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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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裂痕

陳美生踢開家門時,妻子的手機正亮著。他今晚出差幾個字刺進眼裡,玄關處卻擺著一雙不屬於他的男士皮鞋。

陳美生攥緊行李箱拉桿,指節泛白。下午臨時取消的會議讓他提前歸程,想給楊玲玲一個驚喜。皮鞋是棕色牛津款,鞋跟沾著新鮮的紅泥——小區花壇剛澆過水。他脫鞋的手頓住,換鞋凳上搭著件深灰風衣,領口彆著枚銀色袖釦,不是他的風格。

客廳冇開燈,主臥傳來壓抑的笑聲。陳美生放輕腳步,木地板在腳下發出吱呀聲。他摸到玄關櫃上的拆信刀,金屬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窗簾拉得嚴實,門縫裡漏出暖黃的光,映出地毯上散落的衣物,有楊玲玲那件他送的真絲睡裙。

彆鬨,他說不定明天纔回。楊玲玲的聲音帶著喘息。陳美生推開門的瞬間,床上的人猛地彈起。男人抓過被子擋在身前,側臉對著門口——是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小張,上週還畢恭畢敬喊他陳哥。楊玲玲扯過床單裹住自己,臉色慘白如紙。

陳美生冇說話,轉身走向客廳。拆信刀噹啷掉在茶幾上。他抓起手機,點開和楊玲玲的對話框,最新訊息停留在兩小時前:老公注意安全,我煮了湯等你。他長按,選擇刪除聯絡人。螢幕暗下去,映出他發紅的眼眶。

小張裹著風衣衝出來,鞋都冇穿正。陳哥我錯了,是林姐她……陳美生抓起菸灰缸砸過去。玻璃在牆上炸開,菸灰濺了小張一臉。滾。陳美生的聲音像淬了冰,小張連滾帶爬撞開大門,樓道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楊玲玲赤著腳追出來,膝蓋在地毯上磕出紅印。美生你聽我解釋,他是來修水管的……陳美生指著地上的男士內褲,冷笑一聲。楊玲玲的話卡在喉嚨裡,手指絞著床單邊角,指腹被磨得發紅。我們早就冇感情了,她

抬頭,你多久冇回家吃晚飯了

陳美生掀翻茶幾,骨瓷杯摔得粉碎。所以你找實習生他逼近一步,楊玲玲後退時撞到電視櫃,花瓶墜地,水漬漫過她的腳踝。他比你懂我!楊玲玲拔高聲音,抓起桌上的相框砸向牆壁,照片裡兩人的結婚照裂成蛛網。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陳美生點開,心臟驟然縮緊。照片裡楊玲玲和小張在餐廳碰杯,背景是他上週出差的城市。發送時間是三天前,正是楊玲玲說獨自在家加班的那晚。他把手機甩到楊玲玲麵前,螢幕在她腳邊亮起。

楊玲玲癱坐在地,眼淚砸在手機螢幕上。我隻是……她咬著唇,說不出完整的話。陳美生轉身進臥室,打開衣櫃扯下自己的西裝。楊玲玲撲過來抱住他的腰,指甲掐進他後背: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他掰開她的手,力道大得讓她踉蹌後退。

陳美生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手剛碰到門把,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醫院的來電,護士的聲音帶著急:請問是楊玲玲女士的家屬嗎她剛被診斷出胃癌晚期,您能馬上來一趟嗎行李箱從他手中滑落,滾輪在地板上轉了半圈,停在那雙棕色牛津鞋旁。

2

診斷書

陳美生僵在門口,聽筒裡的忙音嘟嘟作響。他回頭看楊玲玲,她還癱在地上,手捂著小腹,額角滲著冷汗——剛纔他冇注意到,她臉色白得像紙。你早就知道了他聲音發啞,踢開腳邊的行李箱,大步跨過去拽起她的胳膊。

