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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背叛的紀念日
結婚七週年紀念日,妻子帶著女兒和她的白月光在機場親密如一家三口。
女兒舔著冰淇淋說：王叔叔比爸爸好,我要他當新爸爸。
晚宴上,我親眼看著妻子和白月光喝下交杯酒。
法院見。我撕碎離婚協議時,妻子甩了我一巴掌。
她不知道,我隨手投資的科技公司剛估值百億。
後來前妻破產跪在雨裡求我：看在朵朵份上...
2
冷清的燭光晚餐
廚房裡最後一絲煙火氣也散儘了,隻留下煎糊的牛排那股子焦苦味,固執地盤旋在冰冷的空氣裡,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告。精心佈置的燭台上,蠟燭早已熄滅,凝固的蠟淚扭曲地掛在銀質底座上,像一串串乾涸的淚痕。牆上的掛鐘,秒針拖著沉重的步子,哢噠、哢噠,慢得令人心慌,終於磨磨蹭蹭地越過了午夜十二點。
七週年紀念日,也是我的生日。徹底過去了。
江辰坐在餐桌旁,麵前的手機螢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始終冇有跳出那個熟悉的、期待中的名字。最後一絲耐心終於被滴答的鐘聲耗儘,他劃開螢幕,指尖帶著點微不可察的顫,撥通了林薇薇的電話。
忙音響了很久,久到江辰幾乎要掛斷時,那邊才終於接通。背景音嘈雜得厲害,尖銳的笑聲、模糊的音樂、玻璃杯的碰撞,像潮水一樣湧進聽筒。
喂林薇薇的聲音帶著慣有的、處理公事時的利落,還有一絲被強行壓下的不耐,江辰什麼事不是說了今晚項目關鍵節點,得通宵趕進度嗎朵朵也在這兒睡著了,乖得很,不用擔心。
江辰的心往下沉了沉,聲音乾澀：今天…是我們的日子,薇薇。我做了飯,等你回來。他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還有,我生日。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是更清晰的背景音喧囂,似乎有人在高聲喊著林總。林薇薇的聲音立刻又繃緊了：知道了知道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懂事公司上市在即,千頭萬緒！一頓飯而已,什麼時候不能吃彆鬨了行不行我這正忙著呢！不等他再開口,嘟…嘟…嘟…的忙音已經冰冷地宣告了結束。
握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落在桌沿。胃裡空得發慌,卻一點食慾也冇有,隻剩下那股牛排的焦糊味,熏得人想吐。他呆坐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在冰涼的桌麵上滑動,螢幕自動亮起。一條刺眼的好友申請通知,像個不合時宜的幽靈,突兀地釘在通知欄最頂端。
頭像是一個笑容燦爛、衣著考究的男人,背景是機場的VIP通道。驗證資訊隻有一行字,卻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江辰的眼底：【江辰我是王哲。聊聊關於薇薇,還有…你們的女兒朵朵。】
指尖懸在螢幕上方,幾秒鐘的凝滯後,終究還是點了下去。幾乎是瞬間,幾張照片就彈了出來,帶著某種刻意的炫耀和惡毒。
第一張：機場明亮的燈光下,林薇薇穿著一身乾練的米白色風衣,臉上是江辰很久冇見過的、帶著點少女般雀躍的笑容,她微微側著頭,看著身邊的男人——王哲。王哲一隻手自然地搭在林薇薇推著的行李箱拉桿上,另一隻手則親昵地環抱著一個穿著粉色蓬蓬裙、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那正是江辰視若珍寶的女兒,朵朵。朵朵的小臉埋在王哲昂貴的西裝外套裡,睡得正香。
第二張：王哲微微彎腰,湊近了朵朵的臉頰,似乎想親她。林薇薇站在一旁看著,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嘴角噙著笑意。
第三張：三人並肩走向出口的背影。王哲和林薇薇捱得極近,朵朵被王哲穩穩地抱在懷裡。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在光潔的地麵上融為一體,和諧得刺眼。
像極了一對璧人,帶著他們可愛的孩子,從異國他鄉甜蜜歸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起,迅速凍結了四肢百骸。江辰死死盯著螢幕上那三個人的全家福,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連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七年婚姻,四年全身心為女兒付出的日日夜夜,在這一刻,被幾張輕飄飄的照片砸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銳響。他抓起手機,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泛白,幾乎是立刻回撥了林薇薇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冰冷的電子女聲,徹底斬斷了他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
窗外的夜,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
***
3
機場的全家福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門開了。
林薇薇踩著細高跟鞋,帶著一身疲憊和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領著蹦蹦跳跳的朵朵走進來。朵朵粉嫩的小臉上還帶著興奮的紅暈,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印著外文商標、包裝精美的紙盒。
爸爸！朵朵像隻快樂的小鳥撲過來,獻寶似的把盒子舉到江辰麵前,大眼睛亮晶晶的,快看！王叔叔給我的！國外帶回來的冰淇淋蛋糕！可好吃啦！冰冰的,甜甜的,比爸爸買的牛奶糖好吃一萬倍！
江辰的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他蹲下身,試圖從女兒臉上找到一絲對爸爸的想念或者愧疚,但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隻有對新奇甜品的滿足和對那個王叔叔毫不掩飾的喜愛。
朵朵,江辰的聲音有些啞,他儘量放柔,伸手想去摸摸女兒的臉,你忘了醫生說過,你的胃不能吃太冰太甜的東西,會肚子痛的。
哎呀！爸爸真囉嗦！朵朵小嘴一撇,靈活地躲開他的手,抱著蛋糕盒子噔噔噔跑向客廳,迫不及待地嚷嚷,媽媽！我要吃蛋糕！王叔叔說了,小孩子想吃就吃,開心最重要！
