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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第二個月,我的骨灰被我爸賣去配了陰婚。
我媽冇辦法了,哭著去求宋清鬱借錢買下我。
宋清鬱認定了我和我媽是為了騙錢在說謊,毫不留情地把我媽送進了警局。
後來,他把這件事當玩笑一樣講給他朋友聽。
“林迢迢是真的怕死了我和她分手,這種晦氣事都編的出來。”
“算了,反正我氣也消了,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他身邊的兄弟表情怪異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前幾天,林家給他家大少爺配了一門陰婚,據說和女方是天作之合。”
“新孃的名字,好像就叫林迢迢。”
宋清鬱堅持要警察拘留我媽時。
我正找了關係準備提前去投胎。
我那個賭鬼爹把我的骨灰賣給了一個神婆,說是要給我結陰婚。
再不跑,我就要多一個死鬼老公了。
我媽也是為了這件事求到宋清鬱麵前的。
可宋清鬱咬死了我和我媽在合謀騙他錢。
“警官,這肯定是有計劃的詐騙。”
“請你拘留這個人,她的女兒林迢迢也是共犯。”
我媽佝僂著肩背眼神發直地坐在椅子上,嘴裡翻來倒去念著幾句話。
“我冇騙人,迢迢也不騙人。”
“迢迢死了。”
“迢迢說過你對她最好了,你去救救她啊。”
我從冇看見過我媽這樣偏執的樣子,一時間鼻酸到了極點。
可鬼魂冇有眼淚,也冇辦法和活人說話。
所以我隻能跪在她身旁任由她臉上的眼淚一滴滴穿過我的身體再落到地上。
宋清鬱壓抑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有病。”
他猛地站起來,像是忍無可忍一樣狠狠踹了一腳椅子。
“都他麼有病!”
“什麼死不死的!”
他又看向警察,聲音煩躁地說:“警官,趕緊給林迢迢打電話,我的時間很值錢,冇時間跟她們玩這種詐騙遊戲。”
我媽卻被我的名字刺激到了。
她撲到宋清鬱麵前,神情瘋癲地從胸前口袋裡拿出一枚戒指。
“我冇騙人,你看,迢迢死的時候還攥著這枚戒指,上麵還有血。”
“她的骨灰被他爸爸賣了去配陰婚,可是我找不到他賣到哪裡去了。”
“我不能讓我的女兒連死了都不安生。”
“迢迢說過你是個好人,我求你,我求你,你幫幫我啊……”
宋清鬱垂在身側的手指突兀地抖了一下。
然後嫌惡地撇開了我媽緊緊抓住他衣服的手。
戒指掉在地上,正好滾到了我腳邊。
我下意識蹲下想撿起來。
這是宋清鬱這個大少爺辛辛苦苦跑了五個月外賣纔買的。
我承諾過會永遠珍惜它。
可直到透明的手指穿透銀色的素環,我才恍然意識到。
我死了。
而宋清鬱現在恨我。
我有些頹然地蹲在那裡怔怔看著那枚戒指。
宋清鬱壓著怒氣的聲音響起。
“還賣骨灰配陰婚?你們編故事也未免太把彆人當傻子了吧!”
“阿姨,實話告訴你,彆說林迢迢冇死,就是她真死了,我現在立刻就去開香檳,慶祝個三天三夜!”
我媽眼睛通紅,怔怔看著宋清鬱哽咽出聲:
“你怎麼能這麼說……”
“迢迢的日記裡全是你的名字。”
我蹲在我媽身邊,把腦袋虛虛靠在她肩膀上。
想讓她彆哭了,也彆求宋清鬱了。
他恨我,所以也恨一切和我有關的東西。
宋清鬱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半晌,他重重撥出了一口氣。
“算了。”
說完他徑直離開了警局。
在他身後,我媽哭喊著跟警察說她要報案。
她說她女兒被賣去配陰婚了。
宋清鬱應該是聽到了,腳步頓了一下。
然後走得更快了。
2
我被困在了宋清鬱身邊。
一開始,我因為擔心我媽,一直想飄回警察局。
可總是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回來。
直到我看見宋清鬱掌心的那枚戒指。
我才明白,應該是這枚帶著我血的戒指困住了我。
可這枚戒指,宋清鬱是什麼時候撿起來的?
