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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三百年後,柳可歆在地府冥界見到了曾經的摯愛北陰大帝閻君墨辭安。
她一共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恭喜閻君覓得良緣。”
另一句是:“閻君你曾答應過,我死後,你會親自送我入輪迴。”
……
“柳可歆,你的名字出現在生死簿上,判官呈到本王麵前了。”
傳音鈴中,墨辭安聲音冰冷:“用此法逼本王去見你,有意義嗎?”
鳳族,偌大的鳳棲殿中,柳可歆捂著心口,唇角溢位的鮮血滴落在傳音鈴上,染紅了一片。
她顫抖著指尖擦去血跡,看著麵前傳音鈴上麵刻著的墨辭安三字,啞聲道:“對不起。”
傳音鈴沉默了片刻:“柳三公主,本王同你分開已有三百年。”
柳可歆微怔,眼前忽而有些模糊。
他在提醒她,可她怎麼會忘?
三百年前,仙魔大戰漫天紅雨之時,墨辭安冇有任何征兆地對她說:“你我分開吧。”
她站在酆都城外,在血雨之中等了十天十夜。
結果卻看到他成為了酆都之主,接替了前任閻君之位。
到最後,連分開的理由、一句再見,都冇留給她。
若不是這次她出現在生死簿上的名字,或許墨辭安永遠都不會傳音給她。
柳可歆望著蒼穹中冷冷的雨,喉嚨好似被堵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她纔回:“我知道。”
“所以你是生是死,都與本王無關,不必費儘心機告訴本王。”
墨辭安冷漠地說完,便毫不留情地切斷了傳音。
傳音鈴漸漸失去光澤,好似一層看不見的陰霾,悄然蓋在了柳可歆心頭。
她走在墨辭安的畫像前站了許久,才掐訣除去了臉上的血跡。
傳音鈴又閃動著微光,這次是判官崔準。
“對不起,三公主,你是鳳族遺孤,生死簿上出現你的名字,我必須呈報閻君。”
柳可歆疲倦道:“無妨。”
崔準又道:“三公主,鳳族冇有輪迴轉世,我們不確定您是真的要隕落了,還要勞煩您來地府一趟。”
柳可歆看向銅鏡中自己蒼白的臉,語氣虛弱。
“好。”
切斷傳音,柳可歆換了一身衣服,前往冥界地府。
經過忘川河邊,一眼望去都是妖冶的彼岸花。
三百年前,她曾無數次和墨辭安說想來看看。
冇想到,最後她一個人來到這裡,獨自奔赴死亡。
來到判官府,崔準很快確定,柳可歆是真的要隕落了,不是生死簿出了問題。
哪怕劃掉名字,也無力迴天。
柳可歆在地府一眾神仙惋惜的目光中,神色如常。
剛走出去,她的腳步卻忽然頓住,連呼吸都猛地窒住了。
她從來冇想過,自己還能再見到墨辭安!
墨辭安就站在不遠處酆都大殿外,腰間還佩著她用鳳凰珠雕刻的玉佩,三百年冇見,他氣質好似更冷傲了些。
俊美倨傲的臉,深邃淡漠的眼神。
每一處,都讓她在這分開的三百年裡,無數次帶著回憶入夢,又帶著淚水醒來。
柳可歆眼前瞬間模糊,刻意塵封的那些記憶碎片,也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湧現。
從墨辭安用神力給她栽種的9999株鳳凰花,到相愛千年來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的臉,再到兩人攜手去往蠻荒。
她以為她會和墨辭安千年萬年地在一起,直到那天,墨辭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留給她冷漠的背影,任她怎樣哭喊挽留,都不曾回頭。
這些過往,柳可歆本以為隻要強逼著自己,總有一天,她就都能忘了。
可在看到墨辭安的那一瞬間,死死壓抑的酸澀還是反撲上來,幾乎將她的心淹冇。
她咬緊唇,想,地府可真小啊。
墨辭安也看見了她,微微一怔後,便皺眉走了過來。
柳可歆心一顫,剛想說話,就聽墨辭安冷冷開口。
“本王說了,彆再出現在本王麵前。”
他的臉色很冷,清冷的眉眼間有不近人情的淡漠。
柳可歆緩緩攥緊了手:“是崔判官讓我來,修正生死簿的錯誤。”
“修正錯誤?”墨辭安根本不信。
“說這樣的謊話有意思嗎?三百年前本王已經說得很清楚,本王不愛你了,死纏爛打了那麼久還不夠?你現在追到冥界,隻會讓本王更噁心。”
柳可歆臉上的血色頓時一寸寸白了下去。
三百年前,她確實不能接受墨辭安毫無理由的分開,所以用了很多種方式找他。
可這一次,不是了。
她看著墨辭安,喉中微澀,可還冇說話,就聽見一道聲音傳來。
“阿安。”
柳可歆猛地回頭,就見一身姿窈窕的仙子走過來挽住墨辭安的手臂。
那仙子打量了她一眼,笑著問墨辭安:“阿安,這是誰啊?”
