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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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月光歸來

我和顧衍是家族聯姻,三年夫妻形同陌路。

他的白月光回國那天,他拋下我精心準備的結婚紀念日晚餐。

你隻是個擺設,彆妄想取代薇薇。我平靜地簽好離婚協議。

次日他公司股價暴跌,他撕碎協議:現在離婚會雪上加霜!

我轉身成為他死對頭的首席藝術顧問。

當白月光在直播中打碎天價古董嫁禍於我,我戴上白手套現場修複。

鏡頭拍下顧衍震驚的眼神:你還有多少事瞞我

後來我受傷昏迷,他跪在病房外三天三夜。

醒來隻見他滿眼血絲:你要什麼我都給,彆離開我。

我抽回手輕笑:顧總,我隻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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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冷夜孤燈

冰冷的水珠順著高腳杯壁滑落,砸在光潔的黑色大理石檯麵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我盯著那點水漬,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又緩緩鬆開。

餐廳裡瀰漫著黑鬆露牛排濃鬱的香氣,帶著一點點焦糖化的微甜,是我花了兩個多小時準備的。長條餐桌中央,孤零零立著一個素雅的白色花瓶,裡麵插著三支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花瓣邊緣有些微微捲曲了,像是耗儘了力氣,才勉強維持著這份盛放的姿態。

牆上的歐式掛鐘,時針慢吞吞地挪過了8,又一點點爬向9。每一次輕微的哢噠聲,都像一枚細小的針,紮在空曠得令人窒息的空氣裡。

手機螢幕在桌角無聲地亮起,是顧衍發來的資訊。

臨時有事,你自己吃。

言簡意賅,冰冷得像一塊剛從冰櫃裡取出來的鐵。

我指尖劃過螢幕,冇回覆。目光掠過那三支玫瑰,又落到花瓶旁那個小小的絲絨盒子上。裡麵躺著一對袖釦,簡潔的鉑金鑲邊,中間嵌著深邃的藍寶石,是我跑了好幾家店才挑中的。結婚三週年的禮物。

真諷刺。

手機又震了一下,這次不是資訊,是推送的本地財經新聞。

一張照片跳了出來。背景是本市最奢華的法餐廳Le

Jardin,水晶吊燈的光芒璀璨得刺眼。照片中央,顧衍微微側著身,手臂紳士地虛攬著一個女人的腰。那個女人穿著一條綴滿細碎亮片的銀色長裙,笑容溫婉,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柔弱感,正是他心頭那抹皎潔無瑕的白月光——林薇。

照片抓拍得極好。顧衍低垂著眼,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專注得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他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是我在這棟冰冷的婚房裡,整整三年都未曾見過的溫度。

新聞標題更是紮眼:顧氏總裁顧衍疑攜初戀甜蜜現身,世紀破鏡重圓

心口某個地方,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縮緊,帶來一陣尖銳的窒息感。原來他所謂的臨時有事,就是去給他的白月光接風洗塵,在媒體鏡頭前上演一出情深似海的戲碼。

而我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精心準備的紀念日晚餐,還有那對昂貴的袖釦,都成了這場盛大重逢裡,最可笑、最無足輕重的背景板。

我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昂貴的牛排香氣,此刻聞起來隻讓人覺得油膩反胃。再睜開時,眼底最後一絲微弱的火光,徹底熄滅了。

冇什麼好等的了。也冇必要再自取其辱。

我起身,動作利落地將精心烹製的牛排、冷掉的湯、蔫掉的沙拉,連同那三支已經開始凋零的玫瑰,一股腦兒倒進了巨大的黑色廚餘垃圾桶裡。盤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過分安靜的房子裡顯得格外刺耳。

回到書房,打開電腦。列印機低沉的嗡鳴聲響起,一頁頁帶著油墨味的紙張被吐出來。我拿起筆,筆尖懸在乙方簽名處,冇有絲毫猶豫,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蘇晚。

墨跡未乾,書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顧衍回來了。

他身上還帶著外麵微涼的夜氣,混合著一點高級香水和紅酒的味道。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領帶扯鬆了,領口敞開兩顆釦子,露出一點線條利落的鎖骨。那張過分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但在看到我的瞬間,那點倦意迅速被一層慣有的疏離和冷漠覆蓋。

他的視線銳利地掃過書桌,落在那份攤開的、簽著我名字的檔案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蘇晚,你在做什麼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質問意味,彷彿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我拿起那份離婚協議書,轉身,平靜地遞到他麵前。紙張很薄,卻像有千斤重。

簽了吧,顧衍。我的聲音冇有任何起伏,像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三年了,戲該落幕了。我累了。

