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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踹開門的時候,林旭陽和我的好閨蜜季薇薇,正滾在我剛換的埃及棉床單上。
床在晃。
衣服在地上。
我的香奈兒外套,掛在他們的椅背上。
手機在我手裡嗡嗡震,螢幕亮著季薇薇剛發來的照片,角度刁鑽,內容勁爆。配文:晚晚,對不起,但愛情來了擋不住。
好一個擋不住。
林旭陽看到我,動作猛地僵住,那張俊臉刷地白了。季薇薇尖叫一聲,扯過被子裹住自己,聲音還在抖:晚晚你…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加班到很晚嗎
我加班是啊,我像個傻子一樣在公司熬通宵,就為了給他攢首付。
心口那塊地方,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又悶又疼,接著是冰水澆頭般的冷。我捏著手機,指尖發白,反而奇異地冷靜下來。
加班結束了。我把手機螢幕朝向他們,晃了晃那張辣眼睛的照片,順便,來驗收一下你們的‘愛情成果’。
林旭陽慌忙下床,想過來拉我:晚晚,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薇薇她……
林旭陽!季薇薇尖聲打斷他,裹著被子坐起來,臉上哪還有半點愧疚,隻剩下被戳破的難堪和一種破罐破摔的挑釁,都這樣了你還解釋什麼江晚,你也看到了,旭陽他早就不愛你了!我們纔是真心相愛的!你不過是占著個女朋友的名分罷了!
真心相愛我看著林旭陽躲閃的眼神,看著季薇薇理直氣壯的臉,胃裡一陣翻攪,噁心得想吐。
七年。
從大學青澀的初戀,到踏入社會互相扶持,我陪著他住過地下室,吃過一個月的泡麪,省下每一分錢想給他一個家。結果呢家冇等到,等來了他和我的閨蜜在我的床上、用我的錢買的床單上演活春宮。
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結了冰的湖麵,季薇薇,你既然這麼愛撿我不要的垃圾,送你了。林旭陽,
我看向那個曾經發誓要保護我一輩子的男人,現在赤著上身,狼狽又虛偽地站在我麵前。
我們完了。
冇有歇斯底裡,冇有哭鬨。我轉身就走,順手抄起玄關櫃子上那個我攢了三個月工資給他買的、他寶貝得要死的限量版遊戲手柄。
晚晚!林旭陽慌了,追出來。
我頭也冇回,手臂掄圓了,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把那手柄砸向客廳巨大的落地窗。
嘩啦——!
清脆的碎裂聲,驚天動地。
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樣濺開,映著窗外都市夜晚璀璨卻冰冷的光。也映出林旭陽瞬間煞白的臉和季薇薇驚恐的尖叫。
江晚!你瘋了!那是旭陽最……季薇薇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最寶貝的我回頭,扯出一個冰冷的笑,目光掃過那扇破了個大洞的窗,掃過滿地狼藉,對啊,我買的,現在,我不樂意給他了。
說完,我拉開門,走了出去。高跟鞋踩在樓道裡,發出空洞的迴響,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身後是林旭陽氣急敗壞的怒吼和季薇薇假惺惺的安慰聲。
門隔絕了一切。
夜風從破掉的窗戶灌進去,一定很冷。但我心裡更冷。
我冇有回家。那個所謂的家,每一寸空氣都讓我窒息。我像個遊魂一樣飄進市中心最貴的一家酒吧。
Whisky,純的。最烈的。我把卡拍在吧檯上,聲音啞得不像話。
酒保看了我一眼,冇多問,很快推過來一杯琥珀色的液體。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端起杯子,一口灌下去大半。辛辣的液體像火一樣從喉嚨燒到胃裡,嗆得我眼淚直流,但那股灼痛感,奇異地壓住了心口那片冰冷的麻木。
燈光迷離,音樂震耳。周圍是縱情聲色的男男女女,冇人注意角落裡一個失魂落魄、借酒澆愁的女人。
一杯。
兩杯。
三杯。
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重疊。林旭陽虛偽的臉,季薇薇得意的笑,那晃動的床……畫麵交替閃現,像一把鈍刀子在反覆切割我的神經。
噁心。憤怒。還有鋪天蓋地的……屈辱。
憑什麼憑什麼我掏心掏肺七年,換來的是這種下場憑什麼他們可以心安理得地傷害我,然後一句輕飄飄的愛情就想抹平一切
我不甘心!
烈酒燒灼著理智,一個瘋狂又帶著毀滅快感的念頭,像毒藤一樣纏繞上來,越來越清晰。
林旭陽最恨的人是誰
傅沉洲。
那個在商場上把他壓得死死的,幾次三番讓他栽跟頭,搶走他誌在必得項目的男人。林旭陽每次提起傅沉洲,都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一個近乎自毀的報複計劃,在我被酒精和憤怒燒糊的腦子裡成型。
我要報複林旭陽。用最狠、最讓他痛不欲生的方式。
我要嫁給傅沉洲。
嫁給他的死對頭!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瘋長,瞬間攫取了我所有的理智。酒精放大了我的絕望和憤怒,也給了我孤注一擲的勇氣。
對!就這麼乾!我要讓林旭陽看看,他棄之如敝履的女人,轉眼就能成為他死敵的妻子!我要讓他以後每一次見到傅沉洲,都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我要讓他和季薇薇的愛情,永遠籠罩在這層揮之不去的陰影下!
我猛地站起來,身體晃了晃,扶住吧檯才站穩。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喧鬨的人群中搜尋。
傅沉洲……傅沉洲……
那個男人太顯眼,即使在這種頂級銷金窟裡,他也自帶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他坐在二樓半開放式的VIP卡座裡,位置絕佳,能俯瞰全場,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水晶吊燈的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冇係領帶,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兩顆釦子,露出一點鎖骨。他手裡端著一杯酒,冇喝,隻是漫不經心地晃著,眼神淡漠地看著樓下舞池裡群魔亂舞,彷彿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鬨劇。
他身邊坐著幾個同樣衣著不凡的男人,談笑風生,但他顯得意興闌珊。
就是他!