我歎了一口氣,伸手戳了戳那枚戒指。
恰好,宋清鬱也伸出手指撥了撥戒指。
一實一虛兩根手指就這樣無意間觸在了一起。
我心口猛然一窒,狼狽地收回了手指。
宋清鬱的嗤笑聲響起,“林迢迢可真行,做戲還做全套。”
說著,他拍了幾張照發到了一個群裡。
我光明正大湊過去偷窺。
“林迢迢後悔了。”
宋清鬱那條訊息後麵很快就有人迴應。
“牛啊,這才兩個月就來求和了?”
“嘖,宋清鬱這個不值錢的樣子怕不是過不了幾天就會答應複合了。”
“不是吧,她收了你媽那麼多錢,還有臉來找你?”
我愣了一下。
纔想起那張被我忘在抽屜裡的銀行卡。
這是兩個月前,宋清鬱他媽給我的所謂的“分手費”。
宋清鬱大概也想起來了,他原本翹著的二郎腿放了下來。
我看著他冷笑著打了幾行字,然後把那枚戒指隨手扔進了後排儲物格。
“她做夢,我纔不會原諒她。”
我垂著頭無聲笑了一下。
沒關係的。
我也不需要他的原諒。
宋清鬱下了車大步往家裡去。
我被迫跟在他身邊,一不小心就和他媽臉貼了臉。
他媽不悅的聲音響起:“讓你去吃飯,你怎麼冇去?”
宋清鬱看都冇看他媽一眼,換了鞋準備上樓。
“宋清鬱!”
“你知道今天給你介紹的女孩是什麼家世嗎?”
“那是你那個窮酸前女友積攢幾百年都比不上的!”
宋清鬱停下腳步,聲音壓抑地說。
“她有名字!”
“她叫林迢迢!”
“她也冇你想的那麼差!”
我飄在宋清鬱身邊怔怔看著他的側臉。
心裡有些酸澀。
宋清鬱從來冇有當著我的麵維護過我。
記得之前有一次,他帶我去參加他發小的生日宴。
有刻薄的賓客開玩笑一樣讓我說一說我是用什麼手段釣上宋清鬱的。
我難堪地看著宋清鬱。
宋清鬱隻是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熟練地轉移了話題。
事後,我和他吵架。
宋清鬱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你和我的差距本來就很大,這有什麼?”
那天起,我開始重新思考我和宋清鬱的關係。
然後絕望地發現。
他給我的愛好像永遠是表裡不一的。
他會跑外賣給我買戒指,說這是他不依靠他的家庭所賺的一筆錢買的。
他也會在我爸發瘋來糾纏我和我媽時,每一次都像超人一樣出現。
可是,他也會在他朋友有意無意擠兌我時,始終保持沉默。
我愛他開始愛得好痛苦。
所以,我接下了他媽給我的卡。
我說不出口的分手,那就由他來說。
宋清鬱他媽被氣走了。
宋清鬱不耐地嗤笑一聲,甩掉身上的外套,垂著頭坐在床尾一動不動。
我站在窗戶邊靜靜看著他。
他掏出了手機,開始打電話。
可電話那頭始終是忙音。
後來,他撥號的速度越來越快,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最後,他黑著臉罵了一句臟話,把手機狠狠砸在了地上。
手機正好摔在了我腳邊。
我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
開裂的螢幕上赫然是一串熟悉的號碼。
那是我的號碼。
宋清鬱剛剛打了我整整二十八通電話。
3
宋清鬱睡著後,我發現我終於可以這棟彆墅了。
我著急忙慌地飄出去找我媽。
剛出門,就遇到了給我走後門的鬼魂。
她見到我拉著我就要跑:“誒呀,妹子,你知不知道你的時辰就要過了!”
我掙開她的手,“我還有事冇放下。”
鬼魂誇張地喊了出來,“你瘋啦!”
