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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母親遺書時,她已去世一週。
立刻回家,你妹妹有危險。記住:冰箱裡冇有藍色食物;地下室台階一定是13級;淩晨三點若電視自動開啟,立刻閉眼背誦乘法表。
我趕回童年老宅,卻發現每個房間都貼著新的規則紙條。
妹妹的臥室門縫滲出藍色汙跡,門把手掛著她最愛的兔子玩偶——耳朵被撕掉一隻。
客廳電視突然雪花閃爍,紅色數字顯示:2:59。
母親最後一條規則寫著:彆相信閣樓傳來的哭聲,那不是我女兒。
而閣樓正傳來妹妹熟悉的哼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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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的空氣沉滯著灰塵與舊木的氣味,像一具被遺忘的棺材。我的手指拂過鞋櫃邊緣,一層絨毛般的積灰立刻沾上指尖。遺書就攤在櫃麵上,母親熟悉的、微微向右傾斜的字跡此刻如同咒文:
>**小峰:冰箱裡冇有藍色食物。地下室台階一定是13級。淩晨三點若電視自動開啟,立刻閉眼背誦乘法表。救你妹妹。**
紙的右下角,一個深褐色的印子邊緣暈染開,像乾涸的血,又像咖啡漬。死亡證明顯示母親死於一週前的心臟驟停,可這封信,是昨天寄到我公寓的。郵戳模糊,隻辨得出是本市的。
妹妹林小雨失聯已經四十八小時。她最後的資訊還掛在我手機螢幕上,一個冇頭冇尾的句子:哥,家裡牆紙後麵有東西在動。
我抬起頭。眼前的老宅比我記憶裡更逼仄、陰鬱。慘白的陽光費力地擠過蒙塵的雕花玻璃門,在褪色的暗紅地磚上投下幾塊虛弱的光斑。空氣裡有種甜膩的**氣息,混合著舊房子特有的潮濕木頭味。
目光掃過門廳,幾張刺眼的白色紙條突兀地貼在深色木飾麵上。用的還是母親記賬的那種便簽紙。
>**玄關守則**
>**1.
進門後,立刻反鎖大門(三道鎖全部落下)。**
>**2.
檢查鞋櫃第二層左數第三雙黑色皮鞋的鞋尖方向。必須朝向大門。如方向錯誤,將其擺正後,原地站立默數60秒,期間無論聽到身後任何聲響(包括呼喚你名字),切勿回頭!**
>**3.
確認客廳掛鐘時間是否在走動。如停止,勿踏入客廳,改走餐廳通道,並參照餐廳規則第一條。**
我反手,將老式黃銅門閂依次推上——直閂、橫閂、頂門栓。沉重的金屬咬合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鞋櫃第二層,那雙父親留下的舊皮鞋,鞋尖果然歪斜地指向客廳方向。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我伸出手,指尖觸到冰涼的皮麵,將它慢慢扭轉,直至鞋尖對準大門。剛擺正——
哢噠。
一聲輕響,像指甲彈在木頭上,清晰地從我身後鞋櫃深處傳來。緊接著,是細微的、濕漉漉的拖拽聲,彷彿有什麼沾著黏液的東西正從櫃子黑暗的角落裡被拉出來。
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六十秒。我死死盯著自己手腕上秒針的跳動,心臟的鼓譟幾乎要蓋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拽聲。那聲音……停在了我身後不足一米的地方。一股難以形容的、帶著鐵鏽和土腥味的冷氣,若有似無地拂過我的後頸。
五十九,六十!
我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衝進客廳範圍,纔敢急促地回頭。玄關空蕩蕩,隻有那雙黑皮鞋靜靜地指向大門,鞋櫃緊閉。彷彿剛纔的一切隻是幻覺。但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冰冷的腥氣,真實得可怕。
客廳的景象讓我倒抽一口涼氣。巨大的老式掛鐘,黃銅鐘擺在玻璃罩後靜止不動,指針永恒地指向四點十七分——母親去世的大致時間而正對沙發的電視機,螢幕是令人不安的漆黑。
紙條貼在冰冷的電視螢幕上。
>**客廳核心規則**
>**1.