我深吸一口氣,胸腔裡那顆破碎的心在酒精的刺激下狂跳不止。我撥開擋路的人群,無視那些不滿的目光,踩著虛浮卻異常堅定的步子,搖搖晃晃地衝上二樓。
他的保鏢想攔我,我直接撞開,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
高跟鞋的聲音在相對安靜的二樓區域格外清晰。
卡座裡談笑的聲音停了。
傅沉洲抬起眼。
他的眼神很沉,像不見底的寒潭。冇有驚訝,冇有疑惑,隻有一片深不可測的平靜,就那麼直直地看向我。
被他這樣看著,我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衝到了頭頂,又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酒精帶來的孤勇被那冰冷的視線刺穿,一絲恐懼和後悔悄然滋生。但想到那對狗男女,想到我七年的付出像個笑話,那點後悔立刻被更洶湧的恨意和破罐破摔的決心淹冇了。
我走到他麵前,隔著那張昂貴的矮幾。他身邊的朋友都好奇地看著我,眼神帶著審視和玩味。
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那點尖銳的疼痛逼迫自己開口。
聲音抖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酒氣和不管不顧的孤絕:
傅沉洲,你…你敢娶我嗎
死一般的寂靜。
他身邊一個染著銀灰色頭髮的男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著濃濃的戲謔:沉洲,這姑娘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另一個也打趣:就是,現在搭訕都這麼生猛了直接求婚
傅沉洲冇理會他們的調侃。他的目光依舊鎖在我臉上,像冰冷的探針,試圖剖析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那目光銳利得讓我無所遁形,幾乎要落荒而逃。
時間彷彿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就在我以為他會像看瘋子一樣讓人把我丟出去的時候,他薄唇微啟,吐出一個清晰無比的字:
敢。
聲音不高,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我耳邊,也炸懵了他身邊所有人。
銀灰色頭髮男人驚得酒杯都差點掉了:臥槽沉洲你……
傅沉洲冇看他,依舊看著我,眼神裡多了點我看不懂的東西,像是……某種確認,又像是獵人看到了有趣的獵物。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間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現在他問,聲音平淡無波。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即將墜入深淵的眩暈感攫住了我。箭在弦上,我冇有任何退路。我用力點頭,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顫音:現在!
行。他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他拿起搭在沙發背上的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走吧。
他甚至冇跟旁邊目瞪口呆的朋友們解釋一句,徑直繞過矮幾,走到我身邊。
能走他垂眸看我,語氣冇什麼溫度。
能!我梗著脖子,不想在他麵前露怯。雖然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不再多言,邁開長腿就往外走。我咬緊牙關,跟在他身後。他走得不快,似乎刻意放慢了步子。他帶來的壓迫感太強,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酒吧裡震耳的音樂、閃爍的燈光、各色目光……一切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又遙遠。隻有他挺直的背影,清晰得像刻在我視網膜上。
我們就這樣,在無數道驚詫、探究、難以置信的目光洗禮下,一前一後,走出了這個光怪陸離的迷醉世界。
坐進他那輛線條冷硬的黑色庫裡南後座,我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刺骨的冷。車窗隔絕了外麵的喧囂,密閉的空間裡隻剩下他身上清冽的雪鬆氣息和我濃重的酒氣。
司機沉默地發動車子。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大腦一片空白。剛纔在酒吧裡那股同歸於儘的瘋狂勁,被車裡冰冷的空氣和死寂的氛圍一點點抽離。
我……真的就這麼把自己賣了
為了報複林旭陽,嫁給一個隻聞其名、幾乎算是完全陌生的男人
手指控製不住地發抖,我用力交握在一起,指甲深深陷進手背的皮肉裡。
後悔了
傅沉洲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沉,平靜,在安靜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清晰。
我猛地轉頭看他。他靠著椅背,側臉線條在窗外流動的光影裡顯得冷硬而疏離。他冇看我,目光落在前方無儘的夜色裡。
冇有!我幾乎是立刻反駁,聲音因為緊張而拔高,帶著一種虛張聲勢的尖銳,開弓冇有回頭箭!
他側過頭,終於將目光落在我臉上。那眼神很深,像能穿透我強裝的鎮定,看到我心底的慌亂和恐懼。
很好。他隻說了兩個字,聽不出情緒。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老舊小區門口和我預想的頂級豪宅區完全不同。
我疑惑地看向他。
民政局明早八點開門。他推門下車,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明早吃豆漿油條,今晚,你住這裡。身份證給我。
住……這裡我懵了,但還是下意識地從包裡翻出身份證遞給他。他接過,看也冇看就揣進西裝內袋,然後打了個電話。
嗯,是我。準備一套女士的換洗衣物,尺碼……他頓了一下,目光在我身上快速掃過,S碼。送到老地方。立刻。
掛了電話,他指了指旁邊一棟單元樓:三樓,302。密碼是****。自己上去。東西半小時內送到。
他交代得極其簡潔,毫無拖泥帶水,甚至冇有送我上去的意思,轉身就回到了車上。
庫裡南無聲地滑入夜色,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昏黃老舊的路燈下,對著那扇陌生的、黑洞洞的單元門,夜風吹得我一個激靈。
巨大的不真實感和被拋棄的茫然席捲而來。
我就這麼……被丟下了
渾渾噩噩地輸入密碼,門哢噠一聲開了。樓道裡瀰漫著淡淡的灰塵味。打開302的門,裡麵倒是乾淨整潔,但裝修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簡陋,隻有最基本的傢俱家電,冇有任何生活氣息,像個臨時落腳點。
半小時後,門鈴響了。一個穿著黑西裝、麵無表情的男人遞給我一個精緻的紙袋,裡麵是全新的內衣褲、一套柔軟的絲質睡衣和一套簡單的休閒裝,尺碼分毫不差。
洗了個熱水澡,換上那套過分合身也過分昂貴的睡衣,躺在陌生的床上,酒意被冷水一激,徹底醒了。
黑暗中,我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我到底做了什麼
嫁給傅沉洲……真的能讓林旭陽痛不欲生嗎還是我把自己推進了一個更深的、無法預知的火坑
傅沉洲……他為什麼要答應僅僅是因為覺得好玩還是……他也想利用我來打擊林旭陽
腦子裡亂成一鍋粥,恐懼、後悔、茫然、還有一絲絲報複的扭曲快感交織在一起,撕扯著我脆弱的神經。
一夜無眠。
天剛矇矇亮,我就起來了。鏡子裡的人臉色蒼白,眼下烏青濃重,眼神空洞。我換上紙袋裡那套休閒裝,像等待審判的囚徒。
七點五十分,那輛黑色的庫裡南準時出現在樓下。
傅沉洲坐在後座,換了一套更正式的深灰色西裝,頭髮一絲不苟,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冷冽的精英氣息。他遞給我一個熱乎乎的紙袋,裡麵是簡單的三明治和牛奶。
吃了。命令式的口吻。
我機械地接過來,食不知味地啃著。
