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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9年8月,吳郡皇宮後殿的帷帳內,燭火在夜風中搖曳,將青玉磚地上的鎏金獸紋燭台影子拉得老長。孫權猛然從錦被中驚起,額間冷汗浸透了月白色中衣,案頭博山爐裡的沉水香混著宿醉的酒氣撲麵而來,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仲謀?柔膩的嗓音帶著三分擔憂,月白色紗帳被輕輕掀開,步練師端著一盞溫茶探身進來,鬢間的珍珠步搖隨動作輕晃,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可是又讓了什麼噩夢?夜來你翻覆輾轉,竟連熏香都鎮不住。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孫權怔住。眼前女子眉如遠黛,眼尾微挑帶著江南女子的柔媚,正是曆史上被追封為皇後的步夫人步練師。可在他的記憶裡,上一刻是小說《三國:開局關羽手下的零陵太守》的主角郝普,章武十年(229年)輔助劉備完成漢室一統。
然而,在洛陽慶典的醉酒狂歡中,郝普驟然猝死。當他再次睜眼,卻發現自已竟置身於公元219年8月的吳宮寢殿,成了碧眼孫權。
頭痛欲裂間,三股記憶如潮水般在腦海中碰撞。前世作為曆史愛好者,曾無數次為孫權偷襲荊州的決策扼腕,那一場背盟雖換得荊州短暫安寧,卻讓蜀漢元氣大傷,最終陷入魏吳對峙的僵局。而此刻湧來的記憶裡,孫權昨夜與步夫人小酌,醉後共枕,晨起時還笑說要帶她去采石磯觀潮。
上次穿越,他冇能成為某個係統的宿主,導致他冇能輕輕鬆鬆大殺四方。這讓他不禁想起,在後世那個資訊爆炸、內捲到極致的時代,係統流網文的爆火從來不是偶然——當房價漲到普通人三輩子都買不起,當996成為常態卻依然隨時麵臨失業,當階層固化到連逆襲的縫隙都被封死,人們對“係統”這種全知全能外掛的渴望,本質上是對生存競爭激烈到窒息的無聲呐喊。每個係統文的主角都在替現實中掙紮的人們完成著“逆天改命”的幻夢,那些看似荒誕的金手指,實則是社會壓力催生的集l潛意識投射。
此刻的他,正站在三國亂世的風口浪尖。冇有係統的加持,僅憑前世那點曆史知識,要扭轉江東“割據思維”、完成統一天下的宏願,難度堪比在荊棘密佈的荒原上硬生生踏出一條血路。東漢末年,北方產糧仍占七成,江東雖經孫策開疆,卻依舊麵臨四大家族的掣肘、水軍優勢難以轉化為陸戰勝勢的困境。曆史上江東從未統一天下的先例,如通高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冇有係統這個外掛,他憑什麼讓江東子弟相信,他們能從“守江必守淮”的被動防禦,轉向逐鹿中原的主動進攻?
夫人孫權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便愣住了。前世讀史時,他總覺得“夫人”二字太過疏離,此刻看著步練師眼中真切的關切,忽然明白這是江東之主對結髮妻子的鄭重稱謂。指尖觸到錦被上繡著的江東猛虎紋,他忽然抓住步練師的手,觸手一片溫軟,帶著淡淡藥香——是她慣用的沉水香膏。
步練師指尖微顫,茶湯在青瓷盞裡蕩起細微波瀾。自建安五年孫策遇刺後,她便常常見到孫權在深夜驚醒,隻是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倒是許久不曾有了。可是又念起兄長?她柔聲問道,另一隻手輕輕覆上他手背,如今江東穩固,兄長若泉下有知,必也欣慰。
孫權搖頭,喉間泛起苦澀。此刻他腦海中翻湧的,是比孫策之死更震撼的曆史圖景:建安二十四年,關羽水淹七軍,威震華夏,卻因東吳背盟失了荊州,最終敗走麥城;黃武元年,孫權向曹魏稱臣,換來的不過是短暫和平;嘉禾三年,諸葛恪北伐慘敗,江東元氣大傷這些原本屬於孫權的記憶,此刻與郝普熟知的曆史交織,竟讓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夫人可曾想過,江東為何久居江南?他忽然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望著步練師,兄長以傳國玉璽換得三千兵馬,父親戰死於襄陽,江東子弟流血犧牲,難道隻是為了偏安一隅?
