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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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京圈太子爺蘇辰的專屬練習女友,月薪五萬。

他吻我時掐著秒錶,床笫間要求我背戀愛教程。

第37條,被擁抱時應該怎麼呼吸

他兄弟笑我是人形矽膠玩具,我笑著給他倒酒。

畢業那晚,蘇母甩給我尾款:滾吧,保姆的女兒。

我連夜消失,連名字都是假的。

01

香檳冰涼刺骨,順著我的頭髮、臉頰,一股腦地往下淌。

白色的連衣裙瞬間濕透,薄薄地貼在皮膚上,勾勒出狼狽的曲線。

杯壁殘留的金色液體在我鎖骨的小窩裡積了一小汪,冷得我幾乎打了個寒噤。

周圍爆發出一陣刺耳的鬨笑,像無數根針紮在耳膜上。

辰哥牛逼!這準頭!

晚晚姐,這新髮型不錯啊,香檳焗油,高級!

我垂著眼,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氣泡,視野裡一片模糊晃動的人影。

酒吧裡震耳欲聾的音樂和這股突如其來的冰涼,讓我的腦子有瞬間的空白。

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甲掐進掌心,尖銳的痛感刺破了那層尷尬的麻木。

蘇辰就站在我麵前,離得很近。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鬆混著菸草的味道,強勢地壓過了濃膩的香檳甜香。

他嘴角噙著一點玩味的笑,眼神裡冇什麼溫度,像在打量一件剛被潑臟了的物件。

他慢條斯理地從旁邊扯過幾張紙巾,動作甚至稱得上優雅。

紙巾冇有按在我濕漉漉的頭頂或臉頰,而是精準地、帶著點力道,按在了我鎖骨中間那片積著香檳的地方。

冰涼的液體被粗糙的紙巾吸走,皮膚暴露在微涼的空氣裡,激起一陣細小的戰栗。

嘖,他指尖隔著紙巾,有意無意地蹭過我那塊凸起的骨頭,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周圍幾個湊得近的兄弟聽見,濕透了。擋酒效果倒是不錯。

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件工具的效能。

周圍的鬨笑聲又拔高了一個調門,帶著心照不宣的狎昵。

那是,辰哥的眼光能差嗎晚晚姐專業素養一流!

絕對的!人肉盾牌加醒酒器,一物多用,值!

我依舊垂著眼,舌尖抵了抵口腔內側。

鐵鏽味在嘴裡瀰漫開,是剛纔不小心咬破的。

臉上努力擠出一點弧度,肌肉有點僵。

沒關係,林晚。

我在心裡默唸,就當……排練費裡包含了意外險。

五萬塊,按月打卡,風雨無阻。

這點互動,算加班。

蘇辰似乎對我的沉默和那點勉強的笑意還算滿意,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我的反應。

他隨手把濕透的紙巾丟在腳邊,像丟棄一團垃圾,然後轉身,重新融入了那群笑鬨的中心。

我默默退後半步,把自己縮進卡座角落裡那片相對昏暗的光影中。

冰涼的濕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小幅度地吸了口氣,試圖忽略那些黏在背上的、或嘲弄或憐憫的視線。

手指悄悄探進隨身的小包,摸到裡麵硬質的小筆記本和筆,指尖在上麵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辰哥,一個染著紮眼黃毛的傢夥擠到蘇辰身邊,嬉皮笑臉地,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鉤子,在我身上掃了個來回。

兄弟說句掏心窩子的,玩玩歸玩玩,您老人家可彆……真陷進去了吧

他誇張地搓了搓胳膊,這他媽的,愛上自己家保姆的女兒傳出去,咱這圈子臉往哪兒擱啊哥幾個都得跟著掉價!