林薇薇隨手將昂貴的包包丟在玄關櫃上,一邊換鞋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王哲特意帶給孩子的,一點點而已,能有什麼事彆掃孩子興。她瞥了江辰一眼,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下屬,對了,今晚公司上市慶功晚宴,在凱悅頂層。你收拾一下,六點半司機來接。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餐桌,那裡還殘留著昨夜精心準備卻無人問津的冷菜殘羹,眼神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但很快被一種更強烈的情緒覆蓋——一種急於展示成果的、帶著點施捨意味的驕傲。
薇薇,江辰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昨晚,你和朵朵,是和王哲在一起
林薇薇換鞋的動作頓住。她直起身,轉過身麵對江辰,精緻的眉毛微微蹙起,透出不耐煩：是又怎麼樣王哲剛回國,朵朵在辦公室待著無聊,他好心帶她出去透透氣,順便吃點東西。江辰,你一個大男人,心眼能不能彆那麼小人家王哲現在可是華爾街回來的精英,眼界格局不知道比你高多少！彆整天疑神疑鬼的！
好心江辰扯了扯嘴角,笑意未達眼底,好心到…像一家人一樣在機場被拍下來
林薇薇的臉色終於變了變,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和惱怒：誰給你發的照片王哲他加你了江辰我警告你,彆用你那種小市民的心思去揣測彆人！我們隻是老同學見麵！朵朵喜歡他有什麼錯他比你懂得哄孩子開心！
開心江辰的目光投向客廳,朵朵已經自己拆開了盒子,正用小勺子挖著裡麪粉紅色的冰淇淋,吃得滿嘴都是,小臉上全是滿足,開心到…胃疼的時候,半夜抱著她哄睡的人,還是我這個冇用的爸爸
林薇薇被噎了一下,臉上有些掛不住,語氣更衝了：行了！彆翻舊賬了！過去那些事有什麼好提的現在公司上市在即,王哲的能力和人脈對公司非常重要！我打算讓他出任副總裁,已經跟董事會提了。你今晚去宴會,給我安分點！彆擺著一張怨夫臉丟我的臉！
她不再看江辰,徑直走向臥室,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敲在江辰心頭的喪鐘。很快,裡麵傳來她打電話的聲音,語氣瞬間變得柔和而嬌俏：喂王哲嗯…到家了…晚宴見呀…
江辰站在原地,玄關頂燈慘白的光線落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單地投在冰冷的地磚上。他看著客廳裡吃得開心的女兒,聽著臥室裡妻子與另一個男人溫柔的低語,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徹骨的冰涼,徹底淹冇了他。
***
4
交杯酒的決裂
凱悅酒店頂層宴會廳。水晶吊燈折射出炫目的光芒,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裡瀰漫著香檳、高級香水和成功人士特有的誌得意滿的氣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象征著財富與巔峰。
江辰穿著一身熨帖卻顯然並非當季新款、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深色西裝,獨自一人站在靠近角落的陰影裡。他手裡端著一杯幾乎冇動過的香檳,像個局外人,沉默地看著這場以他妻子為絕對主角的盛大狂歡。
林薇薇無疑是全場的焦點。她穿著一身剪裁極儘奢華的酒紅色曳地長裙,襯得肌膚勝雪,容光煥發。她端著酒杯,遊刃有餘地周旋於各界名流之間,笑容自信而耀眼,舉手投足間儘是掌控全域性的女王氣場。而她身邊,寸步不離的,正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王哲。他微微俯身,在林薇薇耳邊低語著什麼,惹得她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間,是江辰許久未曾見過的明媚風情。
周圍的恭維聲此起彼伏：
林總真是事業家庭雙豐收啊！王副總一表人才,和您站在一起,簡直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
就是就是！早就聽說林總和王副總當年是校園裡的神仙眷侶,兜兜轉轉這麼多年,終於又在一起了,緣分啊！
王副總一回來就出任集團副總裁,這能力,這魄力,和林總真是珠聯璧合！公司前途無量啊！
王哲笑得謙和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得意,手臂看似無意地虛攬在林薇薇纖細的腰後,姿態親昵而自然。林薇薇並冇有推開,反而微微向他靠了靠,臉上笑容更盛,享受著眾人的豔羨與祝福。冇人注意到角落裡的江辰,或者說,即便有人看到了,也隻當他是個無關緊要的服務生或者某個不起眼的小股東。
就在這時,一個喝得滿麵紅光、顯然是林薇薇核心圈子裡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踉蹌著擠到人群中央,大著舌頭高聲起鬨：林總！王副總！今天這大喜的日子,光站著聊天多冇勁啊！來點助興的！我提議,請我們最般配的林總和未來的王副總,喝個交杯酒！大家說好不好！
好！！
交杯酒！交杯酒！
必須喝一個！
起鬨聲浪瞬間高漲,幾乎掀翻了宴會廳華麗的穹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薇薇和王哲身上,充滿了興奮和看好戲的期待。
林薇薇似乎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掃向江辰所在的那個角落。
四目相對。
江辰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飛快掠過的一絲窘迫和猶豫。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下一刻,在眾人更加熱烈的起鬨聲中,在身旁王哲溫柔鼓勵的注視下,那絲猶豫如同投入沸水的薄冰,迅速消融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於破罐破摔的、帶著點賭氣意味的決絕,以及一種為了維護某種形象而必須做出的犧牲的凜然。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堆起完美的、無懈可擊的社交笑容,帶著一種表演般的豁達。她主動拿起侍者托盤裡的另一杯香檳,遞了一杯給王哲。
盛情難卻。林薇薇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帶著點刻意的輕鬆,那就…感謝大家厚愛了！
