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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證和結婚證都是紅色的。
一個像玫瑰,一個像血。
我和沈修領離婚證那天,是個大晴天。陽光刺眼,照得民政局門口的大理石台階白得晃人。他站在我旁邊,隔著一米遠,彷彿我是什麼臟東西。他手裡捏著那本新鮮出爐的自由證,語氣是卸下重擔的輕鬆,還帶著點施捨般的憐憫:蘇晚,房子歸我,存款大部分我得拿走。公司剛起步,需要資金週轉。你帶著妞妞,開銷小,我再給你十萬塊補償,夠你們娘倆省吃儉用一陣子了。以後……好自為之吧。
他甚至連看我一眼都嫌多餘,目光越過我的頭頂,看向馬路對麵停著的一輛嶄新紅色跑車。車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張年輕嬌豔、充滿膠原蛋白的臉,正衝他甜甜地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李蔓蔓,沈修的新歡,他口中能給他事業助力的貴人。
我的心像被那陽光曬得龜裂的柏油馬路,又冷又硬,裂開無數道口子。但我冇哭,也冇鬨。我隻是把屬於我的那本離婚證仔細地放進包裡,拉好拉鍊,然後抬起頭,對他扯出一個同樣輕鬆的笑:行。省吃儉用,挺好。沈修,祝你前程似錦,千萬彆回頭。
他大概冇聽出我話裡的冰碴子,或者根本不在乎,敷衍地點點頭,快步走向那輛紅跑車,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引擎轟鳴,絕塵而去,噴了我一臉尾氣。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抹刺眼的紅消失在車流裡,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妞妞還在幼兒園等我。省吃儉用嗬。
婚是沈修逼我離的。
理由俗套得讓人想吐。他說他遇到了真愛,遇到了能和他靈魂共振、事業上也能給他助力的女人。而我蘇晚,隻是一個守著女兒、圍著灶台轉的黃臉婆,隻會拖他後腿。
發現他出軌那天,毫無征兆。我本來帶著妞妞在遊樂場玩,妞妞突然發高燒,我抱著她打車衝回家想拿醫保卡去醫院。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推開門。
玄關地毯上,散落著一雙不屬於我的、鑲滿水鑽的細高跟。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陌生的、甜膩的香水味。
我的心猛地一沉。抱著燒得迷迷糊糊的妞妞,腳步像灌了鉛,一步一步挪向臥室。虛掩的門縫裡,傳來壓抑又放浪的喘息和調笑。
……她哪有你好,木頭一樣……整天就知道孩子孩子……
修哥……那你什麼時候……嗯……甩了她嘛……
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衝上頭頂,又瞬間褪得乾乾淨淨,手腳冰涼。憤怒像火山岩漿在血管裡奔湧,幾乎要衝破我的天靈蓋。我多想衝進去,撕爛那對狗男女的臉!
但懷裡滾燙的小身體提醒著我。妞妞燒得小臉通紅,在我懷裡難受地哼唧。
火山岩漿驟然冷卻,凝固成堅硬的、冰冷的岩石。
我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把那股滅頂的羞恥和憤怒死死壓下去。抱著妞妞,悄無聲息地退到客廳。我把妞妞輕輕放在沙發上,蓋好小毯子。然後,拿出手機,點開錄像,再次走向那扇虛掩的臥室門。
我甚至調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拿著手機的手儘量不抖。
推開門的瞬間,裡麵的兩個人像被按了暫停鍵。
沈修光著上身,慌亂地扯過被子蓋住自己和一個長髮淩亂的女人。他臉上是猝不及防的驚愕和一絲被撞破的狼狽,但很快被惱羞成怒取代:蘇晚!你他媽有病啊!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那個女人,李蔓蔓,縮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帶著挑釁和得意的眼睛看著我。
我冇看他,也冇看那個女人。我的鏡頭穩穩地對準他們,從沈修驚慌失措的臉,掃到他脖子上新鮮的吻痕,再掃到地上淩亂扔著的女性蕾絲內衣,最後定格在床頭櫃上那個刺眼的、印著某高階酒店logo的禮品袋上——那是他昨晚說加班太晚,在酒店對付一晚的證據。
整個過程,大概十幾秒。很安靜,隻有手機錄像微弱的電流聲。
錄完,我收起手機,抬眼看向沈修。他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你拍什麼!刪了!立刻給我刪了!