掛鐘停止時,禁止使用沙發。**
>**2.
電視機螢幕若呈現純黑狀態(非斷電),需立刻用遙控器(置於茶幾左下角鐵盒內)切換至任意有持續穩定聲音的頻道(推薦新聞台)。操作時目光不得離開螢幕超過3秒。**
>**3.
每日淩晨3:00至3:15為清潔時間。如電視自動開啟並出現雪花噪點,必須立刻閉眼,大聲、清晰、不間斷地背誦乘法口訣表(從一一得一始,至九九八十一終)。期間無論聽到何種聲音(尤其是模仿你母親或妹妹的呼喚/哭泣),絕不可睜眼!背誦結束後,電視會關閉。確認螢幕完全變黑後方可睜眼。**
>**4.
警惕任何出現在鏡麵(包括電視黑屏)內與你動作不同步的倒影。若發現,立即移開視線,並前往衛生間用冷水洗臉。**
茶幾左下角,一個冰冷的生鏽小鐵盒裡,果然躺著那個老舊的遙控器。我拿起它,手指有些僵硬,目光不敢有絲毫偏離地鎖定著漆黑的螢幕。按下電源鍵。
滋啦——
一聲電流噪音炸響。螢幕亮起一片灰白跳動的雪花點,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牙酸的沙沙聲。不是純黑狀態了。我鬆了口氣,這才發覺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樓梯拐角處,妹妹房間的門緊閉著。門縫下……那是什麼
一小片黏稠的、藍得發亮的汙漬,正緩緩從門縫下滲出,在地板積成硬幣大小的一灘。那藍色極其詭異,像化工染料的顏色,又帶著某種生物組織般的質感。更紮眼的是門把手上掛著的兔子玩偶——小雨十歲生日時我送的禮物,一隻耳朵被粗暴地撕裂,隻剩幾縷線頭連著,棉花從破口處擠出。玩偶原本雪白的絨毛上,沾染著同樣的、刺目的藍漬。
我的心猛地一沉。小雨!
就在我抬腳想衝上樓時,眼角餘光掃過漆黑的電視螢幕。身體瞬間僵住。
螢幕裡,本該映出我身影的位置,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它似乎比我更高大,肩膀不自然地佝偂著,脖子以一個怪異的角度歪向一邊。最恐怖的是,當我因驚駭而微微後退時,螢幕裡的那個人,卻向前探了探身子,像在努力辨認我!
一股冰冷的恐懼攥緊心臟!規則第四條!我猛地扭開頭,視線死死釘在靜止的掛鐘上,不敢再看螢幕一眼。身後,那雪花點的沙沙聲似乎變得急促了些,帶著一種嘲弄的意味。
餐廳的門在客廳右側。我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過去,拉開那扇沉重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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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裡瀰漫著一股隔夜飯菜冷卻後的油膩味道,混雜著消毒水也蓋不住的、隱隱的甜腥。長條餐桌鋪著漿洗得發硬的白色桌布,上麵孤零零地放著一個青花瓷湯碗,碗沿有個熟悉的豁口——是母親以前常用的那隻。碗裡盛著某種深紫色的濃稠液體,表麵凝著一層油膜,看不出是什麼,但那令人不快的甜腥味正是從這裡散發出來。
紙條被一個不鏽鋼調料瓶壓在餐桌正中央。
>**餐廳生存要點**
>**1.
餐桌上出現的任何食物(無論是否為你所熟悉),請勿觸碰、嗅聞、評論。**
>**2.
若餐桌中央湯碗內液體顏色變為藍色(無論深淺),立即離開餐廳,並確保24小時內不再進入。離開時倒退行走,目光不可離開湯碗直至房門完全關閉。**
>**3.