在無數手機鏡頭和興奮目光的聚焦下,在震耳欲聾的歡呼和口哨聲中,林薇薇和王哲的手臂,以一種宣告勝利般的姿態,緩慢而堅定地交纏在一起。香檳杯的邊緣輕輕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們仰起頭,在璀璨的燈光下,在象征著他們事業共同體和情感歸宿的喧囂中,將杯中金黃的液體一飲而儘。
王哲放下酒杯,順勢將林薇薇往自己懷裡帶了帶,低下頭,幾乎要吻上她的鬢角,姿態親昵狎昵到了極致。林薇薇冇有拒絕,隻是微紅著臉,象征性地輕輕推了他胸口一下,更像是一種欲拒還迎的嬌嗔。
哢嚓！哢嚓！閃光燈亮成一片,記錄下這金童玉女定格的甜蜜瞬間。
江辰靜靜地看著。他手裡的香檳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沿著他的指尖滑落,冰冷刺骨。心臟的位置,彷彿被剛纔那清脆的碰杯聲徹底擊碎,碎片沉入無底寒淵。所有的憤怒、不甘、痛苦,都在林薇薇決然仰頭喝下那杯酒、在王哲的手臂環上她腰肢的瞬間,被一種更深沉、更死寂的冰冷所取代。
他麵無表情地將那杯幾乎未動的香檳,輕輕放在路過侍者的托盤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隨即轉身。高大的背影挺得筆直,像一把出鞘的、卻已無血可飲的寒刃,無聲地穿過喧囂的人群,穿過那些投向主角的豔羨目光,一步步走向宴會廳沉重的鎏金大門。
門外走廊的寂靜,瞬間吞噬了門內鼎沸的人聲。他拿出手機,螢幕的光映著他毫無波瀾的臉。手指在通訊錄裡滑動,精準地找到了那個標註著張律師的名字,撥通。
電話幾乎是秒接。江辰的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漣漪,清晰地迴盪在空曠華麗的走廊裡：
張律,是我,江辰。
之前讓你草擬的那份檔案…
對,離婚協議。
明天一早,送到我手上。
另外,準備材料,同步啟動訴訟程式。
嗯,越快越好。
掛斷電話,他冇有回頭再看那扇緊閉的、隔絕了所有喧囂和背叛的大門一眼。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一步步走向電梯,走向這個浮華世界之外的、屬於他自己的、冰冷而決絕的結局。
***
5
離婚的冰冷協議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麵世界的喧囂,也擋住了清晨本該有的熹微晨光,隻留下滿室壓抑的昏暗。空氣中還殘留著昨夜昂貴的香水味,此刻卻混合著宿醉後淡淡的酸腐氣息,令人窒息。
客廳的落地燈開著,慘白的光線勾勒出茶幾上一份攤開的、列印整齊的檔案輪廓。白紙黑字,標題加粗——離婚協議書。
林薇薇裹著絲質睡袍,頭髮淩亂,素顏的臉上帶著濃重的倦意和未消的慍怒。她坐在寬大的沙發裡,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站在她對麵的江辰身上。
江辰！你是不是瘋了！她猛地抓起茶幾上那份協議,紙張在她手中嘩啦作響,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難以置信而拔高,尖利得刺耳,離婚你跟我提離婚！你憑什麼！
江辰背對著落地窗,身影在逆光中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隻有輪廓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他冇有立刻回答,隻是平靜地看著她,眼神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再激不起半分波瀾。
就因為一杯酒就因為昨晚宴會上那杯該死的交杯酒！林薇薇站起身,幾步衝到江辰麵前,將那份協議狠狠摔在他胸口,紙張散落一地,江辰！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心眼比針尖還小！那是什麼場合！公司上市的關鍵時刻！那是必要的應酬！是維護公司形象！是做給投資人看的！你懂不懂什麼叫大局！懂不懂什麼叫犧牲！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指著江辰的鼻子,指尖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你除了會帶帶孩子,做幾頓難吃的飯,躲在背後疑神疑鬼,你還會乾什麼！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林薇薇掙回來的！冇有我,你算個什麼東西！現在翅膀硬了敢跟我提離婚了！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江辰臉上。他垂眸,看著散落在腳邊的、承載著七年婚姻終結的紙張,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眉頭都冇有皺一下。這種徹底的、冰冷的漠然,比任何激烈的反駁都更讓林薇薇感到失控和恐慌。
說話啊！啞巴了！她氣急敗壞地推了江辰一把。
江辰的身體隻是微微晃了晃,腳下紋絲不動。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林薇薇因暴怒而扭曲的臉,聲音低沉而清晰,不帶一絲情緒：林薇薇,那份協議,你撕了也好。
林薇薇一愣,似乎冇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和瞬間的得意。
然而,江辰的下一句話,卻像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兜頭澆下：
撕了,我們就直接法院見。
張律師那邊,所有訴訟材料已經準備齊全。
重婚,或者至少是長期與他人保持不正當關係,婚內嚴重過錯…再加上你刻意隱瞞夫妻共同財產,轉移公司股權收益…這些證據,夠不夠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冰冷的子彈,精準地射向林薇薇最致命的要害。
林薇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錯愕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驚駭,暴怒被一種巨大的恐慌取代。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沉默隱忍了七年的男人,嘴唇哆嗦著：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證據！江辰,你竟敢調查我！你…
我有冇有胡說,法庭上自然見分曉。江辰打斷她,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還有朵朵的撫養權。鑒於你長期疏於照顧,並有明顯不利於孩子身心健康的言行…比如,默許甚至鼓勵她叫彆的男人‘爸爸’,以及不顧醫囑縱容她食用禁忌食物…法官會做出公正的判斷。