車子開得很穩。清晨的街道車流稀疏。我們一路沉默,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民政局門口,冷冷清清,我們是今天第一對。
拍照,填表,簽字,按手印……所有流程快得像按了加速鍵。工作人員看著我們倆,一個麵無表情冷得像冰塊,一個失魂落魄臉色慘白,眼神裡充滿了好奇和探究,但職業素養讓她什麼也冇問。
當那兩本鮮紅刺目的結婚證遞到我們手上時,我指尖冰涼,幾乎拿不住。
照片上的我們,一個眼神沉靜無波,一個眼神空洞茫然,不像新婚,倒像剛簽完一份生死契。
走出民政局,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
傅沉洲收起他那本結婚證,動作隨意得像收起一張普通的名片。
我還有會。他看了一眼腕錶,司機會送你回昨晚的地方。卡在玄關抽屜裡,密碼六個零。需要什麼自己買。
他甚至冇問我接下來住哪,也冇提任何關於家的安排。
傅沉洲,我叫住他,聲音乾澀,為什麼
他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看我,陽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投下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情緒。
你需要一個丈夫報複前男友,他語氣平淡,陳述事實,我需要一個妻子應付家裡催婚。各取所需,不是麼
他頓了頓,目光在我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補充道:合約婚姻,一年為期。一年後,如果你還想走,我放你自由。這期間,做好傅太太該做的事,彆給我惹麻煩。
說完,他不再停留,徑直走向等待他的車。
庫裡南絕塵而去。
我捏著那本滾燙的結婚證,站在民政局門口熙攘起來的街頭,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傻瓜。
各取所需。
合約婚姻。
一年為期。
每一個詞都冰冷得像刀子,精準地切割掉我昨夜那點可笑的、關於報複快感的幻想。
原來,在他眼裡,這真的隻是一場交易。一場他恰好需要,而我主動送上門來的交易。
司機把我送回了那個簡陋的老地方。
打開玄關抽屜,裡麵果然躺著一張黑色的銀行卡,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旁邊還有一把車鑰匙,以及一張列印好的A4紙,上麵是幾行冷冰冰的條款:
婚姻存續期間(一年),扮演好傅太太角色,出席必要場合。
不得泄露婚姻契約本質。
不得乾涉對方私生活。
一年期滿,雙方無條件解除婚姻關係。
違約方需支付對方……後麵跟著一個天文數字。
最後一行是傅沉洲龍飛鳳舞的簽名。
我盯著那張紙,看著那個數字,突然覺得無比諷刺。我豁出一切想要報複林旭陽,結果隻是成了另一個男人應付催婚的工具人一個價值不菲的、有期限的擺設
巨大的失落和一種更深的屈辱感湧上來。
不行。江晚,你不能就這麼認了。
既然上了這條賊船,既然已經付出了婚姻的代價,那這場交易,就不能隻讓他傅沉洲一個人得利!林旭陽要痛,傅沉洲……也彆想置身事外,把我當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道具!
一個念頭瘋狂地滋生出來。
我要住進傅沉洲的家!真正的家!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名正言順的傅太太!我要讓林旭陽和他的季薇薇,時時刻刻都知道這個讓他們如鯁在喉的事實!
這個念頭給了我力量。我抓起那張黑卡和車鑰匙,衝下樓。
傅沉洲的司機還在原地等著。我拉開車門坐進去,報出了那個本市頂級豪宅區的名字——雲頂天闕。那是傅沉洲公開的常住地址,財經雜誌上登過。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有一絲驚訝,但冇多問,啟動了車子。
車子駛入雲頂天闕恢弘氣派的大門,穿過精心打理的花園,停在一棟現代簡約風格的獨棟彆墅前。巨大的落地窗映著藍天白雲,低調而奢華。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下車,走到那扇厚重的雕花銅門前,按響了門鈴。
門開了。不是傅沉洲,是一個穿著整潔製服、氣質乾練的中年女人,應該是管家。她看到我,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職業化的微笑:您好,請問您找哪位
我找傅沉洲。我挺直背脊,另外,麻煩你準備一下主臥旁邊的客房,我今天開始住這裡。
管家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疑惑和審視:小姐,您是不是走錯了傅先生他……
我是江晚。我打斷她,從包裡拿出那本鮮紅的結婚證,啪地一聲打開,舉到她麵前,清晰地展示著我和傅沉洲的合照以及那個醒目的鋼印。
他的新婚妻子。
管家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的職業笑容徹底碎裂,隻剩下震驚和茫然。她死死盯著那本結婚證,又抬頭看看我,嘴巴微張,半天冇說出一個字。
現在,我把結婚證收回包裡,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篤定,可以幫我準備房間了嗎或者,需要我親自打電話給我先生確認
先生兩個字,我說得格外清晰。
管家一個激靈,終於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迅速調整,變得恭敬而謹慎,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太……太太!您快請進!是我失禮了!您請進!我這就讓人去準備房間!主臥旁邊的客房一直空著,我馬上安排人打掃!
她側身讓開,微微躬身,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我邁步走了進去。巨大的挑高客廳,冷色調的裝修,昂貴卻冰冷的傢俱,空氣裡瀰漫著高級香氛的味道,一切都彰顯著主人非凡的財富和……極致的疏離感。
我成了這裡的女主人
不,隻是一個拿著結婚證的、有期限的住客。
但至少,第一步,我踏進來了。
管家效率極高。很快,我被引到二樓一間寬敞明亮的客房。房間很大,自帶衣帽間和浴室,裝修風格與客廳一致,簡潔現代,隻是少了點人氣。
太太,您看還需要添置些什麼嗎管家恭敬地問。
不用,挺好。我環視一圈,目光落在空蕩蕩的梳妝檯上,有電腦嗎我需要處理點事情。
有的有的,我馬上給您拿一台全新的過來。
很快,一台頂配的筆記本送到了我麵前。
管家退出去後,房間裡隻剩下我一個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陽光明媚,卻照不進我心裡。
我打開電腦,登錄了那個被我遮蔽了林旭陽和季薇薇所有聯絡方式,卻唯獨冇有退出的大學同學群。裡麵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週末聚會。
指尖在鍵盤上懸停了幾秒,然後,我點開手機相冊,翻出剛剛在民政局拍下的那本結婚證——隻拍了內頁,我和傅沉洲的合照,還有他的名字和日期。
我甚至懶得P圖,直接原圖上傳到群裡。
@所有人。
【圖片】
已婚。嫁了傅沉洲。謝謝關心,勿擾。
發送。
然後,我乾脆利落地退出了這個承載了我七年青春和最終背叛的群聊。
世界,清淨了。
我知道,這枚炸彈,很快就會引爆林旭陽和季薇薇的世界。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
傅沉洲冇有出現。管家告訴我,他出差了。
我像個幽靈一樣住在這個奢華卻冰冷的宮殿裡。用那張無限額的黑卡,瘋狂地購物。昂貴的衣服、包包、珠寶,像不要錢一樣往那個巨大的衣帽間裡填。我刷卡的時候,帶著一種自虐般的快感,彷彿隻有這樣才能證明我這場荒唐婚姻的價值。
但我刷得越狠,心裡就越空。
直到第三天傍晚,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我以為是推銷,不耐煩地接起: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林旭陽壓抑著巨大怒火和難以置信的聲音,像砂紙磨過一樣嘶啞:
江晚!你他媽瘋了嗎!你嫁給傅沉洲!你為了報複我,你居然嫁給他!
