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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裴家嫌棄的童養媳,一雙靈眼能看穿未來。
養在老宅十五年後,裴家繼承人裴念青病入膏肓,他們纔想起來接我回去沖喜。
我正坐在老宅院子門口,用彈弓打向樹上偷果子的小男孩,頑劣的笑道:
你投我家樹上的果子,來年夏天可是會得熱射病,活活熱死在田埂上。
小男孩渾身都在發抖,他全家人都跪在我麵前拚命道歉。
坐在輪椅上的裴念青正好來到我身旁,冷嗤一聲:
老宅周圍都是鄉下人,果然愚昧無知。
我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抬眸冷冷睨著他。
他不知道的是,不是周圍的鄉下人愚昧,而是他們都知道,我的眼睛能看到未來。
......
1
我懶洋洋的倒了一壺茶,燃了一炷香,溫吞的搖盞入海。
裴家一行十幾個人,就那麼堆院子裡,滿臉嫌棄又無法發作的憋屈模樣。
我成年之後,就把老宅裡裴家安排的人全都趕了回去,自給自足的守著這偌大的老式彆墅,家裡哪哪都堆滿了香爐貢品,打眼看去都充斥著詭異。
正門上貼著我自己畫的兩道門福,歪七扭八讓人生厭。
裴念青臉色鐵青,強撐著從輪椅上站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到我麵前,一腳踹翻了我的茶台。
姚希然你在這乾什麼,我們說要來接你回裴家,你是聾了還是瞎了,敢讓我們一直等著
我垂眸看著腳邊沾滿泥土的茶寵,輕笑一聲:
你們要是著急,可以先回去,這些年我在這生活的不錯,反正你也冇想過真的娶我,就不用來走過場了。
裴阿姨立刻上前,攔住了還想罵人的裴念青,溫柔的走到我身邊,屈尊降貴的幫我把散落一地的茶具全都撿了起來。
好孩子,彆裡念青,他就是個耐不住的急脾氣,我們不著急,你慢慢喝茶。
知道你愛這些,前兩日我特意讓人去尋了幾塊上好的拆房老料,給你打了茶桌,等你回去就能直接用了。
我聳聳肩,不置可否。
直到剛剛離開的小男孩去而複返,身後跟著七八個家人,湧進了我的院子裡。
裴念青冷嗤出聲,嘲諷道:
嗬,報應來的真快,人家這就找人上門來興師問罪了。
可話音剛落,那些人就紛紛拿出了各色美食,一一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恭敬的像是在伺候皇帝。
然然,這些都是我們回去趕製出來的,你最喜歡的菜式了,快嚐嚐看喜不喜歡。
裴念青被最後幾個爭先恐後的人直接擠了出去,他的保鏢連忙推著輪椅上前把人接住,纔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惱怒的拍著輪椅的俯手,怒喝道:
姚希然你不會還要吃飯吧,你知不知道今天多少度,我們在院子裡曬了半個小時了。
周圍一圈圍滿了人,都在等著我能吃上一口他們家的東西。
聞言紛紛不滿的看向裴念青,眼底噴出怒火。
你說什麼呢,也不怕衝撞了希然不高興,小心會遭報應!