我扯了扯嘴角,聲音平靜得可怕:拍點證據,免得沈總貴人多忘事。
我指了指沙發,妞妞發高燒,四十度。我現在送她去醫院。麻煩你們,
我的目光掃過床上那團被子,收拾乾淨點。彆臟了我女兒的眼睛。
說完,我轉身抱起妞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令人作嘔的家。
自始至終,我冇有掉一滴淚。眼淚在那一刻,是最無用的東西。
離婚的過程,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沈修一開始還想裝深情,扮無奈,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為了妞妞好,跟著他冇前途,不如放彼此自由。他甚至假惺惺地掉了兩滴鱷魚眼淚。
直到我平靜地拿出那段錄像,在他麵前晃了晃。
他的臉瞬間綠了,像生吞了一隻蒼蠅。那些虛偽的表演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裸的威脅和憤怒:蘇晚!你夠狠!你想怎麼樣拿這個威脅我我告訴你,我沈修也不是吃素的!
我不想怎麼樣。
我把手機收好,我隻想儘快離婚,拿到我和妞妞應得的。房子,存款,撫養費,一樣都不能少。否則,
我看著他,一字一頓,我不介意讓這段視頻,出現在你公司內網,或者,李蔓蔓父親的辦公桌上聽說她父親對你這個‘未來女婿’很滿意
沈修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臉漲成豬肝色,瞪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他靠著李蔓蔓父親的關係剛拿到一筆關鍵的投資,事業正處於上升期,最怕的就是這種醜聞。
最終,他妥協了。但妥協得極其不甘心。
房子,他婚前買的,咬死了是他的個人財產。存款,大部分被他轉移了,隻承認賬戶裡剩下的幾十萬,還要分走大半說是公司運營資金。最後丟給我十萬塊現金,像打發叫花子。
妞妞的撫養費,一個月兩千。
他簽協議時,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捨,蘇晚,帶著個拖油瓶,以後有你苦頭吃的。
我盯著他簽下名字,收好那份薄薄的協議。拖油瓶他就是這樣稱呼他親女兒的。
沈修,
我拿起屬於我的那份離婚協議,語氣平淡無波,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也記住,我蘇晚,不是泥捏的。
帶著妞妞,拿著那十萬塊钜款,我搬出了那個曾經的家,租了一個老舊小區的一居室。
房子很小,牆壁有些斑駁,傢俱也舊,但陽光很好。我把小小的陽台收拾出來,放上幾盆便宜的綠蘿,竟也顯得生機勃勃。
閨蜜林溪氣得跳腳,罵沈修不是人,罵李蔓蔓是小三狐狸精,嚷著要去幫我討公道。我拉住她:溪溪,冇用的。打人犯法,罵人跌份。跟爛人糾纏,隻會把自己也拖進泥潭。我現在隻想一件事,怎麼活下去,怎麼把妞妞養好。
林溪看著我,眼圈紅了:晚晚,你變了。以前你多軟和一個人……
死過一次的人,總得有點長進。
我扯出一個笑,開始收拾堆在牆角的紙箱,軟和,換不來尊重,隻會換來踩踏。
當務之急是掙錢。坐吃山空,十萬塊撐不了多久。妞妞要上幼兒園,要吃要穿要營養,哪一樣不要錢我以前是學服裝設計的,畢業後為了支援沈修創業,早早迴歸家庭做了全職主婦,手藝都快荒廢了。
我翻出塵封多年的速寫本和針線包,看著鏡子裡那個眼神疲憊、衣著暗淡的自己,一股狠勁兒衝了上來。我不能倒,為了妞妞,我也得站起來!
白天,我把妞妞送去幼兒園,然後瘋狂地投簡曆。現實很殘酷。脫離職場好幾年,年齡不上不下,專業也生疏了,投出去的簡曆大多石沉大海,偶爾幾個麵試,對方一聽說我有個上幼兒園的孩子需要照顧,眼神就變了。
蘇小姐,我們這份工作需要經常加班,出差,恐怕不太適合需要照顧家庭的女性……
類似的委婉拒絕,我聽了不下十次。
挫敗感像潮水一樣淹冇我。晚上哄睡妞妞,看著她天使般的睡顏,再摸摸口袋裡越來越薄的鈔票,焦慮啃噬著神經。難道真要去餐廳端盤子洗碗那點收入,勉強餬口,妞妞以後怎麼辦
一天下午,接妞妞放學時,幼兒園門口擠滿了接孩子的家長,大部分是媽媽、奶奶。我聽到旁邊幾個年輕媽媽在小聲抱怨:
現在小孩衣服也太貴了!商場裡隨便一件小裙子就好幾百,質量也就那樣。
是啊,網上買又怕不合適,退貨麻煩。
我女兒皮膚敏感,買回來的衣服經常料子不好,穿了就起紅疹子,愁死我了。
要是有地方能買到便宜又舒服的,料子看得見摸得著的童裝就好了……
她們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進我混沌的腦子。
童裝!舒適!麵料看得見摸得著!
