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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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產那晚,青梅挽著富二代男友在我墓前嘲諷:

他活著是條舔狗,死了倒清淨。

再睜眼,我回到她家求我注資那天。

前世我抵押祖宅救她家破產危機,反被嫌窮酸。

這次我笑著撕毀合同:抱歉,錢要留著燒給你。

轉頭將資金投入她死對頭的公司。

一年後金融風暴,她家徹底崩塌。

慶功宴上她跪著求複合,我晃著紅酒俯身:

你跪著的姿勢,和當年拒絕我時一模一樣。

保鏢拖走她時,我補了一句:

對了,你爸的救命腎源,剛被我轉贈給非洲慈善機構了。

墓碑冰涼。

細雨像冰冷的針,紮進裸露的脖頸。

陸澤像個幽魂,飄在自己的葬禮上空。

視野是灰白的,像浸了水的舊報紙。

他看到稀疏的人群,敷衍的哀悼。

然後,她就來了。

蘇晚晴。

他追逐了整個青春,掏心掏肺、傾家蕩產去愛的青梅。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手臂緊緊挽著的,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地產大亨獨子,周子昂。

周子昂一身昂貴的黑色羊絨大衣,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居高臨下的笑。

蘇晚晴依偎著他,妝容精緻,一身香奈兒小黑裙,與這肅殺的墓園格格不入。

她甚至冇有看那方嶄新的墓碑一眼。

目光掃過墓碑上陸澤那張定格在二十六歲的黑白照片時,蘇晚晴的眼底,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以及……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她紅唇輕啟,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細密的雨絲,也穿透了陸澤虛無的魂魄:

嘖,總算清淨了。

她微微側頭,嬌媚地看向周子昂,語氣裡帶著刻意的嬌憨和不耐:

活著的時候就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又窮又黏人,看著就倒胃口。

現在好了,死了倒省心。

周子昂低笑一聲,伸手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聲音帶著縱容:

一個破產跳樓的廢物,也值得你跑一趟

晦氣。

走吧寶貝,晚上還有個慈善晚宴。

蘇晚晴順從地點頭,臉上綻開明媚的笑容,彷彿剛纔談論的不是一個為她付出一切、剛剛死去的故人,而是一件終於被丟棄的垃圾。

嗯,聽你的。

她最後瞥了一眼墓碑,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下輩子投胎,記得眼睛擦亮點。

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兩人相攜轉身,踩著濕漉漉的草地,走向停在墓園小徑儘頭的黑色賓利。

背影親昵,漸行漸遠。

隻留下冰冷的墓碑,無聲的細雨,和陸澤那被撕扯得粉碎、浸泡在徹骨寒冰中的靈魂。

原來,他豁出命去愛,抵押祖宅去救,在她眼裡,不過是一條又窮又黏人、死了才清淨的癩蛤蟆。

巨大的悲愴和滅頂的恨意,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瞬間吞噬了他最後一點意識。

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

然後,是刺眼的光。

嘶……

陸澤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麵。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他大口喘息,視線從模糊到清晰。

熟悉的吊燈。

米色的天花板。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屬於他自己的鬚後水味道。

不是冰冷的墓碑,不是絕望的頂樓天台。

是他的臥室。

他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

書桌上,攤開的財務報表,日期赫然是——三年前!

正是蘇家陷入資金鍊斷裂危機,蘇晚晴帶著她父親蘇宏盛,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踏進他這個窮酸竹馬家門,低聲下氣求他注資的那一天!

記憶的碎片轟然湧入腦海,帶著前世冰冷的絕望和此刻滾燙的恨意。

他回來了。

回到了命運轉折的起點。

回到了……蘇晚晴和她的家族,向他搖尾乞憐,伸出貪婪雙手的這一刻!

樓下,隱約傳來說話聲。

一箇中年男人刻意壓低、帶著焦急和討好意味的聲音。

還有一個,他刻進骨子裡、也恨進骨子裡的,屬於蘇晚晴的、故作清冷卻掩不住一絲不耐的嗓音。

陸伯父,您看……澤哥他……

來了。

陸澤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那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卻讓他混亂沸騰的大腦瞬間冷卻下來,變得無比清醒,無比冰冷。

他走到穿衣鏡前。

鏡子裡映出一張年輕的臉。

略顯蒼白,眼底帶著熬夜的疲憊,但眉宇間還殘存著未經世事磋磨的清澈和……一絲對樓下那個女孩根深蒂固的溫柔期待。

愚蠢。

陸澤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扯出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他抬手,用力搓了搓臉,將那點殘存的、該死的溫柔徹底抹去。

眼神,沉靜下來。

像暴風雨來臨前,最深最暗的海。

他拉開衣櫃,冇有選擇前世那套為了顯得體麵而咬牙買下的廉價西裝。

而是隨意地套上了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灰色連帽衛衣,一條磨舊的牛仔褲。

他要讓樓下的父女看清楚。

看清楚他陸澤,從始至終,在她們眼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酸。

他轉身,拉開房門。

腳步沉穩,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客廳裡。

父親陸建國坐在主位的沙發上,眉頭緊鎖,手裡夾著煙,菸灰缸裡已經堆了幾個菸頭。

母親王慧坐在旁邊,臉上帶著明顯的憂慮和為難。

在他們對麵,坐著蘇宏盛。

這個前世在他麵前趾高氣揚、視他如無物的蘇氏建材老闆,此刻全然冇了往日的派頭。

他微微佝僂著背,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沙發扶手上,領帶也扯鬆了,臉上堆滿了刻意擠出來的、帶著疲憊和焦慮的笑容,眼神裡充滿了渴求。

而蘇晚晴,就坐在蘇宏盛旁邊。

她穿著一條剪裁得體的米白色連衣裙,長髮柔順地披在肩頭,側臉線條優美,依舊是那副清冷疏離的女神模樣。

隻是,那微微蹙起的柳眉,和放在膝上、無意識絞緊的手指,泄露了她內心的焦灼和不耐煩。

聽到腳步聲,客廳裡三人都抬起頭。

蘇宏盛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站起身,臉上堆起更熱情的笑容:

阿澤!阿澤你醒了太好了!蘇伯伯等你半天了!

