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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勘探員李維發現能中和重力的零號元素,返航遭遇離奇事故。
軍方代錶王磊接管研究,發現礦石與神秘次聲波共振。
實驗意外啟用礦石,整個深海研究站脫離海床,在反重力場中漂浮。
心跳次聲波驟然增強,深海傳來智慧生命的呼喚：鑰匙……已轉動……
1
深淵之觸
下潛深度,10927米。
探索者三號深潛器的鈦合金外殼,在窗外永恒黑暗的壓迫下,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細微卻持續不斷的呻吟。李維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駕駛座上,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是要把肺裡最後一點氧氣榨乾。麵罩內側凝結的水霧模糊了外部攝像頭的視野,隻能透過那片朦朧,隱約看到機械臂前方探照燈投下的、在粘稠海水中艱難劈開的一道狹窄光柱。
光柱儘頭,是馬裡亞納海溝挑戰者深淵邊緣那片亙古死寂的海床。嶙峋的黑色岩石如同巨獸腐朽的骸骨,散亂地刺向虛無。這裡,是連時間都彷彿凝固的絕域。
維哥,讀數穩定。目標區域……就在你正前方五十米,那塊顏色特彆深的岩層後麵。耳機裡傳來林珊的聲音,背景是研究站海淵號主控室裡特有的、各種儀器低鳴交織成的白噪音。她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但李維還是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在這片連鋼鐵都會被輕易碾碎的深淵,每一次下潛都是與死神的共舞。
收到,珊姐。推進器微調,前進。李維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他指尖在控製麵板上滑動,探索者三號笨重的身軀微微前傾,推進器噴出微弱的氣流,攪動著周圍墨汁般的海水,緩緩向前滑行。
五十米。光柱終於穿透了前方那片顏色異常深邃的區域。那不是岩石本身的顏色。一片巨大得令人心悸的礦脈,如同一條嵌入海床的、散發著幽暗藍紫色光芒的**血管,暴露在燈光之下。它的表麵並非光滑,而是佈滿了複雜、細密到令人眩暈的天然紋路,那些紋路彷彿有生命般,正隨著某種無法感知的節奏,極其緩慢地脈動著,每一次脈動,都讓礦脈本身的光芒發生微不可查的明暗變化。
我的天……李維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頭盔內的空氣循環聲瞬間變得異常清晰。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任何地質圖譜或科學報告的描述。這礦脈是活的還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物理現象
維哥你看到什麼了光譜分析儀讀數……瘋了！完全瘋了！林珊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能量特征……從未見過！物理特性……無法解析！它……它好像在‘呼吸’！
我也看見了,珊姐。李維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喉結滾動了一下,它……在發光,在動。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臟擂鼓般的跳動,手指穩定地移動到機械臂控製桿上,準備取樣。目標,礦脈邊緣,看起來相對穩定的凸起部分。
明白！機械臂程式鎖定,地質錘功率提升至最大,采樣管就緒！林珊的聲音恢複了研究員特有的條理,但語速明顯加快,小心！維哥,這東西太古怪了！
液壓驅動的機械臂發出沉悶的嗡鳴,前端那枚用於破碎堅硬岩石的特製地質錘緩緩張開、抬起,對準了礦脈邊緣一塊相對獨立的、泛著冷冽藍紫色光芒的凸起礦石。李維的手指懸在激發按鈕上,汗水浸濕了內襯手套的掌心。
就在地質錘即將落下的瞬間,異變突生！
一隻外形猙獰、身體覆蓋著厚重幾丁質甲殼的盲蝦,不知從哪塊岩石的陰影裡被機械臂的動靜驚擾,猛地竄了出來。它那對完全退化、僅剩感光點的複眼似乎被礦脈的光芒吸引,或者僅僅是出於深淵生物對入侵者的本能攻擊性,它細長尖銳的附肢劃開海水,直直地撞向那塊即將被采集的礦石！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通過水介質傳來,清晰地迴盪在深潛器的艙壁內。
冇有預想中甲殼碎裂或礦石崩飛的景象。地質錘在接觸礦石表麵的前一刻,被那隻盲蝦乾擾了一下,錘頭隻是輕輕擦過了礦石的邊緣。然而,就在這微乎其微的觸碰發生的刹那——
嗡！
一股無形的、卻帶著實質衝擊力的波動,以那塊被觸碰的礦石為中心,猛地向四周擴散開去！
波動掃過之處,時間與重力彷彿被瞬間偷走。那塊被地質錘擦碰的、拳頭大小的礦石,連同那隻撞上它的倒黴盲蝦,還有周圍幾塊拳頭大小的碎石,瞬間脫離了海床的束縛！它們像失去了所有重量,又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柔地托起,開始以一種完全違揹物理常識的方式,無聲地、緩慢地向上漂浮！
那隻盲蝦徒勞地劃動著附肢,卻無法改變它懸浮的姿態,在探照燈的光柱裡,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遠古生物標本。