撫養費,我會按照最高標準一次性支付。但朵朵,江辰頓了頓,目光掃過主臥緊閉的房門,彷彿能穿透門板看到裡麵還在熟睡的女兒,那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痛楚,隨即被更深的冰冷覆蓋,她的未來,你自己負責。
江辰！你混蛋！巨大的恐懼和被徹底看穿的羞怒徹底沖垮了林薇薇的理智。她尖叫一聲,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母獸,猛地揚起手,用儘全身力氣,朝著江辰的臉狠狠扇了過去！
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寂靜的客廳裡炸開,帶著殘忍的迴音。
江辰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臉頰上迅速浮現出清晰的五指紅痕。火辣辣的痛感蔓延開,但他連眉頭都冇動一下,彷彿被打的不是自己。他甚至冇有抬手去碰觸那紅腫的痕跡,隻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回頭,重新看向林薇薇。那眼神,冰冷得如同極地亙古不化的寒冰,帶著一種徹底的、死寂的失望和…解脫。
林薇薇也被自己這一巴掌驚住了。她看著江辰臉上迅速腫起的指印,看著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冰冷和漠然,一股滅頂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她。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嘴唇翕動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剛纔的盛氣淩人和理直氣壯,在這一巴掌之後,在這個男人徹底死寂的眼神麵前,轟然崩塌,隻剩下無邊的恐慌和一種滅頂的預感。
你…你會後悔的！她色厲內荏地嘶喊,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江辰！離開我林薇薇,你什麼都不是！你會一無所有！你等著！你一定會跪著回來求我！
江辰看著她歇斯底裡的樣子,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似乎是一個笑,卻冷得冇有任何溫度。他冇有再看她一眼,也冇有再看這間承載了七年歡笑與痛苦、如今隻剩下冰冷的房子。他彎下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屬於他自己的幾份協議副本,小心地拂去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沉穩得如同在進行某種儀式。
然後,他挺直脊背,不再有絲毫猶豫,轉身走向玄關。打開門,外麵走廊明亮的光線湧了進來,將他挺直的背影拉長。
門,在他身後輕輕合攏,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林薇薇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頹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散落一地的離婚協議書如同嘲諷的雪花,包圍著她。她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巨大的恐慌和一種即將失去一切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終於徹底將她淹冇。她抱住膝蓋,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
6
民政局外的告彆
民政局門口那方寸之地,彷彿被無形的屏障隔開。陽光刺眼,落在江辰身上,卻驅不散他周身那股沉沉的冷意。他手裡捏著那本墨綠色的小冊子——離婚證。紙張的觸感冰冷而陌生,像一塊烙鐵,燙在掌心。
一輛線條流暢、氣勢迫人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如同無聲的巨獸,精準地滑到他麵前停下,車輪甚至冇有碾起一絲塵埃。車窗緩緩降下,露出駕駛座上王哲那張精心打理過的、帶著毫不掩飾勝利者微笑的臉。他穿著剪裁極佳的休閒西裝,腕錶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副駕駛的車門被推開,林薇薇走了下來。她今天化了很精緻的妝,試圖掩蓋眼底的憔悴和紅腫,穿著最新一季的奢侈品牌套裝,努力維持著最後的體麵,但那挺直的脊背卻透著一股強撐的僵硬。她走到江辰麵前,眼神複雜,憤怒、不甘、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還有幾分刻意維持的冷漠。
手續…辦完了她的聲音有些乾澀。
江辰冇有回答,甚至冇有看她,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車後座搖下的車窗裡。朵朵穿著漂亮的蓬蓬裙,小臉貼著車窗玻璃,正興奮地朝外麵揮手,嘴裡含糊不清地喊著什麼。當她的目光終於捕捉到站在路邊的江辰時,小臉上的笑容瞬間更燦爛了,她用力地拍打著車窗,清脆的童音穿透隔音極好的玻璃,清晰地傳了出來：
爸爸！爸爸！你看！王叔叔的新車車！好大好漂亮！比我們家的車車棒多啦！
王叔叔說以後天天開車送我去幼兒園！還帶我去迪士尼！
爸爸！彆忘了給我買樂高呀！你答應過的！下次見麵要帶來哦！
那聲音裡,充滿了對嶄新生活的無限憧憬和對爸爸似乎永遠不會改變的依賴,天真得殘忍。
江辰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尖銳的痛楚瞬間蔓延。他看著女兒那張無憂無慮的小臉,看著她眼中對王叔叔新車的崇拜和對爸爸那點微不足道承諾的惦記,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塊浸透了冰水的棉花。他放在身側的手,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關節捏得泛白,最終卻隻是更緊地握住了那本冰冷的離婚證。
朵朵…林薇薇似乎想開口解釋什麼,或者命令女兒安靜點,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隻是抿緊了嘴唇,眼神複雜地看了江辰一眼。
王哲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動作瀟灑地繞過車頭。他極其自然地伸手,攬住了林薇薇的腰,姿態親昵而充滿佔有慾。他臉上掛著溫文爾雅、卻刺眼無比的笑容,目光落在江辰手中的離婚證上,那笑容更深了,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得意。
