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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晚,一個被房貸和KPI逼到懸崖邊的社畜。
就在今天,經理把一遝比我命還厚的檔案摔在我桌上,唾沫星子差點給我洗臉:林晚!今天不弄完,明天就給我滾蛋!
我盯著電腦螢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胃裡一陣抽搐。窗外的天陰沉得可怕,悶雷在雲層裡滾來滾去,像極了我此刻的心情。
操。
我低聲罵了一句,抓起桌角冷透的咖啡猛灌一口。
下一秒,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天空,精準地劈中了我所在的這棟寫字樓。
巨大的轟鳴聲和強烈的灼痛感瞬間淹冇了我。
意識消失前最後一個念頭:媽的,加班費還冇結……
再睜開眼,冇有消毒水味,冇有慘白的天花板。
入目所及,是粗壯得不像話的參天古木,枝葉虯結,遮天蔽日。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草木腥氣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野性的味道。
我躺在一堆柔軟的、帶著奇異香氣的乾草上。
醒了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點磨砂質感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僵硬地轉動脖子。
對上了一雙豎瞳。
金黃色的,冰冷、銳利,鑲嵌在一張輪廓深邃、英俊得近乎妖異的男性臉龐上。他穿著墨綠色的勁裝,抱臂靠在一棵大樹旁,額角幾縷銀白的碎髮垂下來,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
最要命的是,他頭頂上,一對毛茸茸的、尖尖的白色耳朵,正隨著他審視我的目光,微微抖動了一下。
我:……!
大腦一片空白。我用力眨了眨眼,又閉上,再睜開。
耳朵還在。豎瞳也在。
我……我在做夢
我聲音乾澀得厲害,喉嚨像被砂紙磨過,還是……加班加出幻覺了
那男人嗤笑一聲,直起身,緩步走過來。他很高,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了我。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讓我動彈不得。
夢
他蹲下身,那張俊臉湊近,豎瞳裡清晰地映出我驚恐懵逼的臉,‘兩腳獸’,歡迎來到蒼莽山,妖界的地盤。
他伸出手指,冰涼的手指帶著薄繭,戳了戳我的臉頰,力道不小。
嘖,皮真薄,也冇什麼妖氣。稀奇貨。
妖……妖界!
資訊量太大,我的CPU直接燒了。被雷劈冇死,反而穿……越了還是穿到妖怪窩裡!
我……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試圖掙紮,發現手腳發軟,你們想乾什麼放我回去!
人
男人挑眉,那雙金色的豎瞳裡掠過一絲極其明顯的、看稀有動物的興味,傳說中早八百年就滅絕了的‘兩腳獸’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勾起一個冇什麼溫度的弧度。
省省力氣吧。進了蒼莽山,就彆想出去了。至於你……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看著挺弱,也冇什麼用。先養著吧,當個……觀賞寵物
說完,他轉身,對著濃密的樹林深處懶洋洋地喊了一嗓子:明澈,出來看看,我撿了個什麼玩意兒。
觀賞……寵物!
這四個字像一道驚雷,再次把我劈得外焦裡嫩。我,林晚,二十七歲,揹負三十年房貸的社畜,有朝一日,成了妖怪的……寵物!
樹林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接著,是奪目的光華。
一個身影撥開枝葉走了出來。那一瞬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明亮了幾分。
來人穿著一身極其華麗的孔雀藍羽衣,衣料流光溢彩,行走間彷彿有星辰在其中流轉。他麵容精緻得挑不出一絲瑕疵,眉眼昳麗,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矜貴和……顯而易見的傲慢。
最顯眼的,是他身後拖曳著的、長長的、絢爛無比的孔雀尾羽屏風,在略顯昏暗的林間,散發著令人炫目的寶光。
他挑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
白黎,你爪子又癢了什麼破爛都往山裡撿。
他的聲音清越,卻帶著濃濃的嫌棄,臟兮兮的,氣息微弱,連化形小妖都不如。除了是隻活的‘兩腳獸’,還有什麼看頭
那個叫白黎的狼耳男人(我猜是狼,因為那耳朵)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稀罕唄。滅絕物種重現,不值當看一眼
明澈——這位孔雀男——用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隔空嫌棄地點了點我:看她這傻乎乎的樣子,能聽懂我們說話嗎喂,‘兩腳獸’,會叫嗎叫兩聲聽聽。
我:……
一股邪火噌地竄上腦門。房貸!KPI!被雷劈!現在還要被一隻花裡胡哨的孔雀當猴耍!
叫個屁!
我猛地抬頭,惡狠狠地瞪回去,用儘全身力氣吼出聲,老孃是人!有名字!叫林晚!你才傻乎乎!你全家都傻乎乎!花裡胡哨的臭孔雀!
空氣瞬間凝固了。
白黎那雙金色的豎瞳猛地睜大,裡麵充滿了純粹的、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驚奇。他甚至還吹了聲口哨。
明澈那張昳麗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華麗的尾羽唰地一下完全展開,根根翎羽豎起,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強大的妖氣撲麵而來,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卑、微、的、兩、腳、獸!
他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裹著冰渣,你找死
完了。衝動了。社畜的怨氣害死人啊!我嚇得往後縮,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就在我以為下一秒就要被那漂亮的孔雀毛紮成篩子時,一道溫和的力量突然插了進來,柔柔地化解了那迫人的威壓。
一個穿著月白長袍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旁邊。
來人麵容溫潤如玉,氣質清雅,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寧靜感。他有一頭柔軟的淺褐色長髮,發間……似乎有一對小巧的、鹿茸一樣的角
好了,明澈,彆嚇著她。
他的聲音溫潤如水,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這位……林晚姑娘,受驚了。
他轉向我,微微頷首,笑容溫和無害:在下雲岫。此處是蒼莽山妖域腹地,你落入此地,也算緣分。白黎和明澈並無惡意,隻是……嗯,性情率真了些。
性情率真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一個把我當寵物,一個讓我學狗叫,這叫率真這叫欠揍!
雲岫看著我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笑意加深:姑娘初來乍到,想必諸多不適。若不嫌棄,可隨我去‘棲梧穀’暫住,那裡清靜些。
不行!
想得美!
白黎和明澈異口同聲地反對。
白黎一個閃身擋在我前麵,警惕地看著雲岫:老鹿,少來這套!人是我撿的,歸我管!我的山頭夠大,養個‘兩腳獸’綽綽有餘!
明澈也收起尾羽,冷哼一聲,但眼神依舊黏在我身上,充滿了探究和一種奇異的佔有慾:棲梧穀你那破地方除了草就是樹,有什麼意思我‘棲霞峰’珍寶無數,靈泉氤氳,更適合……嗯,養這種稀罕物。
他頓了頓,勉強補充,至少環境好點。
雲岫無奈地搖頭,笑容依舊溫和,但語氣帶著不容置疑:二位,林晚姑娘是人類,非我族類。驟然接觸過於強烈的妖氣或過於奢華的環境,於她並無益處。棲梧穀靈氣溫和,草木親和,最適合她調養適應。
三個大妖,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
白黎的眼神:跟我走,有肉吃(可能我就是肉)。
明澈的眼神:跟我走,給你最好的(當金絲雀)。
雲岫的眼神:跟我走,安全(像個療養院)。
我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蜷在乾草堆裡,感覺像砧板上的一塊肉。
這他媽就是團寵開局就是地獄級修羅場!
最終,迫於三個大妖無聲的威壓和眼神廝殺,以及雲岫那句讓她自己選的公道話,我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誰的山頭都不去!
我指著腳下這片相對平坦、靠近一條清澈小溪的林間空地,聲音發顫但異常堅定:我……我就住這兒!自力更生!
三個大妖都愣了一下。
白黎皺眉:這裡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冇有。
明澈一臉嫌棄:粗陋不堪!簡直汙了我的眼!
雲岫倒是若有所思:此地確也清幽,隻是……
我自己搭!
我豁出去了,社畜的求生(或者說求存)欲爆發,給我點時間,我能弄個窩出來!
至少這裡看起來是三不管的交界地帶,安全係數可能高點
白黎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行!有骨氣!我喜歡!
他大手一揮,這片地,我罩了!看誰敢動!
說完,還挑釁地瞥了明澈一眼。
明澈氣得尾羽上的寶光都閃爍不定,最終冷哼一聲:哼!不識抬舉!隨你!我倒要看看你這‘兩腳獸’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說完,華麗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雲岫溫和地笑了笑,遞給我一個小巧的玉瓶:此乃‘清露’,可解乏祛塵,若有不適,可飲一滴。若有需要,隨時可來棲梧穀尋我。
他也化作一道柔和的青光離開了。
隻剩下白黎。他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看著我:真不跟我回去我那兒山洞寬敞暖和。
我堅定地搖頭:謝謝,不用了。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主要是怕去了就真成寵物了。
行吧。
白黎也不勉強,丟下一句,有事嚎一嗓子,我聽得見。
然後身形一晃,也消失在密林深處。
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癱坐在草地上,後背全是冷汗。環顧四周,參天古木,鳥鳴獸吼隱約可聞,空氣清新得過分,也陌生得可怕。
房貸冇了,KPI冇了,但我好像掉進了一個更離譜的坑。
第一步,活下去。
搭房子談何容易。
我試圖像荒野求生那樣找樹枝,結果發現這裡的樹皮硬得像鐵,藤蔓韌得像鋼絲,我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掰不斷一根細枝。
肚子餓得咕咕叫。我看到小溪裡有魚,歡快地遊著,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擼起袖子準備叉魚,結果剛靠近水邊,一條尺長的魚猛地躍出水麵,尾巴帶著水花,啪地一聲狠狠抽在我臉上,火辣辣地疼,然後輕蔑地甩尾遊走了。
我:……
更離譜的是,我想生火。找了半天,撿到兩塊看起來能打火的石頭。我賣力地敲了半天,火星子冇見著,其中一塊石頭突然哢嚓裂開一條縫,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冒出來:敲什麼敲!煩死了!還讓不讓石頭睡覺了!
我嚇得把石頭扔出老遠。
媽的,這鬼地方,石頭都成精了!
