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場暴雨後,同事在我麵前結晶成藍色晶體。
新聞播報全球猝死人數激增,軍方接管基因研究所。
當海洋水位24小時下降數米,搭檔發現所有死者都攜帶尼安德特人基因片段。
巨大陰影籠罩天際時,我們破解了數據庫裡的淨化計劃。
原來高等文明認為混血基因是宇宙汙染源。
我戴上同事的遺物項鍊,衝向陰影核心。
暴雨砸在研究所的強化玻璃穹頂上,聲音悶得讓人心慌,像無數巨人的拳頭在捶打這脆弱的庇護所。慘白的應急燈在頭頂嗡嗡作響,間歇性地抽搐著,將走廊切割成一段段明滅的碎片。空氣裡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化不開,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令人極其不適的甜腥,像鐵鏽裡開了朵腐爛的花。
李哲!李哲!快過來!
驚恐的尖叫撕裂了單調的雨聲和燈管的嗡鳴,是隔壁生物樣本室的小趙。
心臟猛地一墜,我幾乎是撞開了樣本室厚重的隔離門。眼前的景象讓我血液瞬間凍結。小趙癱坐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背死死抵著存放冷凍細胞的液氮罐,眼鏡歪在一邊,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痙攣,扭曲成一張極端恐懼的麵具。他伸出的手懸在半空,指尖正對著房間中央。
王工,我們項目組裡那個總是笑眯眯、快退休的老好人,此刻像個斷了線的提線木偶,直挺挺地立在房間中央。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皮膚下透出一種詭異、非人的幽藍光澤。最恐怖的,是他的右手。小臂以下,皮膚、肌肉、骨骼,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結晶化!幽藍的晶體像有生命的瘟疫,沿著他的手指、手掌、手腕向上蔓延,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哢哢聲,彷彿冰層在急速凍結、開裂。幾粒剛剛生成的、米粒大小的藍色晶體,正從他僵直如冰雕的手指上簌簌掉落,砸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又死寂的聲響。
王…王工!
我喉嚨發緊,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你怎麼了堅持住!
王工的頭極其僵硬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朝我和小趙的方向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點點角度。他的眼球也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藍晶,渾濁一片,完全失去了焦距。嘴唇翕動了幾下,擠出幾個破碎、含混的音節,像老舊收音機裡斷斷續續的雜音:…冷…好…冷…基…因…鎖…
話音未落,那致命的幽藍結晶已如潮水般漫過他的脖頸,瞬間覆蓋了他的下巴、嘴唇、臉頰…最終,將他整個頭顱徹底包裹。一個栩栩如生、卻毫無生命氣息的藍色人形晶體雕塑,凝固在樣本室慘白的燈光下,散發著非人間的、冰冷死寂的光澤。
死寂。隻有雨點瘋狂砸落的轟鳴,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裡衝撞。
基因鎖…
小趙失魂落魄地重複著,牙齒咯咯作響,他最後說…基因鎖…
就在這時,走廊儘頭休息區那麵巨大的公共顯示屏,原本滾動著晦澀的基因序列圖譜,螢幕猛地一閃,信號被粗暴地切斷。幾秒後,一個戴著少將軍銜、表情如同花崗岩般冷硬的中年男人占據了整個畫麵。他肩章上的金屬星徽在螢幕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點。
緊急插播。國家生物安全特彆通告。
將軍的聲音如同從冰窖裡撈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分量,全球範圍內突發不明原因猝死事件,死亡人數急劇上升。特征已確認:死者體表出現快速結晶化現象,呈現特殊藍色晶體狀態。該現象具有高度傳染風險及致死性。依據《最高危機狀態法》及總統令,即刻起,全國進入一級軍事戒嚴狀態。所有相關研究機構,包括本基因序列研究所,由軍方全權接管。所有人員原地待命,嚴禁任何形式的移動、通訊及資訊傳遞。違令者,以叛國罪論處,就地擊斃。重複,原地待命!這是命令!
就地擊斃四個字,像四顆冰冷的子彈,狠狠鑿進我的耳膜。
螢幕上將軍冷硬的麵孔消失,切換成全球地圖。無數刺目的紅色死亡標記如同地獄之花,在各大洲的城市光點上瘋狂綻放、蔓延、連成一片片絕望的血色區域。下方滾動的死亡數字,其跳動的速度令人頭暈目眩,每一次重新整理都帶著龐大的、令人窒息的生命重量。新聞主播語速極快,聲音裡是強行壓抑卻依舊透出的恐慌:…全球死亡人數已突破…突破千萬!症狀高度一致…未知傳染源…各國政府呼籲民眾保持鎮靜,留在家中…
千萬!這個天文數字砸得我眼前發黑。小趙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泣,隨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不是病毒…
我盯著王工那尊冰冷幽藍的晶體遺骸,手指無意識地摳進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他說…基因鎖…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毒蛇般纏繞上我的脊椎。這根本不是什麼瘟疫。這是一場精準的、針對特定基因的…屠殺誰能做到為什麼要這麼做
樣本室厚重的合金門猛地被一股巨力從外麵撞開,金屬鉸鏈發出刺耳的呻吟。沉重的軍靴踏地的聲音如同密集的戰鼓,瞬間填滿了死寂的空間。一群穿著全封閉式黑色作戰服、臉上覆蓋著猙獰呼吸麵罩的士兵衝了進來。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得像精密的殺人機器。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間鎖定了我和癱軟在地的小趙,冰冷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目標區域確認!發現兩名倖存者!發現一具…晶體遺骸!
為首的士兵聲音透過麵罩傳出,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毫無情感波動。他頭盔上的戰術燈射出雪亮的光柱,像探照燈一樣掃過王工那尊藍色的雕像,最後死死釘在我和小趙慘白的臉上。
身份!立刻報告身份!
另一個士兵厲聲喝問,槍口微微抬起,食指緊貼扳機護圈。
李哲!基因測序技術員!他是趙明宇,樣本管理員!
我強迫自己用最大的力氣喊出來,聲音卻依舊嘶啞得厲害。小趙隻是抖得更凶了,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為首的士兵頭盔下的目光冰冷地掃過我們,又看了一眼王工的晶體遺骸,似乎在快速評估。他對著肩頭的通訊器,聲音壓得很低,語速極快:‘鷹巢’,‘鷹巢’,這裡是‘鐵砧’小隊。樣本室發現兩名倖存技術員,代號‘學者A’、‘學者B’,狀態…驚恐但穩定。發現一具高度結晶化遺骸,符合‘藍死’特征。請求進一步指令。
幾秒鐘的沉默,隻有通訊器裡電流微弱的滋滋聲和士兵們粗重的呼吸。空氣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收到,‘鷹巢’。
士兵首領放下按在通訊器上的手,冰冷的目光再次轉向我們,‘學者A’,‘學者B’。你們被臨時征召。立即跟我們走。目標:中央控製區。重複,立即行動。任何遲疑,視為抵抗。
冰冷的槍口抵在後腰,那股鋼鐵的硬度和寒意穿透了工作服,直刺骨髓。我和小趙——趙明宇——被粗暴地推搡著,跌跌撞撞地走在被應急燈切割得支離破碎的走廊裡。士兵沉重的軍靴踏在光潔的合成材料地板上,發出整齊而壓迫的哢噠聲,像送葬的鼓點,每一步都敲在緊繃的神經上。兩側原本熟悉的實驗室門都緊閉著,門上小小的觀察窗裡一片死寂的黑暗。一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消毒水的刺鼻氣息,毫無征兆地從前方一個敞開的標本處理間門縫裡洶湧而出,像一隻無形的、濕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嘔…
趙明宇猛地彎下腰乾嘔起來,臉色慘綠。一個士兵毫不留情地用槍托頂了他一下,低吼:不許停!快走!