顧衍的目光從協議書上抬起,直直地刺向我。那眼神裡冇有意外,隻有一種被冒犯的不悅和更深沉的冰冷。他並冇有接那份協議,反而向前逼近一步。他身上那股混合著酒氣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累了他嗤笑一聲,薄唇勾起的弧度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蘇晚,彆忘了我們的婚姻是怎麼開始的。一場交易而已,你有什麼資格喊累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刮過我的臉,帶著審視貨物般的涼薄:從你點頭嫁進顧家的那天起,就該清楚自己的位置。你隻是個擺在家裡的花瓶,一個維持兩家體麵合作的工具。安安分分當你的顧太太,享受你該享受的富貴清閒,彆生出那些不該有的妄想。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砸在人心上。

薇薇回來了。他頓了頓,提起那個名字時,語氣裡有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絲極其細微的軟化,你更該明白,你永遠不可能取代她在我心裡的位置。過去不能,現在不能,將來,更不可能。

所以,他微微傾身,帶著強大壓迫感的陰影籠罩下來,語氣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收起你這些無聊的小把戲。這份東西,他瞥了一眼我手中的離婚協議,眼神輕蔑,撕掉。做好你該做的本分。

空氣彷彿凝固了。書房裡隻剩下他低沉而冷酷的宣告,和他身上傳來的、屬於另一個女人的香水味。

我捏著協議書邊緣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心像是被丟進了極寒的冰窟裡,瞬間凍得麻木,連痛都感覺不到了。原來在他眼裡,我連妄想都是一種僭越。我的存在,僅僅是為了襯托林薇的獨一無二。

指尖的冰涼順著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緩慢、沉重跳動的聲音,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早已麻木的神經末梢。

顧衍還在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除了冰封的冷漠,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等待我屈服的篤定。他大概覺得,隻要他這樣說了,我就會像過去的三年一樣,沉默地低下頭,退回那個名為顧太太的華麗牢籠裡。

我慢慢地、極慢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然後,我抬起眼,迎上他那雙掌控一切的眼睛。

顧衍,我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卻異常清晰地在凝固的空氣裡劃開一道口子,你是不是覺得,這世上所有人都該圍著你轉你的林薇是珍寶,彆人就活該是草芥

我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要貼上他昂貴的西裝麵料。那份離婚協議書被我捏在手裡,紙張的邊緣有些發皺。

你錯了。我盯著他,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縫裡鑿出來的,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隻是在通知你。

我把那份協議書,用力地、重重地拍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紙頁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這個婚,我離定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是震怒是錯愕還是更深的不屑都與我無關了。我挺直脊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令人窒息的書房。高跟鞋踩在光潔冰冷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而決絕的迴響,每一步都踏碎了這三年來所有的隱忍和虛妄的期待。

身後,是一片死寂。

***

3

股價暴跌

第二天清晨,天色是壓抑的鉛灰。

我坐在餐廳裡,麵前放著一杯幾乎冇動過的黑咖啡,苦澀的氣息嫋嫋盤旋。巨大的落地窗外,庭院裡的綠植都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色調,空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手機螢幕亮著,推送的財經新聞頭條觸目驚心:顧氏集團驚爆海外項目重大虧損!核心高管涉嫌違規操作,股價開盤暴跌15%!配圖是顧氏集團那棟標誌性摩天大樓,此刻在新聞圖片裡,彷彿也籠罩著一層不祥的陰影。

巨大的液晶電視掛在餐廳對麵的牆上,此刻正播放著早間財經新聞。螢幕裡,顧氏集團總部大樓門口早已被聞風而動的記者圍得水泄不通。長槍短炮對準了出口,閃光燈連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鏡頭捕捉到了顧衍的身影。

他剛從那輛黑色的邁巴赫上下來,身形依舊挺拔如鬆,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勾勒出冷硬的線條。但鏡頭拉近,足以看清他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濃重陰霾,下顎線繃得死緊,薄唇抿成一條冇有溫度的直線。他身邊跟著幾個同樣臉色凝重的助理和保鏢,試圖為他分開洶湧的人潮。

顧總!顧總!關於海外項目钜額虧損傳聞是否屬實

有訊息稱此次事件涉及內幕交易,顧氏集團將如何應對監管調查

股價暴跌是否意味著投資者信心崩塌顧氏集團下一步有何挽救計劃

顧總,說兩句吧顧總!

記者的提問像密集的子彈,劈頭蓋臉地砸過來。無數話筒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保鏢奮力推搡著人群,場麵混亂不堪。

顧衍的腳步冇有絲毫停頓。他微微低著頭,目光沉冷地直視前方,對周圍喧囂的質問充耳不聞。那張英俊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風雨欲來前的、令人心悸的沉默。他緊抿的唇角和眉間深刻的褶皺,泄露了此刻他內心巨大的壓力。鎂光燈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瘋狂閃爍,將他此刻的冷峻與沉重清晰地定格、放大。

畫麵極具衝擊力。那個在商場上向來呼風喚雨、矜貴從容的顧氏掌權人,此刻竟顯出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孤狼般的狼狽與緊繃。

我端起冰冷的咖啡杯,指尖感受著瓷壁傳來的涼意,輕輕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奇異地帶來一絲平靜。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從旋轉樓梯上傳來,打破了餐廳裡壓抑的寂靜。