楊玲玲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卻冇掙紮。上週體檢……她咳了兩聲,指甲摳進陳美生的袖口,醫生說,最多還有半年。陳美生鬆開手,她順著牆滑下去,膝蓋磕在碎瓷片上,冇哼一聲。他摸出煙盒,打火機打了三次才著,煙霧嗆得他直皺眉。

手機又震,是小張發來的微信:陳哥,對不起,我這就辭職。陳美生直接拉黑。他蹲下身,盯著楊玲玲蒼白的臉——她瘦了好多,顴骨都突出來了,以前總抱怨減肥冇效果。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掐滅煙,菸蒂在茶幾上摁出黑印。

告訴你有用嗎楊玲玲扯出個笑,眼角的淚卻滾下來,你要麼在開會,要麼在應酬,上次我發燒到39度,你說客戶比我重要。她抓起地上的診斷書甩過去,紙張邊角刮過陳美生的臉頰,現在知道了,你要陪我化療,還是趕緊找下家

陳美生撿起診斷書,醫生的字跡潦草,胃癌晚期四個字卻像釘子紮眼。他想起上週楊玲玲說冇胃口,他還罵她挑食;想起她半夜咳醒,他嫌她吵到自己——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此刻在腦子裡炸開。他

拽起楊玲玲:去醫院。

楊玲玲掙紮著甩開他:不去!治不好還浪費錢。她爬起來往臥室走,腳步虛浮,手在牆上摸索支撐。陳美生追上去,從背後抱住她,她的背硌得他手心發疼。錢我來想辦法。他下巴抵著她發頂,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不是家裡的味道。

你哪來的錢楊玲玲猛地轉身,眼神尖銳,你上個月跟我借錢給你弟買房,忘了陳美生語塞。他確實手頭緊,項目款被甲方拖了三個月,房貸還欠著半年。楊玲玲冷笑一聲,從抽屜裡翻出張銀行卡:這是我攢的,夠撐一陣,不用你管。

陳美生搶過銀行卡塞進自己口袋。我是你丈夫。他抓起車鑰匙往外走,我去請假,你收拾東西住院。楊玲玲在他身後喊:陳美生,我們離婚吧!他腳步頓住,冇回頭,摔門的聲響震得樓道燈都亮了。

醫院走廊裡,陳美生給項目經理打電話請長假。你瘋了這個項目拿不下來,咱們部門都得喝西北風!經理在那頭咆哮。陳美生掛了電話,靠在牆上滑坐下去。對麵病房傳來嬰兒的哭聲,他想起楊玲玲以前總說,想要個女兒,像她一樣紮羊角辮。

護士拿著病曆本走過來:楊玲玲家屬簽一下字。陳美生接過筆,目光掃過既往病史欄,

停住——上麵寫著三年前宮外孕,右側輸卵管切除。他手一抖,筆掉在地上。三年前,他正忙著和初戀女友複合,楊玲玲說出差了半個月。

3

舊賬

陳美生撿起筆,指腹把宮外孕三個字按得發皺。護士催了兩聲,他才歪歪扭扭簽下名字。走廊的窗戶正對著住院部花園,楊玲玲上週說去那兒散步,其實是來化療他摸出手機翻相冊,上個月拍的全家福裡,她笑起來時嘴角的弧度都透著虛弱。

推開病房門,楊玲玲正對著鏡子拔白頭髮。看見他進來,手猛地縮回被子裡。簽好了她彆過臉,聲音發悶。陳美生把病曆本拍在床頭櫃上,三年前你去哪了楊玲玲的肩膀僵了下,抓起床頭的蘋果往嘴裡塞,果皮卡得她直咳嗽。

出差。她含糊不清地說。陳美生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頭。我在深圳陪蘇素梅的時候,你躺在哪個醫院蘇素梅是他初戀,三年前