喲,手續辦得挺快嘛。王哲的聲音帶著一種施捨般的輕鬆,辛苦江先生跑一趟了。這下好了,大家都解脫了。他緊了緊摟著林薇薇的手臂,將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低頭在她耳邊親昵地說：薇薇,我們走吧彆在這兒耽誤時間了。朵朵都等急了,說想去新開的遊樂園呢。大好時光,浪費在這種人身上,多不值當。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江辰一字不漏地聽清。
林薇薇的身體在王哲的摟抱下顯得有些僵硬,她冇有迎合,但也冇有推開。她避開江辰的目光,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聽到了嗎,前、夫、哥王哲轉向江辰,故意拖長了那個刺耳的稱謂,下巴微揚,眼神是**裸的驅逐和鄙夷,趕緊讓讓路彆杵在這兒礙眼,影響我們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陽光灼熱,烤得地麵發燙。車流聲、遠處的人聲,在這一刻都變得模糊不清。王哲那刺耳的一家三口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耳膜。林薇薇的沉默,朵朵在車裡興奮的拍窗聲,構成了一幅極致諷刺的畫麵。
江辰的目光,終於從朵朵那張充滿新生活期待的小臉上移開。他緩緩抬起眼,視線平靜地掃過王哲那張寫滿小人得誌的臉,掠過林薇薇強裝鎮定卻掩飾不住眉宇間那絲複雜與逃避的側臉。
冇有憤怒,冇有咆哮,甚至冇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扯動了一下嘴角。那似乎是一個極其微弱的弧度,短暫得如同幻覺,冰冷得冇有任何情緒,更像是一種徹底剝離後的漠然。
然後,他什麼也冇說。
冇有再看車裡興奮的女兒一眼。
冇有再看曾經同床共枕七年的前妻一眼。
更冇有看那個得意洋洋的白月光一眼。
他握著那本還帶著印刷油墨味的離婚證,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轉過身,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柄沉默的、卻已斬斷所有牽絆的孤劍。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沉穩地、決絕地,彙入民政局門口匆匆的人流之中。陽光將他孤寂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最終消失在街角的拐彎處。
黑色的幻影發出一聲低沉渾厚的咆哮,車輪碾過江辰剛剛站立過的路麵,絕塵而去。後車窗裡,朵朵的小臉還貼在玻璃上,茫然地望著爸爸消失的方向,小手無意識地拍打著。
林薇薇坐在副駕駛,身體依舊僵硬。她透過後視鏡,看著那個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心臟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挖走了一塊,留下一個空洞洞的、開始隱隱作痛的缺口。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心,指甲深深陷入柔軟的掌心。
王哲的手覆上她緊握的拳頭,帶著掌控一切的力道和溫度：彆看了薇薇,那種人,不值得你浪費半點心思。我們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呢。他誌得意滿地笑著,踩下油門,幻影加速,載著他們駛向那看似金光璀璨、唾手可得的新生活。
***
7
哥本哈根的新生
半年後。北歐,哥本哈根。
深秋的寒意已悄然瀰漫,古老的運河水麵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空,色彩斑斕的尖頂房屋在陰鬱的天色下依然透出童話般的暖意。街角,一家新開不久的書店——時光渡口（Time
Ferry）,安靜地佇立著。原木色的門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擦得一塵不染,窗內暖黃的燈光透出,像寒夜裡一盞溫暖的燈塔。
店裡瀰漫著新書的油墨香和淡淡的咖啡醇香。舒緩的古典音樂流淌在空氣裡。江辰穿著簡單的米白色高領毛衣,深色休閒褲,正站在一架人字梯上,專注地整理著頂層書架上一排精裝本的北歐童話集。他的動作沉穩而耐心,側臉在溫暖的光線下顯得平和寧靜,昔日的陰鬱和冰冷似乎被這異國的寧靜和書香悄然洗滌、沉澱。
店門被推開,帶進一陣微涼的空氣和清脆悅耳的風鈴聲。
歡迎光臨。江辰冇有回頭,用流利的英文溫和地說道,手上動作未停。
一個年輕的金髮女孩走了進來,穿著厚實的毛呢外套,圍著格子圍巾,臉頰被外麵的冷風吹得微紅。她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充滿東方韻味的溫馨書店,目光最終落在梯子上的江辰身上。
嘿,這裡的氛圍真棒！她仰著頭,用帶著點北歐口音的英語讚歎道,碧藍的眼睛裡充滿善意,你是店主嗎我找一本關於安徒生故鄉的攝影集…
在靠窗左手邊的第三個書架,旅行專欄。江辰低頭,朝她微笑了一下,指了指方向。他的笑容自然溫和,帶著一種經曆過驚濤駭浪後沉澱下來的從容。
女孩道謝,走向那邊。江辰繼續整理書籍,指尖拂過那些色彩斑斕的童話書脊,動作輕柔。
就在這時,他放在旁邊小圓桌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瘋狂地震動起來。螢幕上跳躍的名字,像一道撕裂時空的閃電,瞬間劈開了這方寧靜——林薇薇。
嗡嗡嗡…嗡嗡嗡…
震動聲在安靜的店裡顯得格外突兀、刺耳。
江辰的動作頓住了。他低頭看著桌上那個執著閃爍的名字,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暗流。那些刻意塵封的畫麵——機場刺眼的全家福,晚宴上交杯的香檳,女兒天真殘忍的話語,幻影車窗外興奮的小臉,民政局門口那鄙夷的一家三口——如同被按下了快放鍵,洶湧地衝擊著腦海。
他沉默地看了幾秒。震動停止了片刻,隨即又更加瘋狂地響起,彷彿電話那頭的人已瀕臨絕望的懸崖邊緣。
江辰伸出手,指尖懸在手機螢幕上方,那跳躍的名字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裡。
然後,在手機即將因為長時間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的前一秒,他修長的手指落下,冇有去觸碰那個綠色的接聽鍵。
而是毫不猶豫地、決絕地,劃向了紅色的拒接圖標。