李維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死死盯著頭盔螢幕上那個詭異的失重區域。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幾乎停止跳動。
珊姐！他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幾乎是吼出來的,你看到了嗎！重力……重力消失了！在礦石周圍！它……它中和了重力！
耳機裡,是長達數秒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電流的滋滋雜音,伴隨著李維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看到了,維哥……林珊的聲音終於響起,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能量讀數……爆表了……物理法則……在它麵前失效了……我的天……零號元素……我們找到了……零號元素！最後幾個字,帶著一種近乎夢囈般的震撼和狂熱。
李維死死盯著機械臂前端。液壓驅動發出低吼,精鋼打造的鉗口小心翼翼張開,如同巨龍探爪,緩緩伸向那塊失重漂浮著的、散發著致命誘惑的藍紫色礦石。那光芒冰冷而深邃,彷彿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碎片。
冰冷的鉗口終於合攏,將那團懸浮的藍紫色幽光穩穩擒獲。一股細微卻清晰的震動感透過機械臂的金屬骨架,傳遞到深潛器的駕駛艙內,彷彿在握著一顆沉睡的星辰之心。
樣本捕獲成功。李維的聲音繃得如同即將斷裂的弓弦,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意誌力,‘零號元素’……代號確認。準備返航。
收到！探索者三號,立刻返航！重複,立刻返航！林珊的指令斬釘截鐵,語速快得驚人,回收機械臂！固定樣本！推進器最大功率！維哥,離開那裡,快！
深潛器笨重的軀體在深海推進器噴出的強勁水流推動下,艱難地轉身。李維最後瞥了一眼舷窗外那片巨大的、脈動著的礦脈。在探照燈的光暈邊緣,似乎有更多細小的碎石,正悄然脫離海床的束縛,開始它們無聲的失重之舞。那片區域的重力法則,正被一種未知的力量溫柔而徹底地改寫。
探索者三號拖曳著身後那片象征著人類認知極限被徹底顛覆的幽光,開始緩緩上浮,將那片令人心悸的藍色礦脈和失重的碎石遺留在永恒的黑暗深淵之中。艙內隻剩下推進器的低沉轟鳴,以及李維自己沉重如鼓的心跳聲,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
2
沉默的上升
探索者三號像一頭負傷的鋼鐵巨鯨,掙紮著擺脫深淵的擁抱,向著上方那片象征著生命與光明的、遙不可及的蔚藍攀升。深潛器內部,除了推進器持續不斷的低沉嗡鳴,隻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李維緊握著操縱桿的手心一片濕滑,每一次微小的震動都讓他肌肉緊繃,目光死死鎖在主控螢幕上不斷跳動的深度數字——10927、10900、10870……緩慢,卻堅定地減少著。
那塊被機械臂牢牢鎖死在外部采樣艙內的零號元素,即使隔著重重的合金壁障,也像一塊不斷散發著寒意的冰核,無聲地宣告著它的存在。幽藍的光芒透過采樣艙狹窄的觀察窗,在昏暗的駕駛艙內投下詭譎變幻的光斑,爬滿了冰冷的儀錶盤和李維緊繃的側臉。每一次瞥見那光,李維都感到一種源自本能的、混雜著巨大誘惑和更巨大恐懼的戰栗。
海淵號,這裡是探索者三號。李維的聲音通過通訊頻道傳出,打破了艙內令人窒息的沉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深度10500,持續上浮。樣本……狀態穩定。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塊散發著不祥藍光的觀察窗,重複,樣本狀態穩定。
收到,探索者三號。保持航向。林珊的聲音傳來,比之前平靜了許多,但那份刻意壓製的平靜下,是同樣緊繃的神經,‘海淵號’回收係統已就緒。維哥,堅持住,就快到了。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但最終還是問了出來,維哥……深淵下麵……除了那礦脈,你真的……冇感覺到彆的任何……異常
李維的眉頭擰緊了。林珊的問題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剛纔因成功采樣而短暫升起的亢奮泡沫。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回憶那片絕對死寂的深淵。除了礦脈詭異的脈動光芒和那顛覆常識的失重現象,似乎……隻有永恒的黑暗和壓迫。
冇有,珊姐。他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掃過傳感器陣列的各個讀數螢幕,一切都在綠色安全區內,聲呐正常,壓力正常,輻射……等等！他的聲音猛地頓住,瞳孔驟然收縮。在聲呐回波分析的次級螢幕上,一個極其微弱、幾乎被深潛器自身噪音淹冇的信號波形,正以一種恒定到可怕的頻率,極其緩慢地閃爍著。它的波段低得不可思議,遠遠低於人類聽覺的下限,像一顆在深海緩慢搏動的心臟。
珊姐！被動聲呐捕捉到異常低頻信號！李維的聲音瞬間繃緊,手指飛快地在控製麵板上操作,將那個微弱信號的頻譜放大、增強,頻率……低於1赫茲！極其規律！強度……非常微弱,但穩定存在！來源……無法精確定位,信號太散了,感覺……像是從下麵整個深淵裡滲出來的！
他描述著,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這信號,像極了……心跳。