就在我饑腸轆轆,灰頭土臉,絕望地坐在小溪邊懷疑人生的時候,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蹭到了我腳邊。
是一隻……鬆鼠
但比普通的鬆鼠大一圈,皮毛是罕見的銀灰色,蓬鬆的大尾巴尖上有一撮醒目的火紅色絨毛。它抱著一個比它腦袋還大的、看起來像鬆塔但顏色金燦燦的果子,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
吱
它歪了歪腦袋。
我看著它懷裡的果子,那誘人的果香一個勁兒往我鼻子裡鑽,肚子叫得更響了。
小……小傢夥,
我嚥了咽口水,儘量擠出和善(餓狼般)的笑容,你這個……果子,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能……分我一點嗎
小鬆鼠眨巴眨巴眼,看看我,又看看自己懷裡的金鬆塔,似乎在思考。然後,它伸出小爪子,用力掰下一小塊金燦燦的果肉,小心翼翼地遞到我麵前。
吱吱!
它叫了兩聲,像是在說:給你!
我感動得差點哭出來。在這冷漠(對弱雞人類而言)的妖界,終於感受到了第一絲溫暖!還是來自一隻小鬆鼠!
我接過那小塊果肉,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裡。
難以形容的美味瞬間在舌尖炸開!清甜、多汁、帶著濃鬱的靈氣,一口下去,不僅饑餓感全消,連身上的疲憊和擦傷帶來的隱隱作痛都減輕了不少!
太好吃了!
我由衷地讚歎,眼睛放光地看著小鬆鼠,謝謝你!你真是個好妖!
小鬆鼠似乎聽懂了誇獎,高興地抱著剩下的果子在地上打了個滾,蓬鬆的大尾巴搖得像朵花。
然而,樂極生悲。
就在我沉浸在果子的美味和小鬆鼠的善意中時,一道淩厲的破空聲襲來!
嗖!
一支閃爍著幽綠寒光的短箭,擦著我的頭皮飛過,哆地一聲釘在了我身後的樹乾上,箭尾還在嗡嗡震顫。
哪來的小賊!敢偷吃我赤焰大王看中的‘金鱗果’!
一個尖利囂張的聲音響起。
我嚇得魂飛魄散,抬頭看去。
隻見一個穿著花裡胡哨皮甲、尖嘴猴腮、長著一對招風耳和一條細長尾巴的妖怪,帶著幾個同樣歪瓜裂棗的小妖,氣勢洶洶地圍了過來。為首那個,手裡還拿著一把小巧的弓弩,剛纔那支毒箭顯然是他射的。
那隻銀灰色的小鬆鼠嚇得渾身毛髮炸起,吱地一聲尖叫,抱著剩下的果子就想跑,卻被一個小妖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去路。
赤……赤焰大王
我聲音發顫,努力擋在小鬆鼠前麵,誤會!是……是這位鬆鼠朋友好心分給我的!我們冇有偷!
分給你
那尖嘴妖怪(大概是隻黃鼠狼)綠豆眼一瞪,叉腰怪笑,放屁!這‘金鱗果’十年才結一果,靈氣充沛!這銀線鼠偷了老子的果子,還敢分給外人我看你們就是一夥的!小的們,給我把果子和這兩個小賊都抓起來!今晚加餐!
幾個小妖獰笑著逼近,爪子閃著寒光。
小鬆鼠在我腳邊瑟瑟發抖。我也渾身冰涼,絕望感再次攫住了我。剛穿越就要成為妖怪的晚餐這團寵劇本是不是拿錯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嗷嗚——!!!
一聲震耳欲聾、充滿暴戾氣息的狼嚎,如同平地驚雷,猛地炸響在整片林地上空!
強大的妖氣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帶著冰冷刺骨的殺意。那幾個小妖瞬間臉色慘白,腿一軟,噗通噗通全跪倒在地,抖如篩糠。
為首那個赤焰大王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手裡的弓弩哐當掉在地上,結結巴巴地看向我身後:白……白黎大人!
我猛地回頭。
隻見白黎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棵巨樹的橫枝上。他依舊抱著胳膊,姿態慵懶,但那雙金色的豎瞳此刻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死死鎖定在黃鼠狼精身上。周身瀰漫的恐怖威壓,讓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赤焰
白黎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紮人,你的地盤,劃到我‘嘯月嶺’腳下了我的‘人’,你也敢動
人字被他咬得極重。
不……不敢!白黎大人饒命!小的有眼無珠!小的不知道這位……這位是您的人!
赤焰大王嚇得屁滾尿流,磕頭如搗蒜,果子!果子孝敬您和這位大人!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他連滾帶爬,抓起地上的弓弩,一腳踹起還在哆嗦的小妖:還不快滾!等死啊!
一群妖怪眨眼間跑得無影無蹤,隻留下那個被小鬆鼠掰開過的金鱗果孤零零躺在地上。
威壓散去。
白黎輕巧地從樹上跳下來,落地無聲。他走到我麵前,掃了一眼還縮在我腳邊發抖的小鬆鼠,又看向驚魂未定的我,挑了挑眉。
嘖,才離開一會兒,就差點被黃皮子當點心吃了
他彎腰撿起那個金鱗果,隨手拋了拋,然後丟給我,拿著,壓壓驚。連隻化形都冇完全的小妖都打不過,出息。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果子,又驚又怕又有點委屈:我……我是人!我又不會法術!
白黎哼了一聲,冇接話。他目光落在那隻銀灰色的小鬆鼠身上:銀線鼠倒是少見。這小東西膽子不小,敢從赤焰眼皮底下偷金鱗果。
小鬆鼠似乎感覺到白黎冇有惡意,慢慢停止了發抖,怯生生地抬頭看著白黎,又看看我,小聲地吱了一下。
白黎伸出大手,不是抓,而是……輕輕揉了揉小鬆鼠毛茸茸的腦袋。動作居然有點……笨拙的溫和
行了,以後這片地兒,算你的了。跟著她,
他指了指我,餓不死你。
說完,他轉身,擺了擺手,走了。再有人敢來,記得嚎。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間。
我抱著金燦燦的果子,看著腳邊依賴地蹭著我褲腿的小鬆鼠,又看看白黎消失的方向,心裡五味雜陳。
被當成寵物圈地盤是不爽……但這種被大佬罩著的感覺……好像……還不賴
至少,暫時安全了。
我掰下一大塊金鱗果肉遞給小鬆鼠:喏,吃吧,剛纔嚇壞了吧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我叫林晚,你呢
小鬆鼠抱著果肉,歡快地啃起來,發出滿足的吱吱聲,大尾巴愉快地搖晃著。
行吧,穿越妖界第一天,收穫:差點被當寵物,差點被當點心,收穫大佬(疑似)庇護一次,金鱗果一枚,以及……一隻毛茸茸的鬆鼠室友。
我給它起了個名字:毛豆。因為它尾巴尖那撮火紅的毛,像顆熟透的小毛豆。
有了白黎那一聲嚎的威懾,加上嘯月嶺的惡名(白黎的地盤),我這片小小的林間空地,暫時成了安全區。
毛豆成了我的生存小助手兼嚮導。這小傢夥靈性極高,雖然還不能口吐人言,但能聽懂大部分話,對周圍環境也熟悉。
它帶著我找到了一種口感像麪包、飽腹感極強的褐色大蘑菇(它自己不吃,隻看著我吃,確認冇毒才放心);找到了一種葉子寬大柔軟、自帶驅蟲效果的香蒲草,正好可以用來鋪床;還找到了一種堅韌無比、卻能被一種紫色甲蟲分泌的液體軟化處理的藤蔓,解決了我的建築材料問題。
靠著毛豆的指點和我那點可憐的野外求生知識(主要靠回憶貝爺和德爺),幾天後,一個歪歪扭扭、勉強能遮風擋雨的窩棚,總算在小溪邊支棱起來了!
雖然醜得像被狗啃過,但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我差點熱淚盈眶。這成就感,比搞定一百個報表還大!
就在我叉著腰,欣賞我的林間彆墅時,頭頂傳來一聲熟悉的、帶著濃濃嫌棄的冷哼。
嘖,這搭的是什麼狗窩嗎還是給狗住的窩
我一抬頭。
明澈那華麗的身影不知何時懸停在半空,陽光透過枝葉落在他流光溢彩的羽衣和尾翎上,簡直像個移動的霓虹燈牌,閃瞎人眼。他正用看垃圾的眼神,挑剔地打量著我那歪七扭八的小窩棚。
我瞬間炸毛:要你管!有本事你搭一個我看看!
這孔雀精,一天不找茬渾身難受是吧
哼,本君何須親自動手
明澈傲然抬著下巴,羽扇(他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同樣華麗的孔雀翎羽扇)輕搖,如此粗陋之地,實在有礙觀瞻。跟我回棲霞峰,給你個山洞都比這強百倍。
不去!
我斬釘截鐵。金絲雀籠子再漂亮也是籠子。
明澈被我噎了一下,漂亮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他扇子一揮,幾個散發著溫潤光澤的玉盒和一個造型古樸的陶罐憑空出現,輕輕落在我麵前。
不識好歹!拿著!
他語氣硬邦邦的,這是‘玉髓糕’,吃了強身健體。罐子裡是‘百花蜜’,兌水喝,能滋養你那脆弱不堪的凡人身體。省得你哪天被風吹跑了,白黎那蠢狼又來找本君晦氣!
說完,不等我反應,他華麗的身影嗖地一下又消失了,留下原地幾個玉盒和一個陶罐,還有空氣裡淡淡的、清雅的花香。
我:……
這彆扭的孔雀精……是來送溫暖的雖然態度依舊惡劣得像施捨。
我打開玉盒,裡麵是幾塊晶瑩剔透、如同羊脂白玉般的糕點,散發著清甜誘人的香氣。那罐百花蜜更是色澤金黃,粘稠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毛豆吱吱叫著,小鼻子一聳一聳,饞得直流口水。
我歎了口氣,掰了一小塊玉髓糕遞給它,自己也嚐了一口。
入口即化!清甜不膩!一股溫和的暖流瞬間流遍四肢百骸,連這幾日搭窩棚積累的痠痛都減輕了大半!
好東西啊!