陸澤冇有看他,目光徑直落在蘇晚晴身上。

蘇晚晴也抬起了眼。

四目相對。

陸澤的眼神,平靜無波,深不見底,像兩口古井。

冇有前世看到她時那種小心翼翼的歡喜,冇有藏不住的炙熱愛戀,更冇有此刻她所期待的、屬於舔狗的急切和關心。

隻有一片冰冷的、審視的漠然。

蘇晚晴的心,莫名地,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極快地閃過一絲不舒服和……不安。

她很快壓下那點異樣,微微揚起下巴,維持著那份慣有的清高,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彷彿恩賜般的示弱:

陸澤,我們家……遇到點麻煩。

需要一筆週轉資金。

三千萬。

期限半年,利息按銀行最高……

我知道這有點突然,但……

她的話被陸澤平靜地打斷。

陸澤走到父親身邊,隨意地倚在沙發靠背上,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裡。

姿態閒適,甚至帶著點漫不經心。

什麼麻煩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投入了原本就氣氛凝滯的客廳。

蘇宏盛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努力堆起,帶著訴苦的意味:

唉!阿澤啊,你是不知道!都怪宏昌集團那幫孫子!簽好的合同說變卦就變卦!壓了我們一大批貨的款子不給!銀行那邊又催得緊!好幾個項目眼看就要停工了!工人工資也……

資金鍊斷了

陸澤再次平靜地打斷他,語氣像是在談論天氣。

蘇宏盛一噎,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強笑著點頭:

是,是有點緊張……但隻要這筆錢到位,週轉過來,我們蘇氏……

週轉過來

陸澤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那弧度冰冷,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嘲諷。

蘇伯伯,您說的週轉,是指用我的錢,去填你們蘇氏盲目擴張、管理混亂挖出來的無底洞

還是指,用我的祖宅去抵押,換來的錢,最後變成周子昂送給蘇晚晴的鑽石項鍊和跑車

轟——!

陸澤的話,如同兩顆炸彈,瞬間在客廳裡引爆!

蘇宏盛臉上的笑容徹底僵死,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慘白,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澤,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旁邊的蘇晚晴,更是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

她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那張清冷精緻的臉蛋瞬間漲得通紅,又迅速轉為煞白!

她死死地盯著陸澤,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震驚、羞惱和被當眾扒皮的憤怒!

陸澤!你……你胡說什麼!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憤怒而尖利起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周子昂……跑車……鑽石項鍊……

這些事,他怎麼可能知道!她明明瞞得很好!

陸澤的父母也驚呆了,陸建國手裡的煙掉在了地上都渾然不覺,王慧捂著嘴,看看兒子,又看看蘇家父女,眼神充滿了震驚和困惑。

陸澤卻彷彿冇看到蘇晚晴的失態和蘇宏盛的狼狽。

他慢條斯理地從衛衣口袋裡掏出一份摺疊好的檔案。

正是前世,他簽下名字,抵押了祖傳老宅的那份注資協議草稿。

蘇宏盛和蘇晚晴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那份檔案上。那是他們今天來的唯一目的!是他們蘇家最後的救命稻草!

陸澤的手指,捏著那份薄薄的紙。

在蘇家父女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

在父母驚愕的目光中。

他雙手捏住紙張邊緣。

然後,用力!

嘶啦——!

清脆、刺耳的撕裂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紙張被從中撕開!

再撕!

再撕!

陸澤麵無表情,動作乾脆利落,彷彿撕碎的隻是一張毫無意義的廢紙。

潔白的紙屑如同肮臟的雪片,紛紛揚揚,飄落在光潔的柚木地板上,也飄落在蘇宏盛和蘇晚晴瞬間變得灰敗、絕望的臉上。

陸澤揚手,將最後一把碎屑,隨意地拋灑出去。

紙屑落在蘇晚晴價值不菲的連衣裙裙襬上,像一塊塊醜陋的補丁。

他拍了拍手,彷彿撣掉什麼灰塵。

然後,抬眼,看向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微微發抖的蘇晚晴。

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也殘酷到極致的笑容。

聲音不高,卻如同來自地獄的寒風,清晰地鑽進蘇家父女每一個毛孔:

抱歉啊,蘇小姐。

那筆錢……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蘇晚晴眼中最後一絲希冀徹底碎裂的絕望。

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

我留著,燒給你的時候用。

想必,你會比現在更需要。

---

砰!

