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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係統綁定我的那天,窗外正下著瓢潑大雨。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在玻璃上,濺成一片模糊的水痕,又順著窗沿滾落,在地麵砸出密密麻麻的小水窪,我低頭看著砸在地麵上的水花,像誰在地上點燃了一場無聲的煙火。
口袋裡的灰色兔子玩偶突然動了動耳朵,電子音平鋪直敘地砸進我腦子裡:宿主林愛,您所在的世界是校園甜寵文《瘋批校霸的專屬獨寵》,您的身份是惡毒女配。
我捏著兔子玩偶的耳朵往兜裡按了按,指尖能摸到它粗糙的毛線紋理。這隻兔子是我十三歲時,養父林明成出差回來帶給我的禮物,在此之前,它隻是個被我隨意扔在角落積灰的擺件。校服褲子的口袋很深,足夠把它藏得嚴嚴實實——我從來不穿學校統一發的格子裙,總覺得布料太輕太飄,像隨時會被風掀起來。
任務目標:阻礙原文男女主感情發展,維護惡毒女配人設。完成任務可獲得積分,積分可兌換願望。
兔子玩偶的聲音冇什麼起伏,我卻盯著桌上那杯養母剛端來的、浮著不明沉澱的牛奶,忽然低低笑了一聲。
原來我活了十七年的人生,隻是本小說裡的墊腳石。
(二)
原文女主叫陳若,是因為成績優異被校長挖來我們班的插班生。穿著乾淨整潔的校服,下麵是同色係的裙子,裙襬邊緣結著層細密的毛球,一看就是洗了太多次,布料都磨得發虛了,帆布鞋邊沾著泥點,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時,卻有雙亮得驚人的眼睛。係統說她是貧窮但家庭溫馨的學霸,父母是菜市場擺攤的,每天放學都會給她帶一份熱乎的小吃食回家。
原文男主是我的表哥,林禹城。校霸,脾氣暴戾,是養父林明成唯一的兒子。
而我,顧卿卿,是林明成的養女——他親妹妹的女兒。我的父母是跑山收購藥材的,在我七歲那年,山裡發洪水,連人帶車被捲進了濁流裡,屍骨無存。林明成來認領遺物時,看著我愣了很久,說我眉眼像極了他早逝的妹妹,於是把我帶回了林家,並改名林愛。
剛到林家的那幾年,林明成對我確實很好,像是要把對妹妹所有的虧欠都補償在我身上。會帶我去遊樂園,會親自裝飾我的房間,會給我買各種玩具,會給我買漂亮的裙子,會在出差後給我帶回各地的特產美食;會在我被林禹城欺負時皺眉訓斥他。但這種好,在我開始抽條,眉眼間屬於母親的影子越來越清晰時開始變味。
那天放學回家,養母讓我換上她新買的連衣裙去見剛剛出差回來的林明成——是她故意選的,領口低得讓我發慌——林明成在客廳叫住我,眼神黏在我臉上,聲音啞得奇怪:小愛,轉過來讓爸爸看看。
他的目光像藤蔓,纏得人喘不過氣。我那時還不懂,隻覺得後背發毛,提著裙襬轉身就跑,把裙子攥出了好幾道皺痕,被養母用衣架抽了好幾下。從那以後,我的衣櫃裡就隻剩褲子了,牛仔褲、運動褲、校服褲,布料越厚越安心。
後來我才知道,林明成對他那個早逝的妹妹,存著一種畸形到令人作嘔的執念。而我越長越大,那張臉越來越像我母親——也就是他的親妹妹。
養母是最先察覺的。她開始變著法地折磨我,掐我的胳膊,擰我的大腿,用衣架棍子抽打我衣服蓋住的所有地方,用冷水潑我的被子。在林明成出差時,將她的東西藏進我的房間,找到後辱罵我罰跪我,將我關進陰暗逼仄的小黑屋。又在林明成回家後,故意將我帶到林明成麵前,製造我跟林明成單獨相處的機會。她以為這樣能換回丈夫的關注,可林明成對她越發冷淡,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沉。
林禹城就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他看著父親對我的異常關注,看著母親歇斯底裡的虐待,漸漸長成了現在渾身帶刺,有著畸形三觀的模樣。他對我這個妹妹的態度很複雜,時而漠視,時而又會在我被養母懲罰後,不動聲色地把我拉到一邊,丟給我一包冇拆封的麪包。
(三)
我開始接近陳若
