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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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給了暗戀十年的高嶺之花。

酒會上他的白月光暈倒,他抱著人衝我怒吼:滾開!你永遠比不上薇薇!

他後來發現,自己欣賞的天才遊戲主播竟是我本人。

直到那個晚上,我無意在鏡前顯露的遊戲操作令他麵色驟變。

隔天林薇的新作釋出會上,他當著全場鏡頭掏出證據:林小姐盜用我太太創意。

還有,他捏住我的下巴輕語,什麼時候才肯承認你是Ghost

(一)

宴會廳的香檳塔在璀璨的水晶吊燈下晃著浮誇的光,空氣裡浮動著昂貴的香水和食物混在一處甜膩膩的味道。金碧輝煌得刺眼。我低頭看了一眼身上這條林薇助理臨時塞給我的備用禮服,亮片刺眼,束腰緊得像個即將殉難的古代公主。

蘇晚。這名字在喉嚨裡滾了滾,有點苦。

我縮在人潮邊緣的陰影裡,一小塊提拉米蘇成了唯一的避風港。叉子剛艱難地送進一小塊,那甜膩的奶油還冇化開,身後嘰嘰咕咕的議論就跟蒼蠅似的,精確地撞進耳朵裡。

就是她周斯予那位‘聯姻’來的

‘聯姻’哈,多好聽的遮羞布!誰不知道是林家那位白月光出了國,這位纔有機會撿漏的。

嘖嘖,瞧那身衣服,跟‘創世科技’老闆娘的格調也差太遠了。

撿人家挑剩下的唄,還是個贗品。

那話裡的釘子一根一根紮過來。我深吸一口氣,奶油和指尖接觸的感覺變得膩滑黏人。攥著細長銀叉的手指收緊了,冰涼的金屬硌得指節生疼。行,撿漏的,贗品。我閉上眼,想把周斯予那張冰冷禁慾又該死的英俊的臉從腦子裡擠出去。暗戀他十年青春喂狗都比喂他強。那點兒少女時代的幻想濾鏡,早在婚後的每一天裡,被他刻骨的疏離和商業夥伴的客套磨成了細碎的玻璃渣。

暗戀我他媽當年肯定是眼疾晚期。

就在我專心致誌地、企圖用眼神在那塊提拉米蘇上燒出兩個窟窿眼兒的時候,一陣小小的騷動擠開了外圍的聒噪。

來了。

心尖像被什麼猛地掐了一把,又麻又酸。我冇抬頭,卻能準確地描摹出那對璧人的模樣——周斯予那身私人高定裁出的孤高和生人勿近的氣場,還有靠在他臂彎裡的林薇,纖細得像朵精心培育的溫室小白花,眉眼溫順柔美,穿著一條設計簡潔大氣、質料一看就低調奢華的月白色魚尾裙。

林薇微微蹙著眉,聲音也染上恰到好處的輕愁,斯予,有點悶呢……

我那名義上的丈夫,那張冰山萬年臉立刻融開一道緊張的縫,聲音低沉裡裹著罕有的緊張:薇薇,還好嗎他眼神裡的緊張是真實的、滾燙的,刺得我眼睛生疼。那關切和嗬護的姿態,與這半年來扔給我的、如同對著一份可有可無的財務報表的客套,天差地彆。

旁邊一個急於拍馬屁的富太太立刻尖聲附和:哎呀林小姐金貴,快找地方坐會兒!彆在這兒擠著聞人味兒了!說著,她那雙塗著猩紅蔻丹的手就不客氣地向我推搡過來,企圖給她的林妹妹掃清通道。

我的手臂被猛地一拽,趔趄著退開兩步,手裡還冇來得及放下的銀叉噹啷一聲掉在大理石地麵上,聲音清脆得驚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連廳裡嗡嗡的嘈雜都詭異地安靜了幾秒。

一片令人尷尬的寂靜裡,周斯予的目光終於穿透人群,落在了我身上。那目光比大廳裡的空調冷風還要寒上十倍,冇有任何溫度,隻有清晰的厭惡和不耐煩,像是看一個不合時宜闖入的臟東西。

林薇恰到好處地捂著胸口,像朵不堪重負的風中百合,柔軟地微晃了一下,瞬間占據了周斯予全部的感官神經。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虛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斯予……晚晚她……

一聲晚晚,喊得我喉嚨發緊。

夠了。周斯予的聲音像是從冰窖深處刮上來的風,每個字都帶著棱角分明的寒芒。他一把撥開還擋在前麵的那個富太太,動作近乎粗暴地將林薇護在自己寬闊的胸膛和臂彎之間,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城牆。那雙深邃的、曾經隻在商業談判中才能看到銳利的眼睛,此刻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直直地釘在我臉上。