一個念頭瘋狂地滋生出來。我為什麼不自己做我有設計底子,懂麵料,手也還算巧。做童裝!專門做舒適、安全、性價比高的童裝!
這個想法讓我渾身的血液都熱了起來。回到家,我立刻打開電腦查資料,做市場調研。現在線上購物方便,很多小作坊、獨立設計師都在網上開店。啟動資金不需要太多,關鍵是要做出特色。
我把想法跟林溪說了。林溪二話冇說,把她攢的幾萬塊私房錢拍在我麵前:晚晚,我信你!乾!需要我乾啥,儘管說!彆的冇有,力氣管夠!
看著林溪信任的眼神,再看看一旁玩積木的妞妞,我鼻子一酸,用力點頭:好!溪溪,我們一起乾!
啟動資金有了,我和林溪的幾萬塊加上我那十萬塊剩下的部分。接下來是定位。我跑遍了本地的麵料市場,一家一家地看,一家一家地摸,專挑那些柔軟、透氣、安全的純棉、莫代爾、有機棉麵料。顏色也儘量選低飽和度的天然色係,耐看又安全。
設計上,我拋棄了那些花裡胡哨的裝飾。小孩的衣服,舒服、方便活動、安全是第一位的。款式以簡潔大方的基礎款為主,注重版型和細節,比如領口要柔軟不磨脖子,袖口褲腳要方便挽起,鈕釦要用安全的不易脫落的。
我租的小房子成了工作室兼倉庫。客廳堆滿了布料,臥室放了縫紉機和熨燙板,小小的陽台成了拍照區。我和林溪,一個負責設計和製作,一個負責拍照、上架和客服。妞妞成了我們的小模特,穿著我做的衣服,在鏡頭前笑得天真爛漫。
第一批樣品做出來,我們戰戰兢兢地在最大的電商平台上開了個小店,店名就叫【小樹苗的衣櫥】。價格定得不高,隻比成本高出一點,走薄利多銷的路子。
剛開始,無人問津。每天守著後台,重新整理無數次,訂單量都是零。那種煎熬,比找不到工作時更甚。投入的錢像流水一樣出去,卻看不到一點迴響。林溪也有些泄氣,但還強撐著安慰我。
我咬著牙,不信邪。我研究平台規則,一點點優化商品標題和圖片。林溪發揮她社牛的特長,混跡各種寶媽群、育兒論壇,真誠地分享我們的理念和衣服的舒適度,不打硬廣,隻是分享。
終於,在我們快要彈儘糧絕的時候,第一單來了!是一個同城的寶媽,買了一件純棉的嬰兒爬服。
我們倆激動得差點抱頭痛哭。發貨的時候,我仔仔細細檢查了好幾遍,還手寫了一封感謝信放進去,附送了一個我親手做的小布藝玩偶。
幾天後,我們收到了第一個評價。不是係統默認的好評,而是一段長長的文字:
太驚喜了!衣服麵料超級軟糯,比我之前在商場買的幾百塊的還要舒服!版型也好,寶寶穿著很合身,活動也方便。關鍵是冇有任何異味,洗了也不掉色!店主手寫信和玩偶好暖心!以後就認準你家了!加油!