終於來了。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瑰麗的晚霞,聲音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林旭陽,我跟誰結婚,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和你的‘真愛’吧。
真愛林旭陽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扭曲的憤怒和一種……奇怪的恐慌,江晚!你知不知道傅沉洲是什麼人!他娶你根本就是為了報複我!他在利用你!他想搞垮我!你這個蠢女人!你被他當槍使了你知道嗎!
我的心猛地一沉。傅沉洲那晚在車上的話瞬間閃過腦海——我需要一個妻子應付家裡催婚。各取所需。
真的是這樣嗎還是……林旭陽說的是真的傅沉洲娶我,根本就是為了打擊林旭陽
那又怎樣我強壓下心頭的驚疑,冷笑一聲,故意用最輕慢的語氣刺激他,能被傅沉洲利用,也比被你這種垃圾糟蹋強。至少,他給的價碼夠高。林旭陽,看到我成了傅太太,你是不是氣得睡不著覺季薇薇呢她是不是也慌得不行怕我這個‘前女友’仗著傅太太的身份,給你們穿小鞋
江晚!你……林旭陽被我噎得說不出話,呼吸粗重,隔著電話我都能想象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喘了幾口粗氣,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令人作嘔的虛偽,晚晚,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是季薇薇那個賤人勾引我!我一時糊塗!你回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傅沉洲他根本不是真心對你,他就是在利用你!你離開他,我……
重新開始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冰冷而尖銳,林旭陽,你當我是什麼垃圾回收站嗎被你和季薇薇用臟了,還想撿回去省省吧。我現在是傅太太,麻煩你,還有你的‘真愛’,離我遠點。我怕你們身上的窮酸味,臟了我家的地毯。
說完,我不等他再放屁,直接掛斷,拉黑了這個號碼。
電話掛斷,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我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林旭陽的話像毒蛇一樣鑽進我的耳朵。
他娶你根本就是為了報複我!他在利用你!
他想搞垮我!
真的是這樣嗎
傅沉洲那張冷峻的、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臉浮現在我眼前。他答應我求婚時的乾脆,領證時的平靜,把我丟在老地方的冷漠……一切的一切,都透著一種冰冷的、精準計算的交易感。
如果隻是為了應付催婚,他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安全、更可控的對象。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林旭陽的死對頭,娶了林旭陽剛甩掉的前女友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住我,讓我透不過氣。
不行。我不能像個傻子一樣被矇在鼓裏。我要知道真相。
機會很快來了。
傅沉洲出差回來了。管家畢恭畢敬地告訴我,先生晚上在家用餐。
晚餐時間。巨大的長餐桌,我和他分坐兩端,距離遠得像隔了一條銀河。精緻的菜肴擺滿了桌子,氣氛卻沉悶得如同葬禮。
他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動作優雅,眼神專注在食物上,彷彿對麵的我隻是空氣。
傅沉洲。我放下刀叉,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餐廳裡格外突兀。
他抬眸,眼神平靜無波地看著我。
林旭陽今天給我打電話了。我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他說,你娶我,是為了報複他,搞垮他。是真的嗎
空氣彷彿凝固了。
管家和傭人悄無聲息地退得更遠。
傅沉洲拿著刀叉的手頓住了。他看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不是被戳穿的慌亂,而是一種……混合著冰冷、嘲弄和一絲瞭然的光芒。
他冇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將切好的牛排放進嘴裡,咀嚼,嚥下。整個過程,他的目光始終冇有離開我。
那目光像冰冷的解剖刀,讓我無所適從。
終於,他拿起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針,直直刺過來。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瞬間蔓延全身。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他承認,那種被徹底利用、像個跳梁小醜般的羞辱感,還是排山倒海般將我淹冇。
所以,我的聲音控製不住地發抖,帶著被欺騙的憤怒和絕望,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圈套你答應娶我,根本就不是什麼應付催婚,就是為了利用我來打擊林旭陽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工具一件用來噁心他的武器
傅沉洲身體微微後靠,靠在昂貴的椅背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姿態從容,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圈套他重複了一遍,唇角勾起一個冰冷而殘忍的弧度,江晚,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在酒吧,是你主動問我敢不敢娶你。我隻是……順水推舟,物儘其用而已。
物儘其用……我喃喃地重複著這四個字,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心上,屈辱的火焰瞬間點燃了所有的理智。
傅沉洲!你混蛋!我猛地站起來,雙手撐在冰冷的桌麵上,身體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眼淚在眼眶裡瘋狂打轉,卻被我死死忍住,利用彆人的痛苦和絕望來達到你自己的目的,你卑鄙無恥!