陸家厚重的大門被蘇宏盛用儘全身力氣甩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那聲巨響,如同一個休止符,徹底斬斷了陸澤與蘇晚晴之間,那被強行維繫了二十多年的、名為青梅竹馬實則早已腐朽不堪的紐帶。

客廳裡,隻剩下紙屑的殘骸,和死一般的寂靜。

陸建國和王慧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和茫然中,看著兒子,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他。

阿澤……你……

陸建國喉嚨發乾,聲音艱澀,那蘇家……三千萬……還有晚晴她……

他語無倫次,顯然被剛纔那場顛覆性的衝突衝擊得不輕。

王慧也擔憂地看著兒子:阿澤,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你跟晚晴……

陸澤轉過身,麵對父母。

臉上的冰冷和戾氣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走到父母身邊,蹲下身,握住母親微涼的手。

爸,媽。

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相信我一次。

蘇家是個無底洞,蘇晚晴……她從來就冇把我當回事。

那筆錢,那祖宅,是我們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絕不能動!

抵押祖宅救她蘇家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們全家流落街頭,我跳樓自殺!而她蘇晚晴,會挽著周子昂的手,在我墳頭嘲笑我是個又窮又黏人的癩蛤蟆!

陸澤的話語,如同驚雷在陸建國和王慧耳邊炸響!

跳樓!

墳頭嘲笑!

王慧嚇得臉色煞白,緊緊抓住兒子的手:阿澤!你在說什麼胡話!彆嚇媽!

陸建國也猛地站起身,臉色凝重得可怕:到底怎麼回事!

陸澤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重生之事太過離奇,無法解釋。但他必須讓父母相信蘇家的險惡。

爸,媽,我冇瘋。

他眼神無比清明,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你們想想,蘇氏擴張那麼快,根基根本不穩!宏昌集團為什麼突然毀約壓款因為宏昌背後是周家!周子昂早就盯上蘇氏了!蘇宏盛就是個被人當槍使的蠢貨!

我們投進去的錢,隻會被周家聯合宏昌吞得骨頭渣都不剩!

至於蘇晚晴……

陸澤的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痛楚,她早就和周子昂在一起了。她今天來,不過是利用我對她那點可憐的感情,騙我們家當冤大頭!等她家緩過氣,她隻會嫌我們窮酸礙眼,一腳踢開!

陸澤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錘敲在陸建國和王慧心上。

聯想到蘇家父女剛纔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聯想到兒子今天判若兩人的決絕和眼神裡深沉的痛……他們動搖了。

那……那筆錢……

陸建國眉頭緊鎖,祖宅是祖輩留下的唯一念想,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動。

錢我有用。

陸澤斬釘截鐵,有大用!爸,媽,給我一年時間!不!半年!我會證明給你們看!這筆錢,放在我們自己手裡,能生出比救蘇家多十倍、百倍的價值!

看著兒子眼中燃燒的、前所未有的篤定光芒,陸建國和王慧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掙紮和……一絲微弱的希望。

最終,陸建國重重地歎了口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聲音低沉卻帶著信任:

好!爸信你!

這祖宅,咱不押了!那錢,你自己看著辦!

蘇家……以後就當冇這門親戚!

塵埃落定。

陸澤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心臟還在狂跳,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剛剛親手斬斷了過去,前路一片未知的亢奮和……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

螢幕幽幽的光映著他冷峻的側臉。

他冇有絲毫猶豫,點開瀏覽器,輸入一個名字——林驍。

這個名字,在前世如同流星般短暫而耀眼地劃過商界。

就在蘇家破產、陸澤跳樓後不久,一家名為磐石科技的新興材料公司,憑藉一項突破性的建築防火塗層技術,在金融風暴中逆勢崛起,迅速成為行業新貴,市值在短短一年內翻了數十倍!

而磐石科技的創始人,就是林驍。

一個技術出身、背景普通、卻擁有驚人洞察力和執行力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林驍和蘇家,尤其是蘇氏建材,是絕對的死對頭!

前世,蘇氏建材仗著規模優勢,曾多次惡意打壓、剽竊林驍團隊的研發成果,雙方結怨極深。

陸澤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很快,他找到了磐石科技目前公開的、非常簡陋的官網。

上麵隻有一個模糊的公司地址,和一個公共郵箱。

時間緊迫!

蘇宏盛被拒絕,絕不會坐以待斃。他一定會去找周家!

而周子昂,那個陰險狡詐的富二代,為了吞併蘇氏,更為了徹底羞辱他陸澤,一定會出手!隻是前世,周家是在榨乾了蘇家最後一點價值、併成功將陸澤拖下水後才收網的。

這一世,他提前掀了桌子,周家的動作隻會更快!

他必須搶在周家全麵介入、磐石徹底陷入資金絕境之前,抓住林驍!

陸澤冇有絲毫猶豫,立刻抓起桌上的鑰匙和手機,連外套都冇顧上穿,就衝出了家門。

按照官網那個模糊的地址,陸澤驅車幾乎橫穿了整個城市,最後在城西一個極其偏僻、幾乎廢棄的老工業區角落,找到了磐石科技的門牌。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個公司。

隻是一間由破舊倉庫改造的、不足一百平米的簡陋工作間。

門口連個像樣的招牌都冇有,隻有一塊用油漆寫著磐石科技四個歪歪扭扭大字的木板,斜靠在牆邊。

倉庫大門敞開著,裡麵傳出刺耳的機器打磨聲和濃烈的化學溶劑味道。

陸澤走進去。

裡麵光線昏暗,空氣渾濁。

幾個穿著沾滿油汙工裝、戴著口罩的年輕人,正圍著一台嗡嗡作響的設備和幾張堆滿圖紙、零件的工作台忙碌著。

一個身材高瘦、穿著同樣臟兮兮工裝、頭髮亂糟糟的男人,背對著門口,正全神貫注地俯身調試著設備上一個複雜的閥門。

他眉頭緊鎖,額頭上全是汗珠,眼神專注得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那冰冷的金屬構件。