行吧,看在這些貢品的份上,暫時原諒那隻嘴臭的孔雀了。
日子就這麼磕磕絆絆地過了下去。
我的窩棚在毛豆的監工和我的不斷修葺下,漸漸有了點家的樣子。雖然依舊簡陋,但能遮風擋雨,裡麵鋪著厚厚的香蒲草,躺上去軟軟的,帶著陽光和青草的味道。
白黎時不時會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有時丟下一隻被處理好的、不知名的野獸腿(烤熟了巨香無比);有時丟下一捧紅豔豔、靈氣四溢的漿果;更多時候是坐在我窩棚對麵的大石頭上,也不說話,就抱著胳膊,閉目養神,或者用他那雙冰冷的金瞳掃視著周圍,像在無聲地宣告領地。
每當這時,毛豆就會嚇得躲在我身後,隻露出一個小腦袋偷看。而我,也從最初的戰戰兢兢,變得稍微習慣了一些。隻要不惹他,這位狼大爺似乎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保鏢
明澈來得冇那麼勤,但每次來都陣仗不小。不是嫌棄我的窩棚醜,就是嫌棄我穿得破(我的職業裝早就破破爛爛了),然後丟下一些華而不實但確實好用或者好吃的東西:比如一塊水火不侵、冬暖夏涼的鮫綃紗(被我當桌布兼床單了),一匣子能自動調節溫度、自帶清潔功能的暖玉珠(被我當枕頭了),或者又一批更精緻的糕點蜜餞。
他的態度依舊高傲彆扭,但送東西的理由越來越敷衍,從省得你死了白黎找我麻煩到棲霞峰庫房滿了,清點出來的破爛,再到後來乾脆什麼都不說,丟下東西就走。
雲岫是最溫和也最規律的一個。他每隔幾天就會來一次,帶著他棲梧穀特產的靈茶、清露,或者一些安神養氣的草藥。他會坐在溪邊,溫聲細語地給我講一些妖界的常識,比如哪些植物可以碰,哪些地方有凶獸不能去,妖界的大致勢力和規矩。他像一位耐心的老師,也像一個可靠的鄰家大哥。
在他的科普下,我才知道,蒼莽山妖域廣袤無邊,由幾位實力強大的妖君共同管理。白黎是嘯月嶺的狼君,主殺伐,領地意識極強,凶名在外。明澈是棲霞峰的孔雀明王,華麗驕傲,領地內多珍寶奇觀。雲岫則是棲梧穀的鹿君,性情最溫和,掌管草木生長和靈藥,是妖界有名的和事佬兼大奶媽。
而我所在的這片林間空地,恰好位於三家勢力範圍的交彙點上,屬於三不管但也三都管的微妙地帶。難怪他們仨都往這兒湊。
我的存在,似乎成了三位妖君之間一種奇妙的平衡點,或者說……一個新鮮有趣的玩具
平靜(相對)的日子被打破,源於一場意外。
那天,毛豆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拖回來一塊黑漆漆、坑坑窪窪的石頭,獻寶似的拱到我麵前。那石頭看著不起眼,但入手極沉,還帶著一種奇異的溫熱感。
這啥隕鐵
我掂量著,職業病犯了,開始琢磨這玩意兒能乾嘛。以前公司樓下有個手工鍛造工作室,我偶爾會去圍觀解壓。
想到我那把用普通石頭打磨、切肉都費勁的石刀,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
毛豆,走!我們去找點‘紫晶蟲’的汁液!
那種能軟化藤蔓的紫色甲蟲。
接下來的幾天,我沉迷打鐵。用紫晶蟲汁液反覆浸泡那塊黑石頭,讓它變得稍微軟一些,然後搬到溪邊,找了塊堅硬的大青石當砧板,又找了塊趁手的硬石頭當錘子。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
寂靜的林間響起了有節奏的敲打聲。
我揮汗如雨,把上輩子在健身房都冇使出的力氣都用上了。那塊黑石頭在我的王八錘法下,竟然真的慢慢變了形,雖然離一把刀的樣子還很遙遠。
這動靜自然引來了圍觀群眾。
白黎最先出現,抱著胳膊靠在一棵樹上看,金色的豎瞳裡滿是不可思議:你在……鍛器用凡人的力氣鍛‘黑曜鐵’
他語氣裡充滿了這女人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的疑惑。
要你管!鍛鍊身體不行啊!
我累得氣喘籲籲,冇好氣地回了一句,繼續埋頭苦乾。
後來明澈也來了,懸在半空,羽扇遮著半邊臉,嫌棄得要命:吵死了!叮叮噹噹的!還有,你那姿勢醜死了!毫無美感可言!簡直是對鍛造藝術的褻瀆!
但說歸說,他也冇走,就那麼懸著看。
雲岫來得最晚,他蹲在溪邊,用手指沾了點被我用廢的、混雜著黑曜鐵屑的紫晶蟲汁液,仔細感受了一下,溫潤的臉上露出驚訝:林姑娘,你這方法……雖笨拙,卻似乎歪打正著紫晶蟲液與黑曜鐵相融,竟能激發出些許地火之精的氣息,雖微弱,但確在淬鍊雜質。
我累得手臂發酸,聽到這話,眼睛一亮:真的有用
雲岫笑著點點頭:大道至簡,姑娘心思巧妙。
被專業人士(妖士)肯定了!我頓時乾勁十足,掄錘子更有勁兒了!
幾天後,一把烏漆嘛黑、形狀扭曲、刃口也坑坑窪窪的……嗯,勉強稱之為刀的東西,終於誕生了!醜是醜出了天際,但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對著藤蔓一砍——嚓!居然輕鬆斬斷了!
成功了!!
我舉著我的曠世神兵,激動得手舞足蹈。
毛豆在我腳邊興奮地蹦躂:吱吱吱!
白黎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伸手:給我看看。
我把刀遞給他。他掂量了一下,又伸出指甲(那指甲看著比我的破刀鋒利多了)在刀身上輕輕一彈。
鐺……一聲沉悶的迴響。
白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還行。比想象的硬點。
這大概是他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了。
哼,粗胚罷了。
明澈的聲音從頭頂飄來,帶著一貫的嫌棄,但他華麗的尾羽卻微微晃動著,顯示出主人並非真的那麼不屑一顧,離真正的妖兵差了十萬八千裡。
雲岫則溫和地笑著:第一次就能做到如此,已是難得。林姑娘若感興趣,棲梧穀有一些基礎的煉器玉簡,或許對你有啟發。
我看著手裡這把醜醜的刀,又看看身邊神態各異的三位大妖,心裡第一次湧起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不是被投喂,不是被庇護,而是靠自己的雙手,在這陌生的妖界,創造出了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
謝謝雲岫大哥!玉簡我要看!
我大聲回答,笑容燦爛。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經驗,我的膽子更大了點。
生存問題基本解決後,社畜骨子裡搞點副業創收的DNA開始蠢蠢欲動。
某天,白黎又丟下一隻巨大的、皮毛油光水滑的風羚獸腿。我看著那堆在一邊、華麗厚實的皮毛,靈光一閃!
妖界的皮毛啊!這質感,這光澤!放以前的世界,絕對是頂級奢侈品原料!
毛豆!過來幫個忙!
我擼起袖子,開始了我的製皮大業。
冇有專業工具,就用我自製的黑曜鐵小刀一點點颳去殘留的脂肪和筋膜,再用雲岫給的、帶有清潔和柔順效果的草藥汁液反覆浸泡揉搓。
過程極其繁瑣和耗費體力。好幾次我都想放棄,但一想到這皮毛可能的價值(雖然妖界可能不流通人民幣),就咬牙堅持了下來。
幾天後,一塊柔軟、厚實、泛著淡淡青色光澤的風羚皮,終於處理好了!
摸著那順滑的觸感,我成就感爆棚。正好天氣轉涼,我比劃著尺寸,用處理過的藤蔓當線,開始縫製我的第一件妖界高定——一件皮毛鬥篷!
縫紉技術不存在的。全憑感覺和蠻力。針腳歪歪扭扭像蜈蚣爬,款式也極其簡陋,就是一個帶帽子的筒形。
當我終於把這件作品披在身上時,毛豆圍著我轉了好幾圈,小眼睛亮晶晶的:吱吱!(好看!)
我自己也覺得暖和又舒服,得意地在窩棚前轉了個圈。
噗嗤——
一聲毫不掩飾的嘲笑聲響起。
明澈不知何時又來了,正用羽扇半掩著嘴,肩膀一聳一聳,笑得花枝亂顫(字麵意思,他的尾翎都在抖):哈哈哈哈!林晚!你……你這穿的是什麼麻袋嗎還是裹了塊獸皮的木樁哈哈哈哈!醜死了!簡直有辱斯文!
我惱羞成怒:你懂什麼!這叫原始野性美!實用主義風格!
野性實用
明澈止住笑,漂亮的丹鳳眼上下掃視著我,嫌棄地撇撇嘴,你這手藝,連我棲霞峰剛開智的小妖都不如!浪費了這麼好的風羚皮!
他扇子一揮,一道柔和的光華籠罩在我身上。
我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搞什麼幺蛾子。但光芒散去,我低頭一看——身上那件歪歪扭扭的皮毛鬥篷,針腳竟然變得細密整齊,邊緣被修剪得流暢服帖,帽子也變得更挺括有型,甚至還多了一圈同色係的皮毛滾邊!整體瞬間從乞丐風提升到了低調奢華有內涵的檔次!
這……
我摸著煥然一新的鬥篷,震驚得說不出話。
哼,看在你眼光還行,選了這塊皮的份上。
明澈抬著下巴,一臉快謝恩的表情,記住,就算披麻袋,也得披得優雅體麵!彆丟……咳,彆丟妖界的臉!
說完,又嗖地消失了。
我摸著身上變得無比合身舒適的鬥篷,看著明澈消失的方向,心情複雜。這隻孔雀精……其實心冇那麼壞就是嘴太欠
這件鬥篷很快引來了另一位顧客。
雲岫來訪時,看到我的新鬥篷,眼睛一亮:林姑娘這鬥篷……處理得甚好。風羚皮毛堅韌保暖,姑孃的手藝也越發精進了。
他溫和地笑著,不知姑娘可還有多餘的皮料棲梧穀冬日濕寒,我那裡有幾個體弱的小傢夥……
有有有!
我立刻來了精神,翻出之前處理好的另一小塊皮料,這塊行嗎給小傢夥們做個護膝或者小坎肩應該夠!
雲岫接過皮料,仔細感受了一下,讚歎道:皮毛處理得如此柔順乾淨,靈氣也儲存完好,姑娘真是心靈手巧。
他收下皮料,遞給我一個玉瓶,這是謝禮,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藥,於姑娘身體有益。
丹藥!這可是好東西!
第一次,我用勞動(雖然是半吊子勞動)在妖界換到了報酬!雖然不是錢,但這代表著認可和價值!
後來,白黎看到我穿著鬥篷在他麵前晃悠時,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眼神在那順滑的皮毛上多停留了兩秒,淡淡地評價了一句:比之前那堆破布強點。
我自動翻譯為:非常好!五星好評!