我死死咬住牙關,胃裡翻江倒海。眼角餘光瞥見那扇門內,慘白燈光下,地麵流淌著大片暗紅近黑的粘稠液體,反射著詭異的光。幾塊形狀模糊、同樣覆蓋著幽藍晶體的東西散落在血泊邊緣。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對抗著翻湧的恐懼和噁心。
中央控製區的合金閘門在我們麵前沉重地滑開,發出沉悶的轟鳴。這裡燈火通明,卻瀰漫著一種比外麵走廊更令人窒息的恐慌。巨大的弧形主螢幕被分割成無數小塊,瘋狂跳動著全球各地的災難畫麵:街道上橫七豎八倒伏著結晶的屍體;醫院裡徹底崩潰,走廊被藍色的雕像堵塞;城市在混亂中燃燒…刺耳的警報聲、通訊頻道裡混亂絕望的呼喊、指揮人員嘶啞的咆哮,所有聲音攪拌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幾乎要將人碾碎的噪音洪流。
控製檯前,幾個倖存的、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麵色死灰,雙手在控製檯上徒勞地飛舞,汗水浸透了他們的後背。穿著筆挺軍裝的身影在其中穿梭,臉色鐵青,對著通訊器咆哮著模糊不清的命令。空氣裡充滿了汗水、焦糊電路板和一種…冰冷的金屬硝煙味。
報告!‘鐵砧’小隊帶回目標‘學者A’、‘學者B’!
押送我們的士兵首領立正,聲音蓋過了部分噪音。
一個肩扛上校軍銜、身材精悍如剃刀的男人猛地轉過身。他大約五十歲,臉頰瘦削,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卻像淬了火的鷹隼,銳利得能刺穿靈魂,裡麵佈滿了熬夜的血絲,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焦灼。他幾步就跨到我們麵前,軍靴踏地的聲音像敲在心上。那目光先是掃過趙明宇,帶著評估的審視,最後像兩把冰冷的錐子,死死釘在我臉上。
姓名,職務,專業方向!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鐵交鳴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周圍的嘈雜。
李哲,首席基因測序技術員,專攻古人類基因序列溯源與異常表達。
我強迫自己站直,迎上他那雙鷹眼,聲音儘力保持平穩,但尾音還是有一絲無法控製的顫抖,他,趙明宇,高級生物樣本管理員。
上校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足足三秒,像是在讀取某種密碼。他下頜的線條繃得緊緊的。很好,李哲。
他猛地一揮手,指向主控台旁邊一個被臨時清空、堆滿了紙質報告和幾個外接軍用數據終端的操作檯,你的位置在那裡。我需要你接入最高權限數據庫。任務: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時間內,給我找出‘藍死’的基因靶點!找出它為什麼殺人!怎麼殺!以及——怎麼阻止它!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沉甸甸的、關乎億萬人性命的重量。
明宇,你去協助樣本數據交叉比對!
他轉向趙明宇,語氣依舊不容置疑。
是…是,長官!
趙明宇一個激靈,慌忙應道。
就在我腳步沉重地走向那個堆滿資料、象征著絕望任務的操作檯時,一個穿著地質研究所標誌性野外作業服、渾身濕透的身影,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猛地撞開兩個試圖阻攔她的士兵,衝到了上校麵前。
陳上校!
她的聲音又急又怒,帶著不容忽視的穿透力,瞬間吸引了大半個控製室的目光。雨水順著她利落的短髮和沾滿泥點的臉頰不斷淌下,作戰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矯健的線條。是林玥!地質所的王牌,負責研究所外圍地質監控和深海鑽探項目協調。她手裡死死抓著一個螢幕還在閃爍的、看起來像特製防水平板的東西,幾乎要懟到上校臉上。
看看這個!就在剛纔!全球所有海洋監測浮標!所有潮位站!所有衛星重力反演數據!
林玥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種發現末日征兆的驚駭,24小時!僅僅24小時!全球平均海平麵,下降了整整三米七!不是區域性!是全球性的!同步發生的!這他媽的絕不可能是自然現象!潮汐冰川融化迴流放屁!冇任何一種已知的地球物理過程能快到這種程度!這像是在…像是在抽乾整個星球的水!
她的吼聲像一顆炸彈在混亂的控製室裡引爆。連那些對著通訊器咆哮的軍官都瞬間安靜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全球海平麵,24小時,下降三米七這個概念超出了所有人的常識,帶來的是一種更深沉、更廣袤的恐懼。如果藍死是精準的基因屠殺,那麼這瘋狂下降的海洋,又是什麼另一個滅世的序章
上校陳鋒的臉色,第一次在那種鋼鐵般的冷硬中,出現了一絲裂紋。他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猛地搶過林玥手中的平板,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釘在螢幕上瘋狂跳動的曲線和觸目驚心的負值數字上。他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控製室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隻有主螢幕上全球災難的畫麵依舊無聲地翻滾,那些燃燒的城市、結晶的屍體、崩潰的人群,與眼前這則關於海洋的荒謬噩耗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徹底瘋狂的末日圖景。基因屠殺…海水消失…它們之間有什麼聯絡還是說,這隻是巧合疊加的終極噩夢
24小時…三米七…
陳鋒上校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夢囈,他抬起頭,目光掃過主螢幕上那代表死亡數字瘋狂跳動的紅色區域,又落回手中平板上海洋監測數據的深淵般的下降曲線。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那雙佈滿血絲的鷹眼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一種近乎絕望的沉重。他猛地將平板拍在旁邊的控製檯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讓所有人心頭一跳。
林玥!
他的聲音重新凝聚起鋼鐵般的意誌,指向主控台另一端,你!負責監控所有海洋、地殼變動數據!建立模型!我要知道它到底在乾什麼!目的是什麼!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線索!
他的目光隨即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整個控製室,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所有人!聽著!我們的頭頂腳下,可能同時懸著兩把刀!‘藍死’是一把!這該死的海水消失是另一把!無論背後是什麼東西,它要滅絕我們!我們冇有時間恐懼!冇有時間崩潰!找出靶點!找出原因!找出活路!這是命令!執行!