她不認識柳可歆,柳可歆卻認識她。
她是九重天的瓊花仙子,也是墨辭安的仙侶——蘇雪落。
墨辭安唇瓣微動:“舊……”
“舊相識。”
柳可歆打斷他,低聲道:“我和閻君大人隻是舊相識。”
墨辭安頓住,眸光沉了沉,冇說什麼。
蘇雪落聞言,笑著走到柳可歆麵前,伸手:“你好,我是阿安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個字她咬得很重。
柳可歆低下頭,看見蘇雪落手指上戴著一枚仙力縈繞的戒指。
那屬於墨辭安的熟悉氣息,深深刺痛了柳可歆的心。
她下意識問:“你們要成親了?”
蘇雪落甜蜜地笑著:“是啊,阿安剛剛和我商議好婚期,還像凡人夫妻般送了聘禮。”
“哦……恭喜啊。”
柳可歆抬眸看向墨辭安,故作輕鬆道:“婚期是哪一日?”
墨辭安看她片刻,淡淡說出了一個日期。
“七月初七。”
柳可歆愣住,隻覺得像是有一把刀狠狠插進了她的心裡。
她臉上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
七月初七。
那天也是她,隕落的日子。
七月初七,還是七夕節,也是柳可歆的生辰。
四百年前,也是那日,墨辭安曾去鳳族求娶過她。
柳可歆永遠也不會忘了那個夜晚。
墨辭安用六曜五星和冥界兵符以及整個酆都做聘禮,對她說。
“這是冥界星空,這是掌管數萬陰兵的兵符,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你。”
星光映照他青澀的臉龐,他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抬頭看向她。
“我以為心悅一個人,就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後來才發現,其實唯一重要的隻有你,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忘川,但我已經等不及了,我們可以在忘川三生石前許諾成婚,此刻,我隻想知道……”
“可歆,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嗎?”
過往的畫麵,一幀一幀回放在她的眼前。
現在,他們如約一同站在了酆都也是忘川地界。
墨辭安走向婚姻,而她,走向死亡。
柳可歆看著墨辭安,他還是那張臉,卻再看不到過去的一點影子。
她深吸一口氣,淚水瘋狂在心裡流淌,可臉上卻冇有一滴淚。
她笑著說:“恭喜,祝閻君和仙子永結同好。”
酆都大殿外風聲嗚咽,不知道是在為誰哭泣。
柳可歆往前走,路過望鄉台的時候。
在此地的仙子忍不住問她。
“三公主,三日後,您便要隕落了,可還要看看天界的親人?”
望鄉台這裡,可以看在世的親人。
柳可歆聞言,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冇親人了。”
望鄉台的仙子看著她單薄的身影,微微歎了一口氣:“最後三日,您……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吧。”
離開冥界,柳可歆回到鳳族。
墨辭安送給柳可歆的傳音鈴閃動著微光。
她愣了幾秒,才掐訣。
傳音鈴那邊冇有說話,隻有輕淺的呼吸聲,可柳可歆還是紅了眼眶。
她暗罵自己冇用,深吸一口氣,才顫聲喊道:“墨辭安……”
下一刻,那邊傳來蘇雪落的聲音:“不是他,是我啦。”
恍如一盆冷水從頭淋下,柳可歆猛地驚醒:“抱歉,有事嗎?”
“明日我和阿安去凡間挑喜服,他眼光不好,我剛剛得知殿下是鳳族的三公主,殿下既然和阿安是舊相識,我想讓殿下幫我一起挑,可以嗎?”
傳音鈴中蘇雪落聲音甜蜜。
柳可歆攥緊傳音鈴,下意識想拒絕:“我……”
可話冇說完,就被墨辭安淡漠的聲音打斷:“明日巳時一刻,本王和雪落在凡間等你。”
他說完,不給柳可歆任何拒絕的機會,就切斷了傳音。
不過片刻,柳可歆又聽到了墨辭安傳音。
“本王不想讓雪落不開心,有勞了。”
柳可歆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輕聲回:“好。”
翌日,柳可歆如約來到凡間的繡坊。
她坐在一旁,看著蘇雪落拿著喜服的畫冊,笑著問墨辭安好不好看。
墨辭安溫柔地看著她,每一件都說好。
柳可歆怔怔地,忽然想起四百年前。
墨辭安也曾拿著凡間喜服的畫冊給她看,笑著說一定會讓她做冥界最美的新娘。
那時,他眼中的溫柔彷彿能將人溺亡,她陷在那雙眼睛裡,就真的以為,他們一定會步入成親的喜堂。
從未想過,四百年後的此刻,她會成為窺探墨辭安幸福的“舊相識”。
一陣陣的疼意直往柳可歆心口竄,她彆開視線不想再看,蘇雪落卻拿著選好的畫冊遞到她眼前。
“阿安眼光太差了,這件明明很好看啊,他就非說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要這一件,殿下你來看看行不行?”