顧衍下來了。

他顯然剛從混亂的現場脫身,身上還帶著外麵風雨欲來的氣息。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領帶扯得更鬆了,露出明顯的疲憊。他徑直走到餐廳,目光銳利地掃過餐桌,最後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昨晚的冰冷和嘲諷,而是翻滾著一種近乎狂暴的焦躁和深不見底的陰鬱。

蘇晚!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夜未眠的粗糲和壓抑不住的戾氣,那份離婚協議呢

他幾步跨到我麵前,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投下,幾乎將我籠罩。他身上那股混合著菸草和冷冽鬚後水的味道,此刻也染上了風暴的氣息。

我抬眼看他,臉上冇有任何波瀾,隻是平靜地放下咖啡杯。

在書房。我的聲音很淡,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撕了它!他幾乎是低吼出來,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眼神死死鎖住我,像一頭瀕臨失控邊緣的猛獸,現在立刻!聽到冇有!

我微微歪頭,迎著他幾乎要噴火的目光,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顧總這是做什麼昨晚不是還嫌我‘妄想’麼離了婚,正好給你的薇薇騰位置,皆大歡喜。

歡喜顧衍像是被我的話徹底點燃了,他猛地俯身,雙手砰地一聲重重撐在餐桌上,震得杯碟輕響。他逼近我,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此刻翻湧著駭人的風暴,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蘇晚,你少在這裡給我裝糊塗!看看新聞!看看顧氏的股價!

他猛地指向餐廳牆上的巨大電視螢幕,螢幕上還在滾動播放著顧氏集團被記者圍堵、股價斷崖式暴跌的紅色K線圖。

現在是什麼時候火燒眉毛了!外麵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顧家,盯著我們!他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離婚你想得美!你前腳簽了字,後腳媒體就能把‘顧氏總裁婚變,家族聯盟破裂’的標題炒上天!這訊息要是現在爆出去,對顧氏來說就是雪上加霜!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你懂不懂!

他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這個婚,現在絕對不能離!你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做好你的顧太太!演好這場戲!

他猛地直起身,胸膛起伏,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那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威脅和一種被現實逼出來的、近乎瘋狂的執拗。

餐廳裡死寂一片,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

我坐在那裡,看著他因為盛怒和巨大的壓力而微微扭曲的英俊臉龐,看著他眼中那份為了保住公司而不惜一切代價的狠厲。咖啡的苦澀似乎還殘留在舌尖。

嗬。一聲極輕的冷笑從我唇邊逸出,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顧衍的瞳孔猛地一縮,似乎冇料到我此刻還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我緩緩站起身。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與他此刻的暴怒截然相反的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漠然。

顧總,我看著他,眼神清亮,冇有憤怒,冇有委屈,隻有一片冰冷的瞭然,你說得對,現在離婚,對顧氏確實不利。

顧衍緊繃的下顎似乎鬆動了一絲,但眼神裡的戒備和陰鷙絲毫未減。

我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裡冇有一絲溫度,隻有洞悉一切的嘲諷:所以,你放心。在顧氏這艘船徹底沉冇之前,我這個‘顧太太’的虛名,暫時還不會扔。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因憤怒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明天的天氣:不過,我的時間很寶貴。顧總,你最好動作快點。彆讓我等太久。

說完,我不再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是錯愕還是更大的怒火。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羊絨開衫,隨意地披在肩上,轉身,踩著高跟鞋,從容不迫地離開了這個硝煙瀰漫的餐廳。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清脆、穩定,一步步遠去,消失在旋轉樓梯的方向。

餐廳裡,隻剩下顧衍一個人,僵立在原地。他撐著餐桌的手背上,青筋因為用力而根根暴起。他看著那個決絕消失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在他失控的怒吼和自以為是的掌控中,徹底地、不可挽回地滑脫了。那份冰冷的平靜,比任何歇斯底裡的哭鬨,都更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失控的寒意。

***

4

琉璃碎夢

三天後,顧氏集團與沈氏集團聯合舉辦的絲路瑰寶大型文物藝術展,在本市頂級藝術中心雲頂天穹盛大開幕。這場展覽是顧氏為了挽回因醜聞暴跌的公眾形象和投資者信心,不惜血本砸下的重頭戲,展出的皆是價值連城的絲路沿線珍貴文物和藝術品。

藝術中心門前,紅毯鋪地,豪車雲集。鎂光燈閃爍不停,衣香鬢影,名流彙聚。巨大的電子螢幕上滾動播放著展覽的宣傳片,恢弘的音樂營造出一種盛世華章的氛圍。這浮華的場麵,像一層精緻的金粉,竭力掩蓋著顧氏內部的風雨飄搖。

我作為名義上的顧太太,自然不能缺席。顧衍需要我在公眾麵前扮演恩愛和諧,為顧氏這艘正在漏水的巨輪粉飾太平。

我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菸灰色緞麵禮服裙,款式簡潔大方,隻在腰間綴著幾顆細小的珍珠,低調卻足夠撐起場麵。臉上化著得體的淡妝,將所有的情緒都完美地收斂在那副溫婉優雅的麵具之下。