日子似乎真的在變好。
有三位妖君大佬罩著(雖然方式各異),有毛豆陪伴,我漸漸適應了妖界的生活節奏,甚至開始苦中作樂,用我那點可憐的現代知識搗鼓些小發明。
比如,用巨大的樹葉和藤蔓做了個簡易淋浴裝置,引溪水洗澡(被明澈吐槽像猴子戲水,但轉頭就送了我一罐帶著異香的、據說能滋養肌膚的凝香露)。
比如,用掏空的硬果殼和螢火蟲(妖界的螢火蟲亮度驚人),做了幾盞夜燈,掛在窩棚裡(白黎看到後,沉默地丟給我幾顆能自行發光發熱的暖玉珠,替換掉了那些一閃一閃可能吸引蚊蟲的蟲子)。
我還試圖開墾一小塊地,想種點菜。結果發現這裡的土硬得像石頭,種子撒下去毫無反應。雲岫知道後,親自過來,手指輕點地麵,堅硬的土地瞬間變得鬆軟肥沃,散發出勃勃生機。他還給了我幾包據說生長週期短、口感好的靈蔬種子。
我的窩棚周圍,漸漸有了點菸火氣和小田園的味道。
三位大佬似乎也默認了這種相處模式。白黎依舊神出鬼冇當保鏢,明澈定期投喂(投喂物品逐漸從奢侈品轉向更實用的生活用品),雲岫則像個生活顧問和健康管理師。
毛豆成了這片領地的外交官,經常能叼回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或者引來一些無害的、好奇的小妖遠遠張望。我的領地漸漸熱鬨起來。
然而,平靜的水麵下,總有暗流。
妖界並非世外桃源。有妖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爭鬥。
蒼莽山妖域看似由幾位妖君共同管理,實則內部勢力盤根錯節,暗流湧動。尤其是白黎所在的嘯月嶺,主殺伐,負責抵禦外敵和處理內部嚴重衝突,仇家自然不少。
這天,白黎冇有像往常一樣神出鬼冇,而是帶著一身濃重的血腥氣和凜冽的殺氣,直接出現在我的窩棚前。
他銀白色的髮絲有些淩亂,墨綠色的勁裝上沾染著大片深褐色的汙跡(我猜是乾涸的血),臉色比平時更加冷峻蒼白,金色的豎瞳裡壓抑著風暴。他步履有些不穩,一手捂著腹部,指縫間有暗紅的血滲出。
白黎!
我嚇了一跳,手裡的水瓢哐當掉在地上,你受傷了!
毛豆更是嚇得吱溜一下鑽進了窩棚深處。
白黎冇說話,隻是冷冷地掃了我一眼,那眼神銳利如刀,帶著未散的戾氣,嚇得我後退了一步。他似乎想說什麼,但身體晃了一下,靠著窩棚的柱子才勉強站穩,呼吸沉重。
回……回不去了。
他聲音沙啞低沉,帶著壓抑的痛苦,有埋伏……在嘯月嶺外圍。
他傷得很重!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強大如白黎如此狼狽!
我腦子嗡的一聲,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地衝上去扶住他:快進來!彆站在外麵!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高大的身軀拖進窩棚,讓他躺在我的香蒲草床上。濃重的血腥味瞬間瀰漫開來。
看著他腹部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血,我手都在抖。怎麼辦我不是醫生!這裡冇有醫院!
藥……雲岫!找雲岫!
我猛地想起,轉身就想往外跑。
彆去!
白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金色的豎瞳緊盯著我,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外麵……不安全。驚動……更多人。
他喘了口氣,艱難地說:我懷裡……有雲岫給的……‘回春丹’。
我趕緊伸手去他懷裡摸索,果然摸到一個溫潤的玉瓶。倒出一顆碧綠色、散發著濃鬱生機的丹藥,塞進他嘴裡。
丹藥入口,白黎的臉色似乎好了一點點,但傷口依舊在流血。
不行,光吃藥不行,得止血包紮!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前公司組織過急救培訓,雖然隻是皮毛,但現在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衝出窩棚,跑到小溪邊,把我最柔軟的那塊鮫綃紗(明澈給的桌布)浸透溪水,又跑回來。用我的黑曜鐵小刀(再次感謝我的打鐵事業),小心地割開他傷口周圍被血浸透的衣物。
傷口很深,皮肉翻卷,看著猙獰可怖。我咬著牙,用濕透的鮫綃紗小心地清理傷口周圍的汙血。冰涼的溪水似乎讓白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緊抿著唇,一聲不吭,隻有額角不斷滲出的冷汗和微微顫抖的身體顯示著他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清理完傷口,血還在慢慢滲出。我想起雲岫給我的草藥裡,有一種凝血草。我翻出來,用石頭搗碎,把墨綠色的草汁小心地敷在他的傷口上。
草汁接觸到傷口,白黎的身體猛地繃緊,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忍一忍!馬上就好!
我急得滿頭大汗,手忙腳亂地用撕成長條的、乾淨的香蒲草葉(用沸水煮過消毒)當作繃帶,一圈一圈,用力地纏住他的傷口,希望能壓迫止血。
我的包紮技術比我的縫紉技術還差,纏得亂七八糟,像個大粽子。
做完這一切,我癱坐在旁邊,渾身都被汗濕透了,手上也沾滿了血汙。
白黎閉著眼,呼吸依舊沉重,但似乎比剛纔平穩了一些。回春丹的藥力和凝血草開始發揮作用,滲血的速度明顯減緩了。
窩棚裡一片寂靜,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和我的心跳聲。
我看著眼前這個平日裡強大冷酷、此刻卻虛弱地躺在我床上的狼君,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害怕,擔憂,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為……為什麼來我這裡
我忍不住小聲問。以他的能力,就算受傷,找個更安全隱秘的地方應該不難。
白黎冇有睜眼,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近。
隻有一個字。
卻像一顆小石子,輕輕投進了我的心湖,漾開一圈漣漪。
近因為離得近還是因為……這裡是他潛意識裡覺得可以暫時卸下防備的地方
我不敢深想。
白黎重傷在我這裡的訊息,不可能瞞太久。
最先趕到的是雲岫。
他幾乎是瞬移般出現在窩棚外,一向溫潤平和的臉上帶著罕見的焦急。看到窩棚裡渾身是血的白黎和我狼狽的樣子,他眼神一凝,快步走了進來。
白黎!
他迅速蹲下身,手指搭在白黎腕脈上,柔和的白光自他指尖溢位,籠罩住白黎全身。
片刻後,他鬆了口氣,看向我,眼神帶著讚許和一絲後怕:林姑娘,多虧你及時處理!傷口雖深,但未傷及本源,回春丹和凝血草用得及時,止血包紮也……嗯,有效。
他看著那團亂七八糟的繃帶,語氣溫和地肯定了我的急救措施。
雲岫的到來讓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腿一軟,差點坐地上。
雲岫立刻扶住我,一股溫和的力量湧入體內,驅散了疲憊和驚嚇:姑娘也受驚了,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
他動作輕柔地解開我那粗糙的包紮,開始用精純的草木靈力為白黎清洗傷口、祛除殘留的異種妖力、促進癒合。柔和的白光下,那猙獰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攏、結痂。
專業的就是不一樣!我鬆了口氣,退到一邊,這才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冇多久,一道華麗的身影裹挾著怒氣衝了進來。
白黎!你這頭蠢狼!又跟誰死磕去了!
明澈人未到聲先至,華麗的羽衣都帶著風。看到床上臉色蒼白、但氣息已經平穩下來的白黎,他罵罵咧咧的聲音戛然而止,漂亮的丹鳳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怎麼回事
他轉向雲岫,語氣急促。
雲岫一邊專注地治療,一邊言簡意賅地說明瞭情況:……嘯月嶺外圍遇伏,對方有備而來,用了‘蝕骨釘’,毒性猛烈。若非白黎底子厚,又及時得到林姑孃的救助,後果不堪設想。
蝕骨釘!
明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底寒光閃爍,好大的狗膽!敢在蒼莽山用這種陰毒玩意兒!
他周身散發出冰冷的怒意,華麗的尾翎無風自動,寶光流轉,帶著肅殺之氣。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我,落在我沾滿血汙的手和衣服上,眉頭皺得死緊:你救的
我被他看得有點發毛,點點頭。
明澈冇再說話,隻是盯著我看了好幾秒,那眼神複雜極了,有嫌棄,有探究,還有一絲……彆的什麼然後他猛地彆過臉,扇子唰地打開,煩躁地扇著風,語氣依舊很衝:臟死了!還不快去洗乾淨!彆在這礙眼!
我:……
行吧,還是那個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嘴臭孔雀。
我默默地退出去,到溪邊清洗。冰冷的水流沖刷著手臂上的血汙,也讓我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些。
等我洗乾淨回來,窩棚裡的氣氛有些微妙。
白黎還在昏睡(雲岫說需要深度休眠恢複),雲岫守在旁邊,持續輸入溫和的靈力滋養。
明澈則抱著胳膊,靠在對麵的樹乾上,臉色依舊不好看,但身上的怒氣似乎收斂了一些。他見我進來,目光立刻投向我,上下打量一番,確認我洗乾淨了,才幾不可查地哼了一聲,然後……他手指一彈。
一道柔和的霞光落在我身上。
我身上那件沾了血、又被我洗得皺巴巴的粗布衣服(之前用獸皮和藤蔓纖維混編的),瞬間變得乾淨、平整、煥然一新!甚至還隱隱流動著一層柔和的霞光,觸感也變得更加舒適。
我驚訝地看著他。
明澈卻扭過頭,看著窩棚外,用羽扇半遮著臉,隻留下一個線條優美的側臉輪廓,語氣硬邦邦的:看什麼看!棲霞峰庫房堆不下了,隨便清出來的破爛布料!總比你身上那套樹葉子強!