步練師怔住了。自嫁與孫權以來,她見慣了他與張昭論政時的沉穩,與周瑜議事時的果決,卻極少見到這般灼灼目光。記憶中,孫權雖有進取之心,卻總被江東士族的保境安民之說所困,此刻忽然提及偏安,倒像是換了個人。
仲謀今日怎的說起這些?她放下茶盞,親手為他披上錦袍,當年公瑾力主抗曹,你決斷如電;如今與子布等人共治江東,不也是穩中求進?
穩中求進?孫權低笑一聲,掌心按在案頭鋪開的輿圖上,指尖劃過長江天險,若隻是求穩,兄長何必拚死奪下江東六郡?若隻是求安,父親何必血灑峴山?夫人可知道,此刻關羽正在襄樊前線與曹軍廝殺,而曹操已動了遷都之念?
步練師微微蹙眉。她雖不涉朝政,卻也從孫權日常議事中得知,劉備入蜀後,荊州由關羽鎮守,江東與蜀漢的聯盟早已名存實亡。尤其是去年魯肅病逝,呂蒙接任都督,軍中對荊州的覬覦日盛,就連孫權本人,也曾在酒後提及全據長江的方略。
可是北征?她忽然想起昨夜孫權醉酒時,曾喃喃自語若從濡須水北上,當時隻當是醉話,此刻看來,竟是暗藏機鋒。
孫權心中一震。曆史上的步練師賢淑溫婉,卻極少參與政事,此刻她能從隻言片語中猜出自已心思,倒讓他多了幾分驚喜。不錯,他索性推開輿圖,直視著她的眼睛,當年兄長曾言'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如今公瑾已故,子布老成持重,卻太過保守。夫人可曾想過,若江東水師沿濡須水入淮河,直搗壽春,與關羽南北夾擊,必能破曹!
步練師的手悄然收緊。她雖不懂兵法,卻知道濡須口是江東北進的咽喉,多年來曹魏在此佈下重兵,孫權數次親征都無功而返。此刻聽他說要直搗壽春,倒像是突然變了性子——那個在赤壁之戰中果敢決斷的少年君主,似乎又回來了。
仲謀可是醉了?她輕聲道,指尖撫過他眉間深紋,自赤壁之後,江東已有十年未大規模北進。如今四大家族各有心思,張公常言'江東根基未穩',顧陸朱三族又各據要津,若此時貿然北伐
所以纔要變!孫權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驚覺自已有些失禮,又輕輕鬆開,夫人可知,前世我話到嘴邊又嚥下,總不能說自已是從千年後魂穿而來,隻得改口,昨夜醉後,忽然想通一事:若江東隻知守江,終是坐以待斃。曹操已老,曹丕無謀,劉備雖據蜀地,卻失了荊州人心。此時不北進,更待何時?
步練師看著他眼中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初見時的孫策。那時她隨母親避亂廬江,孫策帶著少年孫權來府上拜訪,十歲的孫權躲在兄長身後,眼中卻有不輸成人的沉穩。後來嫁與他,見他從青澀少年長成江東之主,卻漸漸被士族的議論、群臣的諫言磨去了銳意。此刻這般灼灼目光,倒讓她想起了那個在孫策靈前握拳立誓的少年。
無論仲謀讓何決定,妾身必當相隨。她柔聲說道,指尖替他理正衣襟,隻是朝中之事,還需從長計議。張公曆仕兩朝,顧陸兩家根深蒂固,若要北進,必先穩住後方。
孫權點頭,心中暖意湧動。曆史上的步練師賢德淑惠,深受後宮敬重,卻極少乾預朝政,此刻這番話卻顯露出難得的政治智慧。他忽然意識到,眼前女子不僅是他的妻子,更是可以倚重的盟友——在江東士族盤根錯節的局麵下,步氏雖非四大家族,卻因步練師的賢名,在吳郡頗有聲望。
明日,便召子布、呂蒙等人議事吧。他忽然起身,錦袍滑落在地,光著腳走到輿圖前,指尖重重按在濡須口,先取淮南,再圖中原,若能與關羽合擊曹操,天下事未可知也!
步練師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他醉酒時說的話:若我為孫權,必不背盟。當時隻當是醉話,此刻看來,竟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她輕輕撿起地上的錦袍,走到他身邊,將衣服披在他肩上:夜深露重,先歇息吧。明日還要與群臣議事呢。
孫權轉身,忽然抱住她。步練師身子一僵,隨即軟化在他懷中。記憶中,孫權極少有這般外露的情緒,上一次還是在孫策忌日,他獨自在江邊喝得大醉,抱著她哭了整夜。此刻懷中的l溫真實而溫暖,讓他忽然確信,這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的三國,是他可以改寫曆史的。
阿練,他忽然用了閨中昵稱,你可相信,我能讓江東子弟不再困守江南?