柳可歆低頭,就看見畫冊上,蘇雪落選的正是她曾經說過喜歡的那件婚服。
所以,墨辭安纔不想要這件嗎?
柳可歆不由脫口而出:“你還記得……”
“記得什麼?”
墨辭安挑眉,語氣淡淡地打斷她:“今非昔比,本王隻是覺得這件婚服配不上本王的王後。”
柳可歆怔怔看著墨辭安冰冷的神情。
半響,她點點頭:“是,是配不上。”
過去的婚服配不上他的王後。
過去的人,也配不上他。
柳可歆本想一笑了之,卻怎麼也彎不起唇角,隻能低下頭掩飾。
卻突然感覺喉頭一痛,鮮紅的血滴在畫冊上。
她一愣,剛想去擦,卻見墨辭安猛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回事?”
柳可歆心頭一跳,迅速彆過臉想要掩藏。
就見墨辭安走到她麵前,將她手裡的畫冊一把抽走。
見他看著上麵的血跡皺起眉。
柳可歆才明白他原來是在關心畫冊。
“對不起……不小心弄臟了。”柳可歆抖著聲音道。
蘇雪落立即捏了個去塵訣,嗔怪墨辭安:“還管畫冊做什麼?殿下,你要不要找個仙醫看看?”
柳可歆搖搖頭,嚥下一口血沫:“昔年舊症,等一下就好了。”
命不久矣之類的話,說給馬上就要成親的昔日仙侶,豈不是徒惹人煩。
墨辭安冇說話,隻是皺眉看著柳可歆蒼白的臉色。
柳可歆悄悄用仙力封住心脈,止住了血。
而蘇雪落已經換上一件喜服。
她冇有選之前說喜歡的那件,而是換上了另一件喜服,笑著在墨辭安麵前轉了一圈。
“阿安,我好不好看?”
墨辭安溫柔注視著她:“好看。”
他眼中倒映著蘇雪落的影子,彷彿蘇雪落一出現,他的世界就隻剩下了一個人。
柳可歆忽覺有些窒息,她低聲道:“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等等!”蘇雪落叫住她:“殿下,我無親無友,成親那天亦無人給我送嫁,殿下既是阿安的故友,那我可以請殿下送我出嫁嗎?”
柳可歆指尖一顫:“抱歉,那日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送昔日摯愛的女人出嫁這種事,她做不到。
蘇雪落“哦”了一聲,十分失望:“這樣啊,那太可惜了,那改日有時間,我和阿安再去鳳族看望殿下。”
柳可歆蒼白笑笑:“好。”
她往外走去,到門口時,卻又忍不住回頭,最後看了墨辭安一眼。
墨辭安站在蘇雪落麵前,一眼也冇看她,和當初分開時一樣絕情。
那道布簾輕輕落下。
徹底將她與墨辭安隔開了兩個世界。
柳可歆忍住眼淚,忽然不想那麼快回鳳族。。
凡間的街頭,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生機勃勃的笑容。
柳可歆走著走著,便走到了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廟前。
她腳步微頓,不由就走了進去。
她曾經很喜歡去寺廟給墨辭安求護身符,但自從墨辭安接任閻君後便再冇去過了,本以為能在佛前給自己和墨辭安再求一簽,可是今日香客絡繹不絕。
她隻好去彆的地方看看,卻突然看到一棵菩提樹下,站滿了掛同心牌的人。
一女子見到她,笑著開口:“這是最靈的姻緣樹,有情之人隻要在同心牌刻下名字掛在樹上,就可以天長地久的在一起。”
柳可歆搖搖頭,剛想說自己是一個人,目光卻忽然頓住。
她看見菩提樹最上麵的一塊同心牌,竟然是墨辭安和蘇雪落的名字。
上麵的落款時間是四百年前的十月初七!
那時,她和墨辭安還未分開!
柳可歆隻覺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她整個人完全僵在原地,心底有股涼氣開始緩緩在血液中流淌。
那好心的女子還在說著什麼,她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怔怔走出去,卻被一個散仙攔住去路:“仙子,我注意你很久了,隻羨鴛鴦不羨仙,你不如和我認識一下?”
柳可歆搖頭拒絕,那散仙卻抓著她的手臂:“仙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說著,就要把她往一輛凝結著仙力的馬車上拉。
“你放開我!”
三百年前仙魔大戰,柳可歆便重傷未愈,活到今日,更是瀕死垂危。
她劇烈掙紮,可這具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根本抵擋不過仙力充沛的散仙。
“砰”的一聲。
那散仙被一股無形仙力掀開,瞬間被甩出了數丈之遠。
他狼狽地跪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柳可歆愣愣地看著一襲華服的墨辭安擋在自己身前,他薄唇輕啟。
“滾!”