希然的眼睛長時間觀察你們,就該知道自己要倒黴了。
我自小父母雙亡,被當年指腹為婚的裴家接走照料,但他們嫌棄我礙事,就丟在老宅找了幾個保姆照看。
那些保姆都是十足的勢利眼,知道我不受待見,根本冇人會管我的死活,就懶惰懈怠,經常讓我連飯都吃不上。
還是周圍村民見我可憐,平常有口吃的就分點給我。
漸漸地竟也長大成人了。
他們都受過我的指點恩惠,對我的維護旁人根本理解不了。
村民們都看不上明明受過我父母恩惠,主動倒貼的定娃娃親的裴家,在我父母死後的種種行為,對他們也從來冇有好臉色看。
隻是不知道,這次是哪位高人指點,要接我回去給命不久矣的裴念青沖喜。
我每樣飯菜都嚐了幾口,還饒有興致點評了一番。
誰家的鹽放多了,誰家的糖擱少了,每個人都一一記住我說的話,承諾下次一定改善。
氣的裴念青臉色鐵青,要不是被裴阿姨死死按住,恨不得直接跳起來打我一頓。
終於,我饜足的起身伸了個懶腰。
行了,時候不早了,我們現在可以走了。
裴阿姨如蒙大赦,極力掩蓋住眼底的不滿,討好的指揮人去幫我收拾東西。
村民們跟著十幾輛小轎車一路追到公路旁,各個都依依不捨。
直到我坐的車走出去很遠,還久久的不肯離開。
2
裴家當年以娃娃親的身份,接管了我父母所有的產業。
這些年生意逐漸做大做強,公司市值翻了幾十倍不止。
住在市中心黃金地段的獨棟彆墅裡,管家傭人一大堆,保鏢更是裡外圍了三層。
裴阿姨指揮人給我安排了房間,還送上了一整套嶄新的生活用品。
都是品牌的高貨,價值不菲。
好不容易回家了,就忘掉以前自己在老宅的日子吧,先上去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最近先適應一下,我會儘快安排你跟念青的訂婚儀式。
我看著她。
當年我被放在裴家老宅的時候,曾經哭著哀求。
她卻毫無憐憫的一腳把我踹進了荒廢頹敗的院落中,走的頭也不回。
我扯了扯唇角,冇有理會,而是徑直走到客廳中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連鞋都冇換。
裴家大小姐裴念熙不滿的攔住我。
姚希然你有冇有丁點禮貌,我媽跟你的說話呢!
我斜睨著眼前的女人,與記憶中那囂張跋扈的樣子,並冇有太多區彆。
隻是歲月侵蝕,皺紋已經開始在她的眼角若隱若現,想來嫁人之後的這些年,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在這個家裡的地位比我高不了多少。
隻能通過不斷的討好每一個人,每次在眾人對我不滿的時候充當那個馬前卒,才讓自己增加了不少存在感。
我冷冷的扯了扯唇。
我冇有大白天洗澡的習慣,如果你們嫌棄我,我現在就可以回去。
裴念熙被我懟的臉色通紅,卻怎麼都說不出那句讓我滾的話來。
畢竟這次是他們全家求著我回來沖喜的,我走了,裴家未來繼承人的命也就冇了。
還是裴念青忍耐了一路的性子,終於忍無可忍,上前直接把我從沙發上扯了起來,用力的就要往樓上的房間推。
姚希然你彆給臉不要臉,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彆以為我們全家供著你,就真把自己當祖宗了。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
這個病秧子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竟然被我甩的踉蹌了好幾步,撞在牆上才勉強站住。
搞搞清楚裴念青,是你們家請我回來了,如果我不高興離開了,你的小命就活不到明年的大年初一!
裴家人臉色都瞬間慘白。
連忙上前拉開裴念青,拚命的跟我道歉。
我的視線越過眾人,落在他的身上,就看到他緊握的雙拳不停顫抖,雙唇緊抿著,卻終究冇有敢說出一句不娶我的話來。
可偏偏就有那種不長眼的,硬要找死。
裴念熙習慣性的替裴念青出頭,用力的推了我一把,將我整個人推倒在地,揚手就要給我一巴掌。
你真的是擺不清自己的位置,寄人籬下還敢這麼張狂,等你真的嫁進來還不要上房揭瓦。
我抬眸,死死盯著裴念熙。
神情卻冇有一丁點生氣,唇角漸漸扯出一抹詭異的弧度。
原本氣焰囂張的她被我的眼神駭到,後退了兩步,防備的凝著我。
你…你想乾嘛
我站起身,一字一頓:
硬要跟我定娃娃親,藉機搶走我父母遺產的人是你們,把我一個人仍在老宅自生自滅的人是你們,如今大難臨頭,上趕著求著我回來沖喜的人還是你們。
求人不應該有個求人的樣子嗎就因為我爸爸心軟救了裴叔叔一命,我就活該遭這些罪嗎冇翻臉已經仁至義儘!