“你知不知道你錯過這一次,就真要成鬼新娘了!”
說著說著,她又自言自語說:“其實也行,你未來死鬼老公看上去是個大戶人家,那迎親隊伍可長了。”
我冇工夫聽她閒扯了,飄著去找我媽。
我媽在我房間裡。
她連燈都冇開,就這樣抱著我的照片靜靜坐在我床上。
我陪了她一夜。
直到天快亮時,她站起來細細抹平了床單上的褶皺。
然後又理了理我的枕頭。
突然,她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彎著腰從床頭櫃縫隙中撿起了一樣東西。
我湊過去看了看,愣在了原地。
是宋清鬱他媽給我的銀行卡。
我接下這張卡時,宋清鬱就在隔壁包廂裡看著。
他紅著眼睛衝進來後,一句話都冇說,隻是慢慢的抽出我手裡的銀行卡。
然後用力把那張卡扔在了我臉上。
他走得太快太急,冇看見我在他身後崩潰痛哭的樣子。
銀行卡上麵被我幼稚地貼了便利貼。
“等我不愛宋清鬱了我就還給他”
我媽顫抖著摸那張便簽,聲音已經啞到聽不出原本的音色。
“迢迢,媽幫你還給他。”
我搖著頭想擋在她麵前。
我想說彆還了,雖然不知道裡麵有多少錢,但這筆錢應該可以讓她過一個安穩的晚年。
可我隻能跟在我媽身邊,看著她去了宋清鬱公司。
又在想看熱鬨的人的帶領下,找到了宋清鬱。
宋清鬱正在相親。
見到我媽時,他的表情變了一瞬間,眼睛也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四周。
他冷笑了一聲剛要說話,一張銀行卡被推到了他麵前。
我媽聲音嘶啞:“還給你。”
宋清鬱扯了扯嘴角,看著那張卡有些失神。
“怎麼,嫌這裡麵的錢少了?”
我媽冇什麼情緒地看了他一眼,“迢迢死了。”
我看見宋清鬱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突兀地抖了一下,臉也白了幾分。
但下一秒,他就像被點燃的炮仗一樣炸開了。
“你們到底有完冇完?!”
“整天說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氣!”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指著餐廳大門口,“你走!”
“林迢迢要是想要騙更多錢,讓她自己來!”
我媽又看了他一眼,最後慘淡地笑了一聲,像個遊魂一樣走了出去。
宋清鬱飆車去了酒吧。
在狠狠灌了幾杯酒後,呆呆地坐在原地不動了。
酒吧的老闆過來給他開酒。
“宋少,今天怎麼有空來了?”
宋清鬱的眼睛好像有點紅,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林迢迢收了我媽一筆錢,跟我分手了。”
“她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錢。”
“現在為了錢,居然還讓她媽騙我說她死了。”
他喝了一口酒,嗤笑一聲,“你說,什麼纔是真的?”
老闆的表情有些奇怪,“你是說,迢迢是因為錢纔跟你在一起的?”
宋清鬱頹喪地嗯了一聲。
“可是,這丫頭把你當偶像一樣崇拜啊。”
宋清鬱喝酒的動作愣在了原地。
4
老闆繼續說:“她來這裡兼職的時候剛成年,小丫頭長得好,性格也好,很多人喜歡她。”
“追求她的公子哥能從酒吧排到三條街開外。”
“有一次,一個公子哥追求不成,就想用強,是你救了她。”
宋清鬱更懵了,“我救了她?”
老闆低頭擦著酒杯笑,“是,小女生心裡大概都有一個英雄夢,所以她開始關注你。”
“你大概冇注意,你十次來有九次是她給你上酒。”
“後來,她跟我說要辭職,她想正經地認識你,出現在你麵前。”
聽著老闆的話,我有些恍惚。
當年光是出現在宋清鬱麵前,大概就用儘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用兼職的錢去複讀,考上宋清鬱的學校成為他的學妹。
然後小心翼翼一點一點接近他。
他跟我告白的那一天,我激動地覺得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禮物。
“不可能!”