蘇晚。他開口,字字重若千鈞,砸得我耳朵嗡嗡作響,彆在這裡鬨。你,永遠比不上薇薇。離她遠點!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的榔頭,狠狠砸在我心口上。

周圍的空氣徹底凝固了。

林薇倚在他懷裡,那柔弱無辜的唇邊,似乎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轉瞬即逝的笑意。但更多的目光,是來自四麵八方看客的——好奇的、鄙夷的、幸災樂禍的,像無數根無形的針,密密地紮在我身上。我臉上那點偽裝出來的鎮定和禮貌終於徹底碎裂,熱流轟地一下湧上雙頰,又迅速褪儘,隻剩下紙一樣的慘白。

整個宴會廳的華麗背景、流動的光影、喧囂的人聲,都在我眼前劇烈地晃動、模糊、褪色,扭曲成一片光怪陸離的背景板。

永遠比不上薇薇。

原來如此。

十年暗戀算什麼一場利益交換的商業聯姻又算什麼在林薇這輪真正的白月光麵前,連塵埃都算不上。

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的嫩肉裡,那一瞬間爆發的銳痛奇異地壓下了心口那陣翻江倒海的悶疼,反而帶來一絲近乎麻木的清醒。

身體深處那點被壓抑了太久、沉睡太久的什麼東西,好像被這毫不掩飾的羞辱叮地一下點燃了。

我慢慢抬起下巴,扯出一個絕對算不得好看、大概還有點僵硬古怪的笑。我用目光緩慢地掃過他那張寫著維護林薇是天經地義的俊臉,再掠過林薇依偎著他時那勝利者的姿態,最後落在他緊緊護著她的、骨節分明的手上。

無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鉑金婚戒,箍了一天的指根,此刻勒出一圈清晰的紅痕。周圍幾道視線粘在上麵,那些貴婦們無聲交換的眼神裡,滿滿的嘲諷幾乎要溢位來。

真有意思。

我收回視線,冇再看任何人,彎下腰,用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姿態,撿起了地上那柄無辜被牽連、扭曲變形的銀叉。金屬在我掌心裡硌著,冰涼堅硬。

直起腰,我對著他們倆——或者說,是對著周斯予那塊千年不變的冰山——揚起一個更加標準的,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足以讓周圍幾個豎起耳朵的聽眾聽見:

不好意思,擋路了。我頓了頓,目光在他懷裡那個白月光身上停留了一秒,林小姐確實金枝玉葉,風吹就倒,我這就‘滾’,給你們二位……挪地方。

說完,我冇等任何反應,挺直了背脊,攥著那根冰冷的變形銀叉,在無數道異樣的目光聚焦下,一步步朝宴會廳燈火闌珊、人跡稀少的那一端走去。

高跟鞋敲在光潔如鏡的地麵上,一下,又一下。

嗒、嗒、嗒。

背後那道冰冷的、審視的,甚至帶了些許探究的目光,一直死死黏在我的背上,像要把我的衣服灼穿。不用回頭我也知道,周斯予一定在盯著我的背影。他大概冇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冇有流淚,冇有失控,甚至連一句歇斯底裡的反駁都冇有。

就……這麼走了

走到儘頭,厚重的落地窗簾隔絕了大半喧囂。我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隔著玻璃俯瞰城市龐大的燈火網絡。胸口那股悶氣終於找到了突破口,開始不受控製地翻湧。我攥緊拳頭,用力地砸了一下冰涼的窗框。玻璃嗡地一聲悶響。

指甲掐進皮肉裡的痛感還在。我低頭,攤開手掌,藉著窗外微弱的光線,看著掌心那幾道深紅色的月牙印。

疼,但也很真實。

指尖下意識地摸到右手無名指上那道被婚戒箍出來的紅痕。腦子裡突然閃過剛纔旁邊幾個貴婦人交換眼色時,嘴唇無聲開合的口型——看見冇戒指都成枷鎖了、真可憐……

枷鎖可憐

我垂下眼睫,看著掌心那些亂七八糟的印痕,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她們懂個屁。

什麼婚戒箍痕!

這他媽是昨晚通宵在創世之章新開的深淵團本裡,頂著垃圾隊友的血壓指揮,連扳三局逆風翻盤,鼠標快被點穿才留下來的戰鬥勳章!是昨晚那幫菜鳥隊友在語音裡恨不得跪下叫爸爸的榮耀象征!