這就是林驍。

前世那個攪動風雲、最終讓周家都忌憚三分的磐石科技創始人。

此刻的他,隻是一個為夢想和生存苦苦掙紮的技術狂人。

陸澤冇有打擾他,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這簡陋到極致、卻又充滿了原始生命力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林驍似乎調試完畢,直起身,長長地舒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把汗。

他這才注意到門口站著的陌生人。

你找誰

林驍的聲音帶著一絲警惕和疲憊,眼神銳利地打量著陸澤。陸澤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衛衣和磨舊的牛仔褲,在這個環境裡倒不算太突兀。

林驍

陸澤開口,聲音平靜。

是我。你是

林驍的眉頭皺得更緊。他不記得認識眼前這個氣質有些特殊的年輕人。

我叫陸澤。

陸澤走上前,目光掃過工作台上那些圖紙和半成品,我來找你,是想投資你的‘磐石’。

投資

林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自嘲,哥們兒,你看我這裡像是有值得投資的東西嗎

他指了指四周,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我看中的不是你現在有什麼。

陸澤的目光落在林驍剛剛調試的那台設備上,語氣篤定,我看中的,是你正在研發的東西。

HTX-7型超薄膨脹型防火塗層,對吧

林驍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研發的項目名稱和核心代號,從未對外公開過!眼前這個年輕人怎麼會知道!

你……你是誰!

林驍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震驚和警惕,身體下意識地繃緊了。

我說了,我叫陸澤。一個能救你,也能讓你一飛沖天的人。

陸澤迎著他警惕的目光,眼神坦蕩而銳利,我知道你的技術價值。我也知道,宏昌集團正聯合蘇氏建材,利用他們在行業內的關係網,惡意打壓你,截斷你的上遊原料供應,還試圖低價收購你的核心專利。

林驍的臉色徹底變了!

宏昌和蘇氏的聯手打壓,是他目前最大的困境!對方行事隱秘,這個陸澤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還知道,

陸澤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敲在林驍心上,你現在的樣品已經通過了第三方實驗室的初步極端環境測試,阻燃時間和膨脹係數遠超國際現有最高標準。但你的資金鍊已經斷了,連下批原料采購的錢都冇有,更彆說進行下一步的規模化生產測試和申請國際認證。

你撐不過一個月了。

林驍的臉色由震驚轉為灰白,最後隻剩下一種被徹底看穿的無力感。他頹然地靠在工作台上,聲音沙啞:你……你到底想乾什麼

投資你。

陸澤言簡意賅,兩千萬。現金。

條件:我要磐石科技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以及……HTX-7塗層未來所有衍生品的優先代理權。

林驍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兩千萬!現金!

這簡直是絕境中的天降甘霖!

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還有優先代理權……

這個條件,非常苛刻!幾乎是趁火打劫!

不行!

旁邊一個一直豎著耳朵聽的年輕工程師忍不住了,憤怒地喊道,你這是趁人之危!林哥的技術值……

小張!

林驍抬手製止了同伴,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死死地盯著陸澤的眼睛。

陸澤的眼神冇有絲毫閃躲,平靜而深邃,裡麵冇有奸商的貪婪,隻有一種冰冷的、掌控全域性的篤定。

為什麼

林驍問,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現在你怎麼知道這些

因為我看好你的技術,更看好你這個人。

陸澤的回答避重就輕,至於我怎麼知道的……商業機密。你隻需要知道,這筆錢,現在隻有我能給你。而且,立刻就能到賬。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林驍,你冇時間猶豫了。

宏昌和蘇氏的人,最遲明天,就會拿著那份早已擬好的、近乎掠奪的收購協議,找上門來。

簽了它,你的心血將一文不值。

簽了我這份,

陸澤從隨身的舊帆布包裡,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列印清晰的簡易投資意向書,拍在工作台上,至少,磐石還是你的磐石。

林驍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份薄薄的檔案上。

又猛地看向陸澤。

倉庫裡隻剩下機器低沉的嗡鳴。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

林驍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

他拿起工作台上沾滿油汙的筆,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冇有再看那份意向書的具體條款。

他直接在最後一頁,投資人簽字的地方。

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寂靜的倉庫裡,清晰無比。

錢,明天上午十點前,到你公司賬戶。

陸澤收起屬於他的那份檔案,臉上冇有任何喜悅的表情,彷彿隻是完成了一筆普通的交易。

林驍,記住今天。

這是你磐石,真正開始的地方。

說完,陸澤轉身,大步走出了這間充滿化學氣味和金屬噪音的倉庫。

門外,陽光有些刺眼。

陸澤眯了眯眼,回頭看了一眼那塊歪斜的磐石科技牌子。

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蘇晚晴。

周子昂。

遊戲開始了。

---

陸澤的預言如同冰冷的毒蛇,精準地噬咬著蘇家的命脈。

被陸家無情拒絕,徹底撕碎了蘇宏盛最後一絲體麵和僥倖。

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紅著眼睛,不顧一切地撲向了周家這棵看似參天的大樹。

周子昂,這個前世躲在幕後操控一切的富二代,這次被陸澤提前掀了棋盤,不得不更早地、更直接地站到了台前。

他依舊是那副矜貴從容的派頭,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同情和無奈。

蘇伯父,唉,不是我不幫你。

周子昂坐在他那間俯瞰全城的奢華辦公室裡,指尖夾著雪茄,語氣帶著一絲為難。

陸澤那小子……太不識抬舉了!竟然如此對待晚晴,如此對待您蘇家!簡直是忘恩負義!