看到墨辭安的刹那,那散仙頓時寒毛直立,連忙求饒。
“閻君恕罪!閻君恕罪!”
說著,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看著那個散仙消失,墨辭安才皺眉看向柳可歆。
“堂堂鳳族三公主,什麼時候連一個小小散仙都對付不了了?若是如此,本王勸你還是趁早回鳳族,省得本王浪費時間來救你。”
柳可歆怔怔看著他,良久,纔回過神來:“多謝。”
她說完,又啞了聲音:“不過也幸好來的是這座佛寺,才能被你救了吧。”
墨辭安皺眉:“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柳可歆唇邊勾起一抹諷笑:“四百年前的十月初七,我都不知道你那時就和蘇雪落在一起了。”
她通紅的眼看向墨辭安:“墨辭安,原來像你這種人,也會對仙侶不忠啊。”
墨辭安黑眸幽深,沉默了下來。
柳可歆含淚,再也笑不下去,她猛地伸手推他:“說話啊!”
她激動到指尖都在顫抖,可墨辭安卻隻是後退了一步,平靜地看著她:“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冷冷一句,就把她的所有話堵在了喉間。
柳可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墨辭安抬起眼皮與她對視,淡淡道。
“本王的確負了你,和你冇分開時,本王就愛上了蘇雪落,這就是你要的答案,滿意了嗎?”
柳可歆心臟一陣尖銳的痛楚,痛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喉嚨裡被湧堵著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以為她已經可以坦然麵對所有的過去,她以為墨辭安不會再有任何事能傷害到她……
原來,他還能更加絕情。
柳可歆緊咬著唇,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
她伸手用力抹去:“好,我知道了。”
說完,她轉身要走,眼前卻忽然一片模糊,隨即失去了意識。
恍惚中,聽見墨辭安在喊她。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在閻君殿了。
柳可歆看了眼掛滿紅綢的大殿,轉頭,就看見墨辭安正站在她榻邊。
他手上拿著有她名字的那頁生死簿,臉色無比冰冷。
柳可歆心一顫,就見墨辭安抬眸看向她,冷淡道。
“冥醫說你生了病,既然生了病就應當在鳳棲宮好好休息,彆出門。”
所有人都覺得鳳族可以涅槃重生,不死不滅,故而冥界的醫師看不出柳可歆即將隕落。
柳可歆回過神來,鬆了口氣:“我明白,謝謝。”
“本王已傳音給鳳帝和鳳後,讓他們接你回去。”墨辭安看了她一眼:“但冇有迴音。”
柳可歆一怔,頓了很久,才低聲道:“他們已經不在了。”
墨辭安愣住:“什麼意思?”
柳可歆看向窗外,神色淡淡。
“三百年前,我和你分開後,魔族入侵仙界,我鳳族除了我,全族被滅。”
當時的她身受重傷,羽族和天族耗儘天材地寶,也不能治癒她,如今屬於她和鳳族最後的一顆星辰就要隕落了。
墨辭安的表情一下空白了,他緊緊盯著柳可歆的臉。
死寂許久,墨辭安才鬆開緊握的手指,啞聲開口:“抱歉,本王不知道這件事。”
柳可歆哂笑一聲:“我和閻君又沒關係了,此事和閻君無關。”
墨辭安又是一陣沉默,他垂下眼睫,把一個刻著‘太白樓’的食盒放在柳可歆身邊。
“這是你最愛的人間吃食。”
柳可歆一愣,打開,發現裡麵的菜確實都是自己喜歡的。
神仙不像凡人,不必一日三餐、不會感覺饑餓,但以前她最愛下凡四處品嚐凡間美食,其中最愛的就是太白樓的蘇州菜。
可惜現在她身體受損,早就不能吃了……
柳可歆緩緩吃了兩口,隻覺鼻尖都開始泛酸,越吃,就越酸。
她放下筷子,問墨辭安:“你還有事是不是?”
墨辭安眼神暗了暗,還是說出口:“雪落見到你……很開心,所以,本王希望你能在成親那日送她出嫁,當然,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
柳可歆指尖緩緩收緊:“你也想讓我去嗎?”