是!長官!
控製室裡爆發出參差不齊卻帶著一種悲壯決心的迴應。
我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血腥、汗水和硝煙味的空氣灼燒著肺部。坐到堆滿資料的操作檯前,冰冷的金屬椅麵無法驅散心頭的寒意。手指有些僵硬地劃過身份識彆區,最高權限的綠色光帶亮起,複雜的多層加密介麵在眼前展開。軍用數據終端冰冷的黑色外殼泛著幽光,線纜連接著研究所最核心、也最禁忌的基因數據庫深處。
螢幕的光映在臉上。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將王工臨死前那破碎的詞語——基因鎖——輸入搜尋框。回車敲下,進度條在令人窒息的緩慢中爬行。螢幕上開始瀑布般刷下海量的資訊流:關於基因編輯工具的早期理論構想、一些被標記為高風險的基因沉默技術實驗記錄、甚至…一些涉及特定基因序列清除的模糊概念性研究提案,提案者的名字被最高級彆的星號加密覆蓋,提案時間赫然就在半年前!提案狀態:擱置
-
倫理風險過高/技術不可控。
擱置…
我低聲咀嚼著這個詞,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僅僅是擱置還是…被更高層的力量秘密轉移執行了我快速過濾著海量數據,同時接入全球醫療數據庫的死亡報告(軍方已強行打通了部分權限)。螢幕上,無數死者的照片和基礎資訊流過,每一張凝固的麵孔都對應著一份冰冷的死亡證明。我啟動了自己編寫的古人類基因片段快速篩查程式,將目標鎖定在幾個關鍵的尼安德特人基因標誌物上。
時間在巨大的壓力下失去了刻度。控製室裡各種儀器蜂鳴、人員呼喊、鍵盤敲擊聲彙成一片焦灼的背景音。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在鍵盤上。身邊的趙明宇臉色蒼白如紙,雙手在另一個終端上飛速操作著,將樣本庫裡的基因數據與死亡報告進行交叉匹配,嘴裡神經質地唸唸有詞:…比對…快點…再快點…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十幾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趙明宇那邊的機器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提示音!他像被電擊了一樣猛地彈起來,眼睛死死盯著螢幕上跳出的匹配結果,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放大。
李…李哥!
他的聲音變了調,尖銳得刺耳,瞬間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連遠處正對著地質模型皺眉的林玥和陳鋒都猛地看了過來。篩…篩選出來了!全球死亡報告與基因庫初步交叉匹配…所有…所有已錄入基因數據的‘藍死’受害者…
他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喉嚨裡發出咯咯的響聲,都…都攜帶了高比例的尼安德特人特有基因片段!尤其是…尤其是那個調控皮膚色素沉著和部分免疫響應的關鍵區域!重複率…接近百分之百!
他指著螢幕上密密麻麻的紅色匹配標記,手指抖得厲害。
尼安德特人基因片段!
這個結果像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了控製室裡瀰漫的絕望迷霧,卻又瞬間將所有人拖入一個更冰冷、更匪夷所思的深淵!
你說什麼!
陳鋒上校的身影如同瞬間移動般出現在趙明宇身後,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鎖住螢幕上的數據,尼安德特人那些幾萬年前就滅絕的…原始人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是…是的!長官!
趙明宇的聲音帶著哭腔,就是這個片段!像…像一把鑰匙!有它的人,就觸發了那個‘鎖’!就被…就被‘淨化’了!
他脫口而出的淨化二字,像冰錐一樣刺穿了空氣。
淨化…
我喃喃重複著,心臟狂跳。王工臨死前的基因鎖…
軍方數據庫裡那份被擱置的清除提案…
還有這精準到令人髮指的基因靶向屠殺…
碎片似乎在瘋狂旋轉,指向一個答案!我猛地撲回自己的操作檯,手指在鍵盤上幾乎要擦出火花。目標明確:那份被星號加密的提案!我要撕開它的偽裝!
最高權限被層層驗證。軍用終端的運算核心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螢幕上的進度條再次緩慢爬升,每一次微小的前進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林玥也擠了過來,濕漉漉的頭髮蹭到我的手臂,帶來一絲冰涼,她的呼吸急促,目光和我一樣死死盯著螢幕。
嘀——
一聲清脆的解鎖提示音!
螢幕上那份標註著擱置的提案檔案,其加密外殼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消失。真正的標題,帶著一種冷酷到極致的非人氣息,**裸地呈現在我們眼前:
項目:阿卡西淨化
執行機構:權限不足(需████級授權)
核心目標:清除地球生物圈內所有混雜的、非純粹智人(Homo
Sapiens)基因汙染源,恢複基因圖譜純淨性。
主要靶點:確認源自尼安德特人(Homo
Neanderthalensis)的混雜基因片段(重點標記區域:7號染色體EDAR-V370A等關鍵點位)。
執行手段:部署行星級基因鎖定向武器(‘淨化之鑰’)。
狀態:已部署。啟用中。進度:全球覆蓋完成。清除效率:預計99.992%。
清除不可逆。無豁免。無逆轉錄手段。
檔案的末尾,還有一個冰冷刺骨的備註:
清除後階段:行星資源回收協議(‘抽乾者’)將同步啟動,為後續接管準備。
行星資源回收協議…‘抽乾者’…
林玥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嘶啞,海水…是它們!它們在抽乾海洋!
阿卡西…淨化…
陳鋒上校盯著螢幕上那冰冷的文字,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隻剩下鐵青。他握緊的拳頭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響,身體微微顫抖著。那不僅僅是對死亡數字的憤怒,更是一種麵對高等存在冰冷意誌的、深入骨髓的無力感。我們引以為傲的文明,在它們眼中,不過是基因圖譜上需要被淨化掉的汙點,是等待回收的…資源
就在這時——
嗚————!
一聲前所未有的、無法形容的尖銳警報聲,如同億萬根鋼針同時刺穿耳膜,猛地撕裂了整個控製室所有的噪音!這警報聲並非來自任何一台已知的設備,它帶著一種非人的、穿透靈魂的尖嘯,彷彿是整個星球在痛苦地哀嚎!
控製室所有大大小小的螢幕,無論原本顯示著什麼內容,瞬間被強製切換!變成一片絕對的、令人心悸的漆黑!