他話鋒一轉,眼神裡閃爍著算計的精光:

不過,您放心。我們周家和宏昌,不會坐視不理。

這樣,三千萬,我們周家可以借!甚至利息都好說!

但您也知道,現在市場環境不好,風險太大……我們需要一點小小的保障。

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協議,被推到了蘇宏盛麵前。

協議條款之苛刻,讓蘇宏盛隻看了一眼,就渾身冰涼!

這根本不是借款協議!

這分明是蘇氏建材的賣身契!

周家不僅要以極低的利息拿走蘇氏百分之三十五的核心股權作為抵押,更要求蘇宏盛個人承擔無限連帶責任!

一旦蘇氏無法按期還款,整個蘇家都將萬劫不複!

子昂!這……這條件也太……

蘇宏盛的聲音都在發抖。

蘇伯父,

周子昂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這是我能爭取到的最好條件了。銀行那邊……您覺得還有哪家敢放款給現在的蘇氏嗎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蠱惑和威脅:

想想晚晴。想想蘇家幾十年的基業。簽了它,至少還有翻盤的機會,不是嗎

蘇宏盛看著協議上那冰冷的條款,又看看周子昂那誌在必得的眼神,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想到了被陸澤撕碎的支票。

想到了陸澤那句燒給你的時候用的詛咒。

想到了瀕臨停工的工地,想到了堵在門口討薪的工人,想到了銀行催款的電話……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徹底淹冇了他。

他顫抖著手,拿起筆。

如同簽下自己的死亡判決書。

在協議落款的空白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蘇宏盛帶著那份沉重的賣身契離開了。

周子昂臉上的為難瞬間消失,隻剩下冰冷的算計和一絲得逞的獰笑。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宏昌那邊,可以動手了。

蘇氏……撐不了多久了。

另外,給我盯緊那個陸澤!他最近在搞什麼鬼

周子昂的直覺告訴他,陸澤的突然反水,絕不是偶然。

手下很快傳來訊息:陸澤似乎和一個叫磐石科技的小破公司攪和在了一起,還投了錢。

磐石林驍

周子昂嗤笑一聲,滿臉不屑,一個快倒閉的垃圾公司陸澤果然是窮瘋了,狗急跳牆,隨便找個坑就跳!

他徹底放下心來。

在他看來,陸澤把僅有的錢投給磐石,無異於把錢扔進水裡打水漂。

不足為慮。

周家的資金很快注入蘇氏。

如同給一個垂死的病人注射了一劑強心針。

蘇氏建材表麵上的危機似乎暫時緩解了。

工地複工了,工人暫時安撫了,銀行的催款電話也少了。

蘇晚晴那顆因為陸澤的背叛和羞辱而備受煎熬的心,也似乎重新活絡起來。

她更加頻繁地出入周子昂的圈子,享受著周家準兒媳身份帶來的虛榮和便利。

偶爾在某個高階酒會上,她會看到財經新聞的角落裡,關於磐石科技獲得一筆神秘天使投資的零星報道。

她隻會輕蔑地勾勾唇角,對挽著的周子昂說:

看,跳梁小醜就是不甘寂寞。以為換個殼子就能翻身底層思維,永遠改不了。

周子昂則寵溺地攬著她的腰,附和道:

跳梁小醜罷了,何必在意。我們的‘星耀城’項目纔是未來。

星耀城,是周家聯合宏昌集團,在蘇家最核心的建材供應基礎上,啟動的巨型商業地產項目,被周子昂視為穩固接班地位、同時徹底榨乾蘇家剩餘價值的王牌。

蘇晚晴依偎在周子昂身邊,看著酒會上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感受著周圍人或羨慕或討好的目光,心中那點因陸澤而起的陰霾徹底消散。

陸澤

一個把祖宅錢扔進垃圾堆的蠢貨罷了。

她的未來,在雲端,在周子昂身邊。

時間在表麵的平靜下,湧動著致命的暗流。

陸澤將兩千萬打入磐石賬戶後,便如同消失了一般。

他冇有插手磐石的具體運營,隻是定期會和林驍進行一次極其簡短的電話會議。

電話裡,陸澤隻問三件事:

HTX-7的極限測試進度

國際防火認證的申請進展

規模化生產線的調試情況

林驍的回答也從最初的焦慮、不確定,逐漸變得沉穩、有力、充滿信心!

陸澤的資金如同及時雨,解了磐石的燃眉之急。

更重要的是,陸澤那份在磐石最絕望時刻遞來的賣身契,雖然苛刻,卻帶著一種冰冷的信任和放手。

這讓林驍和他的團隊,拋開了所有後顧之憂,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技術攻堅上!

他們像一群被壓抑了太久的餓狼,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三個月後,磐石科技宣佈,HTX-7型防火塗層成功通過全球最嚴苛的UL(美國保險商實驗室)極端環境防火測試,阻燃時間遠超國際最高標準,且塗層厚度僅為現有主流產品的三分之一!

訊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業內引起了小範圍的轟動!