這條評價,像一針強心劑,瞬間注入了我們瀕臨枯竭的信心。緊接著,好評開始多起來,回購的顧客也出現了。訂單量,從一天幾單,慢慢漲到幾十單。
我和林溪忙得像陀螺。我負責設計和趕工,常常熬到淩晨兩三點。林溪打包發貨、處理客服,嗓子都啞了。妞妞很乖,知道媽媽在忙,就自己在一旁看書玩玩具,困了就蜷在布料堆裡睡覺。
雖然累得骨頭要散架,但看著賬戶裡漸漸多起來的數字,看著顧客們發自肺腑的好評,看著妞妞穿著我親手做的漂亮舒適的衣服蹦蹦跳跳,那種踏實感和成就感,是過去幾年在婚姻裡從未感受過的。
小店慢慢有了起色,積累了一批忠實的媽媽顧客。我們開始有了一點微薄的利潤。我拿出賺到的第一筆錢,給妞妞報了她心心念唸的舞蹈班,也請林溪好好吃了一頓火鍋。
日子,似乎正朝著好的方向,艱難卻堅定地前進著。
就在我以為生活終於給我開了扇窗的時候,陰魂不散的沈修,又出現了。以一種更加噁心人的方式。
那天,林溪氣沖沖地跑到我家,把手機懟到我麵前:晚晚!你看!氣死我了!
手機螢幕上,是本地一個剛開冇多久、但裝修得挺高檔的童裝店的宣傳海報。海報模特是個漂亮的小女孩,穿著精緻的公主裙。海報背景板上印著醒目的店名:【蔓蔓公主童裝屋】。
店主:李蔓蔓。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品質生活,從蔓蔓公主開始。
我靠!這名字!這定位!這不是明擺著噁心人嗎林溪氣得直拍桌子,而且晚晚,你發現冇她店裡好幾款爆款,樣子跟咱們店裡的基礎款特彆像!就是料子看起來更花哨,加了點蕾絲亮片什麼的,價格翻了一倍都不止!
我點開那個店的商品頁麵,一一看過去。心一點點沉下去。林溪說的冇錯。有幾款打底衫、小褲子的版型,跟我設計的核心基礎款,相似度極高。隻是在領口、袖口加了點廉價的水鑽或蕾絲邊,搖身一變就成了公主風,價格直接飆到我們基礎款的三四倍。
一股冰冷的怒意從腳底竄上來。這絕不是巧合。沈修知道我開了童裝店,李蔓蔓這是有備而來,精準打擊。
肯定是沈修那個王八蛋!林溪咬牙切齒,他指使那個小三來搞我們!看我們生意好了,眼紅了!下作!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溪溪,截圖。把我們店裡上架的時間,和她店裡上架的時間,還有商品細節對比圖,都整理好。特彆是我們最早那批純棉基礎款的上架日期,一定要清晰。
你要乾嘛舉報她抄襲林溪問。
現在證據還不夠直接。版型相似,很難界定抄襲。而且她加了點裝飾,就是鑽空子。我盯著螢幕上那些加了廉價裝飾的衣服,眼神冷了下來,先收集著。另外,密切關注她的動向。她不是想玩嗎那就看看誰玩得起。
李蔓蔓的【蔓蔓公主】開在市中心一個挺熱鬨的商場裡,裝修粉嫩,燈光打得晃眼。仗著有沈修的錢在後麵撐著,她花錢買流量、搞促銷、請本地小網紅探店,聲勢造得很大。宣傳語也處處透著高貴:進口麵料、歐式設計、給寶寶公主般的嗬護。
一時間,還真吸引了不少追求高階的媽媽們。
我們的【小樹苗的衣櫥】受到了一些衝擊。一些原本在我們這裡買基礎款的顧客,被【蔓蔓公主】的廣告吸引過去嘗試了。後台數據有了小幅波動。
林溪急得嘴角起泡:晚晚,咱們要不要也搞點活動降價或者也加點裝飾
不。我搖頭,異常堅決,我們的定位是什麼安全、舒適、高性價比。這是我們的根。她走她的‘公主風’,我們守好我們的‘小樹苗’。打價格戰,降品質迎合,最後隻會把自己拖垮。顧客不是傻子,衣服穿在孩子身上,舒不舒服,安不安全,洗幾次就知道了。
我加大了在麵料和品控上的投入。每一批布料進來,我都親自上手摸,檢查色牢度、透氣性。做工要求更加嚴格,線頭都不能有。同時,我設計了幾款新的基礎款,在細節上做了更人性化的改進,比如褲腰的鬆緊調節範圍更大,方便不同體型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我讓林溪把我們對麵料安全性的檢測報告(雖然是小作坊,但我咬牙花錢做了基礎的)、對版型舒適度的設計理念、以及顧客真實的穿著反饋(尤其是那些皮膚敏感寶寶的反饋),整理成圖文並茂的長貼,發在我們的店鋪首頁、公眾號和各個媽媽群裡。
我們不攻擊任何人,隻專注講我們自己的東西。講我們為什麼堅持用A類嬰童安全標準的麵料,講我們為什麼不做那些可能劃傷寶寶皮膚或者被誤食的裝飾物,講我們如何一遍遍調整版型隻為讓孩子活動更自在。
口碑的力量,在細水長流中慢慢發酵。
李蔓蔓那邊的高階泡沫,卻開始顯露出破綻。
先是不斷有顧客在【蔓蔓公主】的評價區抱怨:
衣服看著挺漂亮,料子摸著很硬,一點也不透氣,寶寶穿了後背起痱子!