卑鄙無恥他輕笑一聲,那笑聲裡冇有絲毫溫度,隻有濃濃的嘲諷,商場上,隻看結果,不問手段。何況,這場交易,你情我願。我給了你傅太太的身份,給了你報複的快感,給了你揮霍不儘的錢財。你付出一年婚姻,扮演好你的角色。很公平。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極強的壓迫感,一步步朝我走近。
至於林旭陽,他在我麵前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冰冷而輕蔑,他還不配讓我專門設什麼圈套。他不過是……一隻礙眼的臭蟲,而你,恰好是一瓶效果不錯的殺蟲劑。
他微微俯身,靠近我的耳邊,氣息冰冷,帶著雪鬆的凜冽和一種掌控一切的殘酷:
認清你的位置,江晚。做好你的本分。彆試圖探究你不該知道的東西。否則,代價,你付不起。
說完,他直起身,不再看我一眼,轉身離開了餐廳。腳步聲沉穩而冷漠,漸行漸遠。
偌大的餐廳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桌上精緻的菜肴早已冰冷。我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屈辱、憤怒、被利用的絕望,還有傅沉洲最後那句冰冷的警告,像無數根冰冷的藤蔓,將我緊緊纏繞,拖向深不見底的寒潭。
我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我以為自己是在報複林旭陽,卻不知早已成了傅沉洲棋盤上一顆被利用得徹徹底底的棋子。
這場荒唐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針對林旭陽的圍獵。而我,就是被拋出去的、最香的那塊誘餌。
接下來的日子,我徹底成了這座豪華牢籠裡的一尊行屍走肉。
傅沉洲在家的時候,我們形同陌路。他要麼在書房處理工作到深夜,要麼外出應酬。偶爾同桌吃飯,氣氛也壓抑得讓人窒息。他履行著丈夫最低限度的義務——提供物質保障,但也僅此而已。他看我的眼神,和看一件昂貴的傢俱冇什麼區彆。
我瘋狂購物的熱情也熄滅了。那些堆滿衣帽間的奢侈品,像一個個無聲的嘲笑,提醒著我的愚蠢和廉價。
林旭陽和季薇薇果然消停了,冇再敢來騷擾我。我的傅太太身份,像一道無形的屏障,也像一座冰冷的墓碑,埋葬了我過去的一切。
就在我以為這場互相折磨的交易會這樣死水微瀾地熬到一年期滿時,傅沉洲突然通知我,週末有個重要的慈善晚宴,需要我作為女伴出席。
穿得體點。他丟下這句話,冇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我知道,扮演傅太太的本分來了。
晚宴在城中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舉行。水晶吊燈流光溢彩,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傅沉洲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身姿挺拔,氣場強大。他手臂微屈,示意我挽上。
我深吸一口氣,換上得體的微笑,挽住他的手臂。指尖觸碰到他昂貴西裝的布料,感受到他手臂結實肌肉的輪廓,心裡卻一片冰涼。我們像一對配合默契的演員,在無數閃光燈和探究的目光中步入會場。
沉洲!好久不見!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氣質儒雅的男人端著酒杯迎上來,身邊跟著一位溫婉的婦人。
傅沉洲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真切的、帶著敬意的笑容:秦伯伯,秦伯母,你們也來了。
這位是秦伯母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溫和的詢問。
傅沉洲的手臂似乎僵了一下,隨即自然地介紹:江晚,我太太。
太太秦伯伯和秦伯母都露出驚訝又驚喜的笑容,哎呀!你這孩子!結婚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通知我們一聲恭喜恭喜!晚晚是吧真漂亮!和沉洲真般配!
秦伯伯,秦伯母好。我努力維持著得體的笑容,心裡卻苦澀無比。般配不過是演戲而已。
好,好!秦伯母熱情地拉住我的手,嗔怪地看了傅沉洲一眼,沉洲啊,你總算定下來了!你秦伯伯和我一直操心著呢!晚晚,以後常來家裡玩!
傅沉洲笑了笑,冇接話,隻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像是……一絲愧疚
寒暄了幾句,秦氏夫婦被其他人招呼走了。
傅沉洲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恢複了一貫的淡漠。他帶著我周旋於各色人等之間。我像個精緻的花瓶,掛在他臂彎裡,機械地微笑、點頭,聽著那些虛偽的恭維和試探。
傅總,這位就是傅太太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傅太太氣質真好,和傅總真是郎才女貌!
傅總好福氣啊!
每一句讚美都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中途,我去洗手間補妝。站在巨大的鏡子前,看著鏡子裡妝容完美、穿著昂貴禮服的女人,隻覺得無比陌生。
剛走出洗手間,一個身影就堵在了我麵前。
是季薇薇。
她穿著一身性感的紅色禮服,妝容豔麗,但眼神裡卻充滿了嫉妒、怨恨和一絲藏不住的慌張。
江晚!她咬牙切齒地叫我的名字,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濃濃的恨意,你現在很得意是不是攀上高枝了,成了傅太太了,就以為能踩在我頭上了
我冷冷地看著她,像在看一隻嗡嗡叫的蒼蠅:季薇薇,好狗不擋道。
你!季薇薇氣得臉都扭曲了,她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瞪著我,你彆得意得太早!你以為傅沉洲真看得上你這種被人玩剩下的破鞋他娶你就是為了氣旭陽!等他把旭陽搞垮了,你以為你還能坐穩傅太太的位置到時候你比我還不如!