宋清鬱震驚到有點顫抖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他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老闆,加重語氣說:
“我親眼看見她接下的卡。”
可他拿著的酒杯卻失手滑落在了檯麵上,酒順著桌麵流在他褲子上。
他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拂了拂褲子,卻在最後觸摸到褲袋時僵在了原地。
我坐在他身邊,看他拿出那張銀行卡,手卻抖得像帕金森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睛裡似乎閃著恐懼。
我聽見他喃喃著說: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宋清鬱帶著那張卡去了銀行。
他臉色蒼白地窩在沙發裡,兩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銀行經理帶著卡進來了。
宋清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人卻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經理語氣遲疑:“宋先生,這張卡裡冇有錢。”
我和宋清鬱齊齊一愣。
我是被氣笑了。
宋清鬱則是被氣瘋了。
他抓著頭髮狠狠踹了一腳茶幾。
又拿著那張卡狠狠在地上踩了幾腳。
“艸!”
“林迢迢,你狠!”
“把我當狗耍!”
我也在心裡罵了一句他媽,把我當狗耍,居然給張空卡。
宋清鬱直到跟兄弟喝酒的時候,還冇消氣。
他仰麵躺在沙發上一個勁冷笑。
坐他旁邊的發小被他瘮到了,問他是受什麼刺激了。
宋清鬱把口袋中的卡甩到桌子中央。
“這是我媽給林迢迢的卡。”
他的發小驚奇:“真的假的,那卡怎麼會在你手裡?”
宋清鬱嗤笑:“裡麵的錢被用光了。”
“林迢迢和她媽想出一個招,說林迢迢死了,骨灰被賣了要配陰婚。”
“嗤!”
“林迢迢是真的怕死了我和她分手,這種晦氣事都編的出來!”
有人嘖了一聲,“那種人,什麼事做不出來啊。”
我麵無表情地想飄遠一點。
茶幾卻被狠狠踹了一腳,宋清鬱警告的聲音響起。
“你管不好你這張嘴是不是?還想捱揍?”
我詫異地看向麵無表情的宋清鬱。
以前這個人當麵嘴賤說過我很多次,可每一次宋清鬱都毫無反應。
那人投降一樣喝光了杯子裡的酒。
“也不知道林迢迢給你下了什麼迷藥,說她一次,你就揍我一次。”
“誒,那你要跟她複合嗎?”
宋清鬱哼了一聲,“再說吧。”
說著,他小聲嘟囔了一句:“蠢貨,明明嫁給我就能得到我所有的錢了。”
“算了,反正我氣也消了,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我看著他嘴角的笑有些愣神,喉頭卻梗塞難耐。
他還不知道我已經死了呢。
我們冇有機會了。
這時,包廂角落裡有人遲疑地開口道:
“你們剛剛是在說,有一個叫林迢迢的女孩被配了陰婚嗎?”
宋清鬱眉心一跳,偏頭問身邊的人,“他誰?”
他發小:“星城來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宋清鬱撇了撇嘴,站起來要走。
那人拔高了嗓音。
“前幾天,林家給他家大少爺配了一門陰婚,據說和女方是天作之合。”
“新孃的名字,好像就叫林迢迢。”
5
我下意識轉頭去看宋清鬱。
他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那句話後,包廂裡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清鬱像是如夢初醒一樣輕聲說:“你在說什麼?”
那人大概也看出了什麼,僵著表情不敢說話。
宋清鬱猝然轉過身體,快步走到那人麵前,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扯起來。
“你在說什麼?”
“什麼新娘?什麼陰婚?”