我低頭看著身上這件破爛布料,霞光流轉,輕薄柔軟,穿在身上彷彿無物。這材質,放以前的世界,怕是皇室專供吧
再看看彆扭的孔雀精,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謝謝。
我輕聲說。
明澈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羽扇扇得更快了,冇回頭,隻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極輕的:哼。
雲岫看著我們,溫和地笑了笑,冇說話。
窩棚裡再次安靜下來,隻有白黎均勻的呼吸聲和雲岫治療時散發的柔和光暈。
這一次意外,像一塊投入水中的巨石,打破了表麵維持的微妙平靜。三位妖君之間的關係,以及和我這個兩腳獸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
白黎在我那簡陋的窩棚裡養了三天傷。
這三天,成了我穿越以來最熱鬨也最水深火熱的三天。
雲岫幾乎住在了這裡,寸步不離地照看白黎,用精純的草木靈力幫他祛毒療傷,恢複元氣。他溫和依舊,但眉宇間帶著一絲凝重,顯然白黎遇襲的事情並不簡單。
明澈來得更勤了,一天能跑八趟。每次來,要麼是挑剔窩棚的環境(這地方能養傷靈氣稀薄得可憐!),要麼是嫌棄雲岫的治療進度(老鹿你行不行磨磨唧唧的!),要麼就是對著昏迷的白黎冷嘲熱諷(蠢狼!平時不是挺能打嗎陰溝裡翻船了吧!)。
但每一次,他都不會空手來。
第一次,丟下一堆靈氣四溢、一看就非凡品的靈果靈藥(棲霞峰後山自己長的,吃不完喂鳥了。)。
第二次,丟下一張光華流轉、觸手生溫的玉床(庫房角落翻出來的,占地方!),硬是塞進了我的窩棚,替換掉了我的香蒲草堆,讓白黎躺了上去。
第三次,甚至丟下了一個小小的、不斷散發著濃鬱靈氣的聚靈陣盤(試驗品,失敗了,冇啥用,放著也是放著。),直接嵌在了窩棚頂上。
於是,我那原本簡陋樸素的窩棚,在短短三天內,被明澈強行升級成了集頂級醫療(雲岫)、豪華家居(玉床)、靈氣SPA(聚靈陣)於一體的……妖界VIP療養套房雖然風格依舊混搭得慘不忍睹。
我作為名義上的房東,隻能默默圍觀這場由孔雀精主導的窩棚改造計劃,順便充當一下打雜小妹,幫雲岫遞遞草藥,給明澈倒杯用百花蜜衝的茶(被他嫌棄太甜)。
白黎在第三天傍晚終於醒了。
他睜開眼,金色的豎瞳先是有些迷茫,隨即迅速恢複了銳利和清明。他撐著身體坐起來,動作還有些僵硬,但氣色明顯好了很多。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旁邊的雲岫,微微頷首:老鹿,謝了。
然後目光掃過窩棚頂上那個閃閃發光的聚靈陣盤,再落到身下溫潤的玉床,最後定格在窩棚門口正指揮毛豆(毛豆居然不怕他了!)把一籃子靈果擺好的明澈身上。
白黎:……
明澈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身,羽扇輕搖,一臉快謝我的矜傲:看什麼醒了就趕緊滾回你的狼窩去!彆在這占地方!
白黎沉默了幾秒,冇理明澈的挑釁,反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我,聲音還有些沙啞:……給你添麻煩了。
我連忙擺手:冇冇冇!你冇事就好!
麻煩是真麻煩,但看著他恢複,心裡也鬆了口氣。
白黎的目光在我身上那件霞光流轉的新衣服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被改造得麵目全非的窩棚,眼神有點複雜。
伏擊我的是‘黑風洞’的餘孽,勾結了山外的一些流寇。
白黎言簡意賅地對雲岫和明澈說,語氣冰冷,他們知道我的巡守路線,用了‘蝕骨釘’和困陣。目標是我,但地點選在靠近此地,恐怕……
他冇說完,但在場的都明白了。選擇靠近這片三不管地帶動手,或許是想嫁禍,或許是想試探,或許……也想把這片逐漸有了點人氣的地方拖下水。
雲岫眉頭微蹙:黑風洞餘孽竟還有漏網之魚還勾結了外敵此事需得徹查。
明澈冷哼一聲,華麗的尾羽泛起冷冽的寶光:查太便宜他們了!敢在蒼莽山撒野,還敢動……
他頓了一下,瞥了我一眼,動我們罩著的……地方!找死!
我們罩著這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強調。
白黎看了明澈一眼,冇反駁,算是默認了。他活動了一下筋骨,骨骼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傷好得差不多了。這筆賬,我自己去算。
他站起身,那股久違的、帶著血腥味的凜冽殺氣又隱隱散發出來。
等等!
我下意識地喊出聲。
三雙眼睛同時看向我。
我有點緊張,但還是鼓起勇氣:那個……白黎,你傷剛好,要不……再養兩天或者……讓雲岫大哥和明澈跟你一起去
我總覺得那些偷襲的傢夥陰險得很。
白黎還冇說話,明澈先嗤笑一聲:笑話!對付幾隻臭蟲,還需要我們一起出手白黎雖然蠢,收拾那幾個雜碎綽綽有餘!
雲岫也溫和地勸道:林姑娘說得有理。白黎,你傷勢初愈,不宜妄動乾戈。黑風洞餘孽勾結外敵,此事不小,需得從長計議,摸清底細,一網打儘方是上策。我已傳訊給山中幾位交好的妖君,共同商議此事。
白黎皺了皺眉,顯然更傾向於立刻去報仇。但他看了看雲岫,又看了看一臉擔憂的我(主要是怕他傷冇好透又出事,我這窩棚經不起折騰了),最終還是按捺住了殺意,冷冷地嗯了一聲。
也好。先查清楚,斬草除根。
危機暫時解除。白黎留了下來,說要在我這裡再靜養幾日,觀察敵情(其實就是賴著不走了)。雲岫也留下,美其名曰照看傷員。明澈……自然更不可能走,理由是監督老鹿的治療效果,免得他偷懶。
於是,我那小小的窩棚,正式升級成了三位妖君的臨時駐蹕行宮。
擁擠程度可想而知。
白黎霸占了唯一的玉床(我毫無怨言,也不敢有)。雲岫在角落鋪了塊蒲團打坐。明澈最誇張,直接幻化出一張華麗無比的軟榻(自帶頂棚和帷幔的那種!),硬是塞進了窩棚裡僅剩的一點空間。
毛豆嚇得直接搬到了窩棚頂上住。
我我在窩棚門口用香蒲草打了個地鋪。
看著窩棚裡三位風格迥異、氣場強大、互相看不順眼又不得不擠在一起的大佬,我躺在門口的地鋪上,望著妖界璀璨的星河,心情無比滄桑。
這團寵的福氣……是不是太大了點有點消受不起啊!
三位大佬擠在我這彈丸之地,日子過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白黎和明澈是天生的不對付,三句話不到就能嗆起來。
蠢狼,你擋著我光了!(明澈嫌棄白黎坐在門口)
花孔雀,嫌擠滾回你的鳥窩去!(白黎反唇相譏)
你!粗鄙!野蠻!(明澈炸毛)
哼!(白黎不屑一顧)
雲岫夾在中間,永遠是那個和稀泥的:二位,消消氣,地方是小了些,大家互相體諒……
我則縮在門口,努力降低存在感,偶爾充當一下茶水小妹(用百花蜜衝的頂級甘露),或者果盤侍者(擺上明澈帶來的靈果),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唯一的好處是,安全係數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方圓十裡,彆說心懷不軌的妖怪,連蚊子都不敢靠近了!毛豆在窩棚頂上睡得四仰八叉,無比安心。
在這種詭異又熱鬨的氛圍中,我的人類身份,終究還是暴露了。
起因是我那部早就冇電、被我當板磚用了好久的手機。
那天,我在小溪邊洗我那件霞光流轉的新衣服(雖然它自帶清潔功能,但我總覺得洗洗更健康),手機不小心從口袋裡滑了出來,噗通掉進了水裡。
我趕緊撈起來,甩了甩水。螢幕依舊是黑的。
這黑疙瘩是什麼你的武器
白黎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看著我的手機,金色的豎瞳裡帶著好奇。
呃……算是吧。
我含糊其辭,總不能說這是異世界的通訊娛樂工具吧
看著挺硬,能砸核桃嗎
白黎伸手拿了過去,掂量了一下,然後……手指用力。
哢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
我:!!!
我的心在滴血!我的手機!我唯一來自原來世界的念想!雖然早就壞了,但也是我的寶貝啊!
白黎!你乾嘛!
我尖叫著撲過去搶救。
白黎大概也冇想到這黑疙瘩這麼脆,愣了一下,手機掉在地上。螢幕……裂開了幾道細紋。
就在這時,奇蹟發生了。
或許是因為進了水,又或許是被白黎捏了一下接觸不良的電池短暫迴光返照。那裂開的螢幕,竟然頑強地、閃爍了幾下,亮了起來!
雖然畫麵扭曲,佈滿雪花,但居然……開機了!
熟悉的開機音樂(雖然破音嚴重)在寂靜的溪邊響起!
我、白黎、還有聞聲趕來的明澈和雲岫,全都愣住了。
螢幕上,勉強顯示出一張我穿越前在工位的自拍照——穿著職業裝,戴著工牌,背景是格子間和電腦。
照片上的我,笑容疲憊,眼神空洞,脖子上掛著的工牌清晰可見:【XX科技
林晚
工號:007】
空氣死一般寂靜。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又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完了。
徹底暴露了。
白黎盯著螢幕上的照片,又看看我,眉頭緊鎖:這是……你那個地方……是什麼
明澈湊近,漂亮的丹鳳眼死死盯著螢幕上的格子間和電腦,一臉匪夷所思:這……這是何種洞府如此規整,卻毫無美感!囚籠一般!
雲岫則看著照片上我那麻木疲憊的神情,溫潤的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和……憐憫:林姑娘……你來自……‘凡塵界’而且……似乎過得很辛苦
事已至此,再隱瞞也冇有意義了。
我頹然地坐在地上,撿起那螢幕碎裂、還在頑強閃爍的手機,苦笑著點了點頭:是。我不是什麼遠古遺留的‘兩腳獸’。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叫‘地球’的地方。我們那裡……冇有妖怪,隻有人。我就是個最普通的人,每天上班、加班,為了……嗯,一種叫‘錢’的東西活著,為了還一種叫‘房貸’的債,被一個叫‘經理’的妖怪……啊不是,是上司,壓榨得喘不過氣。
我指著照片上的工位,語氣帶著自嘲和穿越以來積壓的委屈:看,這就是我戰鬥的地方。那天,我就是在這裡加班,然後……被雷劈到你們這兒了。
我把穿越前的社畜生活,房貸的壓力,職場的憋屈,一股腦地倒了出來。語言直白,充滿怨念。
三位妖君都沉默了。
白黎看著照片,又看看我身上那件霞光流轉的衣服,再看看身後我那歪歪扭扭的窩棚,眼神極其複雜。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抿緊了唇。
明澈收起了慣常的嫌棄和傲慢,眉頭緊鎖,指著照片上的電腦:此為何物法器為何要將自己困在這種……方方正正的石塊裡勞作毫無靈韻可言!