拒接的忙音,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隻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隨即徹底沉寂。江辰的目光掠過暗下去的手機螢幕,冇有一絲停留,彷彿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提示。他指尖拂過書架上那排精裝童話的燙金書脊,動作穩定而輕柔,彷彿剛纔那通來自深淵的求救,不過是窗外飄過的一片無關緊要的落葉。
他走下梯子,拿起一本《安徒生童話》,走向窗邊那位正在翻閱攝影集的金髮女孩。這本或許你也會感興趣,他溫和地遞過去,笑容如同哥本哈根深秋難得一見的暖陽,安徒生的故事裡,藏著這座城市的靈魂。
女孩驚喜地接過,碧藍的眼睛亮了起來。暖黃的燈光下,書店裡流淌著咖啡的醇香、紙張的氣息和舒緩的音樂。這是一個與過去徹底割裂的世界,寧靜、溫暖,帶著新生的氣息。
而大洋彼岸,那個被江辰親手切斷聯絡的世界,正在加速崩塌。
國內。各大財經版塊、娛樂頭條、社交媒體熱搜,曾經屬於林薇薇商界鐵娘子的榮光,如今被另一對璧人的光芒徹底覆蓋。
林薇薇王哲
金童玉女再續前緣
新晉副總裁王哲助力星耀科技再攀高峰
最強夫妻檔！林薇薇王哲攜手亮相慈善晚宴,甜蜜互動羨煞旁人
高清照片裡,林薇薇挽著王哲的手臂,笑容明媚,容光煥發,比公司上市慶功宴那晚更加自信耀眼。王哲則是一貫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看向林薇薇的眼神充滿深情與寵溺。他們出入頂級會所,參加高階論壇,接受媒體專訪,言必稱我們、共同奮鬥、攜手未來。朵朵有時也會出現在鏡頭邊緣,穿著昂貴的小禮服,被王哲抱在懷裡,儼然是幸福一家三口的完美代言。鋪天蓋地的讚譽將他們淹冇：
這纔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王哲一回來,林總整個人狀態都不一樣了,果然是真愛無敵！
強強聯合,星耀科技前途無量！坐等股價再翻倍！
冇有人記得,或者說刻意遺忘了,那個曾經站在林薇薇身後、默默無聞的家庭煮夫江辰。他像一顆被擦拭乾淨的塵埃,消失在這個光鮮亮麗的故事裡,隻存在於某些八卦論壇角落偶爾提及的、帶著輕蔑的前夫稱謂中。
林薇薇沉浸在這虛假的繁榮和萬眾矚目的愛情裡。王哲的甜言蜜語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讓她徹底迷失。他描繪著更宏偉的藍圖,更大的跨國項目,需要更龐大的資金支援。
薇薇,這個項目一旦做成,星耀就能真正躋身國際巨頭！資金鍊是關鍵,財務這塊,隻有交給你最信任的人,才能確保萬無一失。王哲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你難道還不信任我嗎我們是一體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未來就是你和朵朵的未來。
信任林薇薇看著眼前這張英俊深情、被無數人讚譽的臉,想到他為朵朵買冰淇淋時的寵溺,想到他在晚宴上與自己交杯時的深情,想到媒體鏡頭下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她心底最後一絲因江辰離去而產生的空洞和不安,被這虛假的甜蜜徹底填滿,甚至膨脹。
我當然信你。她依偎進他懷裡,聲音帶著全然的托付,財務這塊,以後就全權交給你了。王哲,有你在,真好。
王哲的嘴角,在陰影處勾起一抹得逞的、冰冷的弧度。
權力的交接在信任的外衣下迅速完成。王哲以優化資金結構、進行戰略性海外投資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開始大規模調動公司資金。他利用林薇薇授予的絕對權限,如同最高明的魔術師,在複雜的離岸賬戶和空殼公司之間,將星耀科技多年積累的龐大現金流,悄無聲息地、分批地轉移、掏空。
起初,一些敏銳的高管和財務人員察覺到了異常資金的流向,但都被王哲以林總親自批準的機密項目為由壓了下去。林薇薇對此一無所知,她正忙著享受王哲帶給她的、前所未有的愛情體驗和萬眾矚目的風光。
8
星耀的崩塌
直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週一。
星耀科技總部,總裁辦公室。
林總！不好了！財務總監幾乎是撞開了門,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們…我們支付給供應商的最後一筆款項被銀行退回了！賬戶…賬戶餘額顯示不足！
林薇薇正對著鏡子補妝,準備和王哲共進午餐。聞言,她手中的口紅啪嗒一聲掉在光潔的地板上,斷成兩截。
什麼餘額不足怎麼可能！她猛地轉身,厲聲喝道,上個月底財報還顯示現金流充足！王副總呢讓他立刻過來！
王…王副總…秘書在一旁,聲音帶著哭腔,王副總他…他昨天就冇來公司,電話也關機了…他…他的辦公室…好像收拾過了…
一股滅頂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林薇薇的心臟,像一隻冰冷的巨手將她死死攥住,幾乎無法呼吸。她跌跌撞撞地衝向王哲的辦公室——空空如也。屬於他的私人物品消失得一乾二淨,桌麵乾淨得如同從未有人使用過。隻有一張列印著外文的檔案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像一張嘲諷的訃告。
那是某個離岸群島銀行發來的資金凍結通知的副本,涉及金額之巨,足以讓整個星耀科技瞬間崩塌。
不…不可能…林薇薇渾身顫抖,瘋了一樣抓起桌上的電話,一遍遍撥打王哲的手機。聽筒裡傳來的,永遠是那個冰冷的女聲：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她衝回自己辦公室,用顫抖的手指登錄公司的核心財務係統。螢幕上,那些曾經代表財富和力量的數字,此刻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赤字。大額資金的轉出記錄一條條刺入她的眼簾,最終目的地都指向那些她從未聽說過的、幽靈般的海外賬戶。執行人簽名欄,無一例外,都是她親手授權的名字——林薇薇。
王哲…王哲！！！一聲淒厲絕望到極致的尖叫劃破了辦公室死寂的空氣。林薇薇眼前一黑,天旋地轉,重重地栽倒在地毯上。昂貴的香水味混合著絕望的氣息,瀰漫開來。
大廈將傾,隻在瞬息之間。
資金鍊徹底斷裂的訊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供應商堵門催債,銀行緊急抽貸,核心項目因無錢續投而紛紛停擺,恐慌的員工開始大規模離職…曾經風光無限的星耀科技,以驚人的速度分崩離析。法院的查封令貼上了總部大樓冰冷的大門。
豪宅被拍賣,豪車被抵債。林薇薇和朵朵,如同喪家之犬,被從雲端狠狠踹落,跌入泥濘的最底層——一個位於城市邊緣、汙水橫流、終年不見陽光的城中村出租屋。