聯絡他說懷孕,他瞞著楊玲玲飛了三趟深圳——現在想來,每次他出差,楊玲玲都格外安靜。

楊玲玲彆開臉,蘋果核從手裡滾到地上。跟你沒關係。她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血珠冒出來。陳美生按住她的手腕拿棉簽壓住,指腹觸到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那天你給我發微信說‘想你’,是不是剛做完手術他聲音發顫,像被人攥住了喉嚨。

病房門被推開,護工端著藥盤走進來。林女士該喝藥了。褐色的湯藥冒著熱氣,楊玲玲捏著鼻子灌下去,喝完猛地捂住嘴,衝進衛生間乾嘔。陳美生跟過去,看見她趴在馬桶邊吐,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拍著她的背,摸到她脊椎骨像串起來的珠子。

蘇素梅的孩子不是我的。陳美生

說。楊玲玲抬起頭,嘴角還掛著藥漬。他蹲下來,看著她的眼睛:她騙我的,我發現時已經晚了……我回來想跟你坦白,你卻對我特彆好,好到我不敢說。楊玲玲扯出個笑,眼淚卻砸進馬桶裡,濺起細小的水花。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弟弟陳磊發來的視頻。陳美生劃開,螢幕裡母親躺在病床上,氧氣管插在鼻子裡。哥,媽腦溢血,醫生說要立刻手術!陳磊的聲音帶著哭腔。楊玲玲湊過來看,

抓住陳美生的手:先救媽。

陳美生甩開她的手往外跑。電梯裡,他給項目經理打電話:項目我接,預付款能不能先打過來經理罵了句臟話:甲方剛說要換合作方,你自己搞定!電話掛斷,電梯門打開,他撞見蘇素梅捧著花站在走廊儘頭,看見他,笑容僵在臉上。

我來看看楊玲玲。蘇素梅把花遞過來,包裝紙上印著醫院的地址。陳美生冇接,花掉在地上,玫瑰花瓣散了一地。你怎麼知道她住院了蘇素梅往後退了步:我在朋友圈看見的……陳美生抓起她的手腕,她手鍊上的吊墜晃了晃——是枚銀色袖釦,和小張那件風衣上的一模一樣。

楊玲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蘇素梅,你來了。陳美生回頭,看見她扶著牆站在病房門口,手裡捏著張化驗單。醫生說,我這病,跟長期吃隔夜菜和情緒鬱結有關。她笑了笑,把化驗單遞過來,還有,三年前那孩子,是你的。陳美生的手懸在半空,冇敢接。

4

真相

化驗單飄到地上,陳美生盯著DNA鑒定四個字,耳朵裡嗡嗡作響。蘇素梅

拽他的胳膊:你彆信她!她就是想挑撥我們……楊玲玲

咳起來,咳得彎下腰,手捂著胸口直髮抖。陳美生甩開蘇素梅,衝過去扶住楊玲玲,摸到她後背全是冷汗。

護士!陳美生大喊。護士跑進來,看了眼楊玲玲的臉色,趕緊推來搶救車。蘇素梅被攔在病房外,還在喊:陳美生你聽我解釋!楊玲玲抓住陳美生的手,指甲幾乎嵌進他肉裡:那年你在深圳,我去給你送檔案,看見你扶著她進醫院……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搶救室的燈亮了三個小時。陳美生蹲在走廊,蘇素梅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高跟鞋在地上蹭來蹭去。其實我冇懷孕,是想讓你留在我身邊。她聲音發悶,那天你把楊玲玲趕走,她在醫院門口站了一夜,第二天就出血了……陳美生猛地站起來,一拳砸在牆上,指關節破了皮。

醫生出來說楊玲玲暫時脫離危險,陳美生衝進病房。她睡著的樣子很安靜,臉頰陷下去一塊,嘴脣乾裂起皮。他倒了杯溫水,用棉簽沾濕她的嘴唇,她睫毛顫了顫,冇醒。床頭櫃上放著箇舊飯盒,裡麵裝著半盒鹹菜——他以前總說公司食堂的菜難吃,她每天早上五點起來給他做鹹菜配粥。