口袋裡那個灰色絨毛有些打結的兔子玩偶,又一次輕微地震動起來,帶著一種無機質的冰冷觸感,透過薄薄的校服料子,硌著我的肋骨。我知道,任務又來了。
陳若,這道題我不會,你能教教我嗎我把練習冊遞過去,校服褲子的褲腳蹭到椅子腿,發出輕微的摩擦聲。我笑得恰到好處,帶著點傲嬌的驕矜,又藏著不易察覺的討好。
陳若愣了一下,隨即認真地接過冊子:這裡,輔助線應該這樣畫。
她的手指纖細,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指腹帶著點薄繭,大概是幫家裡乾活磨出來的。陽光落在她臉上,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係統提示:觸發任務:破壞男女主圖書館偶遇。任務方式:占用女主時間。獎勵積分50。
我順著她的思路聽下去,時不時點頭,餘光瞥見林禹城揣著兜站在圖書館門口,看了陳若好幾眼,最後煩躁地轉身走了。
口袋裡的兔子動了動:任務完成,積分 50。
我和陳若慢慢熟悉起來。我會不小心打翻她的飯盒,然後塞給她一份高檔餐廳的外賣;會在林禹城約她去看電影時,拉著她去做義工,說這是老師佈置的必須完成的任務;會在她被其他女生刁難時,看似維護實則把矛盾引到彆處,讓林禹城對她產生誤會。
可我常常在陳若家樓下等她一起上學時,看到她父親騎著吱呀作響的小電車,後座載著她母親,手裡提著給她買的豆漿油條。三個人站在晨光裡說話,陳若的校服裙在風裡輕輕晃,笑聲能傳到很遠。
有一次陳若邀請我去她家吃飯。她媽媽繫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爸爸在客廳修燈泡,陳若跑前跑後地遞工具,校服裙的裙襬掃過地板,嘴裡還唸叨著爸你小心點。餐桌上是簡單的四菜一湯,可他們聊著學校的趣事,規劃著週末去公園野餐,那種溫馨像溫水一樣漫過來,燙得我指尖發麻。
回家的路上,我摸著兜裡的兔子,聲音有點發顫:係統,我好像明白為什麼那些反派看到主角的幸福家庭會愣住了。
兔子沉默了片刻,說:宿主的情緒波動不影響任務即可。
我笑了笑。其實我不愛林禹城,也不討厭林禹城。林禹城的戀愛觀早就被那個家扭曲了,他對陳若的興趣,更像是野獸對闖入領地的獵物的佔有慾。我阻攔他們,不是爭,是救。
我要救陳若脫離林禹城,也要攢夠積分,回到十年前的那個雨天,把我的爸爸媽媽從洪水裡拉出來。
(四)
係統的積分一點點漲起來,我的手段越來越熟練,像所有小說裡的惡毒女配一樣,處心積慮,步步為營。
但這些還不夠。係統的積分漲得太慢,我需要更直接的手段。
林禹城的房間跟我在同一層樓,某個週末等他回家洗澡後,我用備用鑰匙打開了他的房門——每個房間備用鑰匙是養母以前為了方便監視我給單獨放起來的,冇想到如今派上了彆的用場。他的手機就扔在床頭櫃上,螢幕暗著,像隻蟄伏的野獸。
我知道他的密碼。林禹城看似粗心,實則對在意的事格外執拗,比如陳若的生日。我輸入那串數字時,指尖微微發顫,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厭惡——他連設置密碼都帶著這種令人窒息的佔有慾。
手機解鎖的瞬間,係統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起:觸發隱藏任務:偽造男女主矛盾證據。獎勵積分300。
我點開他和陳若的聊天框,手指在螢幕上飛快操作。複製、粘貼、修改時間戳,偽造出林禹城和其他女生曖昧不清的對話,又模仿他的語氣,發了幾句帶著嘲諷的話。做完這一切,我刪除了自己的操作記錄,將手機放回原位,像從未動過一樣。
冇過多久,陳若紅著眼眶找到我,問我林禹城是不是討厭她。我看著她攥皺的校服裙角,那上麵的毛球被揉得更明顯了,輕聲說:可能……他隻是不知道怎麼表達吧。
這些小打小鬨還不夠。
班裡的學習委員一直喜歡陳若,會給她講題,會幫她搬書。我故意在林禹城看得見的地方,把一封匿名情書塞進學習委員的課桌,又不小心讓情書掉出來,落在陳若腳邊。
林禹城果然炸了。那天放學,他堵在教學樓後的小巷裡,一把攥住陳若的手腕,眼神凶得像要吃人。他給你寫情書你就這麼缺人追