洗了一次就掉色嚴重,還把我家寶寶其他衣服都染了!什麼進口麵料騙人!
上麵的小珠子是粘上去的嗎冇穿兩天就掉了!差點被我家小寶撿起來塞嘴裡!太危險了!
價格死貴,質量連地攤貨都不如!客服態度還巨差!差評!
這些差評,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李蔓蔓大概想刪評或者控評,但差評實在太多,根本壓不住。
林溪每天都樂嗬嗬地跟我彙報戰況:晚晚,快看!又一個差評!說他們家衣服開線了!哈哈哈,活該!讓她偷工減料!讓她用垃圾麵料!
我看著她幸災樂禍的樣子,提醒道:彆光顧著看笑話。這些差評裡提到的安全問題,特彆是小部件脫落的問題,給我們敲了警鐘。我們的衣服,絕對不允許出現這種情況。檢查要更仔細。
遵命!蘇老闆!林溪笑嘻嘻地應下。
與此同時,我們【小樹苗的衣櫥】積累的口碑開始顯現威力。那些在【蔓蔓公主】踩了坑的媽媽們,很多被朋友推薦或者自己搜到了我們店。一對比,一上身,高下立判。
還是純棉的舒服!
價格良心,質量紮實!
店主太細心了,包裝都透著用心!
老顧客的複購率很高,新顧客也在穩步增長。我們的訂單量,不僅恢複了,還超過了之前,穩步上升。我和林溪不得不考慮租個小倉庫,還招了一個手腳麻利的阿姨幫忙打包。
而【蔓蔓公主】那邊,門庭漸漸冷落。商場裡位置那麼好,租金不菲,每天冇幾個顧客,全靠硬撐著。聽說李蔓蔓和沈修因為這個事,冇少吵架。沈修投進去的錢,眼看要打水漂了。
這個訊息,是沈修自己跑來告訴我的。
那是個週末下午,我剛從新租的小工作室忙完回來,在小區門口被沈修的車攔住了。幾個月不見,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眼袋很重,頭髮也冇以前打理得那麼一絲不苟了。開著的車窗裡,飄出一股濃重的煙味。
蘇晚。他叫住我,語氣複雜,帶著點疲憊,還有點……不易察覺的懇求
我停下腳步,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看著他,冇說話。妞妞緊緊拉著我的手,小臉繃著,有點害怕地往我身後縮了縮。她對這個爸爸,已經冇什麼印象了,隻有陌生和不安。
沈修的目光掃過妞妞,又落在我身上,大概是想從我臉上找出一點過去的軟弱或留戀。可惜,他隻看到一片平靜的疏離。
你……最近怎麼樣他乾巴巴地問。
挺好。不勞沈總掛心。我的聲音冇什麼溫度。
他噎了一下,似乎有點下不來台。沉默了幾秒,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開口道:蘇晚,過去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和妞妞。我混蛋。
我冇接話。遲來的道歉比草賤。他鋪墊這些,肯定有目的。
果然,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推心置腹:我知道你帶著妞妞不容易,開個小網店也挺辛苦。現在競爭多大啊,是吧你看,蔓蔓……她那個店,也是瞎胡鬨,賠了不少錢進去。
他頓了頓,觀察著我的反應:我想著,咱們……畢竟夫妻一場,還有個妞妞。鬨得太僵,對誰都不好。不如……合作
合作我挑眉,覺得有點可笑。
對!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身子往前傾了傾,你看啊,你那個‘小樹苗’,口碑還行,就是太小打小鬨了,做不大。蔓蔓的‘公主屋’,地段好,門麵現成的,就是缺個好產品。不如,你們合併你負責設計和生產,放到她店裡賣,線上線下結合!利潤……好商量!肯定比你一個人單打獨鬥強多了!妞妞的生活也能更好,是不是
他越說越順暢,彷彿在給我描繪一個多麼美好的未來藍圖。他甚至試圖對妞妞擠出一點慈父的笑容:妞妞,想不想住大房子啊
妞妞把臉埋在我腿後麵,不看他。
我看著沈修那張自以為精明、實則寫滿算計的臉。合併說得真好聽。不就是看我的東西有口碑有市場,想摘桃子,順便用點小恩小惠穩住我,好讓他和李蔓蔓的爛攤子起死回生嗎還想拿妞妞當籌碼
一股強烈的噁心感湧上來。他怎麼還能這麼無恥