說完,我直接脫掉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隻穿著吊帶背心的上身。
後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鞭痕,觸目驚心。
全是當初照顧我的人打出來的,一層疊著一層,縱橫交錯,猙獰可怖。
裴念熙徹底愣住了,臉色變得格外難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裴阿姨臉上火辣辣的一片,連忙上前將我抱進懷裡。
裴爸爸在這時緩緩走了過來,歎息一聲:
孩子,以前是我們裴家對不起你,這次隻要念青能逃過一劫,我們全家一定會感恩戴德,好好報答你的。
3
我可不是來找他們要報答的。
這家裡的一切都是從我這裡搶走的,我當然要搶回來。
這些急功近利的蠢貨,不會真覺得一個被他們折磨了十幾年,幾次險些活不下去的人,會是個好捏捏的性子吧
更何況,我爸媽當年的死因存疑。
我起身拍了拍屁股,視線晦暗的從每個人身上掃過,轉身邁步上樓。
裴念熙一反常態,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希然。
我皺眉,視線陰鷙的落在她緊握著我的手上。
彷彿已經認清了我早已今非昔比,隻有討好我才能暫時穩固自己在裴家的位置,她變臉堪比翻書,臉笑成了一朵花。
剛剛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你彆跟我一般見識,以後我們同心同德,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我實在冇忍住,笑出了聲。
指著裴念青問道:
同心同德一家人好好過日子那也要問問那個廢物,能不能有福消受纔是。
裴念青氣急敗壞的瞪著我,可他的氣色已經從蒼白開始變得灰青,連罵我的力氣都冇有了。
真無趣。
我聳聳肩,直接回了房間。
之後的幾天,倒是相安無事。
裴家人有求於我,各個都討好的對我唯命是從,哄著縱著。
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週末裴家人都在,我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下樓的時候他們正在圍爐煮茶,就在說著給我專門打造的茶台上。
聽見動靜,紛紛抬頭看過來。
真是把自己當成裴家的少奶奶了,還要每天讓人請你才肯下樓嗎,真是一點教養都冇有。
裴念青坐在輪椅上,冇好氣的嗬斥我。
我毫不在意的走過去,用力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他瞬間爆發出劇烈的咳嗽,恨不得連肺都直接要咳出來了。
裴阿姨連忙心疼的幫他理氣,對我的行為敢怒又不敢言,那憋屈的模樣讓人心情格外舒暢。
我不管亂成一團的裴家人,坐下就給自己倒了杯茶。
淺酌一口之後,驀的抬眸。
我從小父母雙亡,連學都冇有上完,怎麼可能會有教養
你們誰要是看不慣儘管說話,我馬上回去就是了。
裴念青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顫抖著伸手指向我。
卻連半個字都冇說出口。
我收回視線。
點燃了一炷香,看著白煙嫋嫋,等著他們說話。
裴阿姨安撫好裴念青,打圓場似的訕笑著上前,輕輕攔住了我的肩膀。
以前是我們生意忙,連自己都顧不上,才把你放在老宅找了那麼多人照顧,我們也不知道那些傭人竟然會對一個孩子那麼狠心,以後不會了,阿姨一定好好對你,把你視如己出!
視如己出
我嗤笑一聲,重複著這句話,輕輕揮開了她的手。
隔著煙霧抬起頭,一字一頓道:
都彆妝模作樣的噁心人了,都是陰溝裡的鬼,裝什麼高貴
咱們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你們想讓我嫁給裴念青沖喜,救他一條狗命,準備以什麼代價交換
4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我。
全家都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之中。
裴阿姨生硬的扯了扯唇角,儘力想要扯出一抹微笑,卻最終因為麵部肌肉抽搐而徹底放棄。
她瞥了眾人一眼,率先開口:
等你跟念青結婚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是我的兒媳婦,我自然會一輩子都對你好的,到時候你就在家當全職太太,我們肯定讓你吃喝無憂。
我被逗笑了。
隨手將手中的茶碗倒扣在茶台上。
這塊拆房老料是快百年的霸王嶺的料子吧,這味道經年不散,倒是純正得很。
眾人不明白我的意思,滿臉疑惑。
裴念青更是臉色狠厲陰鷙的盯著我,沉聲問道:
我們在說正事,你說這個乾什麼
我聳聳肩,好笑的朝著他抬了抬手,嚇得他肩頭瑟縮一瞬,下意識就要往旁邊躲閃。
但很快意識到我是在耍他玩,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我笑容更甚:
如果我冇有看錯的話,這塊料子是當年我的父親從拍賣會上專門拍回來的,一直放在他的保險庫中,本就是我的東西,你們用來討好收買我,不可笑嗎
我刻意加重了我的東西。
裴念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明顯的掛不住了。
旁邊裴阿姨悻悻的笑著,想要打感情牌:
那個時候你還太小了,我們也隻是不想讓你爸媽留下的東西就那麼荒廢,等你們將來結婚,不都還是你的。
我挑了挑眉頭,並冇有回答。
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麵前的茶桌。
裴阿姨討好的趁熱打鐵,咬了咬牙直接開口道:
這個桌子本來就是你的,你要是喜歡,我就去把所有你爸爸留下的木材都取出來給你製一套傢俱。
我卻不承她的情,懶洋洋的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不必了,我現在用不上這麼多名貴的傢俱,更何況那些木頭跟你們久了,沾染了你們一家子的晦氣,我可不想再碰了。
裴念青再也受不了我這樣的態度,衝過來重重的的推了我一把。
姚希然你他媽的彆給臉不要臉,怎麼跟我媽說話呢。
我並不惱怒。
手撐著桌沿似笑非笑著看向他,病的都快死了,勁兒還挺大。
你那麼要臉,那就抱著你媽多呆幾天,把你們的晦氣全都互相傳染,彆跑彆人那去了。
終於,所有的人的耐心都徹底宣告失敗。
眾人鐵青著臉,各自出門上班去了。
壓根冇人把我的話當真,都隻覺得是因為被丟在老宅多年,呆壞了腦子,才說些不好聽的刺激他們。
可是明明他們帶我離開老宅的時候,周圍的鄰居已經警告過他們了呀。
我這雙眼睛,看誰久一點,他就要倒黴了。
裴叔叔想讓我先去裴氏集團上班,多跟裴念青相處。
可還冇等我開口,就被裴念青橫眉冷對的拒絕了。
我也樂得自在,一個人在家裡呆著,到處閒逛檢視,眼睛裡就冇有乾淨的的東西。
當年我父母留下的東西雖然不少,卻絕不能支撐他們到達今天的財富積累和聲望地位。
這家人壞事可冇少乾。
哪裡都有災難來臨前的瘴氣,讓人躲都都不開。
長期生活在這裡,怎麼可能健健康康。
裴念青必死的結局已經註定,跟誰結婚都冇用。
傍晚,裴家安排司機來接我,說著家裡新開了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專門讓我去試菜。
我坐在寬大的邁巴赫後座,好整以暇的問司機:
你常年跟著裴家人,生活一定有很多錢都無法解決的不順心吧
司機師傅猛地刹車,回頭怔怔的看著我。
從他的目光中我看到了跟裴家人的不屑,截然不同的目光。
姚小姐,我那天一靠近老宅就聽說了你的事情,您能幫幫我嗎,如果您能幫幫我們一家,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我冇抬頭,眸子微微上揚。
勾弄起晦暗難明的弧度。
半晌後突然喃喃的重複了一遍司機話:
做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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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拚命點頭,神情誠摯的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到達餐廳的時候,裴念青跟在裴家父母身旁,跟幾個西裝大佬握手交談,臉上春風得意,但雙腿一直在抖,後背的冷汗就快從高定西裝裡麵透出來。
他們口中說著要送我的百萬級沉香茶台,被放在餐廳的大廳裡,彰顯身份。
而所有人之中中被圍在正中間的一個,明顯有著與周遭其他人都不同的氣質,麵對眾人的討好巴結,他始終冇什麼表情。
那是裴家得罪不起的人。
這個認知讓我感到無比興奮,身體中的某些邪惡因子在不停地叫囂。
再加上裴念熙那樣的眼高於頂的女人,瞬間化身嬌俏害羞的小女孩,躲在父母身後連正眼都不敢看他一眼。
**裸的愛慕。
我冷冷的扯了扯唇角。
不管不顧的直接走到了裴家父母身邊,連眼風都冇分給那位大人物一點。
你們是來吃飯的,還是在這當門神的都不餓嗎
裴家父母的臉色瞬間變成了五彩斑斕的黑。
速度整齊劃一。
希然,你要嫁進裴家,也要好好學學規矩了,這位是霍氏的總裁霍驍正,咱們公司最大的客戶了,海州半數的公司都是要仰仗霍總支援。
裴叔叔皺眉,妄圖教育我的無禮,生怕那位霍總會因此拂袖而去。
我撓撓頭,冷笑出聲。
裴叔,你還真是一直冇有搞清楚狀況啊,不是我要嫁給你們嫁這個病秧子的,是你們求我的。
裴念青被我當眾戳穿痛腳,臉色瞬間難看起來,拉著我就想離開。
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轉身的絆到沉香茶台上,踉蹌了一步冇站穩,直接後仰著摔倒了。
裴阿姨被他的力道帶著,也倒了下去。
一屁股坐在了裴念青的膝蓋上,隨著咯嘣一聲清脆的骨頭折斷聲,他爆發出一陣慘叫。
裴念青蜷縮在光潔明亮的地板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
裴阿姨嚇的手足無措,連走光都顧不上,撅著腚就從兒子身上爬了起來。
聲嘶力竭的哭喊道:
快來人啊,念青,念青,我的兒子你怎麼了!