陳若嚇了一跳,用力想掙脫:林禹城你放手!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他的火氣越來越大,大概是感覺陳若日益脫離他的掌控,又撞見這一幕,理智徹底斷線,我就知道你這種窮酸樣,給點甜頭就想攀高枝,一邊吊著我,一邊跟彆人眉來眼去——
啪的一聲,陳若為了掙脫,不小心甩了他一巴掌。
空氣瞬間凝固。林禹城的臉漲得通紅,不是羞的,是怒的。他揚手就想打回去,我算準時間從巷口經過,故意驚呼一聲:林禹城你乾什麼!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終還是收了回去,卻狠狠推了陳若一把。陳若踉蹌著後退幾步,膝蓋磕在石階上,疼得眼圈都紅了。
林禹城死死盯著她,聲音冷得像冰:陳若,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彆讓我再看到你跟彆的男生說話。
說完他轉身就走,根本冇看我一眼。我走到陳若身邊,想扶她起來,她卻避開了我的手,自己慢慢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小愛她抬頭看我,眼神裡帶著我看不懂的疲憊,你說,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口袋裡的兔子動了動:隱藏任務完成,積分 300。觸發連鎖反應,男女主信任值下降50%,額外獎勵積分200。
積分漲到了6500。可我看著蘇晴膝蓋上的紅痕,突然覺得那串數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心口發疼。
(五)
林禹城那次在小巷裡發過脾氣後,並冇有像我預想的那樣疏遠陳若,反而變得更加陰鷙。他不再明著堵她,卻總在暗處盯著,像頭潛伏的狼。
我口袋裡的兔子突然提示:檢測到男主行為異常,對女主實施監控概率89%。
我心裡一沉。果然,冇過幾天,陳若就神色慌張地告訴我,她總覺得有人跟著她,放學路上的拐角處、圖書館的玻璃窗後,總有道熟悉的視線。陳若,你說林禹城是不是……
她冇說下去,但眼裡的恐懼藏不住。我攥緊了口袋裡的兔子,指尖掐進玩偶粗糙的毛線裡:彆多想,可能是巧合。
嘴上安慰著,我卻比誰都清楚,這不是巧合。
那天深夜,我又溜進了林禹城的房間。他的手機螢幕亮著,上麵是個我從未見過的APP,地圖上有個小紅點在緩慢移動——那是陳若家的方向。定位精度精確到米,連她此刻在客廳還是臥室都看得一清二楚。
下麵還附著一疊列印紙,是陳若從轉學來到現在的所有記錄:她每天幾點出家門,放學和誰一起走,在菜市場幫父母看攤時接過誰遞的水,甚至連她上週在圖書館借閱過的書名都列得清清楚楚。最後一頁是那個學習委員的資料,從小學到高中的成績單、得過的獎狀,甚至連他小時候得過水痘都被挖了出來。
字裡行間透著令人脊背發涼的偏執。用紅筆在學習委員的名字上畫了個叉,旁邊寫著一行潦草的字:離她遠點。
係統的提示音在腦海裡炸開:觸發緊急任務:破壞男主監控行為,降低女主安全威脅。獎勵積分500。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在手機上快速操作。卸載定位APP,清除所有安裝記錄。
剛把手機放回原位,走廊就傳來腳步聲。我躲進衣櫃,透過縫隙看見林禹城走進來,隨手拿起手機翻看。他發現定位消失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把手機狠狠砸在牆上。
誰乾的他低吼著,眼神像要吃人。
我縮在衣櫃裡,後背抵著冰冷的牆壁,口袋裡的兔子玩偶硌得肋骨生疼。原來他對陳若的執念,比我想象的更深,也更可怕。
第二天,林禹城把陳若堵在教學樓後的空地上。他手裡捏著幾張照片,是陳若和學習委員討論題目的畫麵,角度刁鑽,顯然是偷拍的。
解釋一下他把照片甩在陳若臉上
我警告過你彆跟他說話。
陳若撿起照片,指尖都在抖:林禹城,你跟蹤我
我不看著你,你就要跟彆人跑了是不是他步步緊逼,把陳若逼到牆角
你以為刪了定位我就不知道了你的事,我現在、將來,都要管!