低於1赫茲……次聲波林珊的聲音透出難以置信,等等,我這邊……天啊！基地的深海環境監聽陣列也捕捉到了！信號特征……和你描述的一致！它……它好像一直就在那裡！隻是我們以前從未注意過如此低頻的……她的聲音充滿了困惑與一絲驚懼,像……像什麼巨獸在深淵裡沉睡的心跳……
心跳……李維咀嚼著這個詞,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塊散發著幽藍光芒的零號元素。深淵礦脈的脈動,這如同心跳的次聲波……兩者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恐怖的聯絡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上升軌跡上,保持航向,珊姐。先回去再說。這東西……太邪門了。
深度指示器的數字終於艱難地跳到了7000米。深潛器厚重的舷窗外,不再是令人絕望的濃黑,開始滲透進一絲極其微弱、來自遙遠海麵的天光,像在濃墨中滴入了一滴稀釋的藍墨水。壓抑感似乎減輕了那麼一絲。
就在這心神微微放鬆的毫厘之間——
轟！！！
一聲沉悶到足以震碎靈魂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在深潛器外部炸開！不是來自推進器,不是來自機械臂,那聲音彷彿來自深潛器本身結構的深處,又像是整片海水被一隻無形巨錘狠狠砸中！整艘探索者三號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劇震！李維被巨大的慣性死死摁在座椅上,頭盔重重撞在堅硬的頭枕上,眼前金星亂冒,耳中嗡嗡作響,五臟六腑都像是錯了位。
警報！警報！主推進器動力輸出異常！姿態控製係統失效！左舷平衡翼應力超限！刺耳的電子警報聲瞬間撕裂了艙內的死寂,冰冷的紅光瘋狂閃爍,將李維驚愕扭曲的臉映得如同惡鬼。
維哥！維哥！發生什麼了！探索者三號！報告情況！林珊的聲音在耳機裡炸響,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惶。
不知道！不明衝擊！主推進器……好像……突然熄火了！李維強忍著眩暈和嘔吐感,手指在控製麵板上瘋狂敲擊,試圖重啟係統。然而,主推進器的狀態圖標一片刺眼的血紅,紋絲不動。深潛器失去了主要動力,巨大的自重拖拽著它,上升的勢頭瞬間停滯,甚至開始有緩慢下墜的趨勢！
該死！李維咒罵一聲,額角的青筋暴起。他猛地拍下一個鮮紅色的備用按鈕,啟動應急推進單元！快！
深潛器腹部和側翼幾個較小的推進噴口猛地噴出強勁的水流,暫時穩住了下墜的趨勢。但動力遠不如主推進器強勁,上升速度變得異常緩慢而艱難。
海淵號！探索者三號遭遇不明衝擊！主推進器失效！依靠應急動力維持姿態！請求緊急支援！重複,請求緊急支援！李維的聲音嘶吼著,汗水順著額角流下,刺得眼睛生疼。他一邊報告,一邊拚命調取著衝擊發生前零點幾秒的傳感器數據回放。
螢幕上,數據流瀑布般刷過。就在那毀滅性衝擊發生前的瞬間,外部壓力傳感器捕捉到一個極其短暫、卻異常尖銳的峰值波動！同時,聲呐被動監聽頻道裡,那個如同深淵心跳般的、低於1赫茲的次聲波信號,似乎……極其微弱地……同步紊亂了一下！如同平穩的心電圖被一個尖銳的雜波乾擾！
是巧合嗎還是……李維的心沉到了穀底,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他猛地扭頭,視線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釘在外部采樣艙的觀察窗上。那塊被命名為零號元素的礦石,在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依舊散發著恒定的、冰冷無情的藍紫色幽光。
深潛器在應急推進器的嘶鳴中,如同負傷的巨獸,繼續向著上方那片象征生機的微弱天光,掙紮著,一寸寸地攀爬。每一次微小的震動,都讓李維的心跳漏掉一拍,彷彿深淵之下,正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他們這微不足道的掙紮。
3
鋼鐵囚籠
探索者三號被巨大的機械臂吊離海麵,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瀑布般從它傷痕累累的鈦合金外殼上傾瀉而下,砸在海淵號研究站寬闊的開放式甲板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李維解開最後一道安全束縛帶,推開因劇烈震動而微微變形的艙門,一股混合著濃烈海腥味、機油味和金屬鏽蝕氣息的冰冷空氣猛地灌入肺中,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他踉蹌著踏上甲板濕滑的鋼板,雙腿因為長時間保持緊張姿勢和剛纔的生死顛簸而痠軟無力。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站在吊裝區邊緣的林珊。她穿著白色的研究員製服,外麵套著厚實的橙色防寒救生衣,臉色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隻有那雙眼睛,在看到李維安然無恙踏出艙門時,才猛地亮起一簇劫後餘生的光芒,隨即又被更深重的憂慮覆蓋。她快步迎了上來。
維哥！林珊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一把扶住李維有些搖晃的手臂,觸手處一片冰涼,你怎麼樣有冇有受傷她的目光急切地掃過李維全身,最後落在他頭盔下那雙佈滿血絲、寫滿疲憊和驚魂未定的眼睛上。
死不了。李維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聲音沙啞得厲害,他反手抓住林珊的手臂,力道大得讓她微微蹙眉,東西呢零號元素！安全嗎他急切地扭頭看向正在被工程機械小心翼翼從深潛器腹部卸下的外部采樣艙。那個堅固的金屬艙體,在慘白的探照燈光下,如同一口裝載著災厄的棺槨。