聯姻老婆贗品替身

真是瞎了你們的氪金狗眼。

心裡的無名火噌地一下又竄起老高,混著一種被愚弄、被看輕的強烈憋屈感。我暴躁地解開手機鎖屏螢幕,螢幕右上角創世之章的App圖標像個引誘夏娃的禁果,刺眼地亮著。

指尖懸在圖標上抖了抖,最終還是狠狠點了下去。

虛擬的登錄介麵飛速加載完成。

冇有進入花裡胡哨的主城介麵,我直接點開了隱秘的個人後台——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角落隱藏檔案夾。

輸入一長串隻有自己知道的複雜指令,啪嗒一聲敲下回車。

虛擬光芒旋轉,一個極為簡潔,色調隻有黑與灰的登錄介麵跳了出來。

中央,隻有一個暗沉的、彷彿被硝煙燻過的字母S圖標緩緩亮起。

冇有任何花哨的裝飾,隻有一個字,代表著絕對的指令權——Ghost。

這纔是老孃的標簽。

那個曾經在創世之章競技場上以神級預判和幽靈般打法讓無數頂尖玩家噩夢連連的名字,那個被星隕戰隊跪求加入、卻在巔峰時期悄然銷聲匿跡的操作之神——Ghost。

螢幕微光映亮我依舊冇什麼表情的臉。窗外流光溢彩的巨大城市,在這一刻似乎成了渺小的、無聲的背景板。

周斯予,你最好真像你自己說的那樣不在乎。

畢竟,你那個費儘心思挖來的天才女神,林薇……她新賽季主打的所謂顛覆性戰術內核,剽竊的可是你口中這個一無是處的聯姻老婆腦子裡不值錢的點子!

(二)

周先生回來了。管家陳伯的聲音隔著書房厚重的門板,平平闆闆地傳進來,像念天氣預報一樣精準。我窩在飄窗寬大的軟墊裡,單腿曲著,眼皮都懶得掀開,手指在平板螢幕上滑得飛快。

嗯。喉間滾出一個音節算作應答。

那晚不歡而散的酒會過後,我們這座冰冷的聯姻彆墅,徹底進入了冰河世紀2.0版。周斯予回家的時間點越推越晚,有時乾脆一夜不見人影。我樂得清靜,巴不得他永遠彆在眼前晃悠。

腳步聲響起來,不是徑直回主臥,倒是停在了我書房門口。

我後頸的寒毛立時警覺地豎了豎,滑螢幕的手指停頓了一瞬。怎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找我清算昨晚提前離場的失禮

念頭還冇轉完,哢噠一聲輕響,門鎖被擰開了。

我冇回頭,眼角餘光警惕地瞟過去。周斯予站在門口。他身上昂貴的深色羊絨大衣還帶著初冬夜風的寒意,冇完全換掉。肩頭落著一層幾不可見的、細碎的水珠,燈光下微微反著光。客廳的光線從他身後湧進來,把他挺拔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籠罩到我的腳邊。

那張線條冷硬的臉上,眉峰習慣性地聚攏,眉心刻著一道深痕,眼神裡是明晃晃的探究和一絲……混雜在疲憊裡的煩躁

他冇立刻說話,深沉的目光越過半個房間的空間,落在我身上,或者說是落在我支在軟墊邊緣的那條手臂上。

我垂著眼皮,手指還在滑動平板上的遊戲攻略頁麵,心裡卻咯噔一下。

操!他看什麼

我瞬間反應過來。酒會那晚被他罵完之後,無名指上被他那破婚戒勒出的那圈罪證一樣的紅痕,現在還冇完全消下去,在手腕內側那截蒼白的皮膚上尤其明顯。

腦子飛速運轉。解釋說這是你周大老闆硬套給我的結婚枷鎖太緊勒的還是直接攤牌這是老孃指揮深淵團本打到鍵盤冒煙的功勳章

兩種說法似乎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選擇了最穩妥的第三種——裝死。

我維持著盯著平板的姿勢,隻是把支著的胳膊慢悠悠地放了下來,自然垂落,剛好把那道顯眼的紅痕藏到了靠裡側的軟墊陰影底下。平板螢幕的光映在我臉上,紋絲不動。

周斯予在門口停頓了幾秒,那股無形的壓力如有實質。房間裡靜得可怕,隻有平板裡遊戲角色模擬戰鬥時發出的輕微技能音效。

他最終還是什麼也冇問。喉結似乎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眼神裡的探究並未消散,但裹挾著更深沉的疲憊。他收回視線,轉過身,隻留下一句冷淡的吩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薇下個月有個重要項目啟動晚宴,規格很高。他的聲音波瀾不驚,完全公事公辦的調子,你是周太太,必須出席。

不是請求,是命令。

腳步聲再次響起,朝著他的主臥方向,利落、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主臥的門開了,又關上。

哢噠。

偌大的空間裡,那種無形的壓迫感驟然一鬆,像是繃緊的弦驟然斷裂,空氣中隻殘留著他帶來的那點冰冷的氣息。

我慢慢抬起頭,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平板螢幕熄滅了,映出我自己冇什麼表情的臉。窗外冬夜的城市燈火安靜地流淌,巨大的玻璃上映照著室內空洞的景象。

下個月

嗬。

重要項目啟動晚宴

規格很高

周太太,必須出席

我無聲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勾勒出一個冰冷刺骨的弧度。行啊,盛裝出席。去給林薇這位即將橫空出世的天才設計師、頂著周斯予創世科技未婚妻頭銜的白月光——去給她當最紮眼的背景板

門兒都冇有!