冰箱門務必保持緊閉。若發現冰箱門無故開啟,切勿親手關閉!應前往工具間(走廊儘頭)取紅色橡膠手套佩戴後操作。關閉後,用廚房水槽下方鐵桶內的黑色膠帶(寬度5cm)沿冰箱門縫貼X形封條,並確保膠帶無氣泡、無褶皺。**
>**4.
廚房水龍頭若流出非透明液體(無論顏色),保持鎮定,讓其持續流淌直至液體變回透明。在此期間,無論多渴,嚴禁飲用!嚴禁視線離開水流超過10秒!**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瞟向餐廳角落那個巨大的老式綠色冰箱。它寂靜地矗立著,壓縮機發出沉悶規律的嗡鳴。門,關得很嚴實。但當我目光掃過它時,那嗡鳴聲似乎極其輕微地頓挫了一下,像是……某種迴應
湯碗裡的液體是深紫色,暫時安全。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餐廳通往內部走廊的門。小雨的房間在樓上,但廚房和……那個工具間,就在這條走廊儘頭。
走廊狹窄而幽深,隻有儘頭一扇蒙塵的氣窗透進一點慘淡的天光。牆壁上貼著老式的暗花牆紙,不少地方已經卷邊、剝落,露出後麪灰黃的膩子層。空氣裡的灰塵味更重了,還混雜著一絲……鐵鏽味
走廊左側是廚房門,虛掩著,裡麵很暗。右側牆壁空蕩蕩,直到儘頭——那裡有一扇不起眼的、漆成暗紅色的木門,門把手是黃銅的,佈滿銅綠。工具間。
就在我走向那扇紅門時,一陣極其輕微的、有節奏的刮擦聲鑽入耳朵。
嚓…嚓…嚓…
聲音很低,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質感,像是生鏽的金屬片在反覆刮擦粗糙的水泥地。來源……是廚房!
我停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耳朵。那聲音持續著,不緊不慢,規律得可怕。它並非固定在一個位置,而是在廚房的地麵上……緩慢地移動著。伴隨著極其微弱的、液體滴落的聲響。
嗒…嗒…
廚房水龍頭規則第四條!非透明液體
寒意像蛇一樣纏上身體。我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那虛掩的廚房門縫。裡麵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但那刮擦聲和滴水聲,如同冰冷的針,不斷刺穿著緊繃的神經。
那聲音停了。
死寂。
緊接著——
吱呀——
廚房那扇虛掩的門,在冇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極其緩慢地、無聲無息地向內打開了一些。門縫後,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一股冰冷、潮濕、帶著濃烈水腥味和鐵鏽味的氣流,從門縫裡湧了出來,拂過我的腳踝。
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規則!工具間!紅色手套!
我猛地轉身,幾乎是小跑著衝向走廊儘頭那扇暗紅色的門。黃銅門把手冰涼刺骨,轉動時發出艱澀的哢噠聲。門開了,一股濃烈的橡膠、機油和灰塵混合的味道撲麵而來。
狹小的工具間堆滿雜物。沾著乾涸泥漿的雨靴、斷裂的鋤頭柄、纏著蛛網的舊電線……牆上掛著幾副手套。最顯眼的位置,掛著一副嶄新的、顏色極其鮮豔的橡膠手套——血一般的紅色。
我一把將它們扯下。觸感冰涼滑膩,像某種生物的皮膚。就在我戴上一隻手套的瞬間——
嘀嗒。
身後傳來清晰的水滴聲。
不是從廚房!就在這工具間門口!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轉過頭。
門框內側靠近地麵的位置,一滴粘稠的、藍得發亮的液體,正緩緩從剝落的牆紙縫隙裡滲出,拉長,然後嗒地一聲,滴落在積滿灰塵的地麵上。那藍色,和小雨門縫下滲出的……一模一樣!
藍色!湯碗!
餐廳規則第二條的條件被觸發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規則冰冷的文字:立即離開!倒退行走!目光不可離開湯碗!
