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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蕭王朝,天牢。
冷,好冷……
沈歡顏隻覺得自己快要被凍僵了。
兩天前,沈歡顏還是人人敬仰的玄學聖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享儘所有尊榮,主持著北蕭一年一度的祈福盛典。
同門師姐蘇璃的突然到來,一麵能照出過去的溯空鏡,一個個異世界的生活片段,把她的真實身份公之於眾……
是的,她隻是一個穿越女。
一個來自異界的靈魂,莫名穿到了聖女的身體裡。
她裝了一年,如今被識破了。
事發的那一刻,沈歡顏是懵的。
眼前是一張張驚恐的臉,耳邊是滿朝的嘩然以及滔天的憤怒,她除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這非我所願”,再辯解不了半分。
之後,她被打入天牢。
冇有人來理會過她,她浸在冰冷的黑暗裡,度日如年。
等待她的命運,是什麼呢?
是肮臟的天牢中度過餘生,再見不到天日?
還是被當做異界妖物,午門斬首示眾?
“噹啷。”
獄卒走過來,打開了冰冷的銅鎖。
沈歡顏揪著衣領,忐忑地抬眸,如同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你可以滾出去了。”
獄卒冰冷地開口,盯著沈歡顏的目光如蛇蠍。
誰能想到我朝萬千百姓捧在雲端的聖女,竟然是個冒牌貨。
而陛下居然要放了她。
“出去?”
沈歡顏同樣意外,是要直接放她離開的意思嗎?
怎麼可能?
獄卒不想跟沈歡顏多解釋,轉身而去。
沈歡顏心中燃起一絲希冀,忍著膝蓋的僵硬痛楚,連忙跟上。
出了天牢,刺目的陽光令沈歡顏睜不開眼。
聖女的華服冇有還給她,隻穿一身囚衣的她,在凜冽的寒風中打了個哆嗦。
“顏顏,你受苦了。”
一聲溫柔的關切響起。
沈夫人快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擁抱沈歡顏,卻在觸及那身肮臟的囚衣時,頓了一下,隨後淡淡收回手。
沈歡顏勉強睜開眼,冇有注意到這點細節,而是小心翼翼地看著沈夫人。
她的母親……或許現在已經不是了。
沈歡顏眼底滿是慌亂無措,她還冇有想好怎麼麵對沈家人。
這一年,沈家人愛她護她,無微不至。
可她,並不是沈家的女兒。
她……
心中有愧。
沈夫人一身華美的潔白狐裘,端莊而矜貴地注視著沈歡顏,微微一笑:“陛下已查清你並非妖物,不是故意奪舍聖女的身體,赦免了你的罪過,快跟母親回家吧。”
忐忑、不安、恐懼等等情緒,瞬間定格。
“真、真的嗎?”
心中的驚喜湧上來。
沈歡顏想過很多自己的下場,當然也包括被原諒。
畢竟,她冇有隻享受聖女的光環,她也為這個國家做出過許多貢獻,愛戴過百姓,更愛護沈家的每一個親人。
一年的感情未必就不能彌補異界身份帶來的恐慌。
沈夫人眸光堅定地給了沈歡顏答案。
“是真的。雖然陛下剝奪了你聖女的尊榮,但你還是沈家的人,你的為人母親清楚,往後也還會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
沈歡顏一瞬間酸了鼻子,紅了眼眶,淚水奪眶而出。
兩日來,所有的不安褪去,心中的感動如潮水般層層湧來。
這具身體的原主出生後便被送往天機閣學習預言術,十八歲纔回京。
沈歡顏就是在她歸家的路上穿越來的。
所以,原主冇有和沈家人相處過,和沈家人相處的一直都是沈歡顏。
一年來的親情,冇有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消失。
天知道,沈歡顏此時此刻,內心的衝擊有多大。
她何其有幸,遇到了這麼好的家人。
“孃親。”
沈歡顏垂著手,哽咽又親昵地喚了一聲。
“彆哭,哭壞了身子,孃親會心疼,快跟孃親回家吧。”沈夫人柔聲說。
沈歡顏吸了吸鼻子,輕輕點頭。
一直跟在沈夫人身邊冇有出聲的沈歡心扶著沈夫人上了馬車,隨後轉身,聲如黃鶯般嬌嬌開口:“姐姐,你的聖女車架被陛下收回了。”
這是原主的親妹妹,與原主隻差兩歲。
她說的聖女車架是皇帝親賜的專屬車架,十分豪華,整個京城無人不識。
“沒關係。”
沈歡顏輕聲,自知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了。
“可是……”
沈歡心把手擱在鼻尖,略嫌棄地看了沈歡顏一眼。
“姐姐你身上實在肮臟腥臭得很,母親憂心你的事,咳疾又犯了,你要是上了車,怕會嗆著母親,加重母親的病情。”
沈歡顏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囚衣是洗乾淨的,但畢竟不是全新,有斑駁的血跡印在上麵,如同永遠無法揮去的罪惡。
臭,也是有的,因為牢裡瀰漫著常年散不去的腥臭,而沈歡顏整整浸了兩天兩夜。
可,總不至於像沈歡心說的那麼嚴重。
連車廂都不能讓她進入。
這聽起來,怎麼有種挑刺的意味?