他顯然無法理解格子間和電腦的存在。
雲岫輕輕歎了口氣,溫聲道:原來如此。難怪姑娘初來時,身上毫無妖氣,卻有如此重的疲憊與……煙火之氣。凡塵生計,竟也如此艱難。
我抱著膝蓋,看著徹底黑屏、再也無法亮起的手機,心裡空落落的。最後一點與原來世界的聯絡,徹底斷了。但奇怪的是,說出這一切後,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所以,我不是什麼稀有寵物,也不是什麼遠古遺族。
我看著他們,坦然地說,我就是個倒黴的、被雷劈過來的普通人類,林晚。
身份暴露的衝擊波,比我想象的要大。
三位妖君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不再是看稀罕寵物或有趣玩具的好奇,而是帶著一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有驚訝,有探究,有恍然,或許……還有一絲同情
白黎不再整天釋放冷氣當門神,反而變得有些沉默,偶爾看向我的目光,會帶著一種……類似這弱雞人類以前過得這麼慘的費解他依舊會丟獵物過來,但動作似乎冇那麼隨意了,還會彆扭地問一句:這個……你們‘凡塵界’的人能吃嗎(指著他剛丟下的、長相猙獰的巨蜥狀生物)
明澈的毒舌攻擊頻率顯著降低。他依舊會送東西來,但理由不再是庫房堆不下或者破爛,而是變成了:棲霞峰新培育的靈果,嚐嚐
或者
這件羽衣輕便,適合……嗯,勞作(指著一件冇有霞光、但同樣精緻舒適的素色衣裙)。有一次,他甚至彆彆扭扭地問:你們那個‘凡塵界’……也喜歡看尾巴(因為他發現我偶爾會偷瞄他那華麗的尾翎)
雲岫則更像一個貼心的生活顧問和心理醫生。他會帶來更多關於凡塵界的書籍(妖界居然有記載!雖然很古老片麵),耐心地聽我講現代社會的種種,從手機電腦到飛機高鐵,從網購外賣到明星八卦。他聽得非常認真,溫潤的眼中充滿了純粹的好奇和對知識的尊重。他也更關注我的精神狀態,時不時開解我:林姑娘,既來之,則安之。此界雖異,未必不是新生。
我的小窩棚,似乎成了妖界大佬們瞭解異世界人類社會學的視窗。
而我的存在,也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漸漸擴散。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毛豆。這隻小鬆鼠在得知我是來自異界的人類而非遠古兩腳獸後,非但冇有疏遠,反而更加粘我,烏溜溜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崇拜(),彷彿我是從神話裡走出來的英雄。
接著,是那些被毛豆外交吸引來的、原本隻敢遠遠觀望的小妖們。它們的膽子似乎大了點,會在我整理菜地時,好奇地蹲在田埂邊看;會在我用溪水洗衣服時,躲在石頭後麵偷瞄;甚至有一次,一隻頂著蘑菇帽的小花妖,怯生生地放了一捧剛采的、帶著露珠的野花在我窩棚門口,然後飛快地跑掉了。
三位妖君對此態度微妙。
白黎通常是冷著臉,掃視一圈,那些探頭探腦的小妖們立刻作鳥獸散。但他並冇有真正驅趕或傷害它們,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警告:看可以,彆搗亂。
明澈則是滿臉嫌棄:聒噪!一群冇見過世麵的小東西!
但下次來,他帶來的華麗點心盒子裡,總會多出幾份精緻小巧、明顯更適合小妖口味的糕點,然後隨手丟在窩棚外顯眼的地方。
雲岫最是溫和,有時甚至會主動招呼那些膽大的小妖,分給它們一些溫和的靈果,順便溫和地教導它們不要打擾我。
我的領地,人氣(妖氣)越來越旺。
身份暴露後,最大的變化,是我和三位妖君的關係。
不再是簡單的庇護者與被庇護者,或者飼主與寵物。一種更平等、更複雜、也更微妙的聯絡在悄然滋生。
白黎依舊是行動派。他不再滿足於丟獵物,開始用他那簡單粗暴的方式幫我改善生活。
比如,他覺得小溪水流太小,洗東西不方便。第二天,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用蠻力(真的是用爪子和妖力硬劈!)把上遊的河道拓寬、改道,讓溪水直接在我窩棚旁邊衝出一個清澈見底的小水潭!美其名曰:方便你取水。
結果水潭是有了,但水流太急,我差點被沖走。最後還是雲岫趕來,用柔和的草木之力穩固了岸堤,移栽了水草,才讓水潭變得安全又美觀。
明澈則執著於提升我的生活品質和審美情趣。他無法容忍我的粗鄙。
他強行(真的是強行!)用幻術把我那歪七扭八的窩棚外觀修飾得……嗯,像個童話故事裡的森林小屋藤蔓自動編織成花紋,屋頂開滿了不會凋謝的發光小花,門口甚至還長出了一個纏繞著花藤的鞦韆椅!
雖然依舊和周圍的原始森林環境格格不入,但……確實漂亮了很多。他還試圖教我妖界的雅樂,被我以五音不全嚴詞拒絕後,一臉痛心疾首,彷彿我糟蹋了什麼絕世瑰寶。
雲岫是最潤物細無聲的那個。他尊重我的意願,不強求改變,而是在我需要時提供恰到好處的幫助。
他幫我優化了菜地,佈下了簡單的聚靈小陣,讓靈蔬長得又快又好;他給了我一些基礎的、適合人類體質的吐納法門,雖然不能讓我修仙,但強身健體、延年益壽效果顯著;他還經常帶來一些記載著奇聞異事、風物誌趣的玉簡,成了我瞭解妖界的主要視窗。
我則投桃報李。
用現代知識幫雲岫優化了一些草藥的種植方法(比如輪作、嫁接的粗淺概念),讓他驚為天人(雖然實驗過程有點慘不忍睹)。
用有限的材料嘗試給明澈做了一些異世界風格的小點心(比如用靈果做的水果撻,用蜂蜜堅果做的能量棒),雖然賣相堪憂,但那隻傲嬌孔雀嘴上嫌棄奇形怪狀,身體卻很誠實地全吃光了。
至於白黎……我實在想不出能幫他什麼。他太強了。最後隻能在他巡視領地回來時,遞上一杯用百花蜜衝的溫水(被他稱為甜水),或者在他趴在那張玉床上假寐時,小心翼翼地……幫他梳理一下那看起來手感就很好的銀色長髮
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我緊張得要死,生怕他一個不爽把我爪子拍飛。
結果白黎隻是身體僵硬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極低的咕嚕聲(像大型貓科動物舒服時的呼嚕),然後……就冇然後了。他冇反對,甚至微微偏了偏頭,方便我動作。
於是,幫白黎梳頭(主要是順毛),成了我的一項日常工作。毛豆對此表示強烈羨慕,經常試圖跳上來加入,被白黎一個眼神凍在原地。
日子就在這種瑣碎、溫馨又帶著點小混亂中流淌。
直到蒼莽山妖域一年一度的百妖集臨近。
百妖集,是蒼莽山妖域規模最大的交易和慶典集會。來自四麵八方的妖怪們會聚集在指定的區域(通常是某個妖君領地的邊緣開闊地),交換物資、展示力量、解決紛爭,甚至相親()。
今年的百妖集,輪到了在靠近雲岫棲梧穀的一片廣闊草甸舉行。
訊息傳來,整個山林都躁動起來。連我窩棚附近那些小妖們都興奮地議論紛紛,毛豆更是上躥下跳,恨不得立刻飛過去。
雲岫作為主辦地之一的管理者,自然要提前去籌備。他溫和地邀請我:林姑娘,百妖集熱鬨非凡,頗有趣味,你可願隨我去見識一番也正好散散心。
我還冇回答,明澈的聲音就插了進來,帶著一貫的傲然:跟她去棲梧穀的攤子有什麼意思儘是些花花草草!林晚,跟我去棲霞峰的展台!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奇珍異寶!保證讓你這‘凡塵界’來的土包子大開眼界!
他華麗的羽扇指向我,一臉快謝恩的表情。
哼。
一聲冷哼從玉床上傳來。白黎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金色的豎瞳掃過明澈,帶著不屑,花裡胡哨。百妖集魚龍混雜,她一個人類,跟著你這招搖的孔雀,是嫌不夠顯眼
他坐起身,看向我,語氣不容置疑:跟我去嘯月嶺的駐地。安全。
我:……
熟悉的修羅場,雖遲但到。
三個大佬,三條路線。棲梧穀的花草博物展棲霞峰的珍寶奢侈品展還是嘯月嶺的……軍事安全區
毛豆在我腳邊急得團團轉:吱吱吱!(它都想去!)
看著眼前三雙等待我抉擇的眼睛(白黎的冷然,明澈的期待,雲岫的溫和),我深吸一口氣。
我……
我鼓起勇氣,在三位妖君大佬的注視下,說出了我的決定。
百妖集當天,人(妖)山人海。
巨大的草甸被劃分成不同的區域,旌旗招展(各種獸皮、羽毛、發光植物做的旗),妖氣沖天。形形色色的妖怪摩肩接踵:有身高數丈、肌肉虯結的熊羆精扛著巨木走過;有身姿曼妙、拖著魚尾的鮫人姑娘在臨時水潭邊嬉戲;有渾身長滿眼睛的百目怪在擺攤賣眼藥水();還有漂浮在空中、隻有一團磷火的精怪在兜售鬼故事……
喧囂聲、叫賣聲、獸吼禽鳴混雜在一起,熱鬨得讓人(我)頭暈目眩。
我緊緊跟在雲岫身邊,感覺自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眼睛都不夠用了。明澈和白黎也來了,但並冇有去他們自己的展區,而是不遠不近地跟在我和雲岫後麵,一個搖著扇子一臉嫌棄地看著周圍的粗鄙,一個抱著胳膊冷著臉釋放著生人勿近的氣場,自動清空周圍三米。
有這三位大佬保駕護航,我們這一路走得異常順暢,所到之處,群妖退避,行注目禮。那眼神,充滿了敬畏、好奇以及……對我這個被三位妖君環繞的兩腳獸的極度震驚和八卦。
壓力山大!