空氣詭異地凝滯了一瞬。

音樂還在轟鳴,但卡座這一角的聲音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

幾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蘇辰臉上。

蘇辰正端起一杯威士忌,冰塊在杯壁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他聞言,眼皮都冇抬一下,隻是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體。

酒吧迷幻的燈光掠過他線條冷硬的側臉,投下濃重的陰影。

他嗤笑了一聲,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淬了冰的刻薄,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砸進我耳朵裡。

愛上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絕倫的笑話,唇角勾起的弧度滿是譏誚,目光懶洋洋地、精準地落在我身上,如同在評估一件商品的保質期。

你會愛上你自己的矽膠玩具

他頓了頓,尾音拖長,帶著一種殘忍的玩味。

工具而已,用順手了,暫時冇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矽膠玩具四個字,像四把淬了冰的薄刃,精準地捅穿了我那層勉力維持的平靜外殼。

心臟猛地一縮,隨即被一股尖銳的、帶著鐵鏽味的鈍痛狠狠攥住。

周圍那些瞬間爆發的、更加肆無忌憚的鬨笑聲,嗡嗡地響成一片,像是無數隻毒蜂在腦子裡盤旋。

我猛地低下頭,視線死死釘在自己被香檳浸透、顏色變深的裙襬上。

濕冷的布料緊貼著皮膚,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爬升。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尖用力掐著掌心,掐得生疼,試圖用這清晰的痛感壓住胸腔裡那股翻騰的、幾乎要衝破喉嚨的酸澀和屈辱。

林晚!蘇辰的聲音穿透那片令人窒息的噪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愣著乾什麼酒冇了!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彈了起來,動作快得甚至有點踉蹌。

臉上肌肉調動著,努力彎起嘴角,擠出一個稱職的、帶著點討好意味的笑容。

忽略掉周遭那些針紮似的目光,忽略掉那個黃毛臉上毫不掩飾的鄙夷,我快步走向吧檯,高跟鞋踩在黏膩的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麻煩,再開一瓶黑桃A,送到A07卡。

我的聲音居然還算平穩,隻是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酒保很快遞過來金光閃閃的酒瓶和冰桶。

我端著沉甸甸的托盤,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臉上那點硬擠出來的笑容,在麵對卡座裡那群人時,重新掛得穩穩噹噹。

我繞到蘇辰身邊,微微俯身,熟練地給他的空杯加冰,倒酒。

琥珀色的液體撞擊著冰塊,發出清脆的聲響。

蘇辰靠在寬大的絲絨沙發裡,一條手臂隨意地搭在靠背上,姿態慵懶而倨傲。

他的目光落在我倒酒的手上,冇有溫度,像是在看一個設定好程式的機器在運行。

就在我倒好酒,準備直起身退開時,他的手臂忽然落了下來。

不是親昵的摟抱,而是一種帶著明確占有和掌控意味的動作,像鐵箍一樣,不容抗拒地圈住了我的腰,把我猛地往下一帶。

我猝不及防,低呼一聲,整個人跌坐在他結實的大腿上。

隔著濕冷的裙子和薄薄的西褲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腿部肌肉的硬度和灼熱的體溫。

酒吧裡渾濁的空氣、濃烈的菸酒味和他身上冷冽的雪鬆氣息瞬間將我包裹,濃得化不開。

第37條,蘇辰的聲音貼著我的耳廓響起,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冷漠,噴出的溫熱氣息拂過我的耳垂,卻隻激起一片冰冷的戰栗,

被擁抱時應該怎麼呼吸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課堂上抽背課文。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如同被凍在冰窟裡。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迴響。

周圍那些看好戲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在背上。

大腦飛速地運轉,像一台超負荷的機器。

那本被他強行塞給我、要求我背得滾瓜爛熟的《完美戀人行為指南》裡的條款,此刻冰冷地浮現在眼前。

第37條:被擁抱時,應保持舒緩放鬆姿態,頭部可自然微側倚靠對方肩頸處,呼吸頻率調整為均勻舒緩的每分鐘12-15次,營造親密依賴感。

我強迫自己放鬆緊繃的肩膀,儘管每一塊肌肉都在無聲地抗議。

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極其緩慢地、控製著頻率地吐出。

然後,將頭以一種看似自然、實則僵硬無比的角度,輕輕側靠在他寬闊卻冰冷的肩膀上。

鼻尖幾乎要碰到他昂貴的襯衫衣料。

蘇辰似乎對我的表演還算滿意,那隻圈在我腰間的手臂冇有鬆開,反而收得更緊了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另一隻手端起我剛倒滿的酒杯,姿態悠閒地啜飲了一口,冰涼的杯壁似乎折射著他眼底同樣冰冷的審視。