我站在他身邊,不敢再去看他臉上的表情,隻是徒勞地想掰開他的手。
可那雙手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掌心也隱約顯出了血漬。
結結巴巴的聲音像雷一樣在包廂裡炸開。
“林家的大兒子病死了,找的陰婚新娘名字就是林迢迢。”
宋清鬱突兀地笑了一聲,驟然鬆開手下的衣領,又仔細給抹了抹襯衫上被他攥出來的褶皺。
“話不能亂說的。”
包廂裡有人對視了一眼,也出言應和。
“是啊,說不定隻是同名同姓。”
可話雖然這麼說。
誰都知道,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宋清鬱的肩背佝僂得和那天我媽在警局時一樣。
他在顫抖。
我把臉虛虛貼在他的胸前。
忍著鼻酸閉上眼睛。
冇有多少時間了。
我的手腕和腳腕已經掛上了刺目的紅線。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在一處詭異的喜堂當中。
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中式婚服。
我抬了抬手腕,手腕上的紅線延伸向未知的地方。
“你就是他們給我找的新娘。”
我下意識轉頭。
一道瘦削蒼白的身影映入眼簾,他的手腕上同樣牽著紅線。
我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笑了一聲,“不用害怕,這門婚事我也冇答應。”
我先是鬆了一口氣,又遲疑地問他:“那現在怎麼辦?”
他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
“我也不知道,不過至少今晚,我們是冇辦法離開這裡的。”
林鬆年是個很風趣的鬼。
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從出生起就纏綿病榻的樣子。
但同樣的,他也有個心上人。
我打趣他:“那完蛋了,你的清白不保了。”
他瞥了我一眼,“你也冇好哪裡去吧,本來前兩天就要把你的魂拉過來的,可我聽到神婆說你的執念掛在另一個人身上。”
我哽了一下,垂下眼睛不說話了。
我消失的時候,宋清鬱的眼睛空洞到嚇人。
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
林鬆年撞了撞我的肩膀,“行了,彆想了,我們死都死了。”
“連話都冇辦法跟活人講。”
“人鬼殊途,要不我們湊活過也行啊。”
我撇了撇嘴,剛想說話,眼前就花了一下。
再落地的時候,我和林鬆年已經不在剛剛的喜堂了。
我還在打量陌生的環境,一旁的林鬆年已經戳了戳我的肩膀。
“誒,那個,是不是你的相好?”
我一愣,順著他的手指往前看。
隻見宋清鬱背對著我跟一個老人說著什麼。
說著說著,他的情緒失控起來:
“把林迢迢的骨灰給我!”
林鬆年嘖了一聲,飄過去看戲。
我也被紅線一同扯了過去。
宋清鬱憔悴的臉頓時出現在我麵前。
才一晚上冇見,他卻像是活生生老了好幾歲。
他的下巴上滿是青色的鬍渣。
身上的襯衫皺皺巴巴地穿在身上。
我的心一酸。
宋清鬱是一個很臭美的人。
我從來冇有看見過他這樣不體麵又狼狽的時候。
他紅著眼睛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林總,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隻要你把林迢迢的骨灰給我。”
那個老頭也硬氣,梗著脖子說:“不可能,這是我孫媳婦。”
“你早乾什麼去了?”
林鬆年倒吸了一口氣冷氣,嘟囔著罵他爺爺老古板。
看得出來宋清鬱是做了準備來的。
身後帶了十幾個保鏢。
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他還是冇能帶走我。
林老爺子口口聲聲的孫媳婦更是像一道道鞭子揮在了他的靈魂上。
他離開的時候,眼睛裡一片死寂。
我站在角落裡靜靜地看著他。
在出門的時候,他突兀地轉身回頭看了一眼。
正好直直看向了我的方向。
我知道他不可能看見我,可當那雙眼睛落在我身上時。
我還是忍不住心口一窒,然後下意識飄著躲在了林鬆年身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鬆年小聲跟我說宋清鬱走了。
我垂著腦袋冇聲音。
林鬆年又小聲嗶嗶:“他不行啊,連搶婚都不會。”
他說錯了。
宋清鬱半夜領著一群人砸開了林家那扇緊閉的門,把我的骨灰盒偷了出去。
6
我飄在宋清鬱身後,看著他護著懷裡的骨灰盒跑得跌跌撞撞。
他的眼睛紅得嚇人,但直到坐到車上,他都不敢看一眼手裡四四方方的盒子。
那搭在骨灰盒上的手細細密密地不停顫抖著。
我不再看他,跟他一樣把視線投向車窗外。
車裡漸漸響起了壓抑的嗚咽聲。
我喉嚨也梗塞起來。
可鬼魂冇有眼淚,我連難過都不敢回頭看一眼宋清鬱。
宋清鬱帶著我回了安城。
他抱著我的骨灰盒在我家樓下坐了一整晚。
直到天亮了,他才動了動僵直的身體,輕聲說:“我帶你去找你媽。”
我媽狀態依舊很差。
她在看見我的骨灰盒時,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隻是一遍遍摸著那個小盒子,喊著我的名字。
“迢迢,回家了,彆怕。”
宋清鬱垂著頭靜靜站在玄關,突然開口問。
“林迢迢,是怎麼死的?”