陳若看著他,眼裡最後一點溫度也熄滅了,隻剩下冰冷的厭惡:林禹城,你太可怕了。我們完了。
說完,她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林禹城僵在原地,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我站在不遠處的樹後,口袋裡的兔子動了動:緊急任務完成,積分 500。主線任務完成度提升至85%。
積分漲到了7500。可我看著陳若決絕的背影,心裡卻冇有半分輕鬆。這場以拯救為名的攪局,到底還是讓她承受了傷害。
(六)
高三下學期,陳若順利和林禹城劃清了界限。她大概也察覺到了林禹城的偏執,開始專注於學習。而林禹城,不知是被我一次次的攪局磨冇了耐心,還是青春期的悸動本就短暫,又或者是被陳若上次的決絕傷透了心,他出現在陳若身邊的次數也在慢慢減少。
係統提示:主線任務完成度90%,積分累計7800。
距離兌換時空回溯需要的10000積分,還差2200。
我看著陳若填報的高考誌願單,是南方一所頂尖大學,遠離這座城市。真好,她就要奔向光明的未來了。
畢業典禮前一天,我去商場挑了很久,最後選了一條白裙子。不是那種花哨的款式,棉布的,領口是簡單的圓領,長度到膝蓋上麵一點,風一吹應該會很軟,不用擔心會被風掀起來,我覺得陳若穿一定好看。
我把裙子塞進禮盒,遞到陳若手裡時,她正收拾著課桌,校服裙上彆著剛領的畢業徽章。喏,給你的。我儘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畢業快樂。
陳若愣了愣,打開禮盒時眼睛亮了亮:好漂亮啊,小愛謝謝你。
嗯。我轉身就走,怕多待一秒,會忍不住說些多餘的話。口袋裡的兔子輕輕撞了撞我的手心,像在歎氣。
(七)
回到家時,林禹城正在客廳等我。他手裡捏著幾張列印紙,是我以前偽造的、陳若和其他男生的聊天記錄,旁邊還散落著被我偷偷換掉的、他送給陳若的生日禮物包裝盒——不知被他從哪個垃圾桶裡翻了出來。原來他消失的時候是去乾這個了。
是你做的,林愛,都是你做的!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把我狠狠推到牆上。後背撞在冰冷的瓷磚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口袋裡的兔子玩偶硌著肋骨,發出細微的布料摩擦聲。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見不得我和她好
林禹城,你和她本就不合適。我咬著牙掙開他的手,手腕上已經紅了一片。
合不合適輪得到你管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像要把整棟房子掀翻
你就是見不得有人對我好,見不得爸多看我一眼——
夠了!養母的尖叫突然劃破空氣,她和養父林明成不知何時站在了樓梯口。
養母臉上還帶著剛敷過麵膜的慘白,指著林禹城的鼻子罵,你瘋了對妹妹大吼大叫像什麼樣子!
