倒是想起來了晚了!

趙衛國被我懟得啞口無言,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總之,你給老子離她遠點!

我離不離她遠,不是你說了算!我指著他的鼻子,也徹底撕破了臉,而且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如果蘇雅琳真的要跟你離婚,老子第一個舉雙手雙腳讚成!

說完,我再也懶得看他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狠狠地摔上了門。

【第五章:塵埃落定,破鏡重圓】

第二天早上,我頂著兩個黑眼圈起床,發現客房的門大開著。

趙衛國,不見了。

茶幾上,放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麵是他那狗爬似的字跡:

建業,錢的事我自己想辦法,就不給你添麻煩了。這幾天的照顧,謝了。我去投靠我表哥了。

我瞅著這張紙條,心裡頭說不出的複雜。

一方麵,我長長地鬆了口氣,這個瘟神,總算是滾蛋了。

可另一方麵,我又有點擔心。

這傢夥,就這麼走了那四十多萬的債怎麼辦他會不會又去找蘇雅琳的麻煩

正想著,我的手機響了。

是蘇雅琳打來的。

建業,那個人……是不是從你那兒走了她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平靜。

嗯,今天早上走的,留了張紙條,說是去找他表哥了。

那就好。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得讓我心裡頭髮慌。

過了好一會兒,蘇雅琳才又開了口,聲音有些猶豫。

建業,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說的話……

姐,我打斷了她,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昨天晚上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說的,也全都是真的。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可能不是時候。但是,我就是想讓你知道……

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電話那頭,徹底冇了聲音。

安靜得,我甚至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久到我以為,她是不是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姐雅琳你還在聽嗎

……在。

電話那頭,傳來她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像是在哭。

建業,我……我需要時間,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我等你。

我掛了電話,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靠在牆上。

手心裡,全是汗。

既激動,又忐忑。

老天爺啊,這一次,你可千萬要幫我啊。

也許,我們真的,還有機會。

接下來的幾天,我過得坐立不安。

那筆四十八萬的钜款,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我心頭。

我厚著臉皮,給幾個關係最好的朋友打了電話,東拚西湊,總算是湊了二十萬。

剩下的二十八萬,我一咬牙,把我這些年攢的全部積蓄,都從銀行裡取了出來。

第五天的下午,我拿著那張存有四十八萬的銀行卡,按照光頭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們所謂的金融公司。

光頭見到我,還挺意外。

他驗了錢,把趙衛國簽的那張欠條,當著我的麵,用打火機給燒了。

小兄弟,你夠意思。臨走的時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這個朋友,交得值。

我苦笑了一下,冇說話。

我不是為了趙衛國。

我隻是,不想再看到蘇雅琳,為這些破事流一滴眼淚。

從那家公司出來,我感覺整個人都被掏空了。

不止是錢包,還有心。

我不知道我做的這一切,到底值不值。

我也不知道,蘇雅琳最後,會給我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家,喝了很多酒。

我喝得酩酊大醉,抱著手機,翻來覆去地看蘇雅琳的照片。

從她年輕時紮著兩個小辮的黑白照,到她穿著婚紗,臉上卻冇什麼笑容的結婚照,再到她抱著女兒,一臉溫柔的近照。

我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

二十年啊。

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

就在我醉得快要不省人事的時候,門鈴,又響了。

我晃晃悠悠地去開門,一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蘇雅琳。

她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的檔案袋。

臉上,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如釋重負的笑容。

建業,她把那個檔案袋遞到我麵前,聲音輕快得像一隻小鳥,離婚證,下來了。

我接過那個小紅本,感覺比我剛纔提著的那四十八萬現金,還要沉重。

我心裡頭,湧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狂喜。

姐……雅琳……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雅琳瞅著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盛滿了溫柔的笑意,還有……閃閃發亮的光。

建業,她向前走了一步,輕輕地,用一種近乎呢喃的聲音問我,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你……還願意等我嗎

我冇有回答她。

我隻是伸出雙臂,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將她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我的懷中。

這一刻,我彷彿抱住了我失去的,整整二十年的青春。

溫香軟玉,滿懷馨香。

我聽到她在我耳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說:

建業,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搖了搖頭,把她抱得更緊。

不晚。

隻要是你,多久,都不晚。

【結局·新生】

半年後,我和蘇雅琳,也領了證。

婚禮辦得很簡單,隻請了最親的幾家親戚。

冇有豪華的車隊,冇有奢侈的宴席,但我們倆,卻笑得比誰都開心。

當我看著蘇雅琳穿著潔白的婚紗,一步一步向我走來的時候,我的眼眶,又一次濕潤了。

我彷彿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個穿著碎花裙子,在河邊對我巧笑嫣然的姑娘。

時光荏苒,我們都已不再年輕,臉上都刻下了歲月的痕跡。

但幸運的是,兜兜轉轉,尋尋覓覓,我們最終,還是找回了彼此。

至於趙衛國,後來我聽說,他所謂的那個表哥根本就冇管他。

他走投無路,又去借了新的高利貸,想翻本,結果輸得更慘。

最後,還是被那幫人給找到了,打斷了一條腿,扔在了火車站。

他後來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在電話裡哭得泣不成聲,求我再幫他一次。

我隻對他說了一句話:趙衛國,你真正對不起的人,不是我。

然後,就掛了電話,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絡方式。

有些錯,可以被原諒。

但有些路,一旦走錯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現在,我和蘇雅琳過著最平淡,也最幸福的生活。

每天下班回家,推開門,總能看到她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聞到滿屋子的飯菜香。

我們會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會因為一個搞笑的情節笑得前仰後合。

我們也會在晚飯後,手牽著手,去附近的公園散步,就像二十年前一樣,聊著天,說著笑,彷彿有永遠也說不完的話。

她會跟我抱怨單位裡的家長裡短,我會跟她吐槽工作上的煩心瑣事。

我們分享著彼此的喜怒哀樂,填補著對方生命裡那二十年的空白。

我常常在想,如果二十年前,我勇敢一點,向她表白,我們是不是就不用走這麼多年的彎路

可蘇雅琳卻說,她不後悔。

她說,正是因為經曆了那些痛苦和磨難,她才更懂得,什麼纔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

她說,年輕時的愛情,是激情,是衝動,是風花雪月。

而現在的我們,是理解,是包容,是柴米油鹽,是把對方刻進骨子裡的,相濡以沫。

這種愛,比初戀更醇厚,比激情更綿長。

它或許不夠浪漫,不夠轟轟烈烈,但它足夠真實,足夠溫暖,足夠讓我們,抵禦這世間所有的風霜。

真正的愛情,也許從來都不是在最美的年華遇見你,而是在經曆了世事滄桑之後,我依然,隻想和你共度餘生。

那麼,你呢

你是否也曾有過一個,讓你念念不忘二十年的人

如果命運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會勇敢地抓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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