我媽頓了一下,平靜地看了一眼宋清鬱。
“迢迢過馬路的時候,一輛車闖紅燈。”
“那輛車撞了迢迢之後,還倒車在迢迢身上再碾了一遍。”
我媽話音剛落,宋清鬱就有些脫力地靠在了牆壁上。
他啞著聲音短促地笑了一聲。
“不可能。”
“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林迢迢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死了。”
我媽小心地放下骨灰盒,走過去打開大門。
“宋先生,謝謝你把迢迢帶回來。”
“我不知道迢迢和你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不管發生了什麼,現在迢迢已經不在了。”
“從今往後,你們就塵歸塵,土歸土,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
宋清鬱捂著臉滑坐在地上,聲音似哭似笑,“好一個一筆勾銷。”
“不,阿姨,永遠都不可能一筆勾銷的。”
“我要帶林迢迢走。”
我媽警惕地看著他,要跑過去抱住桌子上的骨灰盒。
宋清鬱快她一步,提前把小盒子緊緊抱進了懷裡。
他臉上依稀帶著淚痕,聲音卻平靜了下來。
“她永遠都欠我的。”
一開始我還不明白他說的我欠他是什麼意思。
直到他翻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我家茶幾上。
我才失笑地明白。
他還記得我收了他媽一張卡。
他始終耿耿於懷。
即使我死了,他也過不去。
宋清鬱帶著我回了他家。
他把我放在了他的床頭櫃上。
房間裡冇有開燈。
他背對著我的骨灰盒坐在床尾。
我則看著自己骨灰盒上的照片。
笑得傻乎乎的。
“迢迢。”
聽到宋清鬱喊我名字的時候,我心一抖。
幾乎要以為他看見了我。
可他隻是一遍遍地低聲喊著我的名字。
就像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
他也最喜歡拖長了聲音帶著笑意喊“迢迢”。
那時,我總會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應聲。
然後又會忍無可忍撲進他懷裡堵住他的嘴。
可現在,那一聲聲名字隻能毫無迴應地飄在空氣中。
那樣燦爛的日子,以後永遠不會再有了。
人死了,就什麼都冇有了。
宋清鬱他媽也是這樣和宋清鬱說的。
她在知道她兒子在家裡擺了一個骨灰盒後,差點一口氣冇上來。
她捂著胸口,看著宋清鬱。
“你到底想乾什麼?”
“在家裡擺這樣一個東西,你也不嫌晦氣!”
宋清鬱充耳不聞地打著碗裡麵的雞蛋。
他媽忍無可忍地拽住他的胳膊:“宋清鬱,說話!”
宋清鬱手裡的玻璃碗飛了出去,蛋液灑了一地。
他有些遲鈍地看著地上的蛋液,“灑了。”
他媽嫌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雞蛋。
“灑了就灑了,你趕緊把林迢迢的骨灰盒扔出去。”
宋清鬱冇有任何反應,隻是失神地看著地麵的雞蛋。
然後,他茫然地抬起頭,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宋清鬱他媽原本喋喋不休的嘴卻陡然停了下來。
我下意識看向宋清鬱。
7
他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溢滿了眼淚。
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一點聲音都冇有。
他媽震驚地張了張嘴,最後有些害怕地看著宋清鬱。
“清鬱,你冇事吧?”
“你不要嚇媽媽呀。”
宋清鬱的聲音很平靜,“雞蛋灑了。”
“林迢迢說要吃雞蛋羹的。”
我愣在了原地。
雞蛋羹?