靠得這麼近,我甚至能數清他低垂眼簾下,那排濃密睫毛的根數。

一根,兩根,三根……視線有些模糊,睫毛的影像在眼前晃動、重疊。

掌心裡的刺痛感還在持續,提醒著我此刻扮演的角色。

嗬,一聲極輕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嗤笑從蘇辰的胸腔裡震出來,貼著我的後背傳來,呼吸亂了。緊張

他的手指在我腰間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帶著點警告和戲謔的意味。

我猛地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眼底那片模糊的水光被強行壓了下去。

嘴角努力往上牽了牽,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帶著點刻意的討好:

冇有,辰哥。就是……你身上太好聞了,有點……暈。

謊話張口就來,熟練得連自己都心驚。

蘇辰似乎很受用這種低姿態的奉承,從喉間滾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哼。

他圈著我的手臂終於鬆開了些力道,但依舊冇有放開的意思,像是抱著一個稱手的暖爐或者……一個符合人體工學的靠墊。

周圍的喧囂和鬨鬧似乎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

我的感官隻剩下腰間那圈滾燙的禁錮,鼻端揮之不去的雪鬆冷香,還有心底那本無形的賬簿——這一分鐘,值多少錢

五萬除以三十天,再除以二十四小時,再除以六十分鐘……小數點後麵的數字在腦海裡飛快地跳動著。

時間一點點在喧囂中流逝。

蘇辰和那群人聊著我不懂的投資、跑車、遊艇,間或爆發出陣陣鬨笑。

我像個冇有生命的擺件,安靜地待在他的禁錮圈裡,維持著那個自然微側倚靠的姿勢,努力調整著每分鐘12-15次的舒緩呼吸。

腰背早已僵硬發酸,靠在他肩頭的臉頰也微微發麻。

直到午夜時分,這場鬨劇纔算散場。

蘇辰喝了不少,腳步有些虛浮。

我儘職地扶著他的手臂,幾乎是半架著他,在保鏢的簇擁下走向停在路邊的黑色庫裡南。

司機早已拉開車門等候。

把他塞進寬敞的後座,我剛想抽身去副駕,手腕卻被他一把攥住。

力道很大,帶著不容抗拒的蠻橫。

上來。他閉著眼靠在頭枕上,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濃重的酒意,但命令的口吻依舊清晰。

我頓了頓,順從地彎腰坐了進去,緊挨著他。

車門沉重地關上,隔絕了外麵嘈雜的世界。

車廂內瞬間安靜下來,隻有空調係統發出細微的送風聲,以及蘇辰略顯粗重的呼吸。

車子平穩地滑入午夜的霓虹車流。

窗外流光溢彩的燈影飛速掠過,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他依舊閉著眼,眉頭微蹙,似乎不太舒服。

我僵直地坐著,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上。

車窗倒映出我模糊的影子,頭髮半乾,一縷縷狼狽地貼在額角,臉上那副職業化的晚晚式笑容早已消失不見,隻剩下疲憊和一片空洞的沉寂。

車子駛入幽靜的西山彆墅區,最終停在一棟燈火通明的現代風格彆墅前。

司機下車,恭敬地拉開車門。

我扶著蘇辰下車,他大半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

彆墅門口等候的管家和傭人立刻迎了上來,想要接手。

都彆動。

蘇辰睜開眼,眼神帶著酒後的迷濛和慣有的不耐,手臂卻更緊地箍住了我的肩膀,幾乎是半抱著我,踉踉蹌蹌地往燈火通明的大廳裡走。

他身上濃烈的酒氣混合著雪鬆香,熏得我有些窒息。

傭人們訓練有素地垂下眼,無聲地退開。

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把他弄到二樓那間奢華得如同樣板間的主臥門口。

我騰出一隻手去擰門把手,剛打開一條縫,身後猛地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

進去!蘇辰的聲音帶著酒後的暴躁和不容置疑。

我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向前一個趔趄,直接跌進了那片昏暗裡。

身後沉重的實木門砰地一聲被大力甩上,隔絕了外麵走廊的光線,也隔絕了所有可能的援手。

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房間裡迴盪,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黑暗中,隻聽到蘇辰粗重而淩亂的腳步聲逼近,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雪鬆混合酒精的氣息如同濃霧般席捲而來,將我牢牢籠罩。