下一秒,漆黑褪去。
螢幕上,出現了一片無法想象的景象。
那是一片…天空。但不再是人類熟悉的天空。研究所穹頂之外的天空,此刻正被一個無法形容其龐大的、結構精密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幾何體陰影所覆蓋!它像是由無數巨大的、冰冷光滑的黑色金字塔或錐體以違揹物理常識的角度拚接、巢狀而成,邊緣銳利得彷彿能切割空間,表麵流淌著幽暗的、非自然形成的能量紋路。陽光被它徹底吞噬,隻在它巨大無匹的邊緣輪廓外,透出一圈令人絕望的慘白光暈。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遮蔽了大半個天空,投下的陰影如同實質的墨汁,瞬間將整個研究所、將目力所及的一切,拖入了冰冷的黃昏!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控製室裡的每一個人。空氣彷彿凝固了,沉重得無法呼吸。所有動作、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那螢幕上無聲的、遮蔽天穹的恐怖巨影,和那依舊在靈魂深處尖嘯的警報餘音。
天…天啊…
一個年輕的研究員癱軟下去,發出無意識的呻吟。
就是它…
林玥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隨時會消散的風,帶著一種目睹神罰般的戰栗,‘抽乾者’…或者…它們的母艦…
陳鋒上校的身體僵硬得像一尊石雕,他死死盯著那占據整個螢幕的、帶來終極壓迫的陰影,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片刻的死寂後,他猛地轉過身,眼中那絕望的沉重被一種近乎瘋狂的、破釜沉舟的決絕所取代,像即將熄滅的炭火迸發出最後最耀眼的光芒。
看夠了嗎!
他的咆哮如同受傷雄獅的怒吼,瞬間炸醒了被恐懼凍結的眾人,敵人就在頭頂!它們要抽乾我們的海洋!滅絕我們的種族!把我們當垃圾一樣清理掉!告訴我!你們甘心嗎!
他充血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每一張慘白驚恐的臉,最後,死死地釘在了我的臉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最後的賭注意味。
李哲!林玥!趙明宇!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戰場命令,最高級彆任務:目標——那個東西!給我找出它的弱點!找出阻止‘淨化之鑰’和‘抽乾者’的方法!任何方法!哪怕隻有理論可能!研究所所有資源,聽你們調遣!這是最後的命令!執行!
巨大的陰影如同冰冷的鐵幕,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連研究所穹頂堅固的合金結構似乎都在那無聲的威壓下呻吟。螢幕上,那個由無數黑色幾何體構成的龐然巨物占據了全部視野,其表麵流淌的幽暗能量紋路,像地獄熔爐裡冷卻的岩漿,無聲地嘲笑著人類的渺小。控製室裡死寂得可怕,隻有機器低沉的嗡鳴和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
陳鋒上校最後的命令,像一根燒紅的針,刺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恐懼。我們冇有時間恐懼。
林玥!海洋數據!模型!
我猛地轉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狠勁,它怎麼抽水的能量源傳輸方式任何能指向它核心的東西!
林玥臉上的水漬未乾,但眼神已經像淬火的刀鋒。她一言不發,撲回自己的終端,雙手在鍵盤上化作一片殘影。螢幕上,全球海洋監測數據、重力異常分佈圖、地殼應力變化模型…無數複雜的線條和色塊瘋狂跳動、疊加。她調出了衛星拍攝的、被陰影遮蔽前最後幾秒的海洋畫麵,將抽乾者陰影的結構圖強行與之進行空間對映。
能量特征!
她急促地對旁邊一個負責監控能量頻譜的軍官喊道,給我它表麵能量紋路的所有波動數據!最高精度!快!
明宇!
我轉向麵無人色的趙明宇,他還在為剛纔的發現瑟瑟發抖,彆停!繼續深挖‘阿卡西淨化’檔案!所有隱藏子項!附件!加密註釋!特彆是關於‘淨化之鑰’武器係統本身的描述!它的運作原理!控製機製!哪怕一個單詞的線索!
好…好!李哥!
趙明宇用力抹了一把臉,強迫自己聚焦在螢幕上。
我自己的螢幕則分成了兩半。一半在瘋狂解析那份淨化計劃的技術細節。另一半,我調取了研究所深空觀測陣列的所有曆史數據。那個東西不可能憑空出現!在它降臨前,深空陣列一定捕捉到了什麼!哪怕是最微弱的引力漣漪、空間畸變!
時間在分秒必爭的瘋狂運算和絕望的搜尋中流逝。汗水浸透了後背。控製室裡隻剩下鍵盤急促的敲擊聲、儀器讀數變化的滴答聲、以及偶爾爆出的、指向某個模糊方向的簡短呼喊。
找到了!
林玥的聲音帶著一絲破音的尖銳,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神經。她猛地將一組動態模型投射到主螢幕上。畫麵顯示:全球海洋水體並非均勻下降,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向著特定巨型海溝(尤其是馬裡亞納海溝、波多黎各海溝等)螺旋彙聚的流動模式!同時,在陰影正下方的太平洋深處,一個巨大的、由超高強度引力場構成的漏鬥模型被構建出來,正貪婪地吞噬著彙聚而來的、百川歸海般的巨量水體!
引力虹吸!
一個物理學家失聲叫道,它們在用引力場,像抽水機一樣直接抽取海水!輸送到…輸送到那個東西內部或者…傳輸到彆的地方
看能量紋路!
林玥指著陰影結構圖上幾處能量流動最集中、最耀眼的節點,這些交彙點!能量讀數高得離譜!我敢打賭,這就是它的引力發生裝置核心!也是它整個係統的能量節點!如果…如果能破壞其中一個…
就在這時,趙明宇那邊也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李哥!快看這裡!
他指著淨化計劃檔案末尾一段極其晦澀、用特殊符號標註的註釋,…‘淨化之鑰’(基因鎖武器)的最終啟用與持續維持,依賴‘阿卡西記錄儀’(推測為母艦核心數據庫/控製器)提供的實時基因圖譜定位及能量共振支援…物理摧毀記錄儀或中斷其與武器單元的能量共振連接,可導致‘淨化之鑰’永久失效…
阿卡西記錄儀!
我猛地抬頭,目光瞬間鎖定了林玥主螢幕上陰影結構能量紋路最密集、最核心的那個區域——一個位於無數黑色幾何體中央、被層層疊疊能量管道包裹的、巨大而複雜的球狀結構!它像一顆黑暗的心臟,在陰影的胸膛中搏動!就是它!母艦的核心!控製基因武器和引力虹吸的總開關!
目標明確了!摧毀那個核心球體!但怎麼上去怎麼靠近用什麼摧毀我們有什麼絕望感再次襲來。
報告!緊急情況!
一個負責通訊的士兵猛地站起來,臉色煞白,‘鐵砧’小隊…在B7層能源中轉站…遭遇高強度抵抗!對方…對方不是人類!
他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驚駭,動作快得看不清!能量武器!小隊…小隊全滅!最後影像傳回!
一段極其短暫、劇烈晃動的戰鬥錄像被強行切到主螢幕一角。畫麵裡,幾個穿著黑色作戰服的士兵正在一個佈滿粗大能量管道的艙室內開火。突然,一道模糊的、帶著金屬質感的灰影以非人的速度掠過!士兵的槍械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扭曲、撕裂!接著是人體!畫麵劇烈翻滾、變紅,最後定格在一隻踩在鏡頭碎片上的腳——那根本不是生物的肢體,而是一種覆蓋著暗灰色、非金非石甲殼的結構,關節處閃爍著冰冷的能量光芒!
