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冷的雨水像無數細密的鋼針,狠狠紮在秦霄裸露的脖頸和手背上。
他縮著脖子,把單薄的外套裹得更緊了些,卻抵擋不住深秋夜雨的寒意。
手機螢幕微弱的光映著他疲憊不堪的臉——淩晨一點二十七分。
又加班到這個點,明天早上九點的例會像個張著大嘴的怪獸,等著吞噬他僅剩的睡眠。
“該死的項目,該死的甲方……”秦霄低聲咒罵著,嘴裡撥出的白氣瞬間被風雨撕碎。他用力眨了眨酸澀發脹的眼睛,試圖驅散眼前的模糊。
公交早就冇了,打車軟件上顯示的排隊人數讓他絕望。他煩躁地抓了抓被雨水打濕的頭髮,目光瞥向旁邊一條幽深狹窄的小巷。
“抄個近路吧,總比凍死強。”這個念頭一起,身體已經先於疲憊的大腦做出了反應。
他拐進了那條被兩邊老式居民樓擠壓得隻剩下一條縫的巷子。
巷子裡冇有路燈,隻有遠處高樓霓虹的餘光勉強勾勒出濕滑的青石板路和斑駁的牆壁輪廓。
雨水順著屋簷和牆縫彙聚成渾濁的水流,嘩嘩地淌過地麵,帶著一股陳年垃圾和泥土混合的潮濕黴味。
風聲在狹窄的空間裡變得尖利,像鬼哭。
秦霄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皮鞋踩在水窪裡,濺起的泥水打濕了褲腳,冰冷黏膩。他隻想快點穿過這條該死的巷子,回到他那間雖然狹小但至少有熱水和床的出租屋。
就在他快要走到巷子中段時,一道刺目的慘白閃電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墨黑的夜空!緊接著。
“哢嚓——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彷彿就在頭頂爆開!巨大的聲浪震得秦霄耳膜嗡嗡作響,心臟猛地一縮,下意識地抬手護住了頭。
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藉著閃電短暫卻強烈的光芒,秦霄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巷子最深處,靠近一個堆滿雜物的牆角下——似乎有一小團白色的東西,在暴雨中瑟瑟發抖。
那是什麼?
一隻被丟棄的玩偶?
還是……流浪貓狗?
雷聲的餘威還在胸腔裡震盪,秦霄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一種莫名的、混雜著好奇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驅使他小心翼翼地朝那個角落挪去。
雨水更加猛烈地砸落,視線模糊不清。他走近幾步,終於看清了。
不是玩偶,也不是常見的流浪貓狗。
那是一隻……狐狸?
它蜷縮在濕透的雜物縫隙裡。
原本應該蓬鬆美麗的白色毛髮被泥水和雨水徹底打濕,緊緊貼在瘦小的身軀上,顯得狼狽不堪,甚至有些肮臟。它看起來很小,或者說很虛弱,整個身體都在無法抑製地顫抖著。
然而,當秦霄靠近的腳步聲驚動了它時,那雙在黑暗中倏然睜開的眼睛,卻讓秦霄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即使在如此狼狽的境地,在閃電餘光消逝後重新降臨的黑暗中,那雙眼睛依舊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澤。
不是野獸的凶光,更像是一泓深不見底的寒潭,裡麵盛滿了極致的疲憊、深重的痛苦,以及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警惕。那眼神銳利得彷彿能穿透雨幕,直刺人心。
秦霄的心猛地一揪。
他見過流浪動物可憐的眼神,但從未見過這樣複雜又帶著強烈意誌的眼神。它不像在祈求憐憫,更像是在用最後的力量守護著什麼,或者……對抗著什麼。
它的狀態明顯非常不好,一隻後腿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似乎受了傷。
一人一狐,在黑暗的雨巷中對峙著。。。
冰冷的雨水順著秦霄的額頭滑落,流進眼睛裡,帶來一陣刺痛。
他看著那團在風雨中顫抖的小生命,那雙倔強又痛苦的眼睛,心底最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了。
加班到死的社畜生活早已磨平了他大部分的棱角和熱情,但此刻,一種近乎本能的惻隱之心,伴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湧了上來。
“喂……”
秦霄試探著開口,聲音被雨聲蓋過。他慢慢蹲下身,儘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不那麼具有威脅性。
白狐警惕地盯著他,喉嚨裡發出極其微弱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嗚咽,身體卻因為虛弱而無法做出更多的防禦姿態。
秦霄深吸一口氣,冰冷潮濕的空氣灌入肺腑。他不再猶豫,迅速脫下自己那件早已濕透、聊勝於無的外套。
動作有些笨拙,帶著社畜特有的疲憊感。
他小心翼翼地將外套裹向牆角那團瑟瑟發抖的白影。
“彆怕,我不是壞人……呃,至少現在不是。”
他低聲說著,像是在安撫它,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這多管閒事的舉動。
手指觸碰到那濕漉漉、冰冷刺骨的毛髮時,白狐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那雙眼睛裡的警惕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冰刃。
但它太虛弱了。
反抗的意圖最終被身體的極限壓製下去。
秦霄用外套將它整個裹住,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
入手的感覺很輕,像抱著一團浸透了冰水的棉花,冰冷得讓他打了個寒顫。
隔著濕透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微弱而急促的心跳。
“好了,跟我走吧,總比凍死在這裡強。”
秦霄低聲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說給狐狸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他抱緊了懷裡這意外的“負擔”,轉身,深一腳淺一腳地衝出了這條令人窒息的小巷,將無邊的黑暗和冰冷的暴雨暫時甩在了身後。
他的出租屋,那間小小的、堆滿了設計圖紙和泡麪盒的蝸居,即將迎來一位非同尋常的、濕漉漉的客人。
而秦霄此刻完全不會想到,這個雨夜倉促的救助決定,將徹底掀翻他平凡到乏味的人生軌跡。
---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