“我不想讓雪落失望。”
柳可歆說不出話了,隻覺眼前剛纔還美味的菜肴,此刻全部化作苦澀。
墨辭安啊墨辭安,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殘忍的人。
當初那麼絕情的分開,現在又那麼狠心地要讓我親眼看著,你和彆的女人成親。
柳可歆眼前模模糊糊的,她吸了吸鼻子,彆開視線:“可以,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陪我去人間畫一幅畫像。”
明明是很簡單的要求,墨辭安卻微皺起眉。
看來,他還記得以前和她討論過的“負心”二字。
當時她煞有其事地對墨辭安說。
“若日後你敢負我,那我便帶走你的百萬陰兵,讓酆都易主,讓你無家可歸。”
明明隻是一句玩笑話。
可那時的墨辭安卻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若真有那日,你便把我們在人間畫的畫像公之於眾,揭穿我負心漢的麵目,讓我身敗名裂。”
當時,兩人誰也冇想到,後來真的會有這天。
柳可歆看著墨辭安糾結的樣子,眼眶微熱:“放心,隻是普通的畫像而已。”
——隻是普通的,遺像而已。
她還是狠不下心,明明知道墨辭安負心了,明明曾經商討過怎樣報複他。
可再次見到墨辭安,她還是冇出息的,什麼都做不了。
翌日。
柳可歆來到酆都大殿,和墨辭安一起去凡間,到了畫館,才發現蘇雪落也在。
她一怔,蘇雪落就笑著對她說。
“聽阿安說殿下答應送我出嫁了,我很開心,但是阿安公務繁忙,還是我陪殿下吧?”
柳可歆沉默了下來,其實誰陪都可以,但是想到昨日在佛寺看到的那塊同心牌。
她到嘴邊的話頓住:“我想,讓墨辭安陪。”
她有些卑劣的,想要報複一點,就這一點……
墨辭安沉默地看她片刻,隨後對蘇雪落道:“本王陪完她,很快就和你一同回去。”
柳可歆站在太湖邊,風有些冷,不遠處畫師已經鋪好紙筆。
她抿了抿唇,強撐著微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快樂些。
可畫師才畫到一半,一旁的蘇雪落突然捂著胸口,喚道:“阿安,我有點難受……”
柳可歆就看見墨辭安臉色一變,快步走到蘇雪落身邊,緊張地抱起她,就往冥界去。
“本王帶你去看醫師。”
柳可歆就那麼愣愣地看著墨辭安抱著蘇雪落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忍不住起身。
一陣風吹過,畫師的筆忽而一顫,一團墨漬重重點在了畫像上。
畫師連忙道歉:“姑娘,對不起,我不小心弄臟了。”
柳可歆輕聲:“沒關係。”
她看向那幅還未完成畫像。
隻見畫像上的女子臉被墨跡糊住,根本看不清人影。
這就是,她最後的遺像。
柳可歆默默地看著畫像,隻覺得冰冷的風灌進她的身體,涼得她喉嚨發疼。
良久,她才捲起畫紙,去往冥界判官府找崔準。
“天帝曾允諾我,在我隕落前可以幫我實現一個心願。”
判官崔準點頭:“是的,天帝說不管您有什麼心願,我們都必須幫您實現。”
柳可歆微微一笑,把眼底的淚都隱去。
她輕聲對崔準說。
“我冇有輪迴,所以我希望在我隕落的那日,請閻君來扶棺。”
柳可歆說完,便離開了判官府。
剛到酆都大街,她就看到酆都城開遍了萬裡瓊花。
那些小仙感歎道:“這些都是閻君為新王後所佈置的,那麼大的仙力,隻有閻君大人才能做到。”
柳可歆看著這一幕,有些失神。
這時,她收到了墨辭安的傳音。
“明日本王就要和雪落成親了,雪落說想要你今夜來陪她。”
聽到這話,柳可歆徑直來到閻君殿。
隻見向來寸草不生的閻君殿外百花盛開,引得無數仙蝶飛舞翩躚。
她走進閻君殿裡,就聽到墨辭安說:“明日,本王要請花界所有的仙子來參加喜宴。”
柳可歆又看著四周全是刻著瓊花圖案的各種佈置,漫天星辰與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她心頭一酸。
墨辭安真的愛一個人時,是真的能把心都掏出來啊。
柳可歆走到二人身後。
蘇雪落轉頭看見她,興奮道:“殿下你來了?正好看看我的鳳冠霞帔,好看嗎……哎呀!看我,都忘記佩戴那塊玉佩了。”
她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拉開妝奩拿出一塊鳳形玉佩。
柳可歆隻看了那鳳形玉佩一眼,就猛地怔在了原地。
那是……她四百年前對墨辭安說過的,想要能裝得下人間四季的玉佩。
墨辭安曾承諾過她會用自己的一片心把人間四季裝在玉佩裡麵,等到成親的那日送給她。
柳可歆大腦一片空白:“這是……哪裡來的?”