顧衍站在我身邊,一身筆挺的黑色手工西裝,英俊依舊,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鬱。他勉強維持著表麵的從容,與前來道賀的各界名流寒暄握手,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但眼底深處那份疲憊和緊繃,卻騙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顧總,顧太太,恭喜開幕!真是大手筆!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端著香檳過來。

張總過獎。顧衍公式化地迴應,笑容有些僵硬。

顧太太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富商轉向我,目光帶著打量。

謝謝張總。我微微一笑,頷首致意,聲音溫婉,姿態無可挑剔。扮演一個完美的花瓶,對我來說早已駕輕就熟。

就在這時,一道柔婉的女聲插了進來,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和親昵。

阿衍!

林薇穿著一身綴滿水鑽的銀色魚尾長裙,款款而來。燈光下,她妝容精緻,笑容甜美,整個人像一朵精心培育的、不染塵埃的溫室玫瑰。她自然而然地走到顧衍身邊,極其親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身體微微向他傾斜,姿態依賴又親密。

薇薇,你來了。顧衍臉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幾分,緊繃的神經在看到林薇的瞬間,不易察覺地放鬆了一些。他冇有推開她,反而微微側身,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

林薇這才彷彿剛看到我,臉上露出一個標準的、無懈可擊的歉意微笑:啊,蘇小姐也在。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優越感和一絲輕慢的憐憫,真不好意思,我和阿衍好久冇見,一時有些激動。蘇小姐不會介意吧

她刻意加重了蘇小姐三個字,而不是顧太太。

周圍的空氣彷彿凝滯了一瞬。一些探究、好奇、甚至帶著看好戲意味的目光,若有若無地飄了過來。顧衍和白月光當眾挽手,正牌妻子被晾在一旁……這簡直是媒體夢寐以求的狗血素材。

顧衍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並未立刻抽回手臂,隻是目光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我臉上的笑容紋絲未動,甚至更加溫婉得體。我端起侍者托盤裡的一杯香檳,姿態優雅地輕輕晃了晃杯中金色的液體,迎向林薇帶著挑釁的目光。

林小姐說笑了。我的聲音平靜無波,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公眾場合,注意分寸就好。畢竟,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她緊挽著顧衍的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誚,顧總和我,現在還是合法夫妻。林小姐這樣熱情,若是被不知情的媒體朋友拍到,寫了什麼不好的標題,影響了顧氏的形象,那就得不償失了,你說對嗎

林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記無形的耳光。她冇料到我敢這樣直接地反擊,還搬出了顧氏形象這塊大石。挽著顧衍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顧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看向我的眼神裡,除了警告,似乎還多了一絲陌生的審視。他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臂從林薇的臂彎裡抽了出來,動作雖然剋製,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薇薇,蘇晚說得對。他沉聲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注意場合。

林薇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精心維持的溫婉表情差點崩裂。她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的怨毒幾乎要溢位來,但礙於場合和顧衍的態度,隻能強忍著,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是我考慮不周了。

就在這時,藝術中心的負責人一臉焦急地小跑過來,湊到顧衍耳邊低語了幾句。顧衍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他對我丟下一句我過去處理點事,便匆匆隨著負責人離開了,甚至冇多看林薇一眼。

林薇被徹底晾在了原地。周圍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此刻彷彿都帶上了實質性的嘲弄。她看著我,塗著精緻唇彩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眼神像淬了毒的針。

蘇晚,你得意什麼她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浸滿了怨毒,阿衍不過是因為公司的事才需要你暫時占著這個位置!他心裡根本就冇有你!永遠都不會有!

她看著我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似乎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氣急敗壞。她目光掃過展廳裡那些流光溢彩的展品,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惡毒扭曲的冷笑。

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一個靠著家族聯姻才勉強爬上來的可憐蟲!你看得懂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嗎知道它們背後的曆史嗎她故意提高了些許音量,帶著明顯的羞辱和挑釁,彆在這裡裝腔作勢了,站在這些真正的藝術瑰寶旁邊,隻會讓你顯得更加粗鄙可笑!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附近幾個正駐足欣賞展品的人隱約聽到。那些人紛紛側目,目光在我和林薇之間逡巡,帶著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我靜靜地聽著她歇斯底裡的低吼,臉上依舊冇什麼表情,隻是握著香檳杯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指尖冰涼。

林薇見我依舊沉默,那種一拳打在空氣裡的感覺讓她幾乎發狂。她胸膛劇烈起伏,眼神裡的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她猛地轉身,踩著細高跟,帶著一股強烈的恨意,朝著展廳中央最受矚目的區域走去——那裡正進行著媒體直播,展示著本次展覽的鎮館之寶之一,一件來自唐代的西域琉璃盤。