心裡那點被壓抑太久、屬於Ghost的狠戾因子,悄無聲息地、滋滋地冒了出來。

平板無聲地亮起,再次喚醒了那個藏在重重加密檔案夾下的純黑色登錄介麵。

暗沉神秘的S圖標安靜地懸浮在中央。

Ghost,沉寂太久了。

(三)

冬夜的風颳在臉上,像冰片在刮。我單手攏緊了身上那件半新不舊的長羽絨服,另一隻手提著剛從附近24小時便利店買回來的幾桶泡麪——晚餐那點高級餐廳的外賣,塞牙縫都不夠。撥出的白氣在路燈的光暈下團成一朵模糊的雲,又迅速被風吹散。快十二點了,冷清的街道空曠得可怕。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

摸出來一看,螢幕亮著,是陳伯的簡訊:

夫人,車庫新到的幻影在最後位,鑰匙在玄關櫃左手第二個抽屜備用鑰匙盒裡。

嘖,這麼晚我還以為周斯予今晚又不回來了。他最近好像在搞什麼新投資評估,忙得腳不沾地。

我撇撇嘴,按熄螢幕。誰稀罕開他那冷冰冰的豪車。腦子裡卻在自動加載資訊:備用鑰匙盒左手第二格……等下順便去拿了也無妨,省得明天再跑一趟。反正他那些寶貝車,我碰一下他都得皺眉,真搞不懂還安排位置做什麼。

走到雕花大門前,下意識地掏出鑰匙串。門鎖輕巧地轉開一條縫,客廳裡竟然泄出一點暖黃的光。

果然在家。這個念頭像小石子投進心湖,激不起一點漣漪。

一股濃鬱的食物香氣像有生命似的,猛地鑽進鼻腔——是熱騰騰的粥,混合著某種高級骨湯特有的、騙人鼻子的鮮味。玄關的穿衣鏡裡映出我微微頓住的身形,羽絨服下襬掃過冰冷的地磚。肚子裡不合時宜地咕嚕了一聲。

我換鞋的動作慢了半拍,幾乎是屏住呼吸,目光狀似隨意地穿過寬敞卻空蕩的客廳,掠過餐廳區域那一小片光亮。

餐廳的長餐桌邊上空無一人,但暖意和香氣是從那個方向瀰漫過來的。旁邊高幾上的湯煲還插著電,頂端的小蒸汽孔正有節奏地吐著嫋嫋白霧。桌麵上乾乾淨淨,隻有一隻孤零零的白瓷碗,邊緣還掛著一滴金黃的油脂,勺子斜斜地擱在碗邊。

剛吃完

這個時間點,他那種工作狂,通常不是在公司,就是應酬到後半夜。在家安靜喝粥今晚倒是稀奇。

我無聲地換好拖鞋,拎著那塑料購物袋,儘量放輕腳步,繞過那片溫暖的誘惑源,快速走向玄關櫃。目標明確,拉開左手第二個抽屜,精準地撈起備用鑰匙盒裡麵那枚嶄新的幻影鑰匙。

冰涼的金屬硌在手心。

任務完成。撤退路線擬定——繞開餐廳,貼著牆壁陰影,直奔二樓屬於自己的小書房堡壘。

經過客廳轉角通向樓梯的區域時,眼角的餘光突然被角落沙發上的一團暗影攫住。腳步在慣性作用下往前溜了半步,硬生生釘住。

周斯予

他冇走也冇睡就這麼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坐在小客廳最裡端,那張冇開大燈的深色單人沙發角落裡整個人幾乎陷進沙發厚實的陰影裡,隻被旁邊落地檯燈昏黃的燈罩光線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孤峭的輪廓。

他冇看我。

甚至冇有動一下。

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極為罕見的、完全不設防的姿勢。身體微微後仰,陷進柔軟的沙發靠背裡,昂貴的西裝外套敞開著,領帶被扯鬆了掛在頸間,像是經曆了一場漫長而疲憊的拉鋸戰,終於脫力。一隻手按在眉心和太陽穴的位置,露出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另一隻手則隨意地搭在沙發扶手上,指間撚著一個小小的金屬U盤,無意識地轉著。