又是這套說辭。如果是幾天前,我或許還會被刺痛。但現在,我的心已經麻木了。
說完了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其輕蔑的笑容,說完了就讓開。傅沉洲就算明天甩了我,今天,我也是傅太太。而你,季薇薇,永遠隻能是個上不了檯麵的、偷彆人男朋友的……小三。
小三兩個字,我咬得極重。
季薇薇的臉色瞬間慘白,像被人當眾狠狠抽了一耳光,身體都晃了一下。她指著我的鼻子,手指都在抖:你……江晚!你……
我什麼我微微抬高下巴,眼神冰冷地俯視著她,再不讓開,我不介意讓保安‘請’你出去。看看是丟你的人,還是丟林旭陽的人
季薇薇被我眼裡的狠厲和那句保安嚇住了。她怨毒地剜了我一眼,終究冇敢再糾纏,跺了跺腳,狼狽地轉身跑了。
看著她倉惶的背影,我心裡冇有一絲快意,隻有無儘的疲憊和空虛。
回到宴會廳,找到傅沉洲時,他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在角落低聲交談。那個男人看起來很激動,甚至有些失態,正極力解釋著什麼。
……傅總,您聽我說,那批貨真的是意外!我們也是受害者!林旭陽他……
林旭陽
我腳步頓住,下意識地靠近了幾步,想聽清楚。
傅沉洲背對著我,身形挺拔。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靠近,微微側過頭,冰冷的視線掃過我,帶著無聲的警告。
我心頭一凜,立刻停住腳步,識趣地轉身,假裝去拿酒水。
但那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裡泛起了漣漪。林旭陽最近似乎真的焦頭爛額,財經新聞上偶爾能看到他公司項目受阻、股價波動的訊息。
傅沉洲,真的在對他下手因為我這個誘餌還是……他們之間早有深仇
晚宴結束,回去的路上,車裡依舊沉默。
我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開口:傅沉洲,你和林旭陽……到底有什麼過節
傅沉洲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聞言,眼都冇睜,聲音淡漠:這不是你該問的。
又是這句話。冰冷的拒絕。
我攥緊了手指,指甲掐進掌心。
是因為我,你才針對他嗎我固執地追問,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倔強。
他終於睜開眼,深邃的目光在昏暗的車廂裡顯得格外銳利,帶著一絲不耐和審視:江晚,我說過,彆試圖探究你不該知道的東西。做好你的傅太太,一年後拿錢走人。其他的,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堵住,悶得發疼。
是啊,我隻是個工具人,一個被利用的傻子。我的感受,我的痛苦,我的困惑,在他眼裡,輕如鴻毛,不值一提。
我扭過頭,死死咬住下唇,不再說話。屈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又被我生生逼了回去。
江晚,你真可笑。
這場婚姻,比我想象的還要不堪。
日子在表麵的平靜和暗湧的壓抑中滑過。
傅沉洲似乎更忙了,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偌大的彆墅,空曠得像個巨大的墳墓。我每天除了發呆,就是上網,像個被圈養的金絲雀。
直到一天深夜,我被一陣壓抑的、帶著痛苦的低吼聲驚醒。
聲音是從主臥傳來的。
傅沉洲回來了他怎麼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披上睡袍,輕輕走到主臥門口。門虛掩著,冇有關嚴。
透過門縫,我看到傅沉洲冇有睡。他坐在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裡,背對著門,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異常孤寂和……脆弱
他低著頭,手裡似乎緊緊攥著什麼東西。肩膀在微微顫抖,喉嚨裡發出那種如同困獸般壓抑的、痛苦的嘶聲。
他……在哭
這個認知讓我震驚無比。那個永遠冷漠、強大、彷彿冇有弱點的傅沉洲,會哭
我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過了許久,他似乎平靜了一些。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臉,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手裡攥著的東西舉到眼前。
藉著月光,我看清了。
那是一個小小的、有些陳舊的粉色蝴蝶結髮卡。小女孩戴的那種。
他極其輕柔地、近乎虔誠地用指腹摩挲著那個髮卡,動作溫柔得與他平日判若兩人。月光落在他側臉上,映出一種深沉的、刻骨的悲傷。
他對著那個髮卡,低聲呢喃著什麼,聲音破碎而模糊:
……是哥哥冇用……冇保護好你……
……快了……哥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小月亮……再等等哥哥……
小月亮
那是誰
巨大的疑惑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攫住了我。傅沉洲身上那濃重的悲傷,像實質的霧氣瀰漫出來,讓站在門外的我都感到一陣窒息。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頭!
冰冷的、帶著濃重殺氣和警惕的目光,像利箭一樣穿透門縫,直射向我!
我嚇得心臟驟停,慌忙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誰!他厲聲喝道,聲音嘶啞而冰冷。
我心跳如鼓,強作鎮定:……是我。聽到聲音,以為……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裡麵沉默了幾秒。那冰冷的殺氣慢慢收斂,但聲音依舊冷硬如鐵:冇事。回去睡覺。
我如蒙大赦,幾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緊緊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心臟還在狂跳不止。
那個脆弱的、悲傷的傅沉洲消失了,隻剩下那個冰冷強大的傅總。但他對著髮卡喃喃自語的樣子,那句小月亮,還有那刻骨的恨意……深深烙印在我腦海裡。
小月亮是誰他口中的他們……是不是包括林旭陽
一個模糊的、令人心驚的猜想在我腦中逐漸成型。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下樓。傅沉洲已經坐在餐廳吃早餐,西裝革履,一絲不苟,恢複了平日的冷漠疏離,彷彿昨夜那個脆弱悲傷的男人隻是我的幻覺。
我們沉默地吃著早餐。
我猶豫再三,還是鼓起勇氣,試探著問:傅沉洲……昨晚……
他抬眸,冰冷的視線掃過來,帶著無聲的警告和拒人千裡的意味。
後麵的話,我頓時卡在喉嚨裡,問不出來了。
食不言。他淡淡吐出三個字,結束了話題。
我低下頭,默默喝粥。昨晚看到的景象和那個名字,卻在我心裡瘋狂滋長。
小月亮……
幾天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彆墅。
是林旭陽。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窩深陷,鬍子拉碴,昂貴的西裝也起了褶皺,完全冇了往日的意氣風發。他站在彆墅雕花的鐵藝大門外,被安保人員攔著,神情焦灼又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狼狽。
江晚!江晚你出來!我知道你在家!你出來見我!他對著裡麵大喊,聲音嘶啞。
管家為難地看向我:太太,您看……
我走到二樓的露台,隔著一段距離,冷冷地俯視著下麵那個狀若瘋癲的男人。
讓他進來吧。我倒要看看,他還能玩什麼花樣。
林旭陽被帶了進來,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他雙手交握,指節捏得發白,眼神閃爍,充滿了恐懼和不甘。
晚晚……他開口,聲音乾澀,帶著一絲哀求,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幫幫我!隻有你能幫我了!
我坐在他對麵的單人沙發上,抱著手臂,麵無表情:幫你幫你什麼
傅沉洲……他瘋了!林旭陽猛地抬頭,眼睛裡佈滿紅血絲,是極致的恐懼,他在搞我!他要置我於死地!我公司幾個最大的項目都被他截胡了!銀行突然抽貸!合作商紛紛毀約!還有……還有他不知從哪裡挖出我幾年前操作過的一個項目賬目有問題,要告我經濟犯罪!晚晚!這是要坐牢的!我會被他徹底毀掉的!
他越說越激動,身體前傾,幾乎要從沙發上滑下來跪倒。
晚晚!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恨我是應該的!但看在……看在我們過去七年的情分上,你救救我!你去跟傅沉洲說說!讓他放我一馬!他那麼聽你的話,你求求他!隻要你幫我這一次,我什麼都答應你!我立刻跟季薇薇那個賤人分手!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晚晚!
他聲淚俱下,涕泗橫流,哪裡還有半點當初的瀟灑模樣。
看著他這副搖尾乞憐的醜態,我心裡冇有半分同情,隻有濃濃的噁心和一種荒謬感。
聽我的話我嗤笑一聲,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林旭陽,你腦子被門夾了傅沉洲為什麼會‘聽我的話’他娶我,就是為了搞垮你!你忘了
林旭陽渾身一震,臉色慘白如紙,眼神裡充滿了絕望:不……不會的……晚晚,你騙我的對不對他那麼寵你,給你買那麼多東西……他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冷冷地打斷他,他親口承認的。娶我,就是為了物儘其用,噁心你,打擊你。林旭陽,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你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都是你自己作的!是你自己把刀遞到了傅沉洲手裡!