采樣艙結構完好,維哥。一個低沉、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金屬質感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蓋過了甲板上的風聲和海浪聲。
李維和林珊同時循聲望去。
一個穿著筆挺深藍色海軍製服、肩章上綴著醒目銀星的男人正大步流星地穿過忙碌的甲板,向他們走來。他身材高大挺拔,像一根淬鍊過的鋼樁,步伐穩健有力,每一步都彷彿丈量過距離。棱角分明的臉上冇有絲毫表情,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掃過李維,最後定格在那個正被卸下的采樣艙上,眼神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熾熱。他身後跟著兩名同樣麵無表情、眼神警惕如鷹的士兵,軍靴踏在甲板上發出整齊劃一的哢噠聲,帶來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王磊上校。林珊低聲對李維說了一句,語氣複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隨即站直身體,迎向走來的軍官,上校,采樣艙已回收,初步目視檢查無結構損傷。但深潛器主推進器在上升途中遭遇不明衝擊,完全損毀,原因待查。
王磊微微頷首,目光依舊鎖死在采樣艙上,彷彿那纔是唯一值得關注的存在。林博士,李維勘探員,辛苦了。他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零號元素’的發現,意義重大。從現在起,相關研究由軍方直接接管。海淵號研究站進入最高等級軍事管製狀態,所有通訊、數據傳輸,必須經過我的授權。他的目光終於轉向李維,帶著審視的意味,李維勘探員,關於衝擊的具體情況,我需要一份最詳儘的報告。每一個細節,都至關重要。
報告我會寫。李維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聲音因為疲憊而低沉,卻帶著一股倔強,但衝擊發生前,我監測到那個次聲波信號……就是那個像心跳的低頻信號,出現了瞬間的異常波動！我認為兩者之間可能有聯絡！
次聲波王磊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銳利的目光轉向林珊,林博士
是的,上校。林珊立刻介麵,語速清晰,我們在李維下潛期間以及深潛器返航途中,均通過基地深海監聽陣列持續捕捉到一個極其規律、頻率低於1赫茲的次聲波信號。來源不明,強度微弱但穩定。在探索者三號遭遇衝擊的瞬間,該信號確實記錄到一個短暫的異常峰值。她調出手腕上的微型數據板,將一段頻譜圖展示給王磊,您看,就是這裡。
王磊的目光在那代表著深淵心跳的詭異波形上停留了幾秒,臉上依舊冇有任何表情變化,彷彿隻是在看一張普通的圖表。信號源定位
無法精確定位。林珊搖頭,眉頭緊鎖,信號特征非常奇特,像是……從整個海床下方、甚至是海溝的岩層深處彌散出來的,分佈範圍極廣,冇有明確的點狀源。我們現有的陣列解析度無法鎖定。
王磊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口裝著零號元素的金屬棺槨。知道了。次聲波研究列為次級課題。首要任務,是全力解析‘零號元素’的物理特性,尤其是它中和重力的機製！我需要結果,越快越好！他下達命令,斬釘截鐵,不容置喙,林博士,實驗室準備得如何
核心隔離實驗室已按最高生物與物理防護標準準備完畢,上校。林珊回答,隨時可以開始。
很好。王磊的目光掃過李維和林珊,你們兩個,是直接接觸者。從現在起,你們也是核心研究組成員。記住,任何發現,第一時間向我報告。這關係到國家戰略安全,容不得半點疏忽！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采樣艙,轉身帶著兩名衛兵,大步流星地走向研究站主入口,留下一個充滿鐵血命令意味的背影。
厚重的氣密門在李維和林珊身後沉重地合攏,發出金屬咬合的沉悶聲響,隔絕了甲板上冰冷的海風和嘈雜的引擎聲。門內,是一條被高強度合金包裹的狹長通道,慘白的LED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照亮了光潔如鏡的金屬牆壁和地板,空氣中瀰漫著消毒劑和循環空氣特有的、冰冷而略帶甜腥的氣味。
感覺像進了監獄。李維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在空曠的通道裡激起輕微的迴響。他活動了一下被厚重防護服束縛得有些僵硬的肩膀,那冰冷的空氣彷彿鑽進了骨頭縫裡。
林珊走在他身邊,臉色依舊凝重。王磊上校……他隻關心零號元素的武器化潛力。那個次聲波……她微微搖頭,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憂慮,維哥,衝擊前的信號異常……太巧合了。我總覺得……像是某種警告。
警告李維的腳步頓了一下,側頭看向林珊,警告我們彆碰那鬼東西他腦海裡閃過那隻失重漂浮、徒勞掙紮的盲蝦,還有深淵礦脈那如同活物呼吸般的脈動光芒。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臟。
不知道。林珊的聲音帶著一絲茫然和更深的困惑,但我反覆分析了那段異常信號,它……它不僅僅是紊亂了一下那麼簡單。在衝擊發生的瞬間,那個次聲波……它似乎……包含了一個極其短暫、但結構異常複雜的……資訊片段就像……像一段被極度壓縮的、含義不明的噪音。她努力尋找著詞彙,眼中閃爍著科學家的困惑和一絲麵對未知的驚悸,太微弱,太短暫了,現有的設備根本解析不了。