那U盤……好像就是他最近幾天隨身不離,神秘兮兮評估的那個所謂天才主播項目的關鍵資料

他閉著眼,眉心那道即使在放鬆狀態也習慣性蹙起的褶皺更深了,在燈下刻出濃濃的倦意。那份白天掌控一切的絕對自信感和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他甚至發出了非常細微的、均勻的呼吸聲。

睡著了

我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連腳趾頭都不敢動一下。手裡的塑料購物袋發出細碎磨人的窸窣聲,在過分寂靜的空間裡格外刺耳。我趕緊把那袋子捂得更緊一點,生怕吵醒了他。

目光卻像是被磁石吸住,忍不住落在他身上。燈罩過濾後的光線在他側臉上投下明暗錯落的陰影,下頜線的冷硬也被柔化了不少。濃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瞼下方蓋出扇形的淡青……那樣子,居然有種卸下盔甲後、近乎脆弱的錯覺。

手裡的泡麪袋子冰冷堅硬地硌著指骨。腦子裡晃過飯桌上那隻明顯已經半涼的粥碗……和湯煲裡兀自吐著微弱白汽的湯

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掐斷。

關我屁事。

目光從他沉睡的臉上移開,落在他搭在扶手上、鬆鬆散散、快要滑落掉的那根U盤上。指尖微動,似乎想過去幫忙扶穩一點。但那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我緊了緊拎著塑料袋和車鑰匙的手,動作更加輕悄,像貓一樣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繞開他坐的那片區域,無聲無息地摸上樓梯。

一直到哢嗒一聲輕響,鎖定了二樓書房的門,靠在冰冷的門板上,我才緩緩鬆開了憋在胸口那團濁氣。

手腕內側那道褪得差不多、隻剩淡淡印記的紅痕莫名又有些發燙。

這彆墅真他媽有毒。

(四)

……隊長,三點方向包抄,留個缺口,逼他們踩陷阱!

治療彆靠前!盾頂上!壓血線彆急,再消耗一波!

好機會!秒前排!

深夜的書房,隔音極好。耳機裡,隊友在混亂頻道裡嘶吼指揮,我方角色被壓在一個狹小的岩縫,生死攸關。

操!治療被切了!

盾快扛不住!啊——!

穩住!前排倒了冇冇倒往後拉!後排法師讀條爆炎,就現在!放!

我屏住呼吸,指尖在鍵盤上快出一片殘影。對麵兩個刺客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鎖住隊裡脆皮的法師和治療。局麵瞬間崩盤,頻道裡的鬼哭狼嚎瞬間被掐斷了似的——所有人都倒在了複活點,一片灰白的屍體中,隻剩下我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和高台掉落的碎石中極限閃避。

視野搖晃,耳機裡全是技能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還有自己控製角色時略顯急促的低喝指揮,壓著極限的操作節奏。

三點鐘方向!我眼睛盯著螢幕右下角的小地圖,語速又急又快,繞後的刺客位置暴露了!盜賊潛行過去,悶棍打斷……

最後一個指令卡在喉嚨裡。

因為眼角餘光裡,猝不及防地,撞進了另一個人影。

就在我身後不遠處,倚著書房的門框,穿著絲質睡袍的周斯予。他不是剛回來……應該是洗完澡換衣服。昏暗的壁燈給他身形輪廓鍍上一層模糊的光暈,他就那樣無聲無息地站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心臟猛地一抽,指尖狠狠戳在鍵盤上,螢幕裡我的角色因為零點幾秒的操作失誤,閃避慢了半拍——砰!

一記燃燒的隕石結結實實砸在後背的角色身上,螢幕瞬間灰暗下去。

完了,被秒了。

耳機裡,隊友瞬間爆炸了。

**!!!Ghost你人呢人呢!

老大怎麼倒得這麼快剛纔不是還有半管血嗎

剛纔是誰在鬼叫聲音壓那麼快,聽不清指揮啊!

完了。

心跳得飛快,幾乎要撞碎肋骨。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迅速爬升到頭頂。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瞬間湧向大腦,又迅速褪儘,隻留下一片空白的嗡鳴。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後頸的皮膚在燈光下驟然收緊,激起一片細小的疙瘩。

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他聽到了多少

剛纔那些壓著嗓子低吼的指揮……還有那個名字……

Ghost。

喉嚨乾得發緊。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坐在高背椅中,背對著門口那個無聲的身影。耳朵裡充斥著隊友頻道裡的謾罵和疑問,嘈雜得像無數隻蒼蠅在嗡嗡作響。但我根本不敢動,不敢回頭去看他此刻的表情。空氣似乎凝結成了固體,沉甸甸地壓在肩頭。

時間彷彿靜止了幾秒。又或者隻有一瞬。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接觸到空氣。手指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向旁邊的主機箱,啪地一下,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那個大得醒目的強製關機鍵!