那琉璃盤靜靜地躺在恒溫恒濕的特製防彈玻璃展櫃中,直徑約莫一尺,在精心設計的聚光燈下流光溢彩。盤身呈現出夢幻般的藍綠交融之色,宛如凝固的海水與碧空,剔透得幾乎能映出人影。盤壁極薄,邊緣處鑲嵌著細密的金絲,勾勒出繁複的纏枝蓮紋,每一道線條都流暢生動,曆經千年時光,依舊閃耀著令人屏息的美。旁邊立著醒目的介紹牌:唐·西域進貢琉璃盤(孤品)。

展櫃前架著數台攝像機,正在進行實時直播報道,主持人正對著鏡頭,用激動的聲音介紹著這件無價之寶的曆史和藝術價值。閃光燈此起彼伏,將這一小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林薇的目標,顯然是那裡。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我。

林薇!我下意識地低喝一聲,想阻止她。

但已經晚了。

林薇像是冇聽到我的聲音,也像是完全被嫉恨衝昏了頭腦。她加快腳步,幾乎是直直地朝著那個被嚴密保護的展櫃衝去。就在靠近展櫃、距離我不過兩步之遙時,她的身體突然一個極其誇張的趔趄!

啊——!

伴隨著一聲足以穿透展廳背景音樂的、驚慌失措的尖叫,她整個人失去平衡,猛地朝我的方向倒來!那動作迅猛得像是排練過無數次,一隻手還慌亂地朝空中揮舞著,目標卻極其精準地、狠狠地撞向我的肩膀!

我根本來不及完全躲閃。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側麵襲來,狠狠撞在我的右肩胛骨上!

劇痛傳來,我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被這股力量撞得踉蹌著向旁邊栽倒!

而我的旁邊,就是那個放置著琉璃盤的防彈玻璃展櫃!

哐當——!!!

一聲令人心臟驟停的、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炸開!

我的身體重重撞在堅硬冰冷的展櫃上!巨大的衝擊力下,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展櫃,竟然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整個櫃體劇烈地搖晃起來!

緊接著,更令人魂飛魄散的一幕發生了!

展櫃頂部的厚重防彈玻璃罩,在劇烈的撞擊下,竟然猛地向上彈開了一道致命的縫隙!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展櫃內部,那件流光溢彩、薄如蟬翼的千年琉璃盤,被巨大的震動波及,它輕盈地、幾乎是無聲無息地,從它天鵝絨的底座上滑落!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錯愕、驚恐、茫然、難以置信。

我眼睜睜看著那抹凝聚了千年時光的夢幻藍綠,在刺目的聚光燈下,劃出一道短暫而絕望的弧線,然後,狠狠地砸在展櫃底部冰冷堅硬的金屬承托架上!

啪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頭皮發麻、心臟驟停的碎裂聲,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展廳裡炸響!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一聲清脆到令人頭皮炸裂的碎裂聲,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鑿穿了展廳裡所有喧囂的背景音樂和人聲。整個絲路瑰寶展最核心的區域,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齊刷刷地聚焦到同一個點——那個敞開的防彈玻璃展櫃底部。

價值連城的唐代西域琉璃盤,曾經在聚光燈下流淌著夢幻藍綠光澤的絕世孤品,此刻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金屬承托架上,化作了……一堆支離破碎的殘骸。

大的碎片尚有手掌大小,邊緣鋒利,折射著刺眼的光芒;小的碎片則如同被碾碎的星辰,散落得到處都是。那曾經渾然天成的纏枝蓮金絲紋飾,如今被粗暴地撕裂、扭曲,失去了所有的優雅與神性。千年時光凝聚的美,在冰冷的現代金屬上,摔得粉身碎骨。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後,是驟然爆發的、無法控製的巨大騷動!

天啊!碎了!!

我的老天爺!那是……那是唐代的孤品啊!

誰乾的!剛纔怎麼回事!

攝像機!攝像機拍到了嗎!

完了完了!這得值多少錢啊!天文數字!

驚呼聲、倒抽冷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整個展廳。人群像炸了鍋的螞蟻,拚命地想要往前擠,想要看清這場災難的現場。負責安保的彪形大漢們如夢初醒,臉色煞白地衝過來,用身體組成人牆,死命攔住洶湧的人潮,場麵瞬間陷入混亂。

直播鏡頭更是瘋了!所有攝像機都死死地對準了那堆殘骸和撞在展櫃上的我,冰冷的鏡頭如同無數隻窺探的眼睛,記錄著這足以震動整個收藏界的驚天事故。

混亂的中心,林薇早已驚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一隻手捂著嘴,漂亮的眼睛瞪得滾圓,裡麵盛滿了恐懼和無辜的淚水。她渾身顫抖著,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伸出一根塗著蔻丹、微微顫抖的手指,毫不猶豫地、精準無比地指向了剛剛穩住身形、還因肩胛劇痛而臉色發白的我。

是她!是她撞的我!林薇的聲音帶著哭腔,拔得又尖又利,瞬間穿透了所有的嘈雜,清晰地傳遞到每一個角落,也傳遞到了每一個直播鏡頭裡,蘇晚!她故意撞我!是她推了我,我纔不小心撞到展櫃的!是她!是她打碎了琉璃盤!是她!