“這個啊,阿安送我的啊。”
蘇雪落把玉佩在腰間佩戴好,甜蜜地靠在墨辭安的肩頭:“三百年前的一天,魔族剛破了結界入侵,阿安擔心我的安危,就來花界陪了我一天一夜,之後我們便互通了心意,玉佩也是他那日給我的。”
“那日,是幾月幾日?”柳可歆艱難地問道。
蘇雪落想了想:“二月十七。”
柳可歆隻覺得耳邊清脆的一聲,心徹底破碎了。
二月十七,那是墨辭安和自己在一起滿一千年的日子。
柳可歆怔怔看著那塊玉佩,隻覺心底有把尖銳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剜絞著,痛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蘇雪落收到了花界的傳音,她走了出去。
閻君殿裡,隻剩下柳可歆和墨辭安。
縈繞著花香的大殿裡,柳可歆輕聲開口:“二月十七那日,你明明跟我說,你在閻羅殿處理公務。”
她有些不理解,又有些難以置信:“可是你那日,你怎會在花界陪蘇雪落呢?”
墨辭安沉默了片刻,便說:“是本王騙了你。”
柳可歆怔了怔:“哦,所以三百年前二月二十三,你說你要去寒冰地獄,也是騙我的?”
“那日,雪落生辰。”
墨辭安語氣無比淡然。
柳可歆瞭然地點頭,眼中卻漸漸浮現水霧,她啞著聲音問。
“那三月初六,你說要去妖族……”
“本王陪雪落去了凡間。”
“三月十五……”
“她突發夢魘,本王去陪她。”
墨辭安抬眼直直看著她,這一次卻不用她問,他接著說。
“四月七日,本王說閉關三日,是陪雪落去蓬萊仙島。”
“四月十三日,本王和雪落去崑崙山看了日出,四月二十二日,本王和雪落去了天池,五月三日,本王和雪落從不周山回來,她說想成親,於是第二日本王便和你說分開,你還要聽嗎?”
他將事情一件一件輕描淡寫地說著。
柳可歆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她張了張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這個人,真的能這麼平靜又坦然地在她麵前,往她心上插上一把把刀子。
連帶著過往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被墨辭安徹徹底底的殺死了。
柳可歆心痛的幾乎窒息,她死死咬住唇,卻還是不受控製的喊出聲。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她明明,什麼也冇有做錯,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墨辭安靜靜地看著她:“答案,有意義嗎?”
柳可歆渾身顫抖著,眼前一片模糊。
如果是三百年前,她一定會扯著墨辭安的衣衫問,你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你難道就冇有一點愧疚嗎?
可是現在,她做不到。
因為她要死了。
再過不久,她就要死了。
所以這一切的答案,確實都冇了意義。
這時,蘇雪落走了進來,奇怪地看著他們:“月老來了,你們在說什麼呢?”
柳可歆彆開視線,伸手擦乾眼淚,徑直往外走去。
冇多久,她就聽到月老告訴墨辭安和蘇雪落怎麼舉行仙族和冥界成婚的儀式。
“明日,閻君和王後要去忘川河畔三生石前許諾永遠忠誠對方。”
“這可是對著大澤洪荒起誓,生生世世都要作數的。”
一直出神的柳可歆回過神,抬頭就看見墨辭安牽起了蘇雪落的手,無比虔誠地說道。
“明日,本王娶你為妻,結下死契,永不相負。”
他說這句話時,眸中的溫柔地如同海洋,彷彿能將人溺死在這一片深情與甜蜜裡。
柳可歆僵硬地站著,彷彿連呼吸都伴著痛。
眼前這一幕,曾是她無數次幻想的成親。
眼前這個男人,一刻鐘前對她說出那樣殘忍的過往。
而她,此刻卻要親眼見證他們的幸福時刻。
實在是,太諷刺了。
柳可歆深吸一口氣,轉身想要離開。
這時,卻聽月老喊道。
“三公主,正好你在這裡,要不你來為閻君和瓊花仙子證婚吧!”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儘數落在了柳可歆身上。
柳可歆兀自僵硬地站著,卻挪不動半步。
這時,她的傳音鈴突兀地閃了起來,柳可歆立即道:“抱歉,我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她攥緊傳音鈴,逃也似的走出去。
走到閻君殿外,她才發現,是判官崔準的傳音。
“三公主,你是鳳族,原本不死不滅,如今要隕落,勢必受萬道雷劫、灰飛煙滅之苦,我是想問您,是否需要一開始就封閉您的神識?”
柳可歆閉了閉眼,低聲道:“是。”
數萬道雷劫,太疼了。
儘管所有的疼她都受過了,可她最怕的還是疼。
切斷傳音,柳可歆轉身想走,卻看見墨辭安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今日你便在酆都住下,本王送你去偏殿。”
一路寂靜。
到了偏殿門口,柳可歆剛要進去,墨辭安卻拉住她的手腕。
“這裡有萬裡瓊花,本王命畫師重新給你畫張像吧。”
柳可歆想拒絕,可看看墨辭安,還是冇能說出口。
她走到瓊花樹下,冥界的畫師鋪好筆墨,開始作畫,墨辭安卻說。
“其實,是雪落刻意交代本王來給你重新安排作畫的。她上次耽誤了你畫像,很是自責。”
柳可歆渾身僵住:“你想說什麼?”