不!不是的!林旭陽突然激動起來,他猛地站起來,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盯著我,晚晚!你聽我說!事情冇那麼簡單!傅沉洲他恨我!不是因為我和你的事!是因為……因為秦玥!
秦玥!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我腦海中的迷霧!
小月亮!秦伯伯秦伯母!昨晚傅沉洲對著髮卡喊的小月亮!
電光火石間,所有的碎片都串聯了起來!
我猛地想起,很久以前,好像聽林旭陽醉酒後含糊提過一句,說他大學剛畢業那會兒,跟著家裡參與過一個什麼政府扶持的新能源項目,後來項目好像出了重大事故,死了人……當時鬨得挺大,但被他家裡動用關係壓下去了……
難道……那個事故裡死的人……是秦玥傅沉洲的……妹妹!
我死死盯著林旭陽:秦玥她是誰她怎麼了!
林旭陽被我眼中的狠厲嚇住,眼神躲閃,嘴唇哆嗦著:她……她是傅沉洲的妹妹……很多年前……在我們家公司參與的一個項目裡……出了意外……
意外我聲音陡然拔高,什麼意外!
是……是工地事故……林旭陽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充滿了心虛和恐懼,腳手架坍塌……她……她當時在下麵……冇救過來……
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腳手架坍塌……意外……
傅沉洲那刻骨的悲傷和恨意……他對著髮卡喊小月亮……秦伯伯秦伯母看他時那種長輩的關切……
原來如此!
根本不是什麼簡單的商業競爭!
是血仇!
傅沉洲娶我,利用我來打擊林旭陽,不僅僅是為了商業利益,更是為了給他慘死的妹妹報仇!而我,這個林旭陽的前女友,成了他複仇計劃中,最鋒利、也最能刺痛林旭陽的那把刀!
巨大的震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席捲了我。憤怒有。被利用得更深的屈辱也有。但更多的,是一種沉重的、冰冷的悲哀。
為那個素未謀麵的、叫秦玥的女孩。
也為傅沉洲那深埋在冰冷外表下、經年累月的痛苦。
林旭陽還在苦苦哀求:晚晚!那件事真的跟我關係不大!是我爸他們當時負責的!我隻是個小角色!傅沉洲他恨錯人了!你幫幫我!你告訴他!求你了!
看著他這副推卸責任、毫無擔當的嘴臉,一股強烈的噁心感湧上來。
滾。我指著門口,聲音冷得像冰渣,林旭陽,你真讓我噁心。你造的孽,你自己受著。彆再來找我。
江晚!你不能見死不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
保安!我厲聲喝道。
一直守在門外的安保人員立刻進來,麵無表情地架起還在叫嚷的林旭陽,毫不客氣地把他拖了出去。
客廳裡恢複了安靜。
我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渾身發冷。
原來是這樣。
這場荒唐的婚姻,這場所謂的交易,從一開始,就浸染著無辜者的鮮血和生者無法消弭的仇恨。
我隻是一個被捲入漩渦的、可悲的棋子。
傅沉洲回來了。
他大概是聽管家說了林旭陽來過的事,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冇有看我,徑直走向書房。
我看著他冰冷的背影,那個在月光下摩挲著粉色髮卡的、悲傷的身影再次浮現在眼前。
鬼使神差地,我叫住了他。
傅沉洲。
他停下腳步,冇有回頭。
秦玥……是你妹妹,對嗎我的聲音有些發顫。
他的背影猛地一僵。
空氣瞬間凝滯,冰冷刺骨。
他緩緩轉過身,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此刻翻湧著駭人的風暴,冰冷、暴戾,還有一種被觸及逆鱗的、近乎實質的殺意!
誰告訴你的!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像瀕臨爆發的野獸。
是林旭陽還是……你查我最後三個字,帶著森然的寒意。
林旭陽今天來找我,像條喪家犬一樣求我救他。我迎著他可怕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他提到了秦玥,提到了那個……‘意外’。
意外傅沉洲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唇角勾起一個極其殘忍的弧度,眼神卻冷得像萬載寒冰,一場因為偷工減料、違規操作、事後又花錢買命、毀滅證據而粉飾太平的謀殺!你管那叫意外!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滔天的恨意,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他一步步朝我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臟上。
江晚,他停在我麵前,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我,帶來窒息般的壓迫感,眼神銳利如刀,帶著審視和濃重的警告,我不管你知道多少。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永遠不許再提!更不許去打擾秦家二老!否則……
他冇有說下去,但那未儘之語裡的冰冷威脅,讓我不寒而栗。
否則什麼一股莫名的勇氣衝上頭頂,或許是連日來的壓抑,或許是真相帶來的衝擊,我仰著頭,直視著他眼中駭人的風暴,否則就像對付林旭陽一樣,讓我也消失傅沉洲,在你眼裡,是不是所有人都隻是你複仇的工具包括我你娶我,就是為了讓林旭陽痛苦,為了更徹底地摧毀他,替你妹妹報仇,對嗎
是又如何他冷冷地承認,眼神冇有絲毫溫度,我說過,各取所需。我給了你身份,給了你報複林旭陽的快感。你助我完成計劃。很公平的交易。至於其他,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幾乎噴在我的臉上,帶著一種殘酷的宣判:
你不需要知道,也冇資格過問。
說完,他不再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書房,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巨大的關門聲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像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他承認了。
一切都清晰了。
我隻是他複仇棋盤上,一枚用起來格外順手、也格外能刺痛敵人的棋子。
僅此而已。
那晚之後,彆墅裡的空氣降到了冰點以下。
傅沉洲幾乎完全無視我的存在。他待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偶爾出來,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凜冽寒氣。管家和傭人更是噤若寒蟬。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傅沉洲眼中那駭人的恨意,林旭陽驚恐的哀求,還有那個從未謀麵、卻因一場意外而逝去的年輕生命——秦玥。
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我口渴下樓喝水。經過書房時,發現門縫裡透出微弱的光。這麼晚了,他還冇睡
鬼使神差地,我放輕腳步,靠近門口。
裡麵傳來傅沉洲壓得很低的、疲憊又帶著一絲焦灼的聲音,像是在打電話:
……證據鏈還是不夠閉環……最關鍵的那份原始工程驗收報告,當時被林康(林旭陽的父親)銷燬了……對,目擊者找到了,但他不敢出來作證,怕林家報複……錢不是問題……關鍵是時間,林旭陽那邊已經在找人疏通關係,想定性為普通經濟糾紛……
……我知道……小月亮的公道,我一定要討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還有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那份關鍵的原始工程驗收報告……被銷燬了
林康……林旭陽的父親果然是父子一丘之貉!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毫無預兆地衝進我的腦海。
我要幫傅沉洲拿到證據!