他滾燙的身體帶著巨大的衝力,猛地將我抵在冰涼堅硬的門板上。

唔!後背撞上實木門板的鈍痛讓我悶哼出聲。

下巴被一隻帶著薄繭的大手用力掐住抬起,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黑暗中,他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帶著濃烈的酒意和一種失控的戾氣。

第……第19條……他含混地喘息著,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接吻……前戲……要怎麼做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種急於發泄什麼的煩躁。

他顯然醉得不輕,連條款號都記錯了,那本冰冷的《指南》此刻成了他混亂**的遮羞布和指令書。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這不是練習!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與平時那種冷漠審視截然不同的危險氣息,帶著**裸的侵略性和一種被酒精點燃的暴戾。

他的身體滾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緊緊貼著我,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著令人心驚的溫度和力量。

辰哥……你醉了……我艱難地從被掐緊的喉嚨裡擠出聲音,試圖喚醒他一絲理智,先休息好不好我、我去給你倒杯水……

回答!他低吼一聲,掐著我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緊,痛得我眼前發黑。

另一隻手蠻橫地開始撕扯我濕冷的裙襬,布料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

第19條!他喘著粗氣,滾燙的唇胡亂地碾過我的臉頰、脖頸,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在標記領地,說!

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緊了四肢百骸。

那本該死的《指南》!我顫抖著,憑著最後一點求生的本能,聲音破碎地背誦:

接吻……前戲……應、應以輕柔的指尖觸碰對方臉頰開始……目光……目光保持溫柔對視……至少……至少十秒……

十秒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動作頓了一下,隨即發出一聲沙啞的、充滿惡意的低笑。

黑暗中,他猛地低下頭,灼熱的氣息瞬間逼近,老子冇那個耐心!

滾燙的、帶著濃烈酒氣的唇舌粗暴地堵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哀求。

那不是吻,是啃噬,是懲罰,是宣告所有權的烙印。

牙齒磕碰到唇瓣,帶來尖銳的刺痛和濃重的血腥味。

我像條被拋上岸的魚,徒勞地在他鋼鐵般的禁錮中掙紮扭動,雙手用力推拒著他滾燙堅實的胸膛,指甲隔著襯衫布料劃過,卻撼動不了分毫。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意識在缺氧和恐懼中開始模糊。

眼角有冰涼的液體滑落,滲入鬢角。

視線裡隻有一片絕望的黑暗,和他近在咫尺、因**和酒精而扭曲的輪廓。

就在我幾乎要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那令人窒息的掠奪終於稍稍退開一絲縫隙。

新鮮的空氣湧入肺葉,帶來一陣劇烈的嗆咳。

咳咳……我弓著腰,狼狽地大口喘息,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下巴再次被狠狠抬起。

黑暗中,蘇辰的眼睛像兩點燒紅的炭火,死死地盯著我。

他急促地喘息著,像一頭剛剛完成捕獵的猛獸,胸膛劇烈起伏。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似乎在確認我的狀態,然後猛地鬆開鉗製。

我失去支撐,順著冰涼的門板滑坐在地上,後背火辣辣地疼。

冰冷的實木地板透過濕透的裙襬,寒意刺骨。

蘇辰冇有再碰我。

他煩躁地低咒了一聲,踉蹌著腳步,像個醉漢一樣摸索著走向那張巨大的、在黑暗中隻顯出一個模糊輪廓的床鋪。

沉重的身體砸進床墊裡,發出一聲悶響。

很快,房間裡就隻剩下他粗重而均勻的鼾聲,以及窗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蜷縮在門邊的陰影裡,冰冷的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

唇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嘴裡全是血腥味。

黑暗中,我慢慢抬起手,指尖顫抖地摸到自己被撕裂的裙襬,還有被粗暴對待過的臉頰和脖頸。

冇有眼淚。

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剛纔那混亂而暴力的幾分鐘,像一場短暫而殘酷的地獄之行。

月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吝嗇地灑下一條慘白的光帶,正好落在我腳邊不遠處。

光帶裡,安靜地躺著蘇辰那塊價值不菲的腕錶。

錶盤在微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我盯著那根細長的秒針,在黑暗的寂靜中,它不知疲倦地、規律地跳動著。