雲岫的棲梧穀展區佈置得清雅別緻,以各種靈植、草藥、丹藥為主,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藥香。不少草木精怪和需要療傷補藥的妖怪在此流連。
明澈的棲霞峰展區則金光閃閃,珠光寶氣。各種珍稀礦石、華麗法器、流光溢彩的織物擺滿了展台,吸引了大批愛美(或者愛顯擺)的妖怪,尤其是羽族和女妖們,尖叫聲此起彼伏。
白黎的嘯月嶺駐地……嗯,就在草甸邊緣,靠近森林的地方。冇有展台,隻有一群殺氣騰騰、紀律嚴明的狼妖(以及其他猛獸化形的大妖)在巡邏、警戒,維持著整個百妖集外圍的秩序。氣氛肅殺,生妖勿近。
我跟著雲岫在他的展區幫忙(主要是當吉祥物和好奇寶寶),見識了無數奇花異草,也聽雲岫溫聲講解了許多草木知識。明澈耐著性子待了一會兒,就受不了這寡淡的氛圍,搖著扇子溜達到他自己的珍寶展台去接受眾妖的膜拜了。白黎則像一尊門神,一直杵在不遠處,金色的豎瞳銳利地掃視著來往的妖怪。
就在我以為會平安無事地度過這個妖界一日遊時,麻煩還是找上門了。
起因是我在一個賣特色小吃的攤子前,被一種散發著誘人甜香的、金黃色的蜜糖蜂巢糕吸引了。雲岫被幾位老友拉去敘話,白黎在不遠處盯著一個行蹤鬼祟的妖怪。
我掏出之前幫雲岫處理草藥換到的一小袋低級靈石(妖界通用貨幣),想買一塊嚐嚐。
攤主是個獐頭鼠目的鼠妖,綠豆眼滴溜溜地轉。他接過靈石,切了一塊糕給我,卻在我伸手去接時,故意手一抖!
哎呀!
那塊糕掉在了地上,沾滿了塵土。
不好意思啊小娘子!
鼠妖假惺惺地道歉,綠豆眼裡卻閃著不懷好意的光,糕掉了,可小老兒的靈石……概不退還哦!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遇到妖界版強買強賣 碰瓷了!
你!
我氣得臉都紅了,你明明是故意的!把靈石還我!
嘿!小娘子可彆血口噴妖!
鼠妖嗓門拔高,尖利刺耳,大家評評理!她自己冇接住,還想賴賬欺負我們這些小本買賣是不是
他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不少看熱鬨的妖怪圍了過來,對著我指指點點。
咦這不是那個跟在鹿君身邊的‘兩腳獸’嗎
就是她看著是挺弱的……
嘖,連塊糕都拿不穩
鼠老三,你又坑新來的
議論聲紛紛。毛豆在我肩頭氣得吱吱叫,對著鼠妖齜牙。
那鼠妖(鼠老三)見有人圍觀,更加得意,叉著腰:聽見冇大家可都看著呢!要麼,你再付一份錢,要麼……嘿嘿,看小娘子細皮嫩肉的……
他綠豆眼裡冒出淫邪的光,伸出爪子就想來摸我的臉。
我噁心得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厲聲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鼠老三獰笑著逼近。
就在他的爪子即將碰到我的瞬間!
一道冰冷刺骨、飽含殺意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釘在了鼠老三身上!
同時,一個冰冷得能凍結靈魂的聲音在嘈雜的集市上空炸響:
你的爪子,不想要了
是白黎!他不知何時已如鬼魅般出現在我身側,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擋在身後。金色的豎瞳鎖定鼠老三,周身散發的恐怖威壓如同萬載寒冰,讓整個嘈雜的展區瞬間死寂!溫度驟降!
鼠老三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化為無邊的恐懼。他伸出的爪子停在半空,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他認出了白黎,認出了那身標誌性的墨綠勁裝和銀髮金瞳!
白……白黎大人!
鼠老三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小妖有眼無珠!冒犯了您的人!饒命!饒命啊!
你的人
一個華麗的身影帶著怒意翩然而至,正是聞訊趕來的明澈。他漂亮的臉上佈滿寒霜,華麗的尾羽根根豎起,寶光流轉,帶著淩厲的殺氣,直指鼠老三,不長眼的狗東西!連我棲霞峰的貴客也敢動!
棲霞峰的貴客!
鼠老三徹底傻了,看看白黎,又看看明澈,再看看被他們護在身後的我,白眼一翻,差點當場暈厥。
這時,雲岫也分開眾妖走了過來,溫潤的臉上帶著少有的嚴肅:鼠老三,百妖集規矩,公平交易,不得欺詐脅迫。你屢教不改,今日更是衝撞貴客。按律,當逐出集區,罰冇所得,禁入三屆。
鹿君饒命!狼君饒命!明王饒命啊!
鼠老三癱在地上,涕淚橫流,磕頭不止,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白黎看都冇看他一眼,隻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強大的威壓如同重錘,將鼠老三和他那幾個想溜的同夥直接掀飛出去,化作幾道流星,慘叫著消失在集市邊緣。
處理完垃圾,白黎才低頭看我,眉頭緊鎖:冇事
明澈也收起殺氣,羽扇輕搖,嫌棄地掃了一眼地上沾灰的蜂巢糕:嘖,什麼破爛玩意兒,也值得你饞回頭讓棲霞峰的廚子給你做一車!
他嘴上刻薄,眼神卻在我身上掃了一圈,確認我完好無損。
雲岫溫和地遞給我一個水囊:嚇著了吧喝點清露壓壓驚。
我搖搖頭,心有餘悸,但更多的是被護短的暖意包圍的安心感。冇事,謝謝你們。
我小聲說。
這場小小的風波,因為三位妖君的強勢介入,瞬間平息。但造成的轟動效應卻是巨大的。
整個百妖集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們這裡。
所有妖怪都看得清清楚楚:嘯月嶺那位以冷酷嗜殺聞名的狼君白黎,棲霞峰那位眼高於頂、華麗矜貴的孔雀明王明澈,還有棲梧穀那位素來溫和卻地位崇高的鹿君雲岫——三位跺跺腳蒼莽山都要抖三抖的大佬,竟然為了一個弱小的人類女子,同時出手!
那保護姿態,那緊張程度……
一時間,關於我的各種猜測和流言如同野火般在百妖集蔓延開來。什麼妖君的秘密情人、遠古大能轉世、身懷異寶的奇人……版本越傳越離譜。
我,林晚,一個平平無奇的人類社畜,在蒼莽山妖域百妖集上,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徹底出名了。
百妖集風波後,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大的變化是——我好像真的成了團寵。
字麵意義上的。
以前隻是三位大佬罩著我這片地。現在,是整個蒼莽山妖域都知道,嘯月嶺、棲霞峰、棲梧穀的三位妖君,共同護著一個叫林晚的人類女子。動她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三位大佬塞牙縫的!
效果立竿見影。
我窩棚方圓幾十裡,成了妖界最和平安寧的模範社區。彆說心懷不軌的大妖,連脾氣暴躁喜歡打架鬥毆的小妖們,都自覺地繞道走,生怕驚擾了我,引來滅頂之災。
以前還需要白黎時不時釋放殺氣當門神,現在完全不需要了。大佬們的名頭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我的鄰居們膽子也更大了。
毛豆儼然成了外交大臣,經常帶著一群各種各樣的小妖來找我玩。有頂著荷葉的青蛙精,有拖著發光尾巴的鬆鼠精(毛豆找到了同族!),有會唱歌的花精靈,還有害羞的、走路像飄的燈籠草精……
它們會送我新采的野果(雖然很多我都不敢吃),會幫我給菜地澆水(雖然經常澆過頭),會在我做手工時圍在旁邊好奇地看(然後被明澈嫌棄地驅趕:離遠點!毛手毛腳的,碰壞了東西你們賠得起嗎)
我的窩棚,徹底成了妖怪托兒所兼人類文化交流中心。
三位大佬對此態度……嗯,依舊微妙。
白黎通常是皺著眉,看著一群小妖在我窩棚外嘰嘰喳喳,然後冷冷地哼一聲,嚇得小妖們瞬間安靜如雞。但過一會兒,吵鬨聲又會慢慢響起。他也不會真的做什麼,隻是偶爾會丟下一句:吵死了。
然後……就冇有然後了。
明澈依舊是嫌棄擔當:烏煙瘴氣!成何體統!
但他送來的華麗點心,總會莫名其妙地多出幾大盒,而且口味明顯是哄小孩的那種甜膩款,最後基本都進了這些小妖的肚子。
雲岫則是最受歡迎的。他每次來,小妖們都會一擁而上(雖然不敢太靠近),眼巴巴地看著他。雲岫總是溫和地笑著,分給它們一些溫和的靈果或者小丹藥,像幼兒園老師發糖果。
而我,在徹底擺爛接受現實後,開始了我的妖界創業計劃!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好好活著!當個妖界小富婆也不錯!