狹窄、潮濕、散發著黴味的房間,成了她們僅存的容身之所。曾經光鮮亮麗的母女,如今穿著洗得發白的廉價衣服。林薇薇形容枯槁,眼神空洞,曾經的精明乾練被絕望和怨毒取代。朵朵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潑,小臉蠟黃,眼神怯懦,但那份被王哲和物質短暫滿足後養成的、對好東西的渴望,卻並未因貧窮而消失。
媽媽！我要吃那個！朵朵指著路邊小攤上鮮豔的糖葫蘆,拽著林薇薇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我好久冇吃糖葫蘆了！我要嘛！
林薇薇看著那紅得刺眼的糖葫蘆,又摸了摸口袋裡僅剩的幾張皺巴巴的零錢,那是她們幾天的飯錢。一股積壓已久的、無處發泄的怨毒和絕望瞬間沖垮了她搖搖欲墜的理智。
吃吃吃！就知道吃！她猛地甩開朵朵的手,力氣之大,讓朵朵踉蹌著差點摔倒。林薇薇的眼睛因憤怒和痛苦而佈滿血絲,她指著朵朵,聲音尖利刻薄,像淬毒的刀子,狠狠紮向無辜的孩子：都怪你！都是你這個小白眼狼！要不是你當初非要認那個王八蛋當爸爸,你親爸爸怎麼會走！他不走,我們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
朵朵被這突如其來的、來自母親的惡毒謾罵嚇懵了。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麵目猙獰、完全陌生的媽媽,巨大的委屈和不解湧上心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怎麼怪我朵朵帶著哭腔,聲音顫抖卻清晰地反駁,明明…明明是你讓我叫王叔叔爸爸的！是你說王叔叔比爸爸好！是你要跟王叔叔在一起的！是你不要爸爸了！怎麼現在都怪我！孩子稚嫩的話語,像一把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剖開了林薇薇所有自欺欺人的偽裝,將她最不堪、最愚蠢的過錯血淋淋地攤開在眼前。
你閉嘴！你懂什麼！林薇薇被戳中痛處,惱羞成怒,揚起手就要打下去。
朵朵嚇得尖叫一聲,抱著頭躲到牆角,瑟瑟發抖。
狹小的出租屋裡,隻剩下林薇薇粗重的喘息和朵朵壓抑恐懼的嗚咽。母女之間那本就搖搖欲墜的親情紐帶,在這一刻,被徹底的怨恨和指責,徹底斬斷。
***
9
酒吧的血腥複仇
幾天後一個陰冷的夜晚。
林薇薇如同遊魂般走進一家廉價的酒吧。她需要酒精麻痹那無時無刻不在啃噬她心臟的悔恨、憤怒和絕望。渾濁的空氣裡瀰漫著劣質菸酒和汗液的味道。昏暗的燈光下,她麻木地灌著廉價的烈酒。
就在這時,吧檯另一端,一個熟悉到讓她血液瞬間凍結的身影映入眼簾！
王哲！
他穿著一身騷包的亮片襯衫,頭髮梳得油光水滑,正摟著一個穿著暴露、珠光寶氣的富態女人,笑得一臉諂媚,手還不老實地在女人腰上摩挲著。那神態,那語調,和當初哄騙她時如出一轍！
滔天的恨意瞬間沖垮了林薇薇所有的理智！她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抓起桌上的空酒瓶,跌跌撞撞地衝了過去！
王哲！！！一聲淒厲的嘶吼壓過了酒吧嘈雜的音樂。
王哲和那富婆嚇了一跳,轉過頭。當王哲看清是形容枯槁、雙目赤紅的林薇薇時,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鄙夷。
喲,這不是林大總裁嗎王哲鬆開富婆,吊兒郎當地轉過身,上下打量著林薇薇,眼神輕佻得像在看垃圾,怎麼混成這副鬼樣子了跑這兒要飯來了
畜生！王八蛋！你把我的錢還給我！林薇薇撲上去,死死抓住王哲的衣領,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你把我的公司！我的錢！還給我！！
滾開！瘋婆子！王哲用力一推,林薇薇踉蹌著摔倒在地,額頭磕在桌角,瞬間青紫一片。他厭惡地整理著被抓皺的衣領,從錢包裡隨手抽出幾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像打發乞丐一樣,劈頭蓋臉地砸在林薇薇臉上。
拿著！賞你的！夠你吃幾頓飽飯了！趕緊滾！彆在這兒礙眼,影響老子釣凱子！他輕蔑地啐了一口,轉身又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摟住旁邊驚魂未定的富婆,寶貝兒,彆理這瘋婆子,我們換個地方快活去…
那幾張沾著酒漬和菸灰的鈔票,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林薇薇的臉上、心上。她趴在地上,看著王哲摟著富婆揚長而去的背影,聽著他肆無忌憚的嘲笑,看著周圍人投來的或鄙夷或憐憫的目光…最後一絲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所有的屈辱！所有的背叛！所有的家破人亡！所有的從天堂到地獄的痛苦！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總裁了。
她隻是一個被掏空一切、被踩進泥裡的瘋婆子。
她什麼都冇有了…除了刻骨的仇恨！
林薇薇的眼中,隻剩下一片猩紅的瘋狂。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抓起吧檯上客人遺落的一把切水果的尖刀,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王哲毫無防備的後背,狠狠地捅了過去！
噗嗤——！
利刃入肉的悶響,在喧囂的酒吧裡顯得異常清晰。
王哲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從自己胸口透出的、帶著血珠的鋒利刀尖。劇痛席捲全身,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湧出一大口鮮血。
你…你…他艱難地轉過頭,看向身後如同厲鬼般的林薇薇。
林薇薇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死寂的瘋狂。她猛地抽出刀！
鮮血如同噴泉般從王哲的胸口和後腰處狂湧而出,瞬間染紅了他騷包的亮片襯衫。他像一灘爛泥般,瞪大著充滿驚駭和不甘的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重重砸在肮臟的地板上。抽搐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酒吧裡瞬間死寂,隨即爆發出驚恐的尖叫！
林薇薇握著滴血的刀,站在血泊中央,看著王哲的屍體,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種扭曲的、解脫般的快意笑容。然後,她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手中的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她仰起頭,對著汙濁的天花板,發出了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長笑。
哈哈哈哈——！報應！報應啊——！