清理者…
陳鋒上校盯著那隻腳,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印證了最壞的猜想。敵人不僅在天上,它們已經進來了!像清理垃圾一樣清理著研究所的抵抗力量!
刺耳的金屬撕裂聲和能量武器短促的尖嘯,彷彿就在門外走廊響起!並且,越來越近!控製室厚重的合金大門猛地一震,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門板上瞬間凸起一個清晰的、巨大的爪印輪廓!
它們來了!
驚恐的尖叫響起。
堅守崗位!
陳鋒上校拔出了腰間的配槍,動作快如閃電,眼神決絕如赴死,警衛班!守住大門!其他人!繼續你們的工作!找出摧毀核心的方法!這是最後的命令!
槍聲在門外驟然響起,伴隨著士兵的怒吼和那種非人怪物發出的、高頻刺耳的嘶鳴。每一次撞擊都讓合金大門劇烈震顫,門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毀滅近在咫尺!控製室就是最後的孤島!
冇有武器能上去…冇有…
林玥看著螢幕上那高懸於天的核心,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
武器…武器…
我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操作檯。那裡,放著一條項鍊。銀色的細鏈,掛著一小塊不規則的、鴿卵大小的藍色晶體。那是王工…在完全結晶化之前,掙紮著從自己正在晶化的手腕上硬生生掰下來,塞給我的東西。幽藍的光澤在螢幕映照下流轉,冰冷,死寂,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美感。
王工渾濁的、覆蓋著藍晶的眼睛…他最後那句破碎的…基…因…鎖…
…還有這項鍊…
一個極其瘋狂、卻又在絕望中閃耀著唯一微光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我的腦海!
基因鎖!
我幾乎是吼了出來,一把抓起了那條冰冷的藍色晶體項鍊!‘淨化之鑰’本身就是基因武器!它的能量!它的頻率!就是專門用來破壞、湮滅攜帶特定基因片段的物質的!
我死死盯著掌心那塊幽藍的晶體,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這塊晶體!它是被‘基因鎖’能量催化、由王工的…血肉和基因轉化而來的!它本身,就是‘基因鎖’力量的凝聚體!是那把‘鎖’的…一部分!
林玥猛地轉過頭,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同源共振!你是說…
對!同源共振!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嘶啞,如果把這東西…帶到那個‘阿卡西記錄儀’核心旁邊!利用它和‘基因鎖’武器係統同源的能量特性,強行乾擾!甚至…反向引爆!
我抬起頭,目光穿透控製室的穹頂,彷彿看到了那陰影深處搏動的黑暗心臟。就像把一顆子彈,塞回射出它的槍膛!
理論可行!能量耦合模型可以建立!
林玥立刻撲向終端,雙手再次化為幻影,但需要時間計算引爆點和當量!而且…怎麼送上去!
我去!
這兩個字脫口而出,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靜。
控製室裡瞬間安靜了一下。連門外激烈的交火聲似乎都短暫地停滯了一瞬。趙明宇驚恐地看著我。林玥敲擊鍵盤的手指僵在半空。
李哲…
陳鋒上校的聲音傳來,他剛剛用配槍點射了一個從通風口探進來的、覆蓋著暗灰色甲殼的猙獰頭顱,硝煙味瀰漫。他看著我,眼神極其複雜,有震驚,有審視,最終化為一種沉重的、瞭然的決斷。他冇有勸阻,隻是問:有幾成把握
不知道。
我攥緊了手中冰冷的藍色晶體,那寒意似乎能凍結血液,卻又帶來一種奇異的、殉道般的平靜,可能是零。也可能…是唯一的路。
我抬起頭,目光掃過主螢幕上那個遮蔽天穹的陰影核心,掃過林玥螢幕上瘋狂吞噬海水的引力漏鬥模型。但坐在這裡,等待被‘淨化’或者被海水抽乾後窒息而死,是百分之百的絕望。
陳鋒上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東西。他猛地按下控製檯上的一個紅色按鈕。控製室側麵牆壁無聲地滑開,露出一個小型武器庫和裝備架。
穿上它!
他指著一套看起來輕便但結構複雜的黑色緊身作戰服,旁邊還有一把造型奇特的、槍口粗大的手持裝置,研究所地下有一條緊急維護通道,直通備用發射井!裡麵有一架‘信天翁’高空滑翔機!本來是給地質勘探設計的,有短時突破平流層的能力!這是唯一可能接近那東西的載具!
他抓起那把槍塞給我,高頻粒子震盪刀!對付那些‘清理者’的甲殼有點用!但彆指望太多!通道入口就在你身後第三個通風口後麵!密碼是王工女兒的生日的倒序!
他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砸下的鐵錘。
上校…
林玥突然開口,聲音異常冷靜。她快速將自己的軍用平板塞進我懷裡,螢幕上顯示著一個極其複雜的、不斷微調的飛行路徑模型和一個能量耦合倒計時程式。路線模型!避開引力湍流最強的區域!倒計時程式啟動後,它會指引你找到核心能量最強的那個點!也是引爆的最佳位置!必須在倒計時歸零前抵達!否則模型失效!
她的手指在螢幕上用力一點,一個鮮紅的倒計時數字亮起:14:59…14:58…
拿著這個!
趙明宇也衝了過來,把一個小小的、硬幣狀的銀色貼片拍在我手腕內側,緊急通訊!短距離!加密的!也許…也許能幫你定位…
門外,合金大門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門框都扭曲變形!一隻覆蓋著暗灰色甲殼、關節處閃爍著幽藍能量光芒的巨大爪子,硬生生撕開了一個缺口,探了進來!刺耳的嘶鳴聲幾乎要撕裂耳膜!
走!
陳鋒上校咆哮著,手中的槍對著缺口瘋狂開火,灼熱的彈殼叮噹作響地彈跳在地上。警衛班!頂上去!用命頂!給他爭取時間!
走啊!李哲!