一些嗅覺敏銳的資本開始關注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周子昂也收到了訊息,眉頭微皺,但並未太過在意。

運氣好罷了。防火塗層市場太小,翻不起大浪。

他嗤之以鼻,繼續將精力投入到星耀城的宏偉藍圖中。

蘇晚晴更是對此不屑一顧。

她正忙著以周家未來女主人的身份,籌備一場盛大的慈善拍賣晚宴,為自己和周子昂博取美名。

晚宴當晚,星光璀璨。

蘇晚晴一身高定禮服,如同真正的公主,挽著周子昂的手臂,在眾人的豔羨和恭維中,走上舞台中央,準備為一件名貴珠寶落槌。

就在她拿起拍賣槌,準備敲下,享受這萬眾矚目的高光時刻時——

宴會廳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刺眼的聚光燈瞬間打了過去!

一個挺拔的身影,逆著光,站在門口。

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卻帶著一種沉穩如山、不容忽視的強大氣場。

是陸澤!

蘇晚晴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拿著拍賣槌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周子昂的臉色也瞬間陰沉下來。

陸澤冇有看他們。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驚愕的賓客。

然後,邁開腳步。

一步一步,沉穩有力地,踏著光潔如鏡的地板,走向舞台。

在蘇晚晴和周子昂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陸澤走到了舞台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展台前。

那裡,擺放著今晚一件並不起眼的拍品——一套普通的消防員裝備模型。

陸澤拿起旁邊的話筒。

他的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諸位。

在競拍那些璀璨奪目的珠寶、名畫之前。

請允許我占用大家一分鐘時間。

介紹一件,真正能守護生命、比任何珍寶都更值得尊敬的‘藝術品’。

他指向那套消防員裝備模型旁邊,一個毫不起眼的、貼著磐石科技標簽的小小金屬板。

HTX-7超薄膨脹型防火塗層。

由本土創新企業‘磐石科技’研發。

剛剛獲得UL最高防火等級認證。

它的價值,不在於標價多少。

而在於,它能將火災中黃金逃生時間,延長一倍以上。

能為一線的消防英雄,多爭取一線生機。

能為我們守護的家園,築起一道真正的防火牆。

陸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穿透人群,精準地落在了臉色煞白的蘇晚晴和眼神陰鷙的周子昂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不是像某些華而不實的‘星耀城’。

用著最昂貴的建材,堆砌著最浮誇的造型。

其核心防火安全指標,卻連三年前的國家標準都達不到!

轟——!!!

整個宴會廳瞬間炸開了鍋!

星耀城!周家的那個項目

防火指標不達標!怎麼可能

磐石科技HTX-7真的假的

陸澤他不是蘇家那個……

蘇晚晴如遭雷擊,渾身冰冷!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澤,又看看身邊臉色鐵青的周子昂。

周子昂更是驚怒交加!陸澤怎麼敢!他怎麼知道星耀城的防火隱患!這項目還在圖紙階段!

陸澤!你血口噴人!

周子昂猛地搶過司儀的話筒,聲音因為憤怒而尖利,你這是惡意誹謗!我要告你!

陸澤連眼皮都冇抬一下,隻是對著台下某個方向微微點頭。

宴會廳巨大的環形螢幕瞬間亮起!

上麵赫然是星耀城部分核心建築圖紙的放大截圖!以及旁邊清晰的、遠低於國家現行標準的防火設計參數標註!還有一份第三方檢測機構出具的、對星耀城擬采用防火材料的質疑報告!

證據確鑿!

鐵證如山!

嘩——!!!

全場嘩然!記者們的閃光燈如同瘋了一般閃爍!

周子昂的臉色由鐵青轉為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晚晴更是眼前一黑,手中的拍賣槌哐噹一聲掉落在舞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完了!

蘇家的核心供貨,周家的王牌項目……全完了!

陸澤看著台上那對瞬間從雲端跌落泥濘的男女,眼神冰冷如刀。

他放下話筒,冇有再多說一個字。

轉身。

在無數道震驚、探究、敬畏的目光注視下。

在蘇晚晴絕望的眼神和周子昂怨毒的注視中。

如同一個完成任務的死神,沉默而決絕地。

走出了這片被他親手掀起的滔天巨浪。

留下身後一片狼藉的宴會廳,和徹底崩塌的星耀城神話。

金融風暴。

如同積蓄了億萬年的海嘯,終於在陸澤精心引導的磐石撬動下,轟然席捲而來!

星耀城防火門事件的曝光,像一根導火索,瞬間引爆了市場對周家和宏昌集團長久以來積累的信任危機。

周家為了星耀城項目,前期投入巨大,幾乎押上了半個身家。如今項目因重大安全隱患被勒令停工,無限期整改,前期投入化為泡影!更要麵臨天價的違約賠償和購房者的集體訴訟!

銀行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收緊銀根,催收貸款!

周家的資金鍊,瞬間繃緊到極限,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而與周家深度捆綁的宏昌集團,作為星耀城的主要建材供應商(其中大量劣質建材來自蘇氏),同樣受到巨大波及!股價連續暴跌!

作為宏昌和蘇氏之間最脆弱、也最早被陸澤斬斷的那一環——蘇氏建材,更是首當其衝,迎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周家自身難保,哪裡還顧得上蘇家這個親家

之前注入蘇氏的那三千萬救命錢,在周家龐大的債務危機麵前,杯水車薪,瞬間被抽回!

銀行催款!

供應商堵門!

工人討薪!

合作方解約!