我輕輕拍了拍妞妞的背安撫她,然後抬眼,直視沈修,清晰地吐出三個字:冇興趣。
沈修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隨即沉了下來:蘇晚,你彆不識好歹!我是看在妞妞份上給你機會!你以為你那小破店能撐多久冇有資本運作,你遲早……
沈修。我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我的店能撐多久,是我的事。你的‘蔓蔓公主’能撐多久,是你和李蔓蔓的事。我們,早就兩清了。合作跟你還有那個差點害我女兒誤食珠子的李蔓蔓
我冷笑一聲:我怕臟了我的‘小樹苗’。
你!沈修被我毫不留情的話刺得臉色鐵青,惱羞成怒,行!蘇晚,你有種!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帶著個拖油瓶,我看哪個男人會要你!你就守著你的破店過一輩子吧!
他又一次,口不擇言地用最惡毒的話攻擊我和妞妞。
這一次,我冇有像離婚時那樣沉默。我拿出手機,當著他的麵,點開錄音功能,把他剛纔那句帶著個拖油瓶,我看哪個男人會要你清晰地放了出來。
沈修的臉瞬間煞白,驚恐地看著我的手機:你……你又錄音!蘇晚!你他媽……
沈總,我收起手機,眼神冰冷,嘴巴放乾淨點。孩子聽著呢。還有,這錄音我會好好儲存。下次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拖油瓶’三個字,或者再來騷擾我們母女,我不介意讓你的合作夥伴、投資人,都聽聽沈總高尚的人品和育兒觀。
沈修像被掐住了脖子,剩下的話全堵在喉嚨裡,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怨毒的眼神瞪著我。
我懶得再看他一眼,牽起妞妞的手:妞妞,我們回家。
嗯!回家!妞妞響亮地回答,小手緊緊攥著我。
我們母女倆,挺直脊背,走進了小區大門。把沈修和他那輛散發著失敗者氣息的車,徹底甩在了身後。
那次的警告似乎起了作用,沈修冇再出現在我們麵前。隻是聽說,【蔓蔓公主童裝屋】在苟延殘喘了小半年後,終於撐不下去,關門大吉了。商場那個位置,很快被一家母嬰用品店取代。
李蔓蔓和她高貴的公主夢,連同沈修投進去的錢,一起打了水漂。據說兩人為此鬨得不可開交,李蔓蔓指責沈修無能,沈修罵李蔓蔓敗家,最後好像也分道揚鑣了。
我和林溪的【小樹苗的衣櫥】,卻像真正紮根土壤的小樹,經曆了風雨,反而長得更加茁壯。我們積累了一批非常忠實的顧客群,口碑越來越好。雖然規模不算大,但盈利穩定,足夠我和妞妞過上安穩、有尊嚴的生活。
我不再是那個被丈夫嫌棄、被生活逼到角落的黃臉婆。我是蘇晚,是【小樹苗的衣櫥】的主理人,是妞妞可以依靠的媽媽。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妞妞上小學了。
我們的日子平靜而充實。生意穩定,我也終於有時間喘口氣,帶著妞妞去遊樂園,去圖書館,去感受生活的點滴美好。那段充滿背叛、羞辱和掙紮的日子,似乎已經成了很遙遠的一段記憶。
直到高中同學群裡突然熱鬨起來,說畢業十五週年要搞個大聚會。
群訊息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我本來冇打算去。那段灰暗的日子,讓我和過去的大多數同學都斷了聯絡。去了,也不過是看彆人光鮮亮麗,自己徒增尷尬。或者,更糟,遇到不想見的人。
但班長親自給我打了電話,言辭懇切:蘇晚,這麼多年冇見了,大家都挺想你的。尤其是當年咱們宿舍那幾個,聽說你現在自己創業做得不錯,都嚷嚷著要見見女強人呢!來吧,就吃頓飯,聊聊天,冇彆的意思。
架不住班長的熱情,也想起當年同宿舍姐妹的情誼,我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就當是,給自己一個正式的告彆儀式吧。告彆過去那個懦弱的蘇晚。
聚會定在市裡一個挺高檔的酒店宴會廳。
我特意給自己挑了一條簡潔大方的米白色連衣裙,化了淡妝。鏡子裡的女人,眼神沉靜,眉宇間帶著幾分獨立打磨出的堅韌,早已褪去了當年的怯懦和迷茫。妞妞抱著我的腿,仰著小臉:媽媽好漂亮!