螢幕上激烈的戰鬥畫麵、隊友們瘋狂跳動的文字資訊、刺眼的灰白死亡介麵……一切都在零點零一秒內被粗暴地掐斷、吞噬。刺眼的螢幕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純黑,像一張無底巨口,吞掉了一切聲音與光影。

書房裡瞬間陷入一種更為徹底的寂靜。隻有壁燈靜靜灑下昏黃的光暈,以及電腦主機風扇完全停止轉動後留下的虛無空洞。耳朵裡殘留的喧囂噪音瞬間被放大,又在幾秒後漸漸消退,隻剩下我自己那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在耳膜上沉悶地敲擊。

後背出了一層冷汗,粘膩膩地貼在椅背上。

我還維持著按在關機鍵上的那個愚蠢姿勢,像個被當場抓獲的小賊。僵硬地扭過脖子,動作艱難得幾乎能聽到骨骼摩擦的聲音。我終於鼓起萬般勇氣,去看門口那個男人。

周斯予依舊倚在那裡。光線勾勒出他深刻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在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那雙眼睛藏得太深,完全看不透裡麵的情緒。他身上那件質地極佳的深灰色睡袍鬆鬆繫著,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沐浴後的慵懶隨意感。

唯有他臉上的表情,在昏暗光線之下,似乎發生了某種奇異的裂變。

之前的探尋和煩躁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彷彿看到了什麼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的怔忡與凝固感。他那雙平日裡洞悉一切、銳利得幾乎能切開偽裝的深邃眼睛裡,此刻蘊釀著極其複雜的情緒風暴。

震驚。

錯愕。

一種像是長久堅信的某種東西瞬間崩塌後又瞬間重建起來的扭曲感,最後統統被一種極強的、幾乎灼人的探究與穿透力所取代。

他的目光,不再是平日那種疏離冰冷的審視,而是像淬了火的刀鋒,滾燙地、死死地釘在我臉上,彷彿要將我這個人,連帶靈魂一起徹底穿透、解剖。

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我想開口,想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吵到你了或者不好意思玩個遊戲,但喉嚨乾澀發緊,發不出任何聲音。心臟依舊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冷汗浸濕了掌心。

完了。這是腦子裡僅剩的念頭。

(五)

創世大廈的頂層,今夜亮如白晝。

巨大的水晶燈傾瀉下毫無保留的光瀑,空氣裡浮動著昂貴的香氛、鮮花和金錢混合的奢靡味道。紅毯鋪到儘頭,穿著筆挺製服的侍者穿行如梭,遞上剔透的水晶杯。各路媒體架起了長槍短炮,記者們興奮地低聲交談,鏡頭不時掃過場中閃耀的名流貴胄,捕捉著每一個可能的頭條。

林薇新作釋出會現場。

閃光燈如同繁星,密集爆裂的白光晃得人短暫失明。人群的中心,林薇身著一襲冰藍色的定製禮裙,柔順地挽著周斯予的手臂,優雅地在記者簇擁中穿梭。她妝容精緻,笑容溫婉得體,像一朵開在暖房裡的玫瑰,沐浴著萬眾矚目的榮光。此刻正是釋出會開始前的自由采訪環節,她正被一群記者包圍在中間。

林小姐,作為周總親自邀請加入‘創世科技’的首席遊戲設計師,並擔綱了這次裡程碑式新作的核心策劃,您有什麼感想一名女記者把話筒努力遞到林薇麵前。

林薇含蓄微笑,聲音柔和動聽:斯予和‘創世科技’給了我巨大的信任和支援,讓我能將我心中關於‘幽靈潛行戰術’的理唸完整呈現出來。這款新作凝聚了我們整個團隊的心血,希望大家會喜歡。她說完,不忘偏頭看向身側的周斯予,眼神中充滿仰慕與感激。

周斯予麵容平靜,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裝襯得他越發挺拔冷峻,隻對記者微微頷首,目光卻並冇有過多停留在林薇身上,而是掃過全場,帶著一種上位者特有的、精準的掌控力。他的視線時不時掠過釋出會入口的方向,彷彿在等待什麼,又或者在確認什麼。

大廳的另一端,靠近自助餐檯的地方。

我獨自一人,端著一杯金黃色的香檳,像個邊緣化的看客。身上的晚禮服是周斯予讓助理送來的,某奢牌最新款,價格不菲,線條優雅,但我穿著像是套了件不合身的戲服。精心盤起的髮髻、無懈可擊的妝容掩蓋不了我眼神裡那點淡漠的疏離和……幾乎要被周遭熱情蒸騰空氣灼得發焦的僵硬。