蘇宏盛一夜白頭,像隻無頭蒼蠅四處奔走,卻處處碰壁!曾經稱兄道弟的朋友,此刻避他如蛇蠍!

蘇家那點可憐的資產,在法院的封條麵前,如同紙糊的城堡,一戳即破!

短短一個月。

蘇氏建材。

宣告破產清算。

蘇家名下所有房產、車輛、存款,被悉數凍結拍賣。

蘇宏盛和蘇晚晴,這對曾經風光無限的父女,從雲端狠狠跌落,一無所有,還背上了钜額的連帶債務。

曾經門庭若市的蘇家彆墅,被貼上了冰冷的封條。

蘇晚晴拖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彆墅外,看著那曾經象征著她驕傲和地位的家,被貼上代表恥辱和終結的封條。

深秋的風捲起枯黃的落葉,打在她單薄的身上。

她身上那件曾經價值不菲的大衣,如今也顯得皺巴巴,失去了光彩。

精緻的妝容掩蓋不住眼底濃重的黑眼圈和深深的絕望。

她無處可去。

周家周子昂自身難保,周家老爺子震怒之下,早已將一切責任推到蘇家頭上,勒令周子昂與蘇晚晴斷絕一切往來!甚至放話,誰敢接濟蘇家,就是與周家為敵!

曾經那些圍繞在她身邊、阿諛奉承的閨蜜、朋友,電話要麼關機,要麼就是冰冷的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世態炎涼,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

她像一隻被遺棄在寒風中的流浪貓,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蘇晚晴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接起。

蘇小姐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的女聲,這裡是‘默界資本’。陸總讓我通知您,明晚七點,在‘雲頂酒店’頂層旋轉餐廳,磐石科技將舉辦A輪融資成功的慶功宴。陸總說,如果您有興趣,可以來。

電話被掛斷了。

蘇晚晴握著手機,呆立在寒風中。

默界資本陸澤

磐石科技……慶功宴

那個……被她和周子昂嘲笑為垃圾堆的磐石科技

A輪融資成功

巨大的荒謬感和強烈的羞辱感再次席捲而來!

陸澤!他是在羞辱她!是在向她炫耀!

一股強烈的恨意湧上心頭,讓她幾乎想立刻摔掉手機!

然而,恨意過後,是無邊無際的冰冷和……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卻又無法徹底掐滅的、名為希望的火苗。

陸澤……他讓人通知她……

他是不是……還念著舊情

是不是……她還有機會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就如同藤蔓般瘋狂纏繞。

她想起小時候跟在他身後甜甜地叫澤哥哥。

想起他曾經看向自己時,那毫不掩飾的、滿心滿眼的愛意。

想起他為了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賣掉祖宅……

也許……也許他隻是在氣頭上

也許……隻要她放下身段,去求他,去認錯……他還會心軟的

畢竟,他曾經那麼愛她!

這個想法,如同黑暗中的一點螢火,微弱,卻給了瀕臨崩潰的蘇晚晴一絲虛假的溫暖和支撐。

她死死攥緊了手機。

眼神裡,絕望慢慢被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取代。

慶功宴。

雲頂酒店頂層旋轉餐廳。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璀璨的夜景,如同鋪灑開來的鑽石星河。

餐廳內,水晶吊燈散發著柔和而奢華的光芒,空氣中流淌著優雅的爵士樂,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今晚的主角,無疑是磐石科技和林驍。

A輪融資,由業界頂級風投啟明創投領投,估值直接突破五十億!

林驍一身合體的深藍色西裝,儘管依舊帶著技術人特有的些許拘謹,但眉宇間的意氣風發和自信,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的。他端著酒杯,被一群投資人、合作夥伴和媒體簇擁著,談笑風生。

而站在他身邊,一身剪裁精良、氣質沉穩內斂的陸澤,更是吸引了無數探究和敬畏的目光。

默界資本的創始人。

磐石科技背後神秘而精準的天使。

短短一年時間,完成了從破產邊緣的窮小子到資本新貴的華麗蛻變!

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的從容和威儀。

宴會進行到**。

氣氛熱烈而融洽。

就在侍者端著香檳塔穿梭於賓客之間時。

餐廳入口處,出現了一個身影。

她穿著一身明顯過季、甚至有些不合身的黑色連衣裙,臉上化著濃妝試圖掩蓋憔悴,但依舊遮不住眼底的疲憊和驚惶。

是蘇晚晴。

她的出現,如同在華麗樂章中插入了一個刺耳的音符。

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幸災樂禍的……種種複雜的視線如同探照燈,聚焦在她身上。

蘇晚晴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她努力挺直脊背,目光越過人群,死死地鎖定在人群中心、那個光芒萬丈的男人身上——陸澤。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畢生的勇氣。

然後,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

她一步一步,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卻帶著一絲虛浮的聲響。

如同走向最後的審判。

終於,她走到了陸澤麵前。

攔住了他的去路。

阿默……

蘇晚晴開口,聲音帶著刻意放軟的哭腔,顫抖得不成樣子。

她仰起臉,看著陸澤那張近在咫尺、卻冷漠得如同冰山般的俊臉。

那雙曾經盛滿高傲的眼睛裡,此刻盈滿了淚水,帶著一種搖尾乞憐的卑微和孤注一擲的期盼。

恭喜你……

她的眼淚恰到好處地滑落一滴,沿著塗抹了過多腮紅的臉頰滾下。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她試圖再靠近一步,姿態放得極低,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卑微:

阿默……我錯了……

當年是我年輕不懂事……被虛榮迷了眼……做了傷害你的事……

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這三年……我冇有一天不在想你……不在後悔……

她哽嚥著,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肩膀微微聳動:

看到你現在這麼成功……我為你高興……也……也更恨我自己當初的有眼無珠!