林玥和趙明宇同時大喊,他們的聲音被激烈的槍聲和怪物的嘶吼淹冇。
冇有告彆的時間。冇有猶豫的餘地。我將那條冰冷的藍色晶體項鍊緊緊攥在手心,毫不猶豫地衝向那個通風口。身後,是震耳欲聾的槍聲、爆炸聲、士兵的怒吼和瀕死的慘叫、以及怪物那令人靈魂凍結的嘶鳴。合金大門在身後徹底崩潰的聲音,如同地獄之門洞開。
冰冷的合金管道內壁摩擦著特製作戰服,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身後控製室方向傳來的激烈交火聲、爆炸聲、非人嘶吼聲,被厚重的隔層迅速削弱,最終隻剩下沉悶的迴響,如同地獄深處傳來的戰鼓。隻有手腕上那鮮紅的倒計時數字在幽暗中跳動:12:37…12:36…
每一次跳動都像重錘敲在心臟上。
通道儘頭,隱藏的閘門無聲滑開。一股冰冷的、帶著機油和電離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眼前是一個不大的圓形發射井,井壁佈滿粗大的管道和閃爍的指示燈。井底中央,靜靜地匍匐著一架流線型的飛行器——信天翁。它有著寬大的、可摺疊的碳纖維機翼,此刻正微微展開,像一隻蓄勢待發的雨燕。
時間緊迫!我手腳並用地爬進狹小的駕駛艙,冰冷的合成材料座椅包裹住身體。艙蓋無聲合攏,內壁亮起幽藍的熒光。係統自檢的提示音快速響起。手指在控製麵板上飛速輸入啟動密碼——王工女兒生日的倒序。引擎發出低沉有力的嗡鳴,尾部噴射口亮起幽藍的光芒。
信天翁,啟動。最高權限接管。
合成電子音響起。
目標:上方陰影核心!最高速度!不計損耗!
我的聲音繃得緊緊的。
警告:目標區域存在超高強度引力湍流及未知能量屏障。強行突入,機體損毀概率99.8%。
係統的聲音毫無波瀾。
執行!
我吼道。
指令確認。引擎過載啟動。祝您好運,飛行員。
轟——!
一股狂暴的推力瞬間將我死死壓在座椅上!眼前的發射井頂蓋如同脆弱的紙片般向上炸開、撕裂!信天翁如同一支離弦的藍白色光箭,撕裂了研究所穹頂的合金結構,帶著無數飛濺的碎片,直刺那籠罩一切的、如同深淵巨口的陰影!
從狹窄的駕駛艙望出去,景象令人窒息。大地在腳下急劇縮小,城市如同破碎的玩具,燃燒的火焰星星點點。更遠處,本該是蔚藍的海洋,此刻呈現出一種病態的、大片裸露的、醜陋的深褐色海床!海岸線以一種違反常理的速度向後退縮,留下濕漉漉、死寂的淤泥灘塗。巨大的海洋生物屍體擱淺在迅速乾涸的海床上,如同史前巨獸的墳場。天空不再是藍色,而是被那無比龐大的陰影徹底染成了絕望的鉛灰。陰影的底部結構在眼前急速放大,那些冰冷光滑、棱角銳利的黑色幾何體表麵,幽暗的能量紋路如同血管般搏動流淌,散發著非人的、令人靈魂顫栗的威壓。
警告!高強度引力湍流區!規避!規避!
刺耳的警報聲炸響。
飛行器猛地劇烈顛簸起來,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螢幕上的引力讀數瘋狂飆升,紅色的警告區域像癌細胞般蔓延。我死死抓住操縱桿,手心裡全是冷汗,眼睛幾乎要瞪裂,死死盯著林玥塞給我的平板。螢幕上,一條極其纖細、在狂暴湍流中曲折閃避的綠色路徑線,是唯一的生路。
左滿舵!俯衝30度!引擎推力120%!
我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淹冇在機體結構不堪重負的呻吟和尖銳的警報聲中。戰機猛地側傾,險之又險地擦過一片肉眼可見的、扭曲了光線的引力漩渦邊緣。機體外殼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幾塊隔熱瓦瞬間被無形的巨力撕扯脫落!
警告!未知能量屏障!強度指數級上升!撞擊預警!
新的警報接踵而至。
前方,陰影結構表麵那流淌的幽暗能量紋路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道無形的、彷彿由純粹重力構成的壁壘瞬間在前方凝聚!信天翁的機頭狠狠地撞了上去!
轟隆——!
整個駕駛艙彷彿被萬噸巨錘砸中!視野瞬間被刺眼的白光和劇烈的震盪充滿!所有的儀錶盤瘋狂亂跳,火花四濺!刺鼻的焦糊味瀰漫開來。機體發出瀕臨解體的、令人心膽俱裂的呻吟。平板螢幕閃爍了一下,路徑線變得模糊。
屏障過載!結構受損67%!動力下降48%!
合成音急促地報告著壞訊息。
衝過去!給我衝過去!
我目眥欲裂,將引擎功率推至理論極限!推進器的藍焰暴漲,發出垂死般的咆哮!戰機頂著那無形的、幾乎要將它碾成齏粉的重力壁壘,一寸寸、一尺尺地向前艱難挪動!機殼在恐怖的擠壓下扭曲變形,發出令人絕望的金屬撕裂聲!
哢嚓!
一聲脆響!駕駛艙正前方的強化觀察窗,在恐怖的壓力下,終於裂開了一道蛛網般的縫隙!冰冷刺骨、帶著強烈電離和金屬腥味的異星狂風,如同高壓水槍般瞬間灌入!吹得人幾乎窒息!倒計時數字在狂風中劇烈跳動:5:21…5:20…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嗡——!
一道慘綠色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高能粒子束,毫無征兆地從側上方一個銳利的幾何體夾角處射出!速度快得如同瞬移!目標直指搖搖欲墜的信天翁!
根本來不及反應!
就在粒子束即將吞噬戰機的刹那,一道熾熱的白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從下方斜刺裡猛衝出來!那是一架塗著軍徽、傷痕累累的截擊機!它以一種決絕的姿態,橫亙在粒子束的路徑上!
轟——!!!
劇烈的爆炸在眼前炸開!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一切!恐怖的衝擊波狠狠撞在信天翁上,將它像一片落葉般猛地掀飛出去!翻滾中,透過扭曲的觀察窗裂縫,我看到了那架截擊機在綠色光柱中瞬間汽化的最後景象,以及通訊頻道裡傳來陳鋒上校那聲嘶力竭、帶著電流雜音的最後咆哮:…走!!!
他用自己和最後的空中力量,為我撞開了一條用生命鋪就的血路!
上校…
喉嚨裡堵著滾燙的鐵塊。冇有時間悲痛!爆炸的衝擊波雖然猛烈,卻也奇蹟般地暫時擾亂了那片區域的能量屏障!林玥平板上的綠色路徑線,在爆炸的火光邊緣,清晰地指向屏障內部一個巨大的、如同黑暗心臟般搏動著的入口通道!
就是現在!
我猛地壓下操縱桿,將殘破不堪的信天翁尾部僅存的推進器功率壓榨到極限!戰機拖著濃煙和火焰,如同撲火的飛蛾,朝著那剛剛被撕開的、通向陰影核心的裂口,一頭紮了進去!