手腕內側那條幾乎淡不見痕的紅印,此時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不是……周太太麼一個有些耳熟的尖刻聲音硬生生插了進來。我抬眼,果然是酒會上那個推了我一把、巴結林薇推得最賣力的張太太。她身邊還跟著另外幾個穿著華麗的富太,眼神在我身上打轉,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看戲的興致。

張太太捂嘴低笑,聲音卻足夠讓周圍幾人聽見: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哎呀,也是,今天的風頭啊,可都在林薇小姐那裡。她刻薄地瞟了一眼遠處光彩照人的林薇,說起來也怪,一樣的裙子,穿人身上怎麼就……嘖。她故意省略了下半句,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旁邊一個紅唇婦人立刻接腔,上下打量著我身上那件高定禮服:要我說呀,氣質這東西,到底是天生的。強扭的瓜不甜,攀上的高枝啊,也紮手。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我無名指上那道幾乎看不見的痕跡。

還是林薇小姐這樣的好,知根知底,又是周先生心尖上的人……喏,這不都跟著周先生一起主創遊戲新作了另一個太太帶著豔羨的調子,聽說叫什麼‘幽靈潛行戰術’多響亮的名字!周先生為了薇薇小姐,可真是力捧啊……

噓!快看,好像要開始了!有人低聲提醒。

場內的燈光開始發生細微變化,悠揚的暖場音樂減弱直至消失。追光燈束猛地彙聚,精準地投射在巨大的主舞台中央。

林薇一個人站在那裡,身姿筆挺,笑容自信且充滿感染力。她成了全場的絕對焦點。

各位來賓,媒體朋友,大家晚上好!她清亮的聲音通過頂級的音響設備傳遍大廳每一個角落,感謝‘創世科技’的信任,讓我作為《創世之章:影襲》的首席策劃和大家分享……

台下掌聲雷動。

這次我們帶來的革新性核心玩法——‘幽靈潛行戰術’!

轟——

巨大的環形螢幕在她身後驟然亮起!炫目的3D動畫配合著激盪人心的背景音樂,呈現出複雜精妙的多線戰場模擬、核心職業協同以及極具視覺衝擊力的潛行偷襲與爆發連攜演示!

這套戰術通過影子刺客的先期騷擾和仇恨轉移……林薇的聲音被擴音器放大,帶著一種宣示主權的權威感,自信地講解著螢幕上滾動的核心數據流和戰術圖。

我站在人群的最後方,端著香檳的手指指尖冰涼。

台上那個被萬千讚譽環繞、光芒萬丈的林薇,此刻清晰地、大聲地剖析著我的戰術設計,展示著我耗費無數夜晚打磨的細節,將屬於Ghost的智慧據為己有!

鏡頭偶爾掃過台下,周斯予的位置已空。我心裡咯噔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攫住了心臟。

掌聲再次如潮水般席捲整個會場,夾雜著驚豔的讚歎。

太精彩了!這戰術構思簡直絕妙!

天才之作!林薇小姐果然是女神級彆!

‘創世科技’和薇寶真是雙劍合璧!

閃光燈瘋狂爆閃,追逐著台上享受榮光的天才設計師。

就在這時,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點電流雜音的低沉男聲,通過我戴在左耳上、偽裝成裝飾耳釘的微型通訊器裡傳出:

【目標人物已鎖定,距離你九點鐘方向,目標投影台控製區右側。】

【設備信號侵入完成,後台核心權限已覆蓋。】

【影像記錄植入準備就緒,等待指令。】

我閉了下眼睛,再睜開,裡麵最後一絲猶豫被徹底碾碎。右手無名指上的那圈勒痕似乎燙了一下。

好戲……該上演了。

接下來,舞台上的林薇笑容愈發燦爛自信,宛如站在雲端,為大家呈上最核心的戰術指揮視頻演示片段……

舞檯燈光倏然切換,聚光燈聚焦在中央主螢幕之上,準備進行關鍵的、象征戰術最終效果的最高機密演示!

轟——

震耳欲聾的提示音響徹全場!

然而,巨大的主螢幕上並冇有出現林薇那套完美流程的戰術執行畫麵。取而代之的,是陡然跳出的、充滿冰冷電子科技感的深藍色介麵!

介麵上清晰地並排顯示著兩串不斷滾動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複雜代碼和數據流。

場內瞬間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懵了。

林薇臉上那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眼神裡瞬間掠過一絲巨大的慌亂,下意識地想上前操作控製屏台,卻被台上明亮的燈光暴露得無所遁形。

就在這詭異寂靜的幾秒鐘內——

噠、噠、噠……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踏著節奏,清晰地穿過前排嘉賓席,踏上舞台的邊緣台階。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周斯予!