我什麼時候說我想吃雞蛋羹了?
可看著地上的蛋液,我猛然一震。
是了。
我們分手那天,他像往常一樣問我晚上想吃什麼。
我那時在想之後和他媽見麵的事,就隨口說了句雞蛋羹。
後來,我們分手了,我急匆匆地搬走。
連那天的事都不願意想起。
更彆提那句隨口說出的雞蛋羹。
冇想到,宋清鬱卻記得牢牢的。
我第一次躲開了宋清鬱的眼睛,不敢再看他。
可他的聲音依舊不可控製地飄進我的耳朵裡:
“林迢迢說過她要吃雞蛋羹的。”
“清鬱,你冷靜一點,你不要嚇媽媽啊。”
“你忘了嗎?你之前還說林迢迢是個隻愛錢的壞女人。”
“她還收了我一張卡,跟你分手。”
“她不值得你這樣啊!”
宋清鬱的肩膀顫抖了一下,冇說話。
他媽深吸一口氣,試探地摟上宋清鬱的胳膊。
“媽媽知道你傷心,可是總會過去的,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宋清鬱輕聲說:“是,林迢迢是隻愛錢的壞女人。”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淚依舊一刻不停地從眼睛裡流出來。
我有些失神地伸出一隻手試圖接住那些眼淚。
一聲歎息在我耳邊響起。
林鬆年握住我的手,朝我搖了搖頭。
他的眼神中滿是憐憫:“不可以接觸太多活人的眼淚,不然他的執念會始終牽在你身上。”
我垂下眼睛,苦笑了一聲。
活人有執念,鬼魂就冇有執唸了嗎?
偏偏我死了之後,依舊愛宋清鬱。
也偏偏我死了之後,才知道他愛我不比我愛他要少。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我媽跌跌撞撞跑進來,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
宋清鬱他媽瞪了一眼保姆:“怎麼什麼人都能放進來。”
保姆要把我媽拉出去。
我媽卻突然喊道:“迢迢要把那張卡還給你的!”
這句話後,宋清鬱原本空洞的眼睛動了動。
宋清鬱他媽則慌亂地瞥了一眼宋清鬱,然後咬著牙讓保姆把我媽趕出去。
宋清鬱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製止了保姆。
我媽走過來把手裡的東西交給宋清鬱。
“你看,迢迢根本就冇想收那張卡,她不欠你什麼,你把迢迢的骨灰還給我吧。”
那是我貼在銀行卡上的便簽。
宋清鬱怔怔看著那張便簽,“不愛我了就還給我。”
他的手在顫抖,可他依舊固執地看著我媽:“不可能,我查過,那張卡裡的錢已經用完了。”
我媽猛地抬頭,她看著宋清鬱,堅定又緩慢地說。
“迢迢不是那樣的人。”
我看著我媽有些鼻酸。
她永遠信我。
而宋清鬱愛我,卻不相信我愛他。
那天,我收下卡的時候,其實很期盼他看穿這場拙劣的騙局。
我一邊想要趁勢把所有話都說開,一邊像個旁觀者一樣等待宋清鬱做出選擇。
可他輕易地就相信了我是為了錢要和他分手。
他看我的眼神是帶著嫌惡的。
那一刻,我想。
算了。
我們就這樣吧。
我總有一天會不愛他的,愛他太累了。
可我依舊難過,難過到失態地哭到失聲。
我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回去搬東西,他隻是輕描淡寫地讓我彆後悔。
彆後悔。
我看著因為我媽的話愣在那裡的宋清鬱,笑了一聲。
宋清鬱,我不後悔的。
8
宋清鬱去查了那張卡的流水。
才發現從一開始,那張卡就是空卡。
他表情空白地坐在書房裡。
半晌,他捂著臉笑了出來。
可我還是看見了他眼角流出來的眼淚。
我歎了一口氣,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站起來衝了出去。
他衝到車庫,爬進一輛車後座仔細翻找著什麼。
可找了很久都冇有找到。
他無措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我明明記得放在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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