我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妞妞在家乖乖聽林溪阿姨的話,媽媽很快就回來。
林溪自告奮勇幫我帶娃:放心去吧!讓某些人看看,咱們蘇老闆現在多颯!
走進宴會廳,撲麵而來的是喧鬨的音樂、炫目的燈光和一張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大家的變化都很大,有的發福了,有的更精緻了,都在熱情地寒暄、交換名片。
蘇晚天哪!真是你!
當年的室友小雅第一個發現我,尖叫著撲過來抱住我,你怎麼一點都冇變!不對,變得更漂亮更有氣質了!
她的驚呼引來了其他幾個老同學的注意,大家圍攏過來,七嘴八舌。
真是蘇晚啊!
聽說你自己當老闆了厲害啊!
氣色真好!看來過得不錯!
我笑著和大家打招呼,久彆重逢的溫暖沖淡了最初的不自在。聊著彼此的近況,氣氛很融洽。
然而,這份融洽冇能持續多久。
一個帶著明顯醉意、有些刺耳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喲,這不是蘇晚嘛稀客啊!
我轉頭。是沈修。
他端著酒杯,腳步有點虛浮,臉色潮紅,顯然喝了不少。幾年不見,他變化很大。頭髮稀疏了些,挺著明顯的啤酒肚,名牌西裝穿在身上也掩蓋不住一股頹唐的油膩感。他身邊冇有李蔓蔓,隻有幾個同樣帶著酒意的男同學。
他擠開人群,晃晃悠悠地走到我麵前,上下打量著我,眼神渾濁,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審視和……不甘心。
蘇晚,混得不錯啊他咧著嘴笑,滿嘴酒氣,聽說你那小破店還在開著嘖嘖,帶著個拖油瓶,不容易吧
拖油瓶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瞬間刺破了宴會廳裡虛假的和諧氣氛。
周圍的談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目光在我和沈修之間逡巡,帶著震驚、尷尬和看好戲的探究。小雅擔憂地拉了拉我的胳膊。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席捲了我。幾年了,他還是這副德性!在公共場合,在這麼多老同學麵前,他依然肆無忌憚地用最惡毒的語言侮辱我和我的女兒!
過去那些被踐踏、被羞辱的記憶碎片,伴隨著他嘴裡的酒氣,洶湧地衝擊著我的神經。身體裡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冷卻凝固,又在下一秒轟然衝向頭頂。
我看著他,冇有像過去那樣隱忍,也冇有立刻爆發。我隻是覺得,這個人,真是可悲到了骨子裡。
沈修大概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見我冇立刻反擊,更來勁了,聲音拔高,帶著一種惡意的快感:怎麼被我說中了一個女人,離了婚還帶個孩子,能有多大出息開個網店嗬,餬口罷了!當初給你機會合作,你不識抬舉,現在後悔了吧可惜啊,晚了!你那店,也就那樣了……
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同學們的表情更加尷尬,有人想上來勸,被沈修旁邊的男同學拉住。
就在沈修喋喋不休、唾沫橫飛的時候,我慢慢地,從手包裡拿出了手機。解鎖,點開一個塵封很久的音頻檔案。
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走到宴會廳連接音響設備的控製檯旁邊。負責播放背景音樂的同學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對他平靜地說:麻煩,借音響用一下。
冇等他反應過來,我已經把手機連接線插好,然後,點下了播放鍵。
幾秒的電流雜音後,沈修那熟悉又令人作嘔的聲音,通過宴會廳裡環繞的高品質音響,無比清晰地炸響在每一個角落:
【帶著個拖油瓶,我看哪個男人會要你!你就守著你的破店過一輩子吧!】
正是剛纔他辱罵我的那句話!我錄音了!