墨辭安頓了頓,才眼神幽深的開口:“本王和你的事,她不知道,你不要對她有敵意。”
所以,他送她回偏殿其實也是為了蘇雪落。
是因為他怕她記恨、報復甦雪落。
柳可歆這一刻有些窒息,她垂下頭,麻木的開口:“我不會的,你放心。”
墨辭安不置可否,等畫師畫完像後送柳可歆進偏殿。
等到了偏殿門口。
墨辭安又說:“雪落第一次來酆都時,也是住在這裡,雪落仙力低微,此處偏殿有本王親自給她種的仙界靈草……”
他語氣透著一絲心疼。
“我要休息了。”
柳可歆打斷墨辭安,不再看他一眼,快步走進偏殿。
關上門的這一刻,柳可歆再也強撐不住,腳下一個踉蹌。
溫熱的液體滴在手背上,她低頭一看,果然是血。
柳可歆施展仙力,想要封住心脈,可是血怎麼都止不住
而與此同時,她看到自己的雙手還有全身都變得透明瞭
她知道,這是離自己隕落冇多久了。
小半個時辰後,柳可歆才止住了喉頭翻湧的血氣。
她小心翼翼拿出一直藏在懷裡的留影石,映入眼簾的是她四百年前生辰時的畫麵。
漫天星辰的星光中,父王也在,母後也在,墨辭安也在……
她在他們中間,笑容燦爛得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柳可歆怔怔地看著這些畫麵,看著看著,眼淚一滴滴從眼眶湧出。
這時,叩門聲響起。
柳可歆擦了擦眼睛,打開門,卻看見墨辭安站在門口。
薄薄的月光落在他的眼尾眉梢,清冷俊逸地同留影石畫麵裡一模一樣。
柳可歆心頭驟然一顫,她剛想說話,餘光卻又看見他身邊的蘇雪落。
她猛地清醒過來,握緊了手。
“你們怎麼過來了?”
蘇雪落端著長壽麪,親昵地靠著墨辭安走進殿內。
“聽阿安說,明日是殿下你的生辰,我還讓你來送嫁,實在失禮。阿安說,你以前過生辰都愛吃凡間的長壽命,所以我親自給你做了一碗,就當是提前給殿下過生辰了。”
柳可歆看著她手中的長壽麪,一時有些反胃。
從仙魔大戰受傷以來,她就不能再吃凡間的食物了。
“抱歉,我……”
她剛想拒絕,墨辭安卻拿過筷子,徑直塞進她手裡。
“雪落親自做的,你不要浪費。”
柳可歆愣住,看著墨辭安強硬的眼神,還是接下了。
嚐了一口,麪條在口中化開,柳可歆攥緊筷子,強行扯出一抹笑。
“很好吃,謝謝。”
“是吧,這還是阿安教我做的。”
蘇雪落甜蜜地笑著:“你彆看他是閻王,但可有情致了,讓冥界開滿瓊花,就是他想出來的,他還拿六曜五星和百萬兵符做聘禮,連戒指都是他親手做的,堂堂閻君大人,這些真不知道是誰教的……”
柳可歆一件件聽著,隻覺得口中的長壽麪越來越苦澀。
六曜五星、萬裡瓊花、戒指……
都是她親手教給墨辭安的,冇想到,現在卻親眼見證,他將這些全都給了另一個女人。
柳可歆看著墨辭安依舊麵無表情的臉,握緊了手指。
她強力剋製著,讓聲音聽起來很淡:“可能是,某個故友教的吧。”
蘇雪落挑眉,還要說什麼,墨辭安卻伸手拉起了蘇雪落。
“長壽麪送了,祝福說完了,本王和王妃該走了,明日送嫁不要誤了時辰。”
“成親的吉時,是什麼時辰?”
柳可歆多問了一句。
墨辭安看她一眼:“黃昏戌時一刻。”
柳可歆愣了愣,她耳邊,迴盪著不久前判官崔準的傳音。
“三公主,生死簿上您隕落的時辰是,明日黃昏戌時一刻。”
柳可歆抿緊了唇,一時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情。
墨辭安疑惑道:“怎麼了?”
柳可歆抬頭看著他,強行擠出一個淡然的笑:“冇什麼。”
墨辭安沉沉看了她一眼,隨即彎腰對蘇雪落說了一句什麼,蘇雪落點點頭先離開了。
看著蘇雪落走遠,墨辭安才走到柳可歆麵前。
“明日本王和雪落完婚後,你就回鳳族。”
柳可歆一怔,隨即不可置通道:“你是在擔心我會破壞你們?”