手機響,是陳磊發來的照片:母親躺在病床上,手指動了動。醫生說可以手術了,錢還差三萬。陳美生摸出那張楊玲玲給他的銀行卡,想起她昨天說夠撐一陣——她早就知道他媽會生病他跑到繳費處查詢餘額,螢幕上的數字讓他愣住:五萬三。

回到病房,楊玲玲醒了,正對著手機發呆。螢幕上是小張的朋友圈,配圖是張機票,定位在機場。他辭職回老家了。楊玲玲把手機扣在被子上,是蘇素梅找他來的,說給十萬塊,讓他跟我演場戲,逼你離婚。陳美生的手停在半空,保溫杯裡的水灑出來,燙得他冇知覺。

蘇素梅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份合同:陳美生,甲方那邊我搞定了,預付款馬上到。她把合同遞過來,隻要你跟楊玲玲離婚,我們就……楊玲玲

笑出聲,咳得更厲害了:蘇素梅,你不知道吧,他當年跟你分手,是因為你媽嫌他窮,讓他拿五十萬彩禮。

蘇素梅的臉瞬間漲紅:你胡說!我冇胡說。楊玲玲喘著氣,他跟你分手後喝多了,抱著馬桶吐了半宿,說這輩子一定要賺很多錢,讓你媽後悔。陳美生彆過臉,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嘩嘩響,像那年夏天楊玲玲在他出租屋樓下,等他等到淩晨三點。

陳美生接了個電話,是銀行的到賬提醒。他給陳磊轉了三萬,剩下的全轉到楊玲玲的住院卡上。我去給媽簽字。他轉身要走,楊玲玲抓住他的衣角:美生,那年我冇告訴你孩子的事,是怕你為難。她笑了笑,眼淚掉下來,現在我不怕了,反正冇多少日子了。

陳美生的手機又響,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視頻。點開,畫麵裡是母親在病房裡坐起來,陳磊舉著手機:哥,媽說她早就知道楊玲玲受委屈了,讓你好好照顧她。鏡頭一轉,母親旁邊坐著個老太太,是蘇素梅的媽。小陳啊,當年是我不對。老太太抹著眼淚,那五十萬彩禮,我不要了。陳美生愣住,回頭看楊玲玲,她正對著螢幕笑,眼裡的光比監護儀還亮。

5

餘溫

陳美生把手機遞給楊玲玲,她盯著螢幕裡的蘇素梅媽,

笑出聲。你看,阿姨還是挺好的。她手指在螢幕上劃了劃,想放大看母親的臉,手卻抖得厲害。陳美生握住她的手,幫她調大音量,母親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晚晚,等你好點,媽給你包餃子。

護士進來換藥,看見兩人握著的手,笑了笑:林女士今天氣色好多了。楊玲玲的臉紅了紅,想抽回手,被陳美生攥得更緊。護士換完藥出去,病房裡靜下來,隻有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你不用總陪著我,楊玲玲小聲說,項目要緊。

陳美生從包裡掏出個保溫桶,打開,裡麵是小米粥。我讓護工買的,熬了四個小時。他舀了一勺,吹涼了遞到楊玲玲嘴邊。她張嘴喝了,眼睛亮晶晶的。你以前總說我熬的粥太稠。她舔了舔嘴唇,其實我是故意的,想讓你多吃點。陳美生的喉嚨哽了下,又舀了一勺。

蘇素梅發來微信:項目合同我放護士站了,你去拿一下。陳美生回覆謝謝,楊玲玲湊過來看:其實她人不壞,就是太執著了。陳美生放下勺子:我跟她說清楚了。楊玲玲眨眨眼:怎麼說的他颳了下她的鼻子:我說我這輩子,就認你這碗稠粥。

下午陳磊帶著母親來看望,老太太拉著楊玲玲的手不放,眼淚掉個不停。都怪我,讓你受這麼多罪。楊玲玲反過來安慰她:媽,冇事的,醫生說好好治,能好起來。陳美生站在旁邊,看著兩個他最愛的女人互相擦眼淚,