資訊李維的心猛地一沉。深淵的心跳……在說話這個念頭荒謬絕倫,卻讓他脊背發涼。他冇有再說話,隻是沉默地跟著林珊,穿過一道道需要虹膜和聲紋雙重驗證的厚重合金門禁。每一道門禁的開啟與閉合,都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鎖落下,將他們與外界徹底隔絕,也將他們鎖死在這座漂浮在深淵之上的鋼鐵囚籠之中。
最終,他們停在通道儘頭一扇最為厚重、銘刻著巨大黃色輻射與生物危害警告標誌的門前。林珊深吸一口氣,將手掌按在門旁的識彆器上,同時湊近聲紋采集器：林珊,權限確認。開啟核心隔離實驗室。
沉重的液壓裝置發出低沉的嗡鳴,巨大的合金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門內的景象,讓李維瞬間屏住了呼吸。
4
失重囚籠
核心隔離實驗室內部,是一個巨大到令人感到渺小的球形空間。弧形的牆壁和穹頂由某種深灰色的特種合金鑄造而成,光滑冰冷,密佈著無數細小的傳感探頭和能量約束節點,閃爍著幽微的藍綠色冷光,如同冰冷的星河。整個空間的核心,被一個巨大的、由多層透明超高強度聚合物和力場發生器共同構成的圓柱形隔離艙占據,像一個透明的巨繭,矗立在球心位置。
此刻,隔離艙內,那枚被稱為零號元素的礦石,正懸浮在特製的無接觸力場支架中央。它隻有拳頭大小,通體流轉著深邃、冷冽的藍紫色光芒,那光芒並非恒定,而是以一種極其緩慢、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節奏,如同呼吸般微弱地脈動著。實驗室裡所有的光源都刻意調暗了,使得這枚礦石成了絕對的中心,它的幽光在光滑的合金牆壁上投下巨大而搖曳的、如同活物般的詭異投影,將整個空間染上一層不祥的、夢魘般的色澤。
李維站在巨大的環形觀察窗後,隔著厚厚的多層防彈玻璃,目光死死鎖住隔離艙內那塊彷彿擁有生命的礦石。即使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和重重防護,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混雜著敬畏與恐懼的寒意,依舊順著脊椎悄然爬升。林珊則站在一旁複雜的控製檯前,手指在懸浮光屏上快速滑動,調取著瀑布般重新整理的數據流,秀氣的眉頭緊鎖著。
能量輻射穩定在安全閾值下,但……光譜特征依舊無法歸類。林珊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裡顯得有些空靈,帶著揮之不去的困惑,它的原子結構……簡直像一團被強行凝固的混沌,我們的掃描波束一靠近,就會被某種無形的場扭曲、吞噬。還有那個脈動……維哥,你看它的光強變化頻率。
李維的目光聚焦在礦石表麵那細微的光暗變化上。很慢……非常慢。一次完整的明暗週期,大概……接近兩分鐘他估算著。
準確地說,是118.7秒。林珊調出一個放大的實時波形圖,螢幕上的曲線極其平緩地起伏著,而且,極其規律,分毫不差。就像……一顆精準到可怕的機械心臟在跳動。
就在這時,實驗室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王磊上校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他換上了一身合體的研究員白大褂,但那股軍人特有的硬朗和壓迫感絲毫未減。他身後跟著一名副官,手裡拿著一個加密數據板。王磊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隔離艙內的礦石上,眼神深處那抹熾熱變得更加銳利。
進展王磊的聲音低沉,冇有多餘的寒暄。
王上校。林珊微微點頭示意,迅速指向控製檯主螢幕,基礎掃描完成。礦石本身物理結構極端穩定,但周圍持續檢測到一種微弱的、非引力的‘斥力場’,正是它導致了區域性重力失效現象。場強與礦石本身的能量脈動……似乎存在正相關。她調出另一組疊加的波形圖,您看,斥力場強度的峰值,恰好對應著礦石光脈動最明亮的時刻。
王磊走近控製檯,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複雜的圖表。斥力場……中和重力的關鍵。他喃喃自語,隨即猛地抬頭,眼神如鷹隼般盯住林珊,能否主動乾預增強這種效應我需要看到更明顯的現象！模擬它在武器平台上的瞬時爆發效果！
林珊的呼吸微微一滯。主動乾預上校,這太冒險了！我們對它的能量反應模式幾乎一無所知！任何外部能量刺激都可能引發不可控……
風險可控！王磊粗暴地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用最低強度的能量脈衝！目標,模擬那個次聲波信號的諧波頻率！既然它們都來自深淵,或許存在某種共振關聯！這是命令！立刻執行！他的手指重重敲在控製檯邊緣。
李維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上校！林博士的擔憂是對的！衝擊前次聲波的異常……
執行！王磊的聲音如同鋼鐵撞擊,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目光冰冷地掃過李維和林珊。
實驗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林珊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咬著下唇,手指懸在控製檯上方,微微顫抖著。王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帶著絕對的權威和不容置疑的決斷,死死地壓在她身上。副官麵無表情地站在王磊身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時間彷彿停滯了幾秒。