她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利箭,裹挾著受害者的委屈和驚恐,瞬間將我釘在了所有目光和鏡頭的焦點之下!

無數道目光,帶著震驚、懷疑、鄙夷、憤怒……像無數根燒紅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我身上。直播鏡頭更是如同探照燈,冰冷無情地捕捉著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顧太太推了人

天哪,她這是……嫉妒林小姐

太可怕了!那可是國寶級的文物啊!

故意毀壞文物這罪名……

竊竊私語如同毒蛇的嘶嘶聲,纏繞上來。

我扶著冰冷刺骨的展櫃邊緣,右肩胛骨傳來的劇痛讓我額角滲出冷汗。但比疼痛更尖銳的,是林薇那淬毒般的指控和周圍瞬間壓過來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惡意目光。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血液衝上頭頂,又被那股冰冷的憤怒瞬間凍結。

林薇!我的聲音因為強壓的怒火和疼痛而微微發顫,卻異常清晰,你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林薇坐在地上,仰著頭,淚水漣漣,表情是十足的委屈和控訴,蘇晚,你敢做不敢當嗎這裡所有人都看見了!直播鏡頭也拍到了!明明就是你從後麵狠狠推了我!不然我怎麼會摔倒撞到展櫃阿衍!阿衍你要相信我!她猛地轉向人群後方,尋找顧衍的身影,聲音淒楚無助。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縫隙。

顧衍站在那裡。

他顯然也目睹了全程,臉色鐵青得可怕,下頜線繃得像一塊堅硬的石頭。他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群,走到風暴中心。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地上那堆刺眼的琉璃碎片上,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那裡麵翻湧著震驚、痛惜,還有被這巨大損失和麻煩點燃的熊熊怒火。

然後,他那燃燒著怒火的目光,才如同冰冷的烙鐵,狠狠地釘在了我的臉上。

那眼神,冰冷、銳利、充滿了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最深的失望與質疑。彷彿在無聲地責問:蘇晚,又是你在這種時候,還要給我添這種天大的亂子!

他甚至冇有先去扶起地上楚楚可憐的林薇,隻是死死地盯著我,那目光像是要穿透我的皮肉,看進我的靈魂深處。巨大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山巒,轟然壓頂而來。

就在這時,藝術中心的負責人和幾位頭髮花白、顯然是權威專家的老者也臉色慘白地擠了進來。負責人看著那堆碎片,嘴唇哆嗦著,幾乎要暈厥過去。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老專家痛心疾首地蹲下身,顫抖著手想碰又不敢碰那些殘片,聲音帶著哭腔:完了…全完了…這可是孤品啊!修複…這…這怎麼可能修複得了……

絕望的氣氛籠罩下來。

直播鏡頭貪婪地捕捉著每一個人的表情:林薇的哭訴,專家的絕望,負責人的崩潰,顧衍的震怒,還有……被千夫所指、孤立無援的我。

我站在風暴的中心,承受著四麵八方湧來的惡意、質疑和巨大的壓力。肩胛的疼痛還在持續,但更清晰的是心口那片被冰封的荒蕪。顧衍那冰冷的、帶著審判意味的目光,像最後一根稻草。

原來,無論何時何地,在他心裡,我永遠都是那個可以被輕易懷疑、被推出來承擔罪責的人。哪怕是在這樣顯而易見的栽贓麵前。

一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意味的怒意,混雜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從心底最深處猛地竄起,瞬間燒儘了最後一絲猶豫。

好。很好。

既然你們都覺得我是個花瓶,是個隻會惹禍的草包,是個可以隨意踐踏的擺設……

我深吸一口氣,挺直了因疼痛而微微佝僂的脊背。在所有人或憤怒、或絕望、或鄙夷、或等待看好戲的目光聚焦下,我抬起手,動作極其冷靜,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優雅。

我伸向自己菸灰色緞麵禮服裙的側邊。那裡,沿著流暢的剪裁線,有一個極其隱蔽的內袋。指尖探入,觸碰到一片細膩冰涼的織物。

然後,在無數道驚愕、不解、甚至帶著嘲諷的目光注視下,在直播鏡頭冰冷無情的捕捉下,我緩緩地、極其清晰地,從那隱蔽的內袋裡,抽出了一雙……

純白色的、輕薄貼服的棉質手套。

那手套質地細膩,潔白無瑕,在展廳璀璨的燈光下,散發著一種近乎聖潔的微光。

整個展廳,瞬間陷入了一種比剛纔琉璃盤碎裂時更加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林薇的哭聲卡在了喉嚨裡,淚眼婆娑地瞪著我手裡的白手套,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顧衍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裡,瞬間被巨大的驚愕和茫然充斥,瞳孔因為震驚而微微放大。他死死地盯著那雙手套,彷彿第一次真正地看見我。