腎上腺素瘋狂飆升。我顧不上另一隻還冇戴好的手套,轉身就衝向餐廳方向,腳步踉蹌。
衝進餐廳,視線第一時間鎖死餐桌中央的湯碗!心臟幾乎驟停——那碗裡的液體,不再是深紫色,而是變成了一種極其詭異、難以形容的……渾濁的藍綠色!像腐爛的銅器浸泡在汙水中!
跑!倒退著跑!
我強迫自己轉過身,背對湯碗的方向,眼睛卻死死向後斜睨,眼球幾乎要瞪出眼眶,視線牢牢鎖住那抹妖異的藍綠色。雙腳開始倒退,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狂亂的心跳上。
餐廳的門框在視野邊緣緩緩移動。我必須確保看到湯碗,直到門完全關閉!
距離門口還有三步。湯碗在視野中晃動。
兩步。那藍色似乎在碗裡微微盪漾了一下。
一步。門框就在身後了。
我反手抓住冰冷的門把手,身體向後擠,眼睛仍死死盯著湯碗。門在合攏,視野中的餐廳和湯碗被門板一點點吞噬。
就在門縫隻剩下最後一線、湯碗即將消失在視線中的刹那——
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冰箱門……無聲地彈開了一道漆黑的縫隙。
哢。
門關上了。隔絕了餐廳,隔絕了那抹藍,也隔絕了冰箱門縫後的未知。
背脊重重撞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冷汗早已浸透內衣。我大口喘著氣,肺部火辣辣地疼。工具間門口那滴藍色的液體,餐廳湯碗的變色,冰箱門的異動……這一切都指向同一個源頭,或者說,同一種……汙染而小雨門下的藍漬……她到底遭遇了什麼
閣樓。母親的遺書在腦海中閃現:彆相信閣樓傳來的哭聲,那不是我女兒。
而此刻,死寂的老宅深處,一絲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哼唱聲,如同冰冷的蛛絲,從天花板縫隙裡幽幽飄落下來。調子很熟悉,是妹妹林小雨小時候哄那隻破兔子玩偶時,常哼的那首跑調的歌謠。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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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唱聲斷斷續續,像接觸不良的電流,鑽過天花板老舊木板的縫隙,滲進我的耳朵裡。是小雨小時候那不成調的曲子,但此刻聽來,每一個音符都裹著冰渣。
彆相信閣樓傳來的哭聲,那不是我女兒。
母親遺言裡的警告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神經上。可這聲音……太像了!那種獨有的、微微拖長的尾音,走音的地方都一模一樣!
我靠在冰冷的走廊牆壁上,大口呼吸著陳腐的空氣,試圖壓下胸腔裡翻騰的恐懼和混亂。工具間門口那滴詭異的藍漬還在眼前晃動,和妹妹門縫下的汙跡如出一轍。冰箱,湯碗,藍色……這些規則在拚命阻止某種東西的蔓延那小雨……
閣樓的入口通常在父母臥室的衣櫥裡。我強迫自己離開倚靠的牆壁,像生鏽的機器人一樣挪動腳步,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樓梯的木頭在腳下發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步都踏在記憶的邊緣——這裡是我和小雨追逐打鬨的戰場,是父親抱著年貨上下奔忙的通道,是母親催促我們下樓吃飯的迴音壁。如今,隻剩下死寂和無處不在的、令人窒息的規則紙條。
樓梯拐角平台的牆壁上,也貼著一張。紙張邊緣捲曲,彷彿貼了很久。
>**樓梯間與二層走廊禁令**
>**1.
上下樓梯時,禁止跳躍、奔跑及一次跨越兩階以上台階。扶手僅可觸碰,禁止倚靠!**
>**2.
走廊感應燈(聲控)若在無任何聲響情況下自動亮起,立刻屏住呼吸,保持靜止姿態直至燈光熄滅(通常不超過15秒)。燈光熄滅後,需以正常步速(不可快不可慢)離開當前走廊區域。**
>**3.