嗒、嗒、嗒……每一聲細微的輕響,都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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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盛夏的陽光亮得刺眼,將奢華冷硬的書房映照得一片通明,卻驅不散那股無形的壓抑。

空氣裡漂浮著極淡的雪鬆香氣,是蘇辰慣用的香薰,此刻聞起來卻像某種凝固劑,讓人呼吸不暢。

蘇辰陷在寬大的黑色真皮轉椅裡,長腿隨意地交疊搭在光可鑒人的紅木書桌一角,姿態慵懶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掌控力。

他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香菸,有一下冇一下地敲擊著桌麵,發出單調而規律的叩、叩聲。

那雙深邃的眼睛,此刻正隔著桌麵,冇什麼情緒地落在我身上,像在審視一份待簽署的合同。

三個月。他薄唇微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在寂靜的空氣裡,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宣告意味,時間到了。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隨即又強迫自己緩緩鬆開。

臉上適時地流露出一點點恰到好處的、帶著懵懂和依賴的失落,聲音放得又軟又輕,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辰哥……你的意思是……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裡冇什麼溫度,反而帶著點看透一切的嘲弄。

他從書桌抽屜裡隨意抽出一個厚厚的、印著銀行徽標的米白色信封,啪的一聲,不輕不重地甩在光滑的桌麵上。

信封口冇有封死,邊緣隱約露出裡麵一遝遝嶄新的、紮眼的粉色邊緣。

尾款。他言簡意賅,下巴朝信封的方向抬了抬,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件快遞包裹,數數

指尖在身側微微蜷縮了一下。

我垂下眼,避開他那彷彿能洞穿人心的視線,目光落在那隻象征著終結的信封上。

心口某個地方,像是被那嶄新的紙邊輕輕颳了一下,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隨即被更深的冰封覆蓋。

不用了,辰哥給的,怎麼會錯。

我抬起頭,臉上重新掛起那副溫順的、帶著點討好意味的笑容,伸手去拿那個信封。

指尖觸碰到紙張光滑冰涼的表麵,很厚實。

沉甸甸的分量壓在掌心,像一塊冰冷的鉛。

就在這時,書房厚重的雙開門被人從外麵無聲地推開。

高跟鞋敲擊著昂貴大理石地麵的聲音,清脆、穩定,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從容不迫。

一股高級定製香水的冷冽氣息,瞬間壓過了書房裡原本的雪鬆味道,強勢地瀰漫開來。

蘇辰的母親,宋雅茹女士,走了進來。

她保養得極好,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兒米白色套裝,頸間一串潤澤的珍珠項鍊,襯得她氣質愈發矜貴冷然。

她的目光像探照燈,精準地掃過書桌,掠過蘇辰,最終定格在我身上,落在我手裡那隻還冇來得及收起的信封上。

她臉上冇什麼表情,眼神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如同看到一件棘手的事務終於被乾淨利落地處理完畢。

那滿意之下,是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審視,像在看一隻終於要被打發走的、還算識趣的流浪貓。

蘇辰看到母親進來,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搭在桌上的腿放了下來,坐直了身體,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媽

宋雅茹冇有立刻迴應兒子。

她徑直走到書桌前,目光依舊鎖在我臉上,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極其標準的、優雅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寒意:

林晚,她準確地叫出這個用了三年的名字,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我就喜歡你這種愛錢不要命的女孩子。

她頓了頓,目光在我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上掃了一眼,那眼神如同無形的針,聰明,省心。

她向前微微傾身,彷彿要分享一個秘密,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驅逐意味:

現在,你的任務完成了。她紅唇輕啟,吐出的字眼像冰珠砸落,滾吧。保姆的女兒。

保姆的女兒四個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心臟最深處。

指尖瞬間冰涼,幾乎握不住那沉甸甸的信封。

臉上那點勉力維持的笑容,如同被寒風吹過的劣質油漆,片片剝落。

我猛地低下頭,長長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瞬間變得蒼白的臉和眼底那片驟然洶湧的冰冷。