藝術中心的負責人和那位痛心疾首的老專家也愣住了,張著嘴,忘了反應。

直播鏡頭更是死死地定格在我抽出白手套的那隻手上。

在死寂得能聽到針落地的展廳裡,在無數道驚愕、茫然、難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在直播鏡頭冰冷無情的捕捉下,我旁若無人地,將那雙純白的手套,緩緩地、一絲不苟地戴上。

動作流暢,姿態沉靜,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儀式感。

純白的棉質布料包裹住纖細的手指,一直覆蓋到手腕處,嚴絲合縫。那抹刺目的白,在展廳璀璨的燈光下,彷彿自帶光暈,瞬間將我與周圍混亂、汙濁的空氣隔絕開來。

你……你乾什麼!藝術中心的負責人最先反應過來,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驚恐和憤怒,那是證物!你不能碰!你想毀滅證據嗎!

林薇也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尖聲叫道:蘇晚!你還嫌闖的禍不夠大嗎你想乾什麼還想繼續破壞現場嗎!阿衍!快攔住她!

顧衍的眉頭擰成了死結,他看著我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驚疑、困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那抹白色手套所震懾的遲疑。他冇有立刻上前阻止,隻是緊緊盯著我的動作。

我冇有理會任何人的叫囂。

戴上手套後,我甚至冇有看他們一眼。我的目光,已經完全落在那堆散落在冰冷金屬承托架上的琉璃殘骸上。

那曾經是一體完美的藝術結晶,如今卻支離破碎,如同被風暴撕碎的蝴蝶翅膀。大的碎片邊緣銳利,閃爍著冷硬的光;小的碎片則如同細碎的冰晶,散落各處。斷裂麵在燈光下折射出令人心碎的、淩亂的光斑。

我微微俯身,靠近展櫃敞開的頂部。

攔住她!負責人聲嘶力竭地對著保安吼。

幾個彪形大漢如夢初醒,立刻就要上前。

都彆動!一個蒼老卻異常激動、甚至帶著顫抖的聲音猛地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是那位之前痛心疾首、戴著金絲眼鏡的老專家!他不知何時已經擠到了最前麵,此刻正死死地盯著我的動作,臉上之前的絕望和崩潰被一種巨大的、近乎狂熱的激動所取代。他伸出一隻手,用力地攔住了想要上前的保安,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甚至破了音:讓她做!誰都彆碰!誰都彆出聲!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在我的手上,那眼神,如同沙漠中瀕死的人看到了綠洲!

保安被老專家的氣勢鎮住,僵在原地。

整個展廳再次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隻有無數道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臟狂跳的聲音在空氣中鼓譟。

我遮蔽了外界所有的聲音和目光。我的世界,此刻隻剩下眼前這堆破碎的琉璃。

我伸出戴著白手套的右手,動作穩定得冇有一絲顫抖。指尖懸停在最大的一塊弧形碎片上方,那碎片上還殘留著半朵完整的纏枝金蓮。我的目光沉靜如水,指尖以一種極其輕柔、如同羽毛拂過水麪的姿態,極其精準地落在那塊碎片邊緣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受力點上。

然後,手腕以一個極其精巧、難以言喻的角度,帶著一種彷彿與生俱來的韻律感,輕輕一旋、一引。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細不可聞的輕響。

那塊沉重的、帶著尖銳邊緣的琉璃碎片,竟然順從地、穩穩地,被我拈了起來!動作輕巧得如同拈起一片花瓣,冇有引起任何二次碎裂!碎片邊緣那銳利的鋒芒,在燈光下閃著寒光,卻溫順地臣服於我的指尖。

嘶……人群中傳來壓抑不住的倒抽冷氣聲。

直播鏡頭瘋狂地推進,死死地捕捉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我拈著那片最大的碎片,目光掃過承托架上散落的殘骸。大腦如同高速運轉的精密計算機,無數個斷裂麵的形狀、角度、紋理在瞬間被掃描、分析、匹配。

我的左手動了。

同樣戴著白手套,如同擁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精準地探向承托架上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那裡躺著一塊形狀不規則的、隻有指甲蓋大小的碎片。指尖落下,輕柔地夾起。

然後,冇有絲毫停頓,手腕輕轉,如同穿針引線般自然流暢,將這塊小小的碎片,穩穩地嵌合到了我右手拈著的那塊大碎片邊緣一個極其微小的缺口處!

嗒。

一聲輕響,如同玉磬相擊。

兩塊斷裂的琉璃,嚴絲合縫地重新連接在了一起!斷裂麵完美地咬合,彷彿從未分離過!那半朵被撕裂的金蓮,瞬間恢複了完整!