時刻留意腳下陰影。若發現自身影子輪廓在光線無變化情況下出現異常(多出肢體、頭部扭曲、比例嚴重失調等),立即閉眼,原地背誦《靜夜思》三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背誦期間無論身體感受到何種觸碰或聽到何種耳語,絕不可中斷或睜眼!背誦結束後,影子應恢複正常。如未恢複,則參照最終守則。**
影子我下意識地低頭。樓梯拐角平台的光源來自高處一扇積滿灰塵的氣窗,光線昏黃。我的影子被拉長投射在磨損的木地板上,輪廓清晰正常。我稍稍鬆了口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妹妹緊閉的房門。
門縫下,那片藍得刺目的汙漬似乎擴大了些,邊緣暈染開,像一朵不祥的毒菌。兔子玩偶耷拉著撕裂的耳朵,沾滿藍漬的玻璃眼珠空洞地對著我。
小雨……還在裡麵嗎還是……那裡麵已經變成了彆的什麼東西閣樓的哼唱聲是誘餌
我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必須先去閣樓!弄清那聲音的來源!否則任何營救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小心翼翼踏上最後幾級台階,來到二樓走廊。這裡更加昏暗。走廊兩側的房門都緊閉著,像一排沉默的墓碑。父母的主臥在走廊儘頭右側。就在我踏上走廊地毯的一刹那——
啪嗒!
頭頂的聲控感應燈,毫無征兆地驟然亮起!慘白的光線瞬間充滿狹窄的空間,刺得我眼睛一眯。
死寂!冇有任何觸發它的聲響!
規則第二條!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石化。猛地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咚咚的聲響在耳膜內鼓盪,彷彿隨時會暴露我的位置。時間彷彿凝固了。慘白的燈光冰冷地灑在身上,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五秒……十秒……空氣冰冷,帶著塵埃的味道。走廊儘頭的父母臥室門縫下,似乎有極其細微的、什麼東西摩擦地麵的聲音
十四秒……十五秒!
啪。
燈光毫無征兆地熄滅。黑暗重新降臨,比之前更加濃稠。
走!以正常步速!我立刻邁開步子,心臟還在狂跳,但腳步卻強迫自己保持一種刻意的平穩節奏,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儘頭的主臥。經過小雨房門時,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腥味似乎更濃了,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金屬氧化的氣息。
終於,手搭上了父母臥室冰涼的門把手。黃銅把手光滑冰冷,像一條盤踞的蛇。我深吸一口氣,壓下胃裡的翻騰,輕輕擰動。
吱嘎——
門軸發出乾澀的呻吟,緩緩打開。一股濃烈的樟腦丸混合著陳舊布料和灰塵的味道撲麵而來,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類似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
房間內光線昏暗。厚重的暗紅色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有邊緣透進幾線慘淡的天光。熟悉的舊傢俱輪廓在昏暗中沉默著:巨大的雙人床空蕩蕩的,鋪著同樣暗紅色的床罩;笨重的實木衣櫃像一尊蹲伏的巨獸;梳妝檯的鏡子被一塊邊緣泛黃的白布遮蓋著,如同蒙麵的幽靈。
目光第一時間投向那個占據了一麵牆的巨大衣櫃——閣樓的入口就在裡麵。衣櫃的兩扇門緊閉著,門板上貼著最後一張,也是字跡最為潦草、彷彿倉促寫就的紙條:
>**閣樓終極警告**
>**1.
進入閣樓前,務必確認主臥梳妝檯鏡子處於完全覆蓋狀態(未覆蓋時嚴禁進入!)。**
>**2.
衣櫃內左數第三件懸掛衣物(母親墨綠色毛呢大衣)口袋內,存放唯一可用手電筒(銀色金屬外殼)。取用手電筒時,動作需緩慢平穩,避免衣物劇烈晃動。**
>**3.
進入閣樓後,無論看到任何景象、聽到任何聲音(尤其是模仿至親呼喚),嚴禁迴應!嚴禁靠近任何形似人形的陰影或堆積物!目標僅為確認角落紅色陶土甕的密封狀態(甕口黃泥封條必須完整無裂痕)。**
>**4.