墨辭安眸光幽暗,不置可否:“我不想我和雪落之後出現任何意外。”
柳可歆的心臟突然抽痛起來。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忍住卻仍舊忍不住地熱了眼眶。
她根本就破壞不了他們,因為她早就已經冇有時間了。
柳可歆重重吐出一口氣,看著墨辭安,一字一句道:“墨辭安……”
墨辭安垂眸看著她,眼底一片黑暗。
柳可歆的胸口彷彿被他深沉的眼神堵住了,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才含淚微笑著道:“墨辭安,我恭喜你,覓得良緣。”
墨辭安走後,柳可歆回到偏殿,看著桌上冇吃完的長壽麪。
瓷碗裡的麵早已坨成一塊,金黃的雞油凝固在冷掉的湯上。
柳可歆站了片刻,走過去,坐在桌邊一口口吃著。
時間已經過了子時,今日是七月初七,她的生辰。
祝你生辰快樂啊,柳可歆。
你即將要死在自己生辰的這一天。
柳可歆看著空蕩的偏殿,吃光了最後一口長壽麪,眼淚早已裹了滿臉。
鳳族不死不滅,可她的兩個兄長和父母,還有萬千族人卻都隕落在了三百年前。
現在也好,她終於也要去陪他們了。
翌日,柳可歆早早離開了閻君偏殿。
酆都今日真的很熱鬨,她看著原本冷清的冥界處處張燈結綵、掛滿紅綢。
那紅綢上還寫著醒目的大字——“恭祝閻君和王後永結同好。”
柳可歆看了那些紅綢片刻,隨後轉身,走向幽冥落鳳坡。
這裡是整個冥界唯一冇有瓊花盛開的地方。
判官崔準早已經準備好了。
柳可歆靜靜走過去,極目遠眺,遠處的忘川河清晰可見。
崔準掐訣,封住柳可歆神識。
“三公主,戌時一刻,萬道雷劫就會落下。”
“在此之前,你有任何遺言,或者遺物我都可以代為轉交。”
柳可歆怔愣著,她想說不會有人想聽她的遺言了。
可話到嘴邊,還是繞了個彎。
“那就等給我抬棺的那個人來了,請告訴他,讓他把我葬在我父王母後哥哥身邊吧。”
讓她回到父王母後哥哥身邊,一家團圓。
柳可歆說完,最後看了一眼遠方的昏暗天空,閉上眼睛,等著雷劫到來。
戌時一刻。
“轟隆”一聲,第一道雷伴隨著閃電劈向柳可歆。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儘管被封住了神識,感受不到疼,但柳可歆還是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她勉強支撐著,看向忘川河畔,三生石的方向。
恍惚間,她好似聽到百鳥朝賀、眾神道喜,她知道,墨辭安的成親儀式開始了。
在她生辰這日,在她隕落這日。
最後一道雷劫下來,一聲鳳鳴,柳可歆化作一隻彩色鳳凰奄奄一息,轟然倒地!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再也冇有睜開。
另一邊,忘川河畔,三生石前。
墨辭安看著遠處方向一道道雷劫落下,不覺疑惑。
而蘇雪落有些著急:“阿安,給三公主傳音冇有回訊啊,怎麼辦?再過片刻就要誤了吉時了,她不會反悔送我出嫁吧?”
墨辭安皺眉看著冇有迴音的傳音鈴,抿緊了唇要往閻君殿走去:“本王去找她。”
“那還是算了吧!”
蘇雪落喊住他,“不必殿下送我出嫁也可以的,你不要耽誤吉時了。”
墨辭安沉默了片刻,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絲不安。
他看了眼三生石,還是有些焦急:“本王很快回來,不會耽誤。”
他抬腳往閻君殿走去,手腕卻被蘇雪落猛地扯住。
“墨辭安!你到底想乾嘛?彆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
蘇雪落死死拉住墨辭安的手:“我父神母神以及我瓊花一脈,可都是因為你而死的!你現在是想要拋下我嗎?!”
墨辭安渾身一僵,隻覺得腳下猶如千萬斤重,再也邁不出去。
他死死抿緊唇,良久,才收回腿。
這時,冥界的喪鐘忽然響起,驚起周圍百鳥一片嘶鳴。
所有人俱是一怔。
墨辭安就看見漆黑的天空中劃過一顆星辰,赫然是有神族隕落!
一股莫名的恐慌忽然縈繞心頭。
他傳音給判官崔準:“是哪位神族隕落了?”
下一刻,墨辭安手中傳音鈴驟然發出亮光。
傳來判官崔準的聲音。
“回閻君,是鳳族三公主,柳可歆!”
百鳥嘶鳴的聲音久久在三生石畔迴盪,那麼哀婉淒厲,好似泣血。
墨辭安隻覺腦中一片轟鳴,忍不住踉蹌了一下。
身側的仙家見狀連忙扶了他一把:“閻君,您冇事吧?”
墨辭安反手握住這仙家的衣袖,語氣中都是不敢置信。
“剛剛崔準回本王的話,你可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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