終於,林珊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她的手指落下,在懸浮光屏上快速劃過一串複雜的指令。啟動外部諧波發生器……頻率設定……1赫茲次諧波……能量等級……Alpha-1,最低輸出……目標鎖定,零號元素……脈衝注入……倒計時……5……4……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在死寂的實驗室裡迴盪。李維的拳頭在身側悄然握緊,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眼睛死死盯著隔離艙內那塊散發著不祥光芒的石頭,一股巨大的、彷彿要將他心臟捏碎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冇。
……3……2……1……注入！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聽不見、卻又彷彿直接在腦髓深處震顫的嗡鳴瞬間響起！不是來自音響設備,而是整個實驗室的合金牆壁、地板、空氣……都在這股無形的能量波動下共振起來！控製檯上所有的指示燈瘋狂閃爍,警報聲被強行抑製在啟動前的瞬間。
隔離艙內,那枚懸浮的零號元素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的刺目強光！那深邃的藍紫色瞬間被一種純粹、熾烈到無法形容的白色所取代！原本緩慢、規律的脈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狂暴心臟般的瘋狂震顫！一股肉眼可見的、水波般的透明漣漪,以礦石為中心,猛地向四麵八方擴散開來！
這漣漪無聲無息,卻帶著毀滅性的力量！
啪！嗤啦！
控製檯上距離隔離窗最近的幾麵顯示器瞬間爆裂,電火花四濺！環形觀察窗那號稱能抵禦深海高壓和穿甲彈的特種多層玻璃,如同脆弱的冰麵,瞬間佈滿了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裂紋！整個實驗室的燈光瘋狂地明滅閃爍,最終徹底熄滅,隻餘下應急燈慘淡的紅光,將搖晃的人影投射在佈滿裂紋的牆壁上,如同地獄的群魔亂舞。
重力場讀數異常！斥力場強度……指數級暴增！失控！完全失控了！林珊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在警報的間隙尖叫出來。
李維隻覺得腳下猛地一空！彷彿站在懸崖邊突然踏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瞬間攫住了他的全身！不是墜落,而是……失重！絕對的、徹底的失重！他整個人,連同控製檯前的林珊、王磊和他的副官,還有控製檯上爆裂的碎片、懸浮的檔案、甚至沉重的金屬座椅……實驗室裡所有未被固定的一切,都如同狂風中的羽毛,瞬間脫離了地心引力的束縛,猛地向上飄起！
啊——！林珊的驚叫被失重感扭曲。
抓住東西！固定自己！王磊的怒吼在混亂中響起,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驚惶。他強壯的身體在空中徒勞地揮舞手臂,試圖抓住旁邊一根支撐柱的凸起。
李維在失控上浮的瞬間,本能地屈身蹬踏,身體撞向佈滿裂紋的觀察窗旁邊的合金牆壁。他雙手死死摳住牆壁上一處用於走線的凹槽邊緣,巨大的慣性讓他的指關節瞬間泛白,幾乎要撕裂。他艱難地扭過頭,透過佈滿蛛網裂痕的觀察窗,看向隔離艙內部。
裡麵已經是一片光的煉獄！那塊零號元素礦石不再是穩定的發光體,它如同一個失控的小太陽,瘋狂地噴射著熾白的光流和紊亂的能量波紋！而那個堅固無比的特製力場支架,早已扭曲變形,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過的廢鐵！更讓李維血液凍結的是,隔離艙那厚重的合金內壁上,也赫然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那狂暴的、中和一切重力的斥力場,正穿透層層防護,瘋狂地向外宣泄！
嗚——！嗚——！
刺破耳膜的、最高等級的災難警報終於掙脫了束縛,在整個海淵號研究站內部瘋狂嘶鳴！與此同時,研究站主體結構開始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屬結構在極端應力下呻吟、扭曲的恐怖聲響！嘎吱……轟隆……
整個研究站,這艘漂浮在萬米深淵之上的鋼鐵孤島,彷彿被一隻無形的、覆蓋整個海底的巨手,從下方狠狠地……向上托了一把！然後,徹底地……失去了與海床的最後一點連接！
重力錨失效！所有重力錨點……讀數歸零！海淵號……海淵號脫離海床！我們……我們在上浮！反重力場覆蓋全站！通訊頻道裡,輪機長驚恐到變形的嘶吼聲炸響在每一個角落。
失重！無處不在的失重！
李維的身體死死抵在冰冷的合金牆壁上,雙腳懸空,全靠十指摳著那點微不足道的凸起維持著不被拋飛。他透過佈滿裂紋的觀察窗,看到外麵主通道的景象：幾個穿著工裝的技術員像溺水者般在空中無助地翻滾、碰撞,驚恐的尖叫被淹冇在持續不斷的刺耳警報聲中；沉重的工具箱、散落的檔案、甚至飲水機的水桶,都失去了束縛,在通道中如同詭異的行星般漂浮、旋轉、相互撞擊！
他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控製檯方向。林珊幸運地抓住了一根從天花板垂下的數據線纜,纖細的身體像風中的蘆葦一樣飄蕩著,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王磊則憑藉過人的力量和反應,抓住了控製檯邊緣一處堅固的金屬扶手,他強壯的身體在空中繃緊如弓,那張總是冷硬如岩石的臉上,此刻也佈滿了震驚和一種計劃徹底失控的暴怒。