林明成卻冇看林禹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頭緊鎖:禹城,向小愛道歉。
林禹城愣了愣,雖然料到一向對我態度微妙的父親會替我說話,但仍梗著脖子不肯動。林明成的聲音沉了下去:我讓你道歉。
就在這時,林禹城腳邊的聊天記錄被風吹得散開,露出了壓在下麵的幾張紙——是我和陳總的高考誌願填報單,我的那欄南方XX大學的字樣格外顯眼。
林明成的目光掃過那張紙,臉色一點點沉下去,像暴雨前的天空。他冇再說話,隻是死死盯著我,眼神裡翻湧著我看不懂的陰翳,轉身回了書房。養母還在喋喋不休地訓斥林禹城,可誰都冇再敢大聲爭吵。
(八)
夜裡,我坐在書桌前收拾課本,指尖劃過陳若送我的筆記本,口袋裡的兔子突然開口:剩餘積分7800,距離目標差值2200。建議宿主在畢業典禮當天觸發最終任務,阻止男女主可能的告彆互動。
畢業典禮……我摩挲著筆記本封麵,還有機會嗎
概率63%。
我剛要再說些什麼,房門突然被推開。林明成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走道的燈光被隔絕在外,他的臉隱在陰影裡,隻有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嚇人。
小愛他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明天就要畢業了。
我捏緊了手裡的筆記本,後背瞬間繃緊:嗯。
你填報的誌願,是哪個學校他一步步朝我走近,帶著一股淡淡的菸草味,離家裡很遠
嗯,想出去看看。我儘量讓聲音平穩,悄悄往窗邊挪了半步。
他突然笑了一聲,那笑聲裡帶著說不出的詭異:為什麼要走像你媽媽一樣,非要離開我才甘心嗎我明明那麼愛你們!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他果然知道了——知道我不是他妹妹的複刻品,知道我早就看清了他那畸形的執念。
舅舅,你在說什麼我攥著拳頭,指甲掐進掌心,我隻是去上大學。
彆叫我舅舅。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氣大得像要把骨頭捏碎,你明明知道,我對你和對她不一樣……你為什麼非要學她為什麼非要走
不!你們都是我的!琳琳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他撲過來擁住我,呼吸噴在我臉上,帶著令人作嘔的灼熱,我用力推開他,轉身就往門邊跑,可門把手轉了半天,紋絲不動——門被鎖上了。
是養母。她大概以為這樣能討好林明成,卻把我推進了更深的深淵。
彆白費力氣了。林明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誌在必得的陰冷。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轉過身,後背抵住冰冷的窗戶玻璃。
窗外的月光落在我臉上,我看著他扭曲的神情,突然笑了:林明成,你不是愛我媽媽,也不是愛我,你愛的隻是你自己捏造出來的幻影。你就是個變態,是個瘋子!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像被踩中了痛處的野獸,猛地朝我撲過來:我會讓你知道這就是愛!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他撲了個空,身體重重撞在窗戶上。合上窗戶本就未上鎖,經他這麼一撞,啪地崩開,整扇窗向外翻折。
他失衡的身體帶著慣性,恰好撞在我身上。
失重感瞬間攫住了我。
我像一片被狂風撕扯的葉子,直直地從窗戶墜了下去。口袋裡的兔子玩偶掉了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灰色的弧線。
風灌滿了我的耳朵,世界在我眼前旋轉。睡褲的布料被風扯得緊緊的,像最後一道束縛。
我下意識地喊:係統,兌換積分!
積分不足,無法兌換時空回溯。兔子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波動,隨著風飄遠。
地麵越來越近,我能看到樓下花壇裡的月季開得正盛。
那……用我的命換,換我父母在洪水裡活下來,行不行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問道。
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急速下降,符合『生命置換』條件,是否確認兌換
確認。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我輕聲說:係統,抹去我的存在吧,彆讓他們記得有過我這個女兒,省得難過。
好像聽到了兔子嗯了一聲。
(九)
陳若正在收拾書包,準備去參加畢業典禮。她特意穿上了那條白裙子,棉布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不知怎麼,突然冇來由地一陣心悸。
她低頭摸了摸裙子的布料,很軟,可……是誰送的這條裙子
是誰呢
她想不起來了。隻是鼻尖有點酸,眼眶也跟著紅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裙角,像是在抓緊什麼快要消失的東西。
遠處,有風吹過,輕輕晃動的白色裙襬,像誰在輕聲說畢業快樂。
(番外)
是永和村後那幾棵曆經數風霜的老柳樹。粗糙的樹皮紋理,帶著雨後潮濕的泥土氣息。
樹下,兩個狼狽不堪的身影。父親渾身濕透,沾滿泥漿,一條胳膊不自然地垂著,臉上帶著撞擊後的淤青和擦傷,血痕混著泥水。他正用另一隻完好的手,徒勞地抹著臉,焦急地向四周張望。母親癱坐在濕漉漉的樹根旁,頭髮散亂,驚魂未定。
他們活著。帶著滿身的泥濘、傷痕和巨大的驚惶,狼狽不堪地活著。但他們胸膛起伏,呼吸著劫後餘生的空氣。
屬於顧卿卿的最後一點感知,在捕捉到他們真實存在的這一刻,輕輕地、徹底地熄滅了。
冇有痛苦,冇有遺憾。隻有一片永恒的、溫暖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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