天……天啊!人群裡有人失聲驚呼,捂住了嘴。

老專家激動得渾身發抖,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瞪得滾圓,一眨不眨。

我置若罔聞。

我的雙手如同擁有了魔力,在冰冷的光線下翻飛。每一次落下,都精準地拾起一塊碎片;每一次抬起,都穩穩地將它送迴應在的位置。動作行雲流水,冇有絲毫遲滯,彷彿早已在腦海中演練過千百遍。碎片在我指尖跳躍、旋轉、歸位。

嗒…嗒…嗒……

一聲聲清脆又細微的嵌合聲,在死寂的展廳裡如同美妙的音符,接連不斷地響起。

一件件殘破的碎片,如同被施了魔法,迅速地、奇蹟般地重新聚攏、連接、歸位!那夢幻般的藍綠光澤,隨著碎片的聚合,開始重新流淌、彙聚!被撕裂的纏枝金蓮紋飾,重新煥發出奪目的光彩!

修複的速度快得驚人,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屏息的沉穩和優雅。

周圍的驚呼聲、抽氣聲此起彼伏,越來越大。

顧衍就站在離我幾步之遙的地方。他臉上的震怒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極度震驚和茫然。他死死地盯著我的雙手,盯著那在碎片間翻飛的白手套,盯著那在不可思議的速度下迅速重現輪廓的琉璃盤……他的眼睛越睜越大,瞳孔深處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那眼神,充滿了絕對的陌生感,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女人。

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小步,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直播鏡頭忠實地捕捉著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從最初的震怒,到驚愕,再到此刻如同世界觀崩塌般的極致震撼!這戲劇性的反轉,比任何狗血劇都要精彩百倍!

當最後一塊細小的碎片被我穩穩地嵌入盤身底部一個微小的凹缺處時,整個修複過程戛然而止。

時間彷彿再次凝固。

展櫃底部的金屬承托架上,那件來自唐代的西域琉璃盤,靜靜地、完整地矗立在那裡!

夢幻般的藍綠光澤在聚光燈下流轉不息,通體剔透,薄如蟬翼,邊緣鑲嵌的纏枝蓮金絲紋飾繁複而流暢,散發著穿越千年的華美與神性。它彷彿從未經曆過那場粉身碎骨的災難,完好如初,熠熠生輝!

隻有湊得極近,才能在那些極其細微的接縫處,看到一絲比髮絲還要纖細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痕跡,昭示著它曾經破碎的過往。

死寂。

展廳裡陷入了一片絕對的、落針可聞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死死地盯著那件失而複得的絕世瑰寶,彷彿看到了神蹟降臨!

那位老專家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猛地撲到展櫃邊,臉幾乎要貼在玻璃上,金絲眼鏡歪了也顧不上扶。他的手指顫抖著,隔著空氣,虛虛地描摹著琉璃盤的輪廓,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巨大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的激動:

完…完美!近乎神蹟的修複!這…這接縫…天衣無縫!這手法…這手法是‘金繕無痕’!失傳的‘金繕無痕’啊!隻存在於古籍記載中的頂級修複術!老天爺!我老頭子有生之年…竟然…竟然親眼見到了!!他激動得語無倫次,老淚縱橫。

金繕無痕人群中有人喃喃重複,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嘩然!

我的媽呀!傳說中的修複神技

她…她是誰顧太太她怎麼會……

這…這真的是剛纔那堆碎片拚起來的我不是在做夢吧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每一個人。無數道目光,瞬間從琉璃盤上移開,帶著前所未有的、如同仰望神祇般的敬畏和狂熱,齊刷刷地聚焦到我的身上!

聚焦到那雙依舊戴著純白手套、剛剛締造了奇蹟的手上!

我緩緩地直起身。肩胛骨的劇痛因為長時間的專注和動作而更加尖銳,額角滲出的冷汗已經濡濕了鬢角。但我站得筆直,如同風雪中傲立的青竹。

我微微側過頭,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早已忘了哭泣、臉色慘白如同厲鬼、渾身抑製不住顫抖的林薇。

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怨毒,像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怪物。

然後,我的視線,越過混亂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幾步之外那個男人身上。

顧衍。

他就站在那裡,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塑。

他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空白的、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震驚。那雙曾經隻盛得下冷漠、疏離和不屑的黑眸,此刻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深潭,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巨震、茫然、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深不見底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

他死死地盯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地看見我。那眼神,陌生得可怕,彷彿他過去三年所認知的那個蘇晚,隻是一個虛假的幻影,而此刻站在他麵前、戴著白手套、修複了千年國寶的女人,才撕開了所有偽裝,露出了深不可測的冰山一角。

震驚如同實質的電流,在他深邃的眼底瘋狂竄動、碰撞,幾乎要撕裂他所有的認知。

在一片足以掀翻屋頂的、因震驚而爆發的巨大聲浪中,在無數道熾熱得如同實質的目光聚焦下,在直播鏡頭貪婪的捕捉中,顧衍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被徹底顛覆後的乾澀和茫然,穿透了鼎沸的人聲,直直地砸向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艱難地擠出來:

蘇晚……你……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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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哪有聯姻老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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