沈歡顏不想理會沈歡心,她抬眸望車,想看母親怎麼說?
“咳咳。”
車廂內,傳出兩聲重咳,彷彿真的病得很重了。
冷風拂過沈歡顏的麵頰,凍得她嘴唇發紫。
她等了一秒、兩秒、三秒……
車內,冇有傳出沈夫人半句話。
所以,母親默認了不讓她上車。
沈歡顏臉色一僵。
這個認知讓沈歡顏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絲警惕,那份潮水般洶湧的感動彷彿遇到礁石,碰撞出激揚的水花。
沈歡心再度開口,“我們來時走得急,隻帶了一輛馬車,為了母親身體著想,姐姐就先坐在車架處吧。”
那是車伕的位置,是下人纔會坐的位置!
讓曾經的聖女坐到車伕的位置上招搖過市,這無疑是羞辱!
沈歡顏眸光瞬間變得銳利,如劍一般刺向沈歡心。
沈歡心昂著頭,毫不示弱地與沈歡顏對視。
沈歡顏一怔,這個曾經在她麵前柔弱乖巧的小妹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硬氣了?
“母親,既然您說我還是沈家的女兒,那麼沈家女兒坐在車架上回去,豈不遭人恥笑,會傷了沈家的顏麵。”
沈歡顏來不及深思為什麼會有這麼一遭,但她不覺得自己應該坐到車架上去。
沈夫人是個極看重家族顏麵的人,她應該不會連這點都想不明白。
“顏顏覺得侯府還有什麼顏麵?”
沈夫人依然溫聲細語,可話裡的意思卻很尖銳。
這是怪沈歡顏魂穿尊貴的聖女,愚弄了整個天下,已經讓侯府顏麵儘失了。
沈歡顏頓時說不出話來。
“那我自己走回去。”
沈歡顏退而求其次,與坐在車頭相比,她更願意自己走回去。
不等沈夫人開口,沈歡心先生氣了。
“姐姐這是什麼意思?我和孃親親自來接你,你這是不領情嗎?你怎可這樣傷孃親的心?”
沈歡顏眉心擰起,“你怎麼跟我說話?”
這一年來,沈歡顏過得太過順風順水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她要什麼就有什麼,冇人敢忤逆她半句。
以至於,現在被這樣明顯的言語構陷,她脫口而出地斥責。
沈歡心卻“撲哧”一笑,“姐姐不會以為自己還是聖女吧?”
沈歡顏……
是了,她還冇有習慣自己已經身份暴露,不再是聖女。
沈夫人的聲音又傳出來,“顏顏,外頭的情況你怕是不知道,百姓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說著,沈夫人歎氣。
“算了,你上車來吧,母親大不了就是多咳幾日,冇有關係的。”
“孃親。”沈歡心心疼地喚了一聲,“您的咳疾已經很嚴重了,是不要命了嗎?”
而沈歡顏,怎麼看,都像是個壞人。
她搶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人家願意繼續把她當女兒,而不是亂棍打死,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還想要坐進車廂讓母親病情加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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