確認或處理完畢後,立刻原路退回!關閉衣櫃門時,確保門縫緊密無光透入。退回主臥後,需立刻鎖死主臥房門,並用衣櫃旁矮櫃上放置的銅質鈴鐺(係紅繩),在門後搖響三聲(間隔一秒)。鈴響後,無論門外傳來任何動靜,三小時內禁止開門!**
>**5.
重申:閣樓哭聲/歌聲為誘餌。所見人形非人。信任陶甕。**
紙條的最後四個字信任陶甕被反覆描粗,幾乎要劃破紙背。
梳妝檯的鏡子被白布蓋著,暫時安全。我的視線移向那巨大的衣櫃。閣樓的哼唱聲似乎更清晰了些,透過厚重的櫃門木板,悶悶地傳來,依舊是那首跑調的小兔子乖乖,但旋律似乎……更粘稠了像含著一口糖漿在哼唱。
手電筒在墨綠色大衣口袋。我走到衣櫃前,手有些顫抖地握住了冰冷的黃銅把手。緩緩拉開右側櫃門。
一股濃烈的樟腦和舊衣物氣味湧出。櫃子裡掛滿了父母生前的衣服,像一排沉默的弔唁者。昏暗的光線下,衣物顏色都顯得灰暗。我辨認著,左數……第一件是父親的舊西裝,第二件是母親的一件深紫色開衫……第三件!那厚重的、墨綠色的毛呢大衣!母親下雪天常穿的那件!
哼唱聲似乎更近了,彷彿就在頭頂的閣樓地板上徘徊。我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粗糙的毛呢表麵,冰涼的。摸索著探向右側口袋。裡麵空空如也。心猛地一沉。左邊!左邊口袋!
手指探入。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堅硬的金屬圓柱體!手電筒!
我小心翼翼地握住它,儘量不讓周圍的衣物晃動,慢慢將它抽了出來。沉甸甸的銀色金屬外殼,表麵有些劃痕。我試探著按下開關——
一道筆直的、異常強烈的白色光柱瞬間刺破衣櫃內的昏暗!光線穩定,驅散了些許陰霾。
就在光束亮起、掃過衣櫃內側深處的瞬間,我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在幾件厚重冬衣的縫隙後麵,緊貼著衣櫃背板的地方……有一小塊區域的顏色,與其他陳舊的木板截然不同。
那是一塊極其刺眼的、新鮮的藍色汙漬。形狀……像一個小小的、蜷縮起來的手印。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藍色……又出現了!而且是在衣櫃內側,緊鄰閣樓入口的地方!那個手印的大小……
像小雨的!
閣樓的哼唱聲陡然拔高了一瞬,帶著一種尖銳的、近乎嘲弄的意味,隨即又低低地纏繞下來,鑽進耳朵裡。
……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冇回來……
手電筒的光柱在我手中微微顫抖。手印、哼唱、遺言的警告……無數碎片在腦海中瘋狂衝撞。小雨在上麵那個陶甕又是什麼那藍色汙漬是警告還是……標記
冇有退路了。我握緊了冰冷的手電筒,金屬外殼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弱的真實感。另一隻手,緩緩伸向衣櫃內壁上那塊不起眼的、通往閣樓黑暗的方形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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擋板是一塊薄薄的複合板,邊緣有些毛糙,用兩個生鏽的合頁固定在櫃子內側背板上。手指摳進邊緣的縫隙,用力一扳。
嘎吱——
擋板應聲向內倒下,搭在閣樓的地板上,形成一個陡峭的斜坡。一股比主臥更加陰冷、潮濕、混合著濃重灰塵和腐朽木頭味道的空氣,猛地從洞口湧出,撲打在我的臉上。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腥味,在這裡變得異常清晰,令人作嘔。
手電筒的光柱像一柄利劍刺入黑暗。光線所及,是漂浮飛舞的塵埃,以及堆積如山的雜物輪廓——破舊的藤椅骨架、蒙著灰布的箱籠、斷裂的兒童自行車……光線在更深處被濃稠的黑暗吞噬。那熟悉的哼唱聲,就在這片黑暗的中心,斷斷續續地飄蕩著,彷彿近在咫尺。
……媽媽回來了……我就把門開……
聲音的方向,似乎在閣樓最深、最暗的西北角。
我嚥了口唾沫,喉嚨乾得發痛。手電光掃過擋板搭成的斜坡,照亮上麵厚厚的積灰。灰塵上……冇有任何腳印。這讓我心頭稍安,卻又升起更大的疑慮——如果小雨在上麵,她是怎麼上去的或者說……上麵的,到底是什麼
規則第三條在腦海中轟鳴:嚴禁迴應!嚴禁靠近人形陰影!目標隻有陶甕!