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信天翁的殘骸卡在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垂直通道內壁上,引擎徹底熄火,隻有幾處線路短路爆出的零星火花,發出劈啪的微響,映亮周圍一小片區域。觀察窗完全碎裂,刺骨的冰冷空氣帶著濃烈的、無法形容的金屬腥味和臭氧味道,源源不斷地灌入。手腕上的倒計時在幽暗中顯得格外刺眼:3:18…3:17…
通道的內壁並非光滑的金屬,而是一種覆蓋著暗灰色、非金非石甲殼的有機結構,表麵佈滿了緩慢搏動、流淌著幽藍光流的粗大血管或神經束。通道向上延伸,冇入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向下則是一片令人眩暈的虛空。死寂中,隻有那些能量光流流淌時發出的、極其細微的滋滋聲,如同巨獸沉睡的囈語。
我解開安全帶,活動了一下被震得幾乎散架的身體。高頻粒子震盪刀握在手中,刀身發出低沉的嗡鳴。那條冰冷的藍色晶體項鍊,被我緊緊攥在另一隻手裡,彷彿握著最後的希望,也握著王工最後的囑托。林玥的平板螢幕裂了,但倒計時和指向核心的微弱信號還在閃爍。
必須向上!核心在最高處!
深吸一口那冰冷的、帶著異星氣息的空氣,我攀住通道內壁上那些凸起的甲殼結構和搏動的能量管道,開始向上攀爬。甲殼冰冷刺骨,表麵異常光滑。每一次移動都小心翼翼,生怕觸發未知的防禦機製。
攀爬了不知多久,手腕的倒計時無情地跳動著:2:05…2:04…
高度帶來的眩暈感和體力的急劇消耗讓人眼前發黑。終於,前方通道壁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裂口,邊緣還殘留著高溫熔融的痕跡,似乎是某種劇烈爆炸造成的。裂口內,隱約透出更加明亮、更加集中的幽藍光芒。
核心區域
我屏住呼吸,從裂口邊緣謹慎地探頭望去。
眼前的景象,讓我的血液幾乎凝固。
這是一個龐大得如同神祇殿堂的球形空間!空間的中心,懸浮著一個巨大無比、結構複雜精密到令人頭暈目眩的球體——阿卡西記錄儀!它像一顆由純粹能量和黑色幾何晶體構成的星球,無數粗大的、流淌著耀眼藍色能量的管道如同行星環帶般纏繞著它,又連接向球形空間四周的壁龕。整個空間瀰漫著一種低沉的、彷彿來自宇宙深處的嗡鳴,那是龐大能量運轉的聲音。
而在這個核心球體的下方,空間的底部,景象更是觸目驚心!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如同深淵般的蓄水池!池中翻滾、沸騰著的,是幽藍得如同液態藍寶石的海水!正是被抽離地球的海洋!這些海水在某種力場的作用下,被強行壓縮、轉化,順著那些連接核心的能量管道,被源源不斷地汲取、輸送!這就是抽乾者的真麵目!它在吞噬地球的生命之血!
目光轉向核心球體周圍壁龕的控製平台,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裡並非空無一人。幾個身影正懸浮在控製平台前。它們的身形大致類似人形,但更加高大、纖細,覆蓋著與通道內壁同源的暗灰色生物甲殼,關節處閃爍著冰冷的能量光芒。它們的頭顱冇有明顯的五官,隻有一片光滑的甲殼,中心鑲嵌著一塊不斷變幻複雜幾何圖案的、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晶體——那或許是它們的眼睛或者資訊接收器。它們無聲地懸浮著,甲殼手指在虛空中快速劃動,操控著無形的介麵。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非人的、高效到冷漠的精確。
這就是淨化者!高等文明冰冷的執行者!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淨化者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它那鑲嵌著幾何光斑的麵孔,毫無預兆地轉向了我藏身的裂口方向!那塊幽藍的晶體眼睛,瞬間鎖定了我的位置!
嗡——!
一道慘綠色的高能粒子束,毫無征兆地從它抬起的手臂前端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反應!
該死!
我頭皮炸裂,身體在本能驅使下猛地向後一縮!
轟!
粒子束擦著裂口的邊緣射過,將堅硬的甲殼內壁熔出一個邊緣發紅髮亮的恐怖深坑!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
暴露了!冇有退路!
為了王工!為了上校!為了所有被‘淨化’的人!
心底的怒吼壓過了恐懼。我猛地從裂口躍出,高頻粒子震盪刀發出最大功率的嗡鳴,藍白色的電弧在刀鋒上跳躍!目標直指那個發動攻擊的淨化者!
墜落!手中的震盪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劈向那個剛剛發動攻擊的淨化者!刀鋒上跳躍的藍白色電弧,在這片幽藍主宰的空間裡,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刺眼。
那淨化者的反應快得超乎想象!它懸浮的身體以一種違揹物理慣性的速度瞬間側移,動作流暢得如同水銀瀉地。覆蓋著暗灰色甲殼的手臂抬起,並非格擋,而是五指張開,掌心對準了我下墜的身體!
嗡——!
一股無形卻沛然莫禦的恐怖斥力瞬間爆發!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鋼鐵牆壁!下墜的勢頭被硬生生止住,震盪刀劈砍的動作被強行凝固在半空!巨大的力量擠壓著全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肺裡的空氣被瞬間擠空!我整個人被這股力量死死地釘在了半空中,動彈不得!連手指都無法彎曲!
手腕上的倒計時在視野邊緣瘋狂跳動:1:47…1:46…
另外兩個淨化者懸浮在不遠處,它們光滑的麵孔轉向這邊,鑲嵌的幾何光斑晶體毫無情感地閃爍著,似乎在無聲地交流。被攻擊的那個淨化者緩緩飄近,它那隻剛剛釋放了斥力的手,甲殼覆蓋的指尖,一根銳利的、閃爍著幽藍能量光芒的尖刺緩緩延伸出來,對準了我的眉心。動作精準、高效,帶著一種處理廢棄實驗品般的漠然。
要結束了嗎死在這冰冷的異星核心,像一隻被隨手碾死的蟲子王工的晶體項鍊還緊緊攥在手裡,冰冷的感覺刺痛掌心。陳鋒上校最後的咆哮還在耳邊迴響…
不甘心!絕不甘心!
就在那能量尖刺即將刺破皮膚的瞬間!
呃啊——!
一聲熟悉的、帶著極度痛苦卻無比決絕的嘶吼,猛地從下方核心能量池的方向炸響!
是趙明宇!
我艱難地轉動眼珠向下望去。隻見趙明宇不知何時,竟然攀到了那個吞噬著地球海水的巨大能量池邊緣!他渾身是血,作戰服破碎,一條手臂無力地耷拉著。但他另一隻手裡,死死抓著一個從研究所武器庫帶出來的、圓筒狀的物體——單兵高能質子炸彈!啟動栓已經被他拔掉!炸彈頂端的紅色指示燈瘋狂閃爍!
他仰著頭,佈滿血汙的臉上,是混合著無儘恐懼和最終解脫的扭曲表情。他的目光穿透遙遠的空間距離,似乎與我的視線撞在一起。他張著嘴,用儘最後的力氣嘶吼,聲音在巨大的空間裡顯得微弱,卻如同驚雷:
李哥——!替我們——!活下去——!!!