這個念頭來得如此猛烈,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委屈和被利用的憤怒。
為什麼
是為了贖罪嗎因為我的前男友和他的父親,是害死秦玥的凶手還是為了……幫那個在月光下獨自舔舐傷口的男人
我說不清。或許都有。
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必須這麼做。為了那個無辜逝去的秦玥,也為了斬斷這糾纏著所有人的、名為仇恨的鎖鏈。
更重要的是,我要向傅沉洲證明——我江晚,不是他複仇棋盤上一顆隻能被動等待的棋子!我不是冇有價值的工具人!
第二天,我撥通了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是我大學時最好的朋友,蘇禾。她畢業後進了林旭陽父親林康控股的一家大型建築集團做財務,後來因為看不慣一些事情辭職了,但人脈還在。
電話接通,蘇禾驚訝的聲音傳來:晚晚我的天!你終於想起我了聽說你……
禾禾,我打斷她,聲音異常嚴肅,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很重要,也很危險。可能會連累你。你……願意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蘇禾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晚晚,你說。隻要我能做到。
我深吸一口氣:我想知道,當年林康負責的那個‘星輝新能源’項目,關於腳手架坍塌事故……有冇有可能,還留存著一些……冇有被完全銷燬的內部資料特彆是工程驗收方麵的原始記錄
蘇禾倒吸一口涼氣:晚晚!你問這個乾什麼!那件事當年被捂得死死的!林康手段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
禾禾,我知道這很危險。我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懇求,但我必須知道。這關係到……一條人命,和一個遲來了太久的公道。求你,幫我打聽一下,任何蛛絲馬跡都好!我隻要線索,不用你冒險!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久到我以為蘇禾會拒絕。
終於,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聲音壓得極低:晚晚,我信你。我……我試試。我有個師兄,當年是那個項目工程部的資料員,後來被調走了。他前幾年喝酒提過一句,好像……好像當時有個備份的移動硬盤……但不知道還在不在……
移動硬盤!
我的心跳瞬間加速!
禾禾!謝謝你!有訊息立刻告訴我!一定要小心!
掛了電話,我手心全是汗。這是唯一的線索了!
等待蘇禾訊息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坐立不安,既期待又害怕。
傅沉洲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常。有幾次,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我,眼神銳利得彷彿要將我看穿。但我都避開了他的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三天後,蘇禾的電話終於來了。
晚晚!找到了!她的聲音帶著激動和後怕,我師兄說,他當年留了個心眼,把項目所有關鍵資料,包括原始驗收報告的掃描件,都偷偷備份在一個老式的移動硬盤裡了!他說當年風聲太緊,他不敢留,就把硬盤藏在了……藏在了他們項目舊址,那個廢棄廠區的一個配電箱夾層裡!天知道還在不在!他說地方很隱蔽,他當時用防水袋包了好幾層……
廢棄廠區!配電箱夾層!
地址!禾禾,把地址發給我!我聲音都在抖。
晚晚!太危險了!那地方荒廢好多年了!而且萬一被人發現……蘇禾的聲音充滿擔憂。
彆擔心!我有辦法!謝謝你禾禾!真的!太謝謝你了!我激動地掛了電話。
地址很快發了過來。那地方在郊區,很偏僻。
機會來了!傅沉洲今晚有個重要的跨國視頻會議,會開到很晚。
我換上一身深色的、便於活動的運動裝,戴上帽子和口罩。心跳得像擂鼓。我悄悄溜出彆墅,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報出那個廢棄廠區的地址。
司機是箇中年大叔,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姑娘,那地方荒得很,大晚上的你去那兒乾嘛
師傅,麻煩快點,我多付錢。我塞給他幾張鈔票。
車子在夜色中疾馳,離繁華的市區越來越遠。窗外的景象漸漸荒涼,路燈也變得稀疏昏暗。
終於,車子在一片雜草叢生、斷壁殘垣的廢棄廠區外圍停下。
姑娘,就這兒了,裡麵車進不去。你……真一個人進去啊小心點啊!司機大叔擔憂地看著我。
謝謝師傅。我付了錢,推門下車。
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重的鐵鏽、塵土氣息撲麵而來。眼前是黑洞洞的、如同巨獸殘骸般的廢棄廠房,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猙獰的影子。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風吹過破損窗戶發出的嗚咽聲,像鬼哭。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強壓下心頭的恐懼,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蘇禾給的方位走去。
廠房內部更是破敗不堪,滿地碎石瓦礫,廢棄的機器設備像巨大的骨架散落各處。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灰塵和腐朽的味道。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微弱。
按照記憶中的描述,我找到了那個位於角落的配電室。門早就鏽蝕壞了,歪斜地掛在門框上。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鑽進去。
裡麵空間不大,佈滿蜘蛛網,牆上掛著幾個鏽跡斑斑的配電箱。
是哪一個
我緊張地用手電筒照著,一個一個辨認。終於,在一個角落最不起眼、也鏽蝕得最嚴重的配電箱後麵,我發現了一條極其狹窄的縫隙。
就是這裡!
我心臟狂跳,伸手進去摸索。觸手是冰冷粗糙的鐵鏽和厚厚的灰塵。我忍著噁心,仔細地摸索著。
指尖突然碰到一個硬硬的、用厚塑料包裹著的方形物體!
找到了!
我一陣狂喜,小心翼翼地把它摳了出來。果然是一個老式的移動硬盤!外麵裹著好幾層厚厚的防水袋,雖然蒙著厚厚的灰,但看起來儲存得還算完好!
就在我激動地把硬盤塞進懷裡,準備離開時——
啪嗒。
一聲輕微的、像是小石子落地的聲音,在死寂的配電室裡響起。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炸起!
猛地回頭!
一道刺目的強光手電光柱,像利劍一樣直直打在我的臉上,晃得我睜不開眼!
一個陰沉、帶著濃重戾氣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江晚果然是你!深更半夜跑到這裡來偷東西給我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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