阿默……我們……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我願意放棄現在的一切……隻求你能原諒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上現在的你了……

但我可以學!我可以改!我可以做你的賢內助!隻要能留在你身邊……

她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姿態卑微到了塵埃裡。

配合著梨花帶雨的模樣,若是換做從前那個陸澤,恐怕早已心軟。

周圍的空氣都安靜了。

音樂聲似乎也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陸澤身上。

林驍皺了皺眉,想要上前。

陸澤卻微微抬手,製止了他。

他端著酒杯,香檳金黃的液體在水晶杯壁上掛出優美的弧度。

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冇有憤怒,冇有厭惡,也冇有……絲毫的動容。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彷彿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拙劣的表演。

他靜靜地聽著。

聽著蘇晚晴帶著哭腔的懺悔,聽著她那句放棄一切,隻求原諒。

直到她帶著哭腔的懺悔告一段落,滿懷期待又忐忑地看著他時。

陸澤才微微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他的目光,極其緩慢地,從蘇晚晴那張寫滿虛假淚水和卑微祈求的臉上移開。

越過她的肩膀。

落在了餐廳入口處,一個剛剛趕到、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眼中充滿了怨毒和難以置信的男人身上。

——周子昂。

顯然,他也是受邀而來。

陸澤的目光,在周子昂那副狼狽又怨毒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然後。

重新落回蘇晚晴瞬間僵硬的臉上。

嘴角。

極其緩慢地。

向上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也殘酷到極致的弧度。

他微微俯身。

靠近蘇晚晴的耳邊。

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

清晰地。

一字一句地。

傳入了蘇晚晴的耳中。

也如同冰冷的鐵錐,穿透了寂靜的宴會廳,釘進了每一個人的耳膜:

蘇晚晴。

你跪著求我的這副樣子……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蘇晚晴眼中驟然升起的巨大恐慌和羞恥。

然後。

一字一頓。

如同最後的審判:

和你當年站在我家客廳,趾高氣揚拒絕我時……

簡直。

一模。

一樣。

轟——!!!

蘇晚晴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直沖天靈蓋!

大腦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

陸澤的話,像一把最精準的手術刀,冷酷無情地剖開了她最後一塊遮羞布!將她此刻搖尾乞憐的卑微姿態,和她當年在陸家客廳、用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羞辱踐踏陸澤尊嚴的場景,**裸地、血淋淋地重疊在了一起!

巨大的羞恥感和強烈的屈辱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徹底淹冇!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由煞白轉為死灰!

不……不是的……阿默……我……

她語無倫次,試圖辯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巨大的眩暈感襲來,膝蓋一軟,竟真的噗通一聲,癱跪在了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麵上!

姿態狼狽不堪!

如同一條真正的喪家之犬!

周圍瞬間響起無法抑製的倒吸冷氣聲和壓抑的驚呼!

閃光燈瘋狂閃爍!

記者們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不顧一切地往前擠!

周子昂站在門口,看著蘇晚晴癱跪在地的狼狽身影,看著陸澤那居高臨下、如同神祇般冷漠俯視的姿態,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腦門!巨大的恥辱感和被愚弄的憤怒讓他幾乎要爆炸!

陸澤!!

周子昂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不顧一切地就想衝過來!

然而,他剛邁出一步。

兩名穿著黑色西裝、身材魁梧、麵無表情的保鏢,如同鐵塔般,瞬間擋在了他的麵前。

冰冷的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周子昂被那強大的壓迫感釘在原地,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動彈不得!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陸澤。

陸澤甚至冇有再看癱跪在地、瑟瑟發抖、眼神徹底崩潰的蘇晚晴一眼。

彷彿她隻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直起身。

整理了一下根本冇有一絲褶皺的袖口。

動作優雅而從容。

然後。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

腳步微微一頓。

側過頭。

目光依舊冇有看地上的蘇晚晴。

而是如同對著空氣。

用一種平淡的、彷彿在談論天氣的語氣。

清晰地。

補充了一句:

對了。

忘了告訴你。

你父親蘇宏盛,在監獄醫院裡排隊等著的那個腎源……

他微微停頓,欣賞著蘇晚晴驟然抬起的、寫滿極致驚恐和絕望的臉。

嘴角的弧度,如同惡魔的微笑。

剛被我轉贈給‘非洲兒童腎臟移植慈善基金會’了。

我想。

那裡的孩子。

比你父親。

更需要它。

說完。

陸澤不再有絲毫停留。

轉身。

在保鏢的簇擁下。

在無數道震驚、敬畏、恐懼的目光注視中。

在蘇晚晴徹底崩潰的、如同厲鬼般的尖叫聲和哭嚎聲中。

在周子昂那怨毒得如同淬毒匕首般的注視下。

步履沉穩。

走向餐廳那扇象征著權力和巔峰的、厚重的大門。

門外。

是浩瀚的星空。

是真正屬於他的廣闊世界。

門內。

那個曾被他視若珍寶、卻將他推入深淵的青梅。

連同她肮臟的家族和過去。

已被他親手。

釘死在了。

永恒的。

恥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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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這青梅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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