吼聲未落,他毫不猶豫地,抱著那枚瘋狂閃爍的炸彈,縱身一躍,跳進了下方那沸騰翻滾的、由地球海洋轉化而成的幽藍能量池中!
轟——!!!!
無法形容的爆炸在深淵底部炸開!那不是普通的火焰和衝擊波!被壓縮到極致的、蘊含著龐大行星生命能量的幽藍海水,在質子炸彈的催化下,發生了恐怖的鏈式能量殉爆!
整個球形核心空間劇烈地震動起來!如同被巨人狠狠擂了一拳!刺目的、混合著幽藍與慘白的毀滅光芒瞬間吞噬了下方的深淵!狂暴到無法想象的能量亂流如同掙脫囚籠的遠古巨獸,咆哮著向上席捲!連接核心球體的無數能量管道,在這恐怖的能量衝擊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紛紛扭曲、斷裂、爆炸!藍色的能量液如同巨獸的鮮血,從斷裂口噴濺而出!
束縛著我的那股無形斥力場,在這席捲一切的能量風暴衝擊下,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瞬間潰散!身體猛地一鬆!
機會!
下方毀滅的藍光映亮了我眼中燃燒的瘋狂!身體在重獲自由的瞬間,藉著爆炸衝擊波的餘威,雙腿在虛空中猛地一蹬(雖然並無實質著力點,但這拚儘全力的意念驅動著作戰服輔助動力),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射向那個懸浮在混亂能量風暴中心、結構開始出現不穩定閃爍的阿卡西記錄儀核心球體!
手中,王工留下的那塊藍色晶體項鍊,被我高高舉起,對準了核心球體表麵一個劇烈波動、能量彙聚的節點!那是林玥模型計算出的最佳引爆點!倒計時在視野中狂跳:0:28…0:27…
結束了!!
我用儘生命的力量嘶吼,將那塊凝聚著基因鎖力量的藍色晶體,狠狠按向那個能量沸騰的核心節點!
嗡————!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掌心那塊冰冷的藍色晶體,在接觸到阿卡西記錄儀核心表麵劇烈波動的能量節點的瞬間,並冇有發生想象中的劇烈碰撞。相反,它像是冰晶投入了沸騰的油鍋,又像是鑰匙精準地插入了鎖孔。
一股無聲的、卻沛然莫禦的能量共振,以接觸點為中心,驟然爆發!
幽藍!純粹到極致、冰冷到靈魂深處的幽藍光芒,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瞬間從那小小的接觸點噴薄而出!光芒並非擴散,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潮水,沿著核心球體表麵那些精密的能量紋路,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瘋狂蔓延!所過之處,那些流淌著能量的血管和神經束瞬間被同化、被凍結、被點燃!
核心球體內部,原本低沉穩定的宇宙級嗡鳴,瞬間變成了億萬玻璃同時被碾碎的、尖銳到無法形容的淒厲嘶鳴!彷彿一個高等文明冰冷的意誌在發出最後的哀嚎!巨大的球體表麵,無數道刺目的幽藍裂痕如同蛛網般炸開!裂痕深處,迸射出更加狂暴、更加混亂的能量亂流!整個球體開始劇烈地膨脹、收縮、扭曲,像一個被吹到極限、即將爆裂的氣球!
我整個人被這股爆發的同源能量狠狠推開,如同狂風中一片微不足道的落葉,撞向遠處冰冷的內壁。骨頭碎裂的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眼前一黑,鮮血從口中湧出。但我死死地睜著眼睛,看著那顆代表高等文明意誌的黑暗心臟,在眼前走向崩潰!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0:00。
轟隆隆隆——!!!
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終極爆炸發生了。
阿卡西記錄儀的核心球體,在積蓄到頂點的同源能量共振下,終於徹底崩解!那不是物質的爆炸,更像是空間本身的塌陷和能量的終極宣泄!一個幽藍到發黑的能量奇點瞬間形成,吞噬了周圍的一切光線,隨即猛地膨脹開來!毀滅性的能量脈衝如同宇宙初開的光,呈球形向四麵八方橫掃!
首當其衝的是那三個懸浮的淨化者。它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那覆蓋著生物甲殼的軀體就在幽藍的脈衝光芒中,如同沙堡般無聲地分解、湮滅,連一絲塵埃都未曾留下。它們的存在,被徹底抹除。
毀滅的脈衝掃過巨大的能量管道,掃過沸騰的海洋能量池,掃過整個龐大無比的球形空間…所到之處,一切都在幽藍的光芒中崩解、氣化!
毀滅的脈衝如同幽藍色的死亡潮汐,瞬間吞噬了我。劇痛冇有。恐懼來不及。隻有一片絕對的、吞噬一切的虛無白光,瞬間淹冇了所有意識。彷彿靈魂被從軀殼裡硬生生扯了出來,拋進了沸騰的宇宙熔爐。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一絲微弱的光感刺破了虛無。
冰冷…刺骨的冰冷包裹著身體,帶著鹹腥的味道。是海水我…還活著
沉重的眼皮如同生鏽的鐵門,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模糊的視野裡,不再是那令人絕望的幾何體陰影內部,而是…天空一片澄澈得如同被洗刷過的、純淨的蔚藍色天空!幾縷潔白的雲絲慵懶地飄蕩著。久違的陽光,溫暖地、毫無阻礙地灑在臉上,帶來一種近乎灼痛的、卻無比真實的生機感。
身體漂浮著,隨著某種韻律輕輕晃動。鹹澀的海水灌入口鼻,嗆得我劇烈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碎裂般的劇痛。這疼痛卻讓我感到一種劫後餘生的狂喜——還能感覺到痛,說明還活著!
我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勉強抬起頭。
大海。蔚藍的、遼闊無垠的大海!在陽光下閃耀著碎金般的光芒。海浪溫柔地起伏,拍打著…拍打著遠方熟悉的城市海岸線!海水…回來了!那些裸露的、醜陋的海床消失了,被重新賦予了生命的蔚藍覆蓋!
天空!那遮蔽天穹、帶來終極絕望的龐大陰影,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隻有一片令人心醉的、劫後餘生的澄澈蔚藍。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緊繃了不知多久的神經驟然鬆弛,無邊的疲憊和劇痛如同潮水般將最後一絲力氣抽走。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向下沉去。鹹澀的海水湧向口鼻…
就在意識即將再次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模糊的視線捕捉到海天相接處,幾個快速放大的黑點。低沉的引擎轟鳴聲穿透海浪的聲音傳來。是飛機!塗著熟悉的救援標識!
救援…來了…
最後殘存的意識裡,隻有一片溫暖的陽光,和掌心那似乎依舊殘留著的、王工那塊藍色晶體的冰冷觸感。那冰冷,此刻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全文完。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