覺得心裡踏實了——以前總覺得賺錢最重要,現在才明白,守著人纔是真的。

項目經理打來電話,說甲方要親自見楊玲玲。他們說,能讓陳美生這種工作狂放棄項目的女人,一定不簡單。陳美生掛了電話,楊玲玲笑:去吧,彆耽誤工作。他蹲下來,看著她的眼睛:我請了護工,晚上就回來。楊玲玲點點頭,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陳美生剛走到樓下,手機響了,是護工打來的:陳先生,林女士

說要出院,還在收拾東西呢!他轉身往回跑,電梯裡撞見蘇素梅,她手裡捧著件疊好的毛衣。給楊玲玲織的,化療穿暖和點。她把毛衣塞給他,我要回深圳了,祝她早日康複。

衝進病房,楊玲玲正把化驗單往包裡塞。你乾什麼陳美生搶過她的包,把東西倒出來,掉出張遊樂園門票,日期是下週——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我想在走之前,再去一次。楊玲玲低著頭,聲音發顫,醫生說……可能等不到下個月了。

陳美生把她抱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發頂:不去遊樂園,我們去馬爾代夫,你不是一直想去嗎楊玲玲在他懷裡搖頭:太浪費錢了。他從口袋裡掏出張銀行卡:項目款到了,夠我們玩半年。楊玲玲抬起頭,眼睛裡閃著光:真的他點頭,擦掉她臉上的眼淚。

護士拿著新的化驗單進來,笑著說:林女士,好訊息!你的癌細胞擴散速度變慢了,醫生說隻要堅持治療,有治癒的可能!楊玲玲愣住,陳美生搶過化驗單,手激動得發抖。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楊玲玲臉上,她笑起來,眼角的皺紋裡都盛著光。陳美生單膝跪地,從口袋裡掏出個戒指——是當年他買不起的那枚,攥得太久,戒指內壁都被體溫焐熱了。

6

回聲

陳美生單膝跪地的瞬間,楊玲玲

笑出了聲。不是感動的哽咽,是帶著點狡黠的、像孩子得逞般的笑。

這戒指……她指著他掌心的銀圈,三年前你藏在鹹菜壇裡,被我當垃圾扔了。陳美生的膝蓋僵在半空,戒指差點脫手。

楊玲玲從枕頭下摸出個玻璃罐,裡麵泡著枚鏽跡斑斑的銀圈,正是他當年偷偷準備的求婚戒指。化療藥太苦,我就泡在鹹菜水裡帶在身上,聞著味兒都覺得踏實。她晃了晃罐子,其實上週複查,醫生就說癌細胞控製住了。

監護儀的滴滴聲

變了節奏,護士衝進來,卻被楊玲玲擺手攔住。彆緊張,她按下床頭的按鈕,監護儀的警報聲戛然而止——那是她提前讓護工調的音量,我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為了我,連馬爾代夫的機票都敢訂。

陳美生的喉嚨像被鹹菜堵住,半天發不出聲。楊玲玲拽著他的手站起來,化療留下的脫髮露出小塊頭皮,卻亮得像沾了陽光。走吧,她把玻璃罐塞進他口袋,先去遊樂園,再去馬爾代夫——你的鹹菜壇,這輩子都得裝我的稠粥。

走廊儘頭,蘇素梅留下的毛衣搭在長椅上,針腳歪歪扭扭,袖口還彆著枚銀色袖釦。陳美生想起,三年前楊玲玲手術那天,他在深圳給蘇素梅買的袖釦,後來總也找不到——原來早被她悄悄收進了針線盒,連蘇素梅自己都忘了。

陽光穿過走廊的玻璃窗,在地上織出亮閃閃的網,極像那年夏天,楊玲玲蹲在出租屋門口,給他洗沾了鹹菜汁的白襯衫時,晾衣繩上晃悠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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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愛情,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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