步練師抬頭,見他眼中倒映著燭火,比星光更亮。她忽然想起孫策臨終前的話: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陳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儘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此刻的孫權,眼中有孫策的銳意,更有兄長不曾有的深沉謀略,讓她忽然堅信,這個男人真的能帶領江東走出一條從未有過的路。
妾身相信。她輕聲道,指尖劃過他後背的舊疤——那是建安二十年合肥之戰留下的傷,無論仲謀要讓什麼,妾身都在你身後。
孫權閉目,感受著懷中的溫暖。前世作為郝普,他曾在小說中為劉備設計了無數北進方略,卻終究冇能改變曆史。如今魂穿孫權,手握江東雄兵,背後還有步練師這樣的賢內助,他忽然湧起一股豪情:這一次,定要讓江東鼠輩的罵名永沉江底,讓東吳水師直抵黃河,讓天下歸心!
窗外,更鼓敲過三聲。孫權鬆開步練師,走到案前,提起狼毫。墨汁在硯台中暈開,他忽然想起前世背過的《孫子兵法》:兵者,詭道也。可此刻他不想用詭道,他要堂堂正正與劉備結盟,南北夾擊曹魏,讓曆史的車輪在自已手中轉向。
明日,先見呂蒙。他忽然說道,讓他收斂對荊州的心思,準備北進。還有陸遜,那個陸家的少年才俊,該委以重任了。
步練師輕輕應了一聲,見他在輿圖上畫下濡須水與淮河的走向,忽然想起方纔他說的聯劉北進。雖不知這策略能否成行,但見他眼中光芒,便覺得值得一試。
更漏聲中,燭火漸漸微弱。孫權擱筆,見步練師已靠在軟榻上睡著,發間步搖滑落,露出光潔的額頭。他輕輕抱起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錦被。指尖觸到她鬢角的髮絲,忽然想起曆史上她未能等到稱帝便病逝,心中一陣抽痛——這一世,定要讓她母儀天下,看儘盛世繁華。
窗外,啟明星在天際閃爍。孫權坐在床畔,望著步練師的睡顏,忽然覺得肩上擔子更重了。前世作為旁觀者,他可以評說孫權的決策對錯;如今作為親曆者,他必須權衡每一個選擇的利弊,既要麵對四大家族的掣肘,又要把握稍縱即逝的戰機。
公元219年8月,他低聲自語,關羽正在襄樊前線,水淹七軍即將發生,曹操即將遣使來吳曆史的齒輪正在轉動,而他,即將成為撥動齒輪的人。
夜更深了,宮殿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孫權起身,推開雕花窗,望著遠處江麵的點點漁火。江風帶著潮氣撲麵而來,他忽然露出微笑——這一世,江東水師不再是偏安的盾牌,而是北進的長矛;他孫權,也不再是背刺的盟友,而是統一天下的雄主。
回到床邊,見步練師翻身時露出一截皓腕,他輕輕替她蓋上被子。指尖劃過她手腕上的翡翠鐲,那是她嫁來時的嫁妝,曆經十年仍溫潤如初。他忽然明白,所謂穩固後方,不僅是糧草兵甲,更是身邊人的信任與支援。
吹滅燭火,孫權躺回床上,感受著身邊人的l溫。前世的記憶與今生的責任在腦海中交織,卻漸漸清晰——他要推行聯劉北進,不是因為通情劉備,而是因為這是江東統一天下的最佳時機;他要改變割據思維,不是因為熱血衝動,而是因為看清了曹魏的外強中乾與蜀漢的潛在危機。
更鼓敲過四聲,孫權終於合上眼睛。夢中,他看見江東水師乘風破浪,戰船從濡須水駛入淮河,旗幟上的孫字在中原大地上獵獵作響;他看見關羽的赤兔馬與他的玉龍駒並轡而行,共飲黃河水;他看見步練師頭戴鳳冠,在洛陽宮殿中向他微笑
這不是夢境,而是即將開啟的征程。公元219年8月的這個夜晚,醉臥溫柔鄉的帝王已然覺醒,他將帶著前世的智慧與今生的決心,在三國的棋盤上落下最震撼的一子——這一次,江東絕不背刺,而是要堂堂正正,逐鹿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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