音響的效果太好了,他那充滿鄙夷和惡毒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砸在沈修自己那張由紅轉白、由白轉青的臉上。
整個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看看麵如死灰、渾身僵直的沈修。音樂停了,交談聲徹底消失,隻剩下音響裡那循環播放的、沈修自己嘴裡的惡毒詛咒,在空曠華麗的大廳裡迴盪,一遍又一遍。
【帶著個拖油瓶……】
【守著你的破店過一輩子吧……】
沈修像是被這魔音攝住了魂魄,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裂開,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隻剩下一種被扒光了遊街示眾的驚恐和羞恥。他手裡的酒杯哐噹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猩紅的酒液濺臟了他鋥亮的皮鞋。
關掉!蘇晚!你他媽給我關掉!他終於反應過來,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嘶吼著朝我撲過來,想要搶奪我的手機。
旁邊的男同學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抱住了他:沈修!冷靜點!
放開我!蘇晚!你這個毒婦!你陰我!沈修瘋狂地掙紮著,目眥欲裂,風度儘失,隻剩下歇斯底裡的狼狽。
我站在控製檯邊,冷冷地看著他掙紮咆哮的樣子,像個滑稽的小醜。直到他被人死死按住,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絕望的喘息,我才伸出手,輕輕點了一下螢幕。
令人窒息的聲音循環停止了。
宴會廳裡依舊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拿起旁邊備用的話筒,試了試音。清晰的聲音傳遍全場,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
各位老同學,抱歉打擾了大家的雅興。讓大家見笑了。
我的目光掃過一張張震驚、複雜、或帶著同情的臉,最後落在被兩個人架著、麵如死灰、眼神渙散的沈修身上。
剛纔那段錄音,就是幾年前,這位沈修先生,在一個小區門口,親口送給他親生女兒的‘祝福’。
我刻意加重了親生女兒四個字。
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和低低的議論聲。
我的店,確實不大,叫【小樹苗的衣櫥】。承蒙一些媽媽們信任,生意還過得去。至少,
我頓了頓,聲音提高,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足夠讓我和我女兒,不必仰人鼻息,不必聽人辱罵,能挺直腰桿,堂堂正正地活著。
至於‘拖油瓶’……
我微微側頭,彷彿在認真思考這個詞,然後看向沈修,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極冷的弧度,沈修,你聽好了。
我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我蘇晚的江山,以後,都是她的。
話音落下,宴會廳裡一片死寂。
幾秒鐘後,不知是誰帶頭,掌聲響了起來。先是零星的,遲疑的,接著越來越多,越來越響,彙成一片。掌聲裡夾雜著叫好聲。
蘇晚,好樣的!
說得對!
沈修你太過分了!
真不是個東西!
我放下話筒,冇有再去看沈修那張徹底灰敗、寫滿絕望和社死的臉。他完了。在這個圈子裡,他最後一點體麵,被我親手撕得粉碎。
我轉向班長和幾位室友,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班長,小雅,不好意思,掃了大家的興。我先走一步,孩子還在家等我。
冇事冇事!蘇晚你快回去吧!班長連忙說。
晚晚,你太帥了!小雅激動地抱了抱我。
在眾人複雜而敬佩的目光注視下,我挺直脊背,像一位真正的女王,從容地穿過寂靜的人群,走出了這個喧囂又荒唐的宴會廳。
外麵,夜風微涼,吹在臉上,帶著自由和清新的味道。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溪發來的微信,還附了一張照片。照片裡,妞妞穿著我新給她做的粉色小睡裙,抱著小熊玩偶,在沙發上睡得正香,小臉蛋紅撲撲的。
我停下腳步,看著女兒甜美的睡顏,心底最後一點因沈修而起的戾氣,也煙消雲散。
指尖在螢幕上輕點,回覆:
【馬上到家。】
然後,我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
路燈的光暈溫柔地灑下來。腳下的路,清晰而開闊,一直延伸到燈火闌珊的遠方。
我的江山很小,但足夠穩固。那裡,有我的小樹苗,在安然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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