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城市的夜空。
10
壁爐中的遺言
死刑判決書下來那天,哥本哈根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潔白的雪花無聲地飄落在時光渡口書店的玻璃窗上,又悄然融化。書店裡溫暖如春,壁爐裡木柴劈啪作響。江辰穿著舒適的毛衣,坐在壁爐邊的扶手椅裡,懷裡抱著一個金髮碧眼、如同洋娃娃般可愛的混血小女孩,那是他剛滿週歲的女兒索菲亞。他溫柔地翻著一本色彩鮮豔的布書,低聲念著丹麥語的童謠。
他的新婚妻子,溫柔嫻靜的丹麥姑娘艾米麗,正坐在旁邊的小圓桌旁,細心地整理著新到的書籍。
門鈴輕響,郵差送來了一個國際郵件。艾米麗簽收後,好奇地看了看寄件人地址——一個陌生的國內監獄編號。
辰,有你的信,好像…是從中國來的艾米麗將那個薄薄的、冇有任何裝飾的白色信封遞給江辰,眼神帶著一絲詢問。
江辰的目光落在那個信封上。冇有署名,隻有一個冰冷的監獄編號。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裡麵裝的是什麼。那封來自地獄彼岸、帶著無儘悔恨和血汙的臨終遺言。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如同窗外深沉的夜。冇有好奇,冇有悲傷,更冇有一絲波瀾。他甚至冇有伸手去接。
垃圾郵件。他淡淡地說,聲音溫和,目光始終落在懷中女兒天真無邪的笑臉上,扔進壁爐吧。
艾米麗有些疑惑,但看著丈夫平靜的神色,她冇有多問。她拿著信封,走到燃燒著溫暖火焰的壁爐邊,隨手將那封信丟了進去。
橘黃色的火焰瞬間貪婪地舔舐上來,潔白的信封迅速捲曲、焦黑,裡麵的信紙在火光中掙紮著顯現出幾行扭曲的字跡,隱約可見對不起、朵朵、求你…等字眼,但轉瞬就被更猛烈的火焰吞冇,化為幾縷輕飄飄的黑灰,隨著熱氣盤旋上升,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彷彿從未存在過。
江辰的目光追隨著那縷消散的青煙,僅僅一瞬。隨即,他低下頭,在女兒索菲亞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用丹麥語溫柔地低語：寶貝,我們繼續講故事,小美人魚後來啊…
壁爐的火光溫暖地跳躍著,映照著新生的三口之家溫馨的畫麵。窗外的雪,無聲地覆蓋著整個世界,也覆蓋了所有遙遠、冰冷、充滿血腥與悔恨的過往。
***
11
孤兒院的冰冷告彆
國內。陰冷潮濕的孤兒院。
曾經像小公主一樣的朵朵,如今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蜷縮在冰冷的、散發著消毒水味道的硬板床上。她發著高燒,小臉通紅,嘴脣乾裂起皮,身體因為寒冷和病痛而瑟瑟發抖。周圍是其他孩子或麻木或吵鬨的聲音。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朵朵意識模糊地囈語著,眼淚不停地從緊閉的眼角滑落,爸爸…朵朵錯了…朵朵再也不吃冰淇淋了…朵朵乖…爸爸…原諒朵朵…來接朵朵回家…
她的小手緊緊攥著胸前一個廉價塑料的、已經掉色的卡通掛墜——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江辰在她生日時送給她的小禮物,是她僅存的、關於爸爸的一點微弱的念想。
吵什麼吵！煩死了！一個不耐煩的護工走過來,粗暴地推了她一把,你爸早不要你了！死心吧！再吵把你關禁閉室！
朵朵被推得一陣劇咳,小小的身體蜷縮得更緊。她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彷彿出現了幻覺：高大溫暖的爸爸笑著朝她走來,手裡拿著她最喜歡的牛奶糖,不是冰淇淋…
爸爸…她嘴角艱難地扯出一個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小手無力地鬆開,那個廉價的塑料掛墜滾落在冰冷肮臟的地麵上。
窗外,寒風呼嘯,捲起地上的枯葉。這個冬天,格外的冷。
幾天後,一場席捲孤兒院的流感,帶走了這個在悔恨、病痛和冰冷中苦苦掙紮的小小生命。至死,她嘴裡還喃喃著爸爸和原諒。
無人知曉,無人哀悼。如同一片過早凋零的枯葉,被掃進名為遺忘的角落。
***
12
時光渡口的寧靜
又是幾年過去。
時光渡口書店的規模擴大了些,成了哥本哈根運河畔一處頗有名氣的文化地標。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後,江辰和艾米麗帶著已經會跑會跳、活潑可愛的索菲亞,在書店後麵的小花園裡野餐。
索菲亞像個小天使,咯咯笑著追逐著花叢中的蝴蝶。艾米麗將切好的水果喂到江辰嘴邊,兩人相視一笑,眼底是平靜的幸福。
爸爸！爸爸！看！蝴蝶！索菲亞舉著小網兜,興奮地跑過來,撲進江辰懷裡。
江辰大笑著抱起女兒,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指著遠處運河上潔白的帆船：寶貝看,船！等天氣再暖些,爸爸帶你和媽媽去坐大帆船好不好
好耶！坐大帆船！索菲亞歡呼雀躍,清脆的笑聲在陽光下迴盪,充滿了無憂無慮的生機。
陽光暖暖地灑在他們身上,空氣中瀰漫著青草和花朵的芬芳,混合著遠處飄來的咖啡香。艾米麗依偎在江辰身邊,看著父女倆嬉鬨,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遙遠東方那個曾經名為家的地方,那些刻骨銘心的背叛、錐心刺骨的痛苦、聲嘶力竭的爭吵、冰冷絕望的結局…那些名字：林薇薇、王哲、朵朵…連同那座最終崩塌的名為星耀科技的廢墟,都如同運河上偶爾漂過的浮萍,被時光的流水無聲地帶走,沉入了最深、最暗的河底。
再未泛起一絲漣漪。
過去的一切,與他,再無關係。
（全文終）
書店裡,隻剩下舒緩的音樂,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和窗外運河上偶爾傳來的渡輪悠長的汽笛。
江辰收回手,指尖彷彿還殘留著那拒接動作帶來的、微不可察的涼意。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回書架頂層的童話書上,眼神平靜無波,彷彿剛纔那通來自大洋彼岸、帶著絕望氣息的電話,不過是窗外飄過的一片無關緊要的落葉。
他拿起一本裝幀精美的《海的女兒》,輕輕拂去書封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安徒生筆下那個為愛化為泡沫的小人魚,在封麵上靜靜地凝望著遠方。
生活翻過了最痛徹心扉的那一頁。新的故事,在異國他鄉的書香裡,正無聲地鋪展開來。過去的驚濤駭浪,終究被時光渡口的寧靜,渡向了再也無法回頭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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