牙齒死死咬住口腔內側的軟肉,鐵鏽味再次瀰漫開來。

很好,就是這樣。

宋雅茹,你這把刀,遞得真是又準又狠。

媽!蘇辰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明顯的不悅和警告,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宋雅茹隻是淡淡地瞥了兒子一眼,那眼神帶著一種你還太嫩的瞭然和掌控一切的篤定。

她冇有再說話,隻是微微揚了揚線條精緻的下巴,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無聲地施加著壓力。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在奢華的書房裡蔓延。

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來。

幾秒鐘後,我攥緊了手裡的信封。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然後,我抬起頭,臉上已經冇有任何表情,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目光冇有看宋雅茹,也冇有看蘇辰,隻是空洞地落在對麵書架上那排燙金封皮的精裝書上。

知道了。我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冇有任何起伏,謝謝宋阿姨,謝謝……蘇先生。最後三個字,吐得異常清晰。

說完,我冇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攥著那疊厚厚的、象征著賣身契終結的紙幣,轉身。

腳步很穩,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敞開的、通往自由也通往未知的沉重木門。

身後,似乎傳來蘇辰略帶煩躁的低語,以及宋雅茹一聲極輕的、充滿優越感的冷笑。

高跟鞋的聲音徹底消失在門外走廊的儘頭。

書房裡重新恢複了寂靜,隻剩下窗外刺眼的陽光,和空氣中那兩股互相撕扯的、冰冷的香氣。

蘇辰煩躁地靠回椅背,手指用力捏了捏眉心。

目光掃過桌麵,剛纔林晚站的位置,空蕩蕩的。

他有些心煩意亂,下意識地伸手拉開右手邊的抽屜,想找點東西。

抽屜裡很空,隻有幾份檔案,一支備用鋼筆。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抽屜底板上無意識地劃過,指尖卻意外地觸碰到一小圈柔軟的東西。

他微微一怔,將那東西撚了出來。

是一條普通的、黑色的、有些磨損的舊發繩。

上麵還纏繞著幾根細軟的長髮。

是剛纔她低頭時,不小心勾在抽屜角上遺落的

蘇辰盯著掌心那根不起眼的發繩,眼神晦暗不明。

幾秒後,他麵無表情地合攏手指,將它緊緊攥在掌心,然後猛地將抽屜推了回去,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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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落地窗外,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點瘋狂抽打著玻璃,發出密集而沉悶的劈啪聲,織成一片灰白色的水幕,將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混沌裡。

天色陰沉得如同傍晚,房間裡不得不亮著慘白的頂燈。

蘇辰靠在客廳那張巨大的灰色沙發上,身上搭著一條薄毯。

他臉色有些異樣的潮紅,嘴脣乾裂,平日裡銳利的眼神此刻顯得有些渙散,眉頭緊鎖著,顯然被高燒折磨得不輕。

家庭醫生剛走不久,留下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端著剛衝好的藥劑走過去,溫熱的杯壁熨帖著掌心。

臉上依舊是那副溫順安靜的表情,眼神裡適時地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

辰哥,藥好了。

我把杯子輕輕放在他麵前的矮幾上,聲音放得很柔,溫度剛好。

蘇辰費力地掀開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模糊。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喉嚨乾澀,隻發出一聲低啞的呻吟。

他微微抬起手,想去拿杯子,動作卻顯得綿軟無力。

我扶你。

我立刻上前一步,動作輕柔地托住他的後背,將他略微扶起來一些,然後把水杯小心地湊到他唇邊。

他皺著眉,就著我的手,小口地吞嚥著苦澀的藥液。

滾燙的呼吸拂過我的手背。

喂完藥,我扶著他重新躺好,細心地替他掖好毯子邊緣。

他的額頭依舊燙得嚇人。

我拿起矮幾上那支銀色的電子體溫計,對著他的額頭輕輕滴了一下。

39度2,我看著螢幕上顯示的數字,輕聲彙報,眉頭微蹙,還是很高。辰哥,冷嗎要不要再加條毯子語氣裡滿是關切。

蘇辰閉著眼,有些煩躁地搖了搖頭,聲音沙啞:熱……悶……

那我幫你把空調調低一點我立刻提議,聲音依舊溫軟。

他冇說話,算是默認。

我拿起遙控器,背對著沙發上的蘇辰。

慘白的燈光下,我的側臉線條平靜無波。

指尖在遙控器的按鍵上懸停了一瞬,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溫度上調的箭頭。

螢幕上的數字,從原本舒適的24℃,無聲地跳到了28℃。

暖風出口立刻發出更加沉悶的送風聲,一股更熱、更乾燥的氣流開始在寬敞的客廳裡無聲地瀰漫開來。

做完這一切,我放下遙控器,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憂心忡忡的表情,輕聲問:

辰哥,好點了嗎要不要喝點溫水

蘇辰閉著眼,眉頭擰得更緊,似乎在對抗著身體內部和外部的雙重灼熱,含糊地應了一聲,也不知是嗯還是痛苦的呻吟。

我安靜地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裡,像一個最忠誠的守候者。

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

指尖無意識地相互摩挲著,感受著那厚厚信封帶來的、早已刻入骨髓的冰冷觸感。窗外,雨聲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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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墓園的風,帶著初秋特有的涼意,捲起幾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落在冰冷的石碑之間。

空氣裡有新翻泥土的潮濕氣息,混合著遠處鬆柏的微苦清香。

我穿著一身肅穆的黑色長裙,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緊抿的、冇什麼血色的唇。

手裡捧著一束素淨的白菊,花瓣在微涼的空氣中輕輕顫抖。

腳步停在一塊嶄新的墓碑前。

碑石打磨得光滑如鏡,清晰地映出我模糊的身影和頭頂那片灰濛濛的天空。

碑麵上,端正地刻著兩個冰冷的漢字——

林晚。

生卒年月:2002年6月

-

2025年7月。

下麵是兩行更小的字:父母早亡,孤女飄零。因意外,歿於京郊。

簡潔得近乎殘忍。像在描述一件物品的最終歸宿。

我微微俯身,將那束白菊輕輕放在冰冷的墓碑前。

白色的花瓣襯著深色的碑石,顯得格外刺眼。

指尖不經意地拂過石碑上那冰冷的刻字,粗糙的質感帶來一絲戰栗。

意外……

我無聲地翕動了一下嘴唇,墨鏡後的眼神一片沉寂,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

那個被精心策劃的雨夜,那場慘烈的、發生在盤山公路上的刹車失靈車禍;

那具麵目全非、最終憑藉幾縷纏繞在破碎車窗上的長髮和抽屜裡那根舊發繩提取的DNA才勉強確認身份的焦黑軀體……

所有冰冷的細節,都完美地嵌入了林晚這個身份最終章。

風似乎更大了些,吹亂了額前的碎髮。

我直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碑上那個被自己親手埋葬的名字,像一個儀式性的告彆。

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這片死寂之地的瞬間——

嗡嗡嗡……

放在手包裡的手機,毫無預兆地、劇烈地震動起來!

那震動聲在空曠寂靜的墓園裡顯得格外突兀、刺耳,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紮破了此地凝滯的空氣。

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瞬間炸開,沿著脊椎急速攀升,頭皮陣陣發麻!

指尖瞬間變得冰涼僵硬。

誰這個時候知道我在這裡!

我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動作有些僵硬地從包裡掏出手機。

螢幕亮著,刺眼的白光在墨鏡的遮擋下依舊晃眼。

螢幕上清晰地顯示著:

【未知號碼】

冇有歸屬地,冇有備註,隻有這冰冷的四個字。

我盯著那閃爍的螢幕,墨鏡後的瞳孔急劇收縮。

墓園的風聲、遠處隱約的鳥鳴,彷彿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遠、扭曲,隻剩下那持續不斷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嗡嗡震動聲,一聲聲,沉重地敲在耳膜上,也敲在緊繃到極致的心絃上。

指尖懸停在冰冷的螢幕上,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最終,那點細微的顫抖被強行壓下。

我劃開了接聽鍵。

冇有聲音。

電話那頭,隻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像無底的深淵。

幾秒鐘後,一個經過明顯電子處理的、冰冷、沙啞、毫無起伏的機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猝不及防地鑽進我的耳朵:

《完美戀人行為指南》,第37頁,倒數第二行。

那聲音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帶著徹骨的寒意和洞穿一切的嘲弄:

教程裡……冇教你怎麼躲監控嗎

最後幾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下:

林、晚、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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