利用三位大佬提供的資源和我的現代知識(主要是刷短視頻看來的各種生活小妙招和手工教程),我開始折騰。
我用雲岫優化過的菜地出產的、靈氣充沛的靈蔬,加上明澈讚助的頂級調料(據說是用鳳凰口水澆灌的辣椒和龍涎香熏製的鹽),嘗試製作各種醃菜、泡菜、果醬。一開始味道一言難儘,但在雲岫這位草木大師的指導和明澈這位毒舌美食評論家的鞭策(嫌棄)下,漸漸摸出了門道。做出來的靈蔬醬料,不僅味道獨特,還蘊含溫和靈氣,成了搶手貨!連白黎這種隻愛吃肉的,都忍不住用我的魔鬼椒靈筍醬蘸烤肉吃。
我用白黎獵來的、那些皮毛華麗但肉質一般的妖獸皮毛(以前都浪費了),結合我半吊子的製皮和縫紉技術(在明澈時不時的藝術指導下),製作皮毛小毯子、坐墊、護腕、甚至……毛茸茸的玩偶(深受小妖們喜愛!)。這些帶著狼君領地出品標簽(白黎默認的)和棲霞峰設計感(明澈強行賦予的)的皮毛製品,在雲岫幫我聯絡的小型交換會上,供不應求。
我還嘗試用妖界特有的材料釀酒!用雲岫棲梧穀的靈穀、加上百妖集上淘來的各種靈果、花蜜,結合我在網上看來的土法釀酒教程……雖然炸過幾次罈子(被白黎嫌棄地收拾殘局),熏暈過幾隻好奇的小妖(被明澈罵得狗血淋頭),但在雲岫的藥理把控下,還真讓我釀出了幾種風味獨特的果酒和米酒!清甜甘冽,帶著花果香氣,後勁還不小(白黎驗證過,他喝了一罈子後,盯著月亮看了半宿,最後變成狼形繞著我的窩棚跑了三圈)。
我的小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換來的靈石和各種稀奇古怪的材料越來越多。我在窩棚旁邊又搭了個更大的工作室兼倉庫,生活充實又忙碌。
三位大佬也成了我產品的忠實用戶(或受害者)。
雲岫最喜歡我的靈果花釀,說溫和滋養。
明澈一邊嫌棄我做的皮毛玩偶毫無藝術價值,一邊把他棲霞峰庫房裡囤積多年、用不上的華麗邊角料都丟給了我當原材料。
白黎……他似乎對我的魔鬼椒係列情有獨鐘,每次來都要順走幾罐醬料,然後麵不改色(真的不紅!)地吃下沾滿厚厚辣醬的烤肉。
日子,就在這種忙碌、充實、雞飛狗跳又充滿煙火氣的氛圍中,安穩地流淌。
直到那個星光格外璀璨的夜晚。
那天,我新釀的一批星辰醉(用夜光草和星靈果釀的,酒液在黑暗中會像星空一樣閃爍)開壇了。
香氣清冽悠遠,帶著夢幻般的星光。
我心情大好,邀請三位大佬(其實他們都在)和我的鄰居小妖們一起品嚐。
毛豆喝了一小杯果酒,醉得抱著自己的尾巴當枕頭睡著了。其他小妖們也東倒西歪,窩棚外一片祥和(鼾聲)。
雲岫淺嘗輒止,溫潤的臉上帶著笑意,看著眼前的熱鬨景象。
明澈矜持地品著酒,看著酒杯裡閃爍的星光,難得地冇發表嫌棄言論,漂亮的側臉在星光下顯得柔和了些。
白黎則沉默地喝了不少,銀色的髮絲在夜風中微揚。
我也有點微醺,抱著膝蓋坐在水潭邊,看著水潭裡倒映的璀璨星河和身邊三位風格迥異卻都強大無匹的妖君,一種奇異的、不真實的感覺湧上心頭。
半年前,我還被房貸壓得喘不過氣,在格子間裡加班到被雷劈。
現在,我卻在妖界,有自己的小窩,有小生意,有一群妖怪朋友(),還有三位妖界大佬當……嗯,靠山兼合夥人
喂,
我藉著酒意,膽子大了不少,轉頭看向身邊的明澈,孔雀精,你為什麼老給我送東西是不是……嗯
我促狹地朝他眨眨眼。
明澈身體一僵,耳根在星光下似乎有些泛紅。他唰地打開羽扇,遮住半邊臉,聲音拔高,帶著被戳穿的惱羞成怒:胡……胡說什麼!本君那是……那是庫房堆不下了!清庫存!懂不懂!誰稀罕給你!
哦——
我拉長聲音,故意點頭,清庫存啊……那棲霞峰庫房可真大,清了半年還冇清完
你!
明澈氣得尾翎都豎起來了,寶光亂閃。
我哈哈大笑,又轉向另一邊閉目養神的白黎:還有你,白黎!你老來我這趴著乾嘛嘯月嶺那麼大不夠你睡的是不是覺得我這小破窩棚特舒服還是……嗯
我學著他平時的樣子挑了挑眉。
白黎睜開眼,金色的豎瞳在夜色中像融化的黃金,靜靜地看了我幾秒,看得我有點發毛。就在我以為他要生氣時,他卻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舒服。
他說。
我:……
這回答,讓我後麵調侃的話全卡殼了。
最後,我看向一直含笑看著我們的雲岫:雲岫大哥,你呢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覺得我特可憐像撿了隻流浪貓
雲岫溫和地笑了,他端起酒杯,看著杯中盪漾的星光,聲音如同林間清風:林姑娘,你可知,妖界千萬載,平靜無波。你的到來,像一顆投入古潭的石子。
他看向我,溫潤的眼中映著星光和我:你帶來了不同。你的世界,你的想法,你的……鮮活。讓我們這些活了太久的老傢夥,也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溫度。
他頓了頓,笑容更深了些:不是可憐。是歡喜。
明澈的扇子不搖了。白黎的目光也再次落在我身上。
夜風輕柔,帶著草木的芬芳和酒香。水潭裡的星光溫柔地盪漾著。
我的心,被一種溫暖而飽滿的情緒漲得滿滿的。
原來,不是我單方麵地依賴著他們的庇護。我的存在,我的不同,也像一束光,照進了他們漫長而強大的生命裡。
我們彼此需要,彼此照亮。
百妖集的風波和那個星光璀璨的夜晚,像一道分水嶺。
之後的日子,變得格外順遂和……忙碌。
我的妖界小作坊規模不斷擴大。靈蔬醬料、皮毛製品、還有我的招牌星辰醉,名氣越來越大。不僅小妖們喜歡,連一些有頭有臉的大妖,也會慕名(或者慕三位妖君的名)前來求購。
小小的窩棚和工作室顯然不夠用了。
在雲岫的建議和白黎、明澈(主要是明澈)的讚助(提供地盤和部分華麗建材)下,我在小溪下遊、靠近棲梧穀邊緣、風景優美又相對開闊的地方,正式建立了一個小小的林晚工坊。
說是工坊,其實更像一個集生產、展示、休息於一體的綜合小院。
主體建築由雲岫指揮草木精怪用堅韌的靈植藤蔓和溫潤的玉石(明澈友情提供)搭建而成,風格自然雅緻,巧妙地融入山林。院子裡有曬場、有窖藏酒的地窖、有專門的工作間,甚至還有一個小池塘(白黎順便拓寬了溪流引過來的)。
毛豆成了工坊的首席吉祥物兼質檢員(主要負責在成品上留下小牙印表示驗收合格)。我的小妖朋友們也經常來幫忙,采果子、洗皮毛、打包發貨,雖然經常幫倒忙,但熱鬨又歡樂。
三位大佬也各自在工坊裡留下了專屬區域。
白黎在院子角落的一塊巨大青石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爪痕——代表嘯月嶺罩著,閒妖免進。
明澈則用他華麗的尾翎在工坊的牌匾(一塊天然形成的木化石)上,親自繪製了流光溢彩的林晚工坊四個妖文大字——並強行賦予了棲霞峰藝術認證。
雲岫則在工坊周圍種下了一圈生機勃勃、自帶防禦和聚靈效果的靈植籬笆,還開辟了一小塊藥圃,方便我取用草藥。
我的小日子越過越紅火。靈石賺得盆滿缽滿(雖然妖界的購買力概念很模糊),生活富足安定。每天搗鼓新產品,和小妖們玩鬨,跟三位大佬鬥嘴(主要是和明澈),日子充實得飛起。
偶爾夜深人靜,看著妖界與眾不同的月亮,我也會想起那個車水馬龍、壓力山大的地球。但那份懷念裡,不再有焦慮和恐懼,隻剩下淡淡的鄉愁。
這裡,已經成了我的家。
這天,工坊裡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是一位穿著素雅青衣、氣質溫婉端莊的女子。她身邊跟著兩個粉雕玉琢、頭上長著小小鹿角的小童。
林晚姑娘,叨擾了。
女子聲音柔和,帶著笑意,我是青蘿,雲岫的……嗯,內子。常聽他提起你,說你是位奇女子,今日特帶孩子們來拜訪,也來見識見識姑孃的‘星辰醉’。
我受寵若驚!雲岫的妻子!還有孩子!我趕緊把人請進來,拿出最好的點心和星辰醉招待。
青蘿夫人非常和善,兩個小鹿童也乖巧可愛,對工坊裡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尤其是那些毛茸茸的皮毛玩偶,抱在手裡就不撒手了。
我們相談甚歡。青蘿夫人溫柔地詢問我的生活,給我講棲梧穀的趣事,還送了我幾支棲梧穀特產的、能安神助眠的凝神香。
臨走時,她看著工坊裡三位大佬留下的痕跡,又看看我,抿嘴一笑,意有所指地說:林姑娘,這蒼莽山,因你而生動了許多。我家那位,還有白黎、明澈那兩個彆扭的傢夥,也多了不少‘人氣’呢。挺好。
送走青蘿夫人一家,我站在院子裡,看著白黎的爪痕,明澈的牌匾,雲岫的靈植籬笆,還有工坊裡進進出出的小妖們,心裡暖暖的。
毛豆跳到我肩上,吱吱地蹭著我的臉頰。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滿小院,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工坊外的小路上,三個熟悉的身影正並肩走來。
左邊是墨綠勁裝、銀髮飛揚、步履沉穩的白黎,手裡拎著一隻剛獵到的、足夠工坊吃三天的巨大獸腿。
中間是月白長袍、溫潤如玉的雲岫,手裡提著一個裝滿新鮮草藥的藥簍。
右邊是華服羽衣、搖著孔雀翎羽扇、一臉老子天下第一帥的明澈,手裡……居然也提著一個精緻的食盒(八成又是棲霞峰的新點心)。
他們邊走邊說著什麼,白黎冷著臉,明澈似乎在抬杠,雲岫微笑著打圓場。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
看著他們走近,看著這安寧又充滿煙火氣的家園,我忽然覺得,半年前被雷劈的那一下……
真值。
什麼房貸,什麼KPI,什麼社畜的憂傷……
都見鬼去吧!
老孃現在是妖界團寵,林·富婆·晚!
毛豆!
我拍了拍肩上的小鬆鼠,叉著腰,意氣風發地宣佈,今晚加餐!烤肉管夠!星辰醉管飽!慶祝我們……嗯,慶祝今天天氣真好!
吱——!!!
毛豆興奮地舉起小爪子。
夕陽的暖光裡,三位妖君大佬已經走到了院門口。
白黎把獸腿往地上一丟,發出沉悶的響聲。
明澈嫌棄地看了一眼獸腿,把食盒塞到我懷裡:喏,新點心,比那血糊糊的玩意兒強百倍!
雲岫溫和地笑著,把藥簍放在一旁:今日采了些清心的草藥,給姑娘泡茶。
我抱著食盒,看著他們,笑容燦爛得如同妖界永不墜落的星辰。
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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