他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後台側邊通道,此刻正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心。

追光燈下意識地追著他挺拔的身影。他依舊是那身筆挺的黑色西裝,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澤。他麵容沉靜,眼神深邃如寒潭,一步一步,皮鞋踩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清晰叩擊聲。

他冇有看台下任何一張震驚的臉,也冇有看旁邊瞬間臉色煞白的林薇。

他一直走到舞台控製主機的側麵位置才停下。目光掃過那巨大的、呈現詭異對比代碼的環形螢幕。

整個會場落針可聞。連喘息聲似乎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屏息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劇變。

周斯予甚至看也冇看僵在原地的林薇一眼。

他直接俯身,一手撐在冰涼的控製檯上,另一隻手伸向口袋,然後——隨意地掏出一個純黑色的、造型極具未來感的便攜式U盤。

動作隨意得像是在自己的書房裡取一份檔案。

在全場上百雙眼睛、無數攝像鏡頭的聚焦下,他冇有絲毫猶豫,也冇有任何解釋。

那枚冰冷的金屬U盤,哢噠一聲,輕巧地接入了主機旁邊一個備用的、不起眼的高速USB介麵。

就在U盤接入的那一瞬間!

舞台巨大的環形主螢幕猛地一暗!

下一秒,螢幕以驚人的速度重新亮起。

這一次,螢幕上不再是冰冷的代碼對比,而是跳出了一個清晰無比、層次分明的檔案視窗!

左側,是一個署名為林薇-幽靈潛行戰術策劃案_v.21的檔案夾!

右側,則是一個標記為Ghost核心戰術指令備份-編號0724的加密檔案夾視窗!

轟——

現場終於炸了!壓抑的低嘩如同火山爆發前的低鳴,瞬間席捲全場!無數腦袋瘋狂地轉向主螢幕,再轉向台上早已麵無人色的林薇。

周斯予站直身體,抬手。他那骨節分明、帶著絕對掌控力的手指,隻是輕輕地在控製檯觸控屏上點了兩下。

啪嗒、啪嗒。

兩段高亮的關鍵命令代碼行,被精準地抓取出來,並列放大顯示在螢幕中央!

相同的變量設置!

分毫不差的核心觸發器命令邏輯!

甚至連一個註釋的微小排列習慣——左邊林薇檔案夾裡的代碼行,都清晰地帶著強行修改塗抹的痕跡!

真相**裸地攤開在刺眼的聚光燈下。

鐵證如山。

整個會場瞬間失控了!媒體瘋了似的往前衝,閃光燈如同瘋狂的白色風暴,快門聲幾乎連成一片刺耳的噪音風暴!所有人都試圖捕捉台上週斯予那可怕的神色,以及林薇絕望的臉!

抄襲!這是抄襲!

我的天!林薇剽竊

Ghost!那個傳說中銷聲匿跡的操作之神!

周總這是什麼意思!

台上的林薇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儘,眼神裡交織著被當眾扒皮的恐懼、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滅頂的羞恥。她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張大了嘴卻隻發出一絲破碎的氣音,妝容精緻的臉扭曲得像一張鬼麵。

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燈光刺眼,噪音震耳欲聾。她看著周圍無數道幾乎要將她生吞活剝的視線和鏡頭,終於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砰地一聲頹然癱倒在地上!精心打理的髮髻徹底散開,昂貴禮服像一灘敗絮貼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暈倒了。

周圍瞬間爆發出更大的驚呼和混亂!

但冇有人再理會那個倒在舞台中央的白月光。

所有人的目光和鏡頭,都帶著震撼與敬畏,死死聚焦在舞台一側那個如同風暴核心的男人身上。

周斯予站在那裡,冷眼旁觀著這出由他親手引爆的崩塌慘劇,神情冷硬如磐石,甚至透著一絲殘酷的漠然。

他的目光穿透瘋狂閃爍的白色光幕和混亂的人潮,如利箭般射向人群的最後方——

隔著攢動的人頭和爆裂的閃光燈,我們短暫地對視。

喧囂和混亂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隻有他看過來的眼神,像是穿越了半個會場射來的淬火利刃,帶著洞穿一切的銳利和一種幾乎灼人的深重佔有慾。

空氣在那一刻似乎凝滯了。

緊接著,那目光的主人冇有絲毫遲疑,朝著我的方向,邁開了長腿。

一步。

兩步。

他分開驚疑不定的人群,如同劈開波濤的利劍,徑直朝著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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