通訊！聯絡指揮部！王磊的吼聲在混亂中炸響,帶著一種困獸般的絕望。
所有……所有對外通訊鏈路……全部中斷！強能量場乾擾！副官的聲音在失重狀態下飄忽不定,充滿了絕望,我們……被隔絕了！
就在這時,一種全新的、更加恐怖的聲音,壓過了警報的嘶鳴和金屬的呻吟,直接在所有人心底最深處……轟然炸響！
咚……咚……咚……
那不再是之前微弱如背景噪音的次聲波心跳。
它變得無比清晰！無比洪亮！如同天神在敲擊著包裹整個世界的巨鼓！每一次鼓點落下,都帶著實質性的、毀滅靈魂的衝擊力！整個失重漂浮的海淵號研究站,都在隨著這恐怖的心跳節奏,產生著同步的、令人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的劇烈震顫！
咚！
合金牆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更多的裂紋蔓延開來。
咚！
漂浮在空中的人體被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摜向牆壁或天花板,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和痛苦的悶哼。
咚！
實驗室穹頂一盞巨大的應急燈猛地爆裂,碎片如同失重的冰雹般濺射開來。
在這毀滅性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心跳轟鳴中,一個冰冷、宏大、非人、彷彿由億萬岩石摩擦和海流咆哮共同組成的意念,如同無形的海嘯,蠻橫地衝破了物理的阻隔,直接轟入了研究站內每一個倖存者的大腦深處！
【鑰匙……已轉動……】
5
守望之心
【鑰匙……已轉動……】
那冰冷的、非人的意念如同億萬年的寒冰洪流,瞬間凍結了李維的思維。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岩石碰撞的沉重和海溝渦流的呼嘯,並非通過聽覺,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識的最底層。巨大的恐懼如同實質的巨手攥緊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鑰匙轉動是指他們強行啟用了零號元素啟用了……某種不該觸碰的開關
呃啊！林珊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儘管那聲音並非來自外部。她的身體在失重狀態下蜷縮起來,像一片在風暴中顫抖的葉子。
什麼鬼東西！王磊的怒吼聲在劇烈的心跳震顫中顯得扭曲變形,他死死抓著金屬扶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臉上混雜著暴怒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驚悸。他猛地扭頭看向副官,聲呐！被動聲呐！給我定位那個鬼東西的來源！立刻！馬上！
副官在空中艱難地穩住身體,手指在漂浮到他麵前的一個備用控製板上瘋狂敲擊。幾秒後,他抬起頭,臉上是極致的、彷彿看到地獄大門的恐懼。上……上校！信號源……信號源就在我們正下方！深度……深度就是海淵號之前錨定的位置！強度……強度指數爆表！它……它不是一個點！聲呐回波顯示……是結構！巨大無比的結構！正在……正在從海床下方升起！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
下方整個研究站脫離海床之前所停留的下方李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掙紮著,透過觀察窗佈滿蛛網裂痕的縫隙,不顧一切地向外望去。
就在海淵號下方,那片原本應該隻有永恒黑暗的萬米深淵,此刻正被一種……無法形容的光芒照亮！
那不是探照燈的光束,也不是零號元素那種冰冷的幽藍。那是一種溫暖的、柔和的、彷彿蘊含著無窮生命力的……乳白色輝光！如同沉睡億萬年的地心熔爐被喚醒,光芒穿透了數千米厚的冰冷海水,將這片死亡絕域染上了一層神聖而詭異的暖色調。
在這片瀰漫的、越來越明亮的乳白色光芒中央,一個龐大到超乎人類想象極限的陰影輪廓,正緩緩地、無可阻擋地從海溝最幽暗的岩層深處……升起！
它巨大無朋！僅僅目力所及的部分,其規模就足以讓整座珠穆朗瑪峰在其麵前如同孩童的積木！它的邊緣並非光滑,而是呈現出一種極其複雜、精密到令人眩暈的幾何構造,層層疊疊,如同遠古神祇打造的、失落於深淵的超級城市,又像是某種超越人類理解的、活著的行星級生物甲殼！無數巨大到難以想象的幾何結構體在光芒中緩緩舒展、轉動,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攪動著數億噸的海水,引發著令整個海淵號劇烈震顫的暗流。
咚！咚！咚！
那如同世界心跳般的次聲波,正是從這個龐然巨物內部發出,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巨構表麵光芒的一次明暗流轉,彷彿在為它的甦醒注入能量。那冰冷的意念再次轟擊著所有人的意識：
【……沉眠者……甦醒……紀元……更迭……】
紀元更迭……林珊失神地喃喃自語,淚水不受控製地從她驚恐的眼中滑落,在失重狀態下漂浮成晶瑩的淚珠,它……它們不是要毀滅我們……它們……在等待等待‘鑰匙’被轉動她猛地看向隔離艙內那依舊在瘋狂爆發、將整個研究站托舉在反重力場中的零號元素,零號元素……就是鑰匙我們……我們替它們開啟了某個……時代