我深吸一口那冰冷汙濁的空氣,伏低身體,手腳並用地爬上了斜坡。膝蓋壓在陳舊的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閣樓的空間比想象中更高,但壓抑感卻更強。手電光柱掃過的地方,蛛網密佈,灰塵在光線下狂亂地舞動。空氣裡的甜腥味似乎隨著我的深入越來越濃,幾乎凝成實質,黏在鼻腔和喉嚨裡。
我強迫自己不去聽那越來越清晰的哼唱,目光如同探照燈,在雜物堆積的陰影裡緊張地搜尋。陶甕……紅色的陶土甕……母親提到過的,信任陶甕……
手電光掠過一堆用防水布蓋著的方形物體,掃過一個倒扣著的破澡盆,劃過幾根斜靠在牆上的落滿灰的木頭……突然,光線在西北角一堆黑乎乎的、如同破布堆積的陰影邊緣,捕捉到了一點異樣的暗紅色!
就是它!
一個約莫半人高的陶土甕,靜靜地立在角落最深的陰影裡。甕身是那種粗糲的、未經上釉的暗紅色,佈滿手工製作的痕跡。甕口被一層厚厚的、已經乾涸發硬的黃泥牢牢封住,泥封表麵似乎還用指甲之類的硬物刻劃著一些難以辨認的扭曲符號。
那斷斷續續的哼唱聲,此刻無比清晰地環繞在陶甕的周圍,彷彿……就是從甕後麵傳出來的!帶著一種濕漉漉的、渴望的粘膩感。
……哥哥……哥哥……開門呀……
不是小雨的聲音!雖然極力模仿,但那音色底下,透著一股無法掩飾的、非人的空洞和冰冷!像用骨頭摩擦著生鏽的鐵片!
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遺言是對的!那不是妹妹!是陷阱!
我死死咬住下唇,幾乎嚐到血腥味,才抑製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迴應。手電光柱如同被釘死,牢牢鎖定在那暗紅色的陶甕上。規則的核心就是它!確認密封!
光線一寸寸仔細掃過甕口的黃泥封。乾硬的泥層很厚,顏色深褐,上麵那些指甲劃出的符號在強光下顯得更加扭曲詭異,透著一股不祥。邊緣……似乎很完整,冇有明顯的裂痕。甕身也看不到破損。
就在我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一絲,準備按規則立刻撤離時——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從陶甕的方向傳來。
手電光猛地聚焦過去。
甕口那看似完整的黃泥封中央,一道細細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黑色裂痕,如同一條甦醒的毒蛇,赫然出現在乾硬的泥層表麵!裂痕的邊緣,甚至崩落了一小塊芝麻大小的泥屑!
裂縫正對著我的方向。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氣息,彷彿帶著某種實質的惡意,瞬間從那條微不可查的縫隙中瀰漫開來!
哼唱聲戛然而止。
死一樣的寂靜降臨。閣樓裡隻剩下我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血液衝上太陽穴的轟鳴。
緊接著——
嘶嘶……嘶嘶嘶……
一種輕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從裂縫裡傳出。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爬行,又像是……有什麼冰冷粘稠的東西,正拚命地從那道縫隙裡往外擠!
手電光下,我驚恐地看到,裂縫邊緣崩落的那個小坑裡,一絲極其粘稠的、藍得發亮的液體,正緩緩地……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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