一派胡言！王磊雙目赤紅,如同被逼入絕境的野獸,他猛地從腰間拔出了配槍,黑洞洞的槍口竟然指向了隔離艙內那塊散發著毀滅效能量的礦石！管它是什麼鬼東西！毀了鑰匙！切斷這該死的場！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失控的憤怒而嘶啞變形。
住手！王磊！李維的嘶吼聲如同炸雷！他雙腳猛地蹬踏牆壁,失重的身體如同炮彈般橫著撞向王磊！
就在他撲出的瞬間,那冰冷的、宏大的意念第三次降臨,比前兩次更加清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的疲憊與深邃的期待：
【……新生的……火種……接受……饋贈……融入……守望……】
轟！！！
一股無法抗拒的、溫和卻沛然莫禦的力量,以那個升起的深淵巨構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這股力量並非破壞,而是……引導！它精準地捕捉到了由零號元素核心散發出的、混亂狂暴的反重力場,如同最高明的調音師,瞬間將其撫平、梳理、然後……同頻共振！
整個海淵號研究站劇烈的、無序的震顫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穩、輕盈的懸浮感。那股失控的、將研究站硬生生從海床拔起的狂暴斥力場,被轉化、馴服,變成了一道柔和而穩定的托舉之力。研究站不再是被撕裂的碎片,反而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溫暖的大手輕輕托住,開始平穩地、不可逆轉地……向上方那片象征著海麵與陽光的蔚藍……加速上升！
維哥！林珊的驚呼聲傳來。
李維在撞開王磊手臂的同時,也被那股突然改變方向的場力影響,身體猛地向上方天花板衝去！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天花板上垂下的另一根粗壯管線,身體在失重中晃盪著停下。他低頭望去,隻見王磊手中的槍被撞飛,旋轉著飄向遠處。王磊本人則狼狽地撞在控製檯上,臉色鐵青,望著下方那越來越遠、散發著柔和乳白光芒的巨構,眼神中充滿了挫敗和一種世界觀崩塌的茫然。
研究站如同乘坐著無形的光之電梯,在馴服的反重力場包裹下,以驚人的速度穿過冰冷黑暗的中層水域。舷窗外,深海生物被這突然的上升和下方透出的神聖光芒驚擾,無數發光的魚群如同受驚的螢火蟲,四散奔逃,形成詭異而壯觀的流光漩渦。
乳白色的光芒越來越遠,最終被上方逐漸明亮的藍色所取代。那如同世界心跳般的次聲波,也漸漸減弱、消散,隻留下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來自遠古的寧靜迴響在意識深處。
【……守望……延續……】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船體劇烈的震動！不是爆炸,而是……破水而出！
刺目的、久違的陽光,如同億萬根金針,瞬間刺穿了海淵號主控室前方巨大的觀察窗！李維下意識地抬手遮擋,眼睛被強光刺激得淚水直流。他適應了幾秒,纔敢放下手,看向窗外。
碧藍如洗的天空！翻湧著白色浪花的、一望無際的太平洋！灼熱而帶著鹹腥味的空氣,隨著破損艙室的縫隙湧入！他們……回到了海麵！
我們……出來了林珊飄到李維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劫後餘生的虛脫。她望著窗外久違的陽光和大海,淚水再次湧出,這次卻是滾燙的。
李維冇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舷窗下方,那片他們剛剛脫離的、深邃得如同墨玉的海水。
就在海淵號破水點稍遠一些的海麵上,一個巨大的、無法想象的環形結構,正緩緩從海水中浮現！它由無數閃爍著柔和乳白色光芒的、巨大到難以理解的幾何體構成,其規模甚至超過了世界上最大的島嶼！它的一部分結構還隱冇在海水之下,但僅僅是露出海麵的部分,就形成了一片由光之幾何體構成的、神聖而沉默的群島！陽光照射在那些複雜精密的幾何表麵上,折射出億萬道絢麗的彩虹光暈。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彷彿亙古以來就存在於這片海域之下,隻是此刻才向世界展露它微不足道的一角。冇有攻擊,冇有敵意,隻有一種宏大、古老、如同山脈般沉默的……守望。
王磊掙紮著飄到破損的觀察窗前,望著海麵上那超乎人類理解極限的造物,臉上的暴怒和戾氣消失了,隻剩下一種呆滯的、信仰崩塌般的空白。他手中的槍早已不知飄到了哪裡。
鑰匙……轉動……李維低聲重複著那古老的意念,聲音乾澀。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彷彿還能感受到深淵海水的冰冷,以及觸摸零號元素時那種顛覆世界的悸動。劫後餘生的巨大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將他淹冇。他反手緊緊握住林珊冰冷顫抖的手,彷彿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屬於人類世界的真實。
那不是入侵……林珊望著海麵上那散發著寧靜光芒的巨構,淚水滑落,聲音帶著一種大徹大悟的顫抖,那是守望……它們在守望……等待火種點燃新的紀元……而我們……我們剛剛轉動了鑰匙……
陽光熾烈,海風帶著鹹腥味灌入破損的研究站。海麵上,那巨大的光之幾何體沉默地懸浮著,如同一個古老誓言的具現,無聲地宣告著一箇舊時代的終結,和一個被強行開啟的、充滿未知與可能性的新紀元的黎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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