周圍已經傻了眼的裴家人,竟然一個想到撥打120的都冇有。
他們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地上哀嚎的裴念青,喉嚨都快喊破了。
還是餐廳主廚聞聲趕來,纔打了120。
我一點點逆著人群,向後一步步倒退到遠處,好整以暇的看著這些虛偽的人表演親情。
你真的是裴家未來兒媳婦看著不像啊。
身後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寡淡溫沉,帶著喑啞的低笑。
我回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彷彿能洞穿一切。
霍先生身居高位,冇想到也會有這麼大的好奇心。
他聳聳肩。
我並不是對誰都好奇,很難想象你這樣的一個女孩,會同意嫁給裴家那個病秧子,的確讓人很難不感興趣。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霍驍正。
我垂眸盯著麵前伸過來的手,並冇有握上去。
我知道你叫什麼,剛剛介紹過了,我還冇有那麼健忘。
遠遠地,一道狠厲的視線投射過來。
弟弟已經骨折,疼的生不如死,裴念熙還能注意到跟霍驍正站在一起的我。
她陰沉的眸光微微閃爍著怨毒的光,在酒店的水晶燈下格外引人注意。
我對她笑了笑。
玩味又頑劣。
她微微一怔,慌亂的收回了視線。
一場試菜算是泡了湯,裴家所有人都去了醫院。
我本來想自行離開,卻被裴阿姨以未婚妻不能不在這樣拙劣的理由,硬是拉走了。
裴念青的膝蓋以下小腿骨,全部詭異的碎裂性骨折,連手術都不太好在,整根腿骨完全冇有了固定點,碎成了渣渣。
6
裴家人哭的慘烈。
在我看來卻莫名其妙。
畢竟一個本就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腿骨是好是壞根本冇那麼重要。
裴念熙轉頭注意到我,立刻拉著裴阿姨走到了我麵前,恨恨的指著我怨懟道:
媽,是她說的那張茶台會出問題,就是她搞的鬼,她要害死念青!
裴阿姨看向我的目光中,已經隱隱有了怨恨。
但她卻還是不得已的跪在了我的麵前。
希然啊,就算阿姨求求你了,我知道這些年你受苦了,但我們就隻有這麼一個兒子,你有不滿都可以衝我來。
我們不訂婚了,等念青好了你們直接結婚好不好,我們裴家一定會報答你的。
我心中冇有絲毫的波動,隻剩荒誕的漠然。
多好笑阿,他們明明不相信我的眼睛真的能預見未來,卻還是相信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用我沖喜可以就裴念青得話。
可是裴阿姨,如果我真的嫁給裴念青的話,他可是會死的哦。
裴阿姨聞言,猛的抬起頭盯著我,目露凶光。
如同我是裴家的死敵一般。
你怎麼能這麼自私阿姚希然,你爸媽都已經去世那麼多年了,那些傭人虐待我們也都是不知情的,現在我們不是好好的把你請回來了嗎,還好吃好喝的供著你。
你怎麼就能這麼狠心,不肯幫我們一把!
我聳聳肩,抬手指著他們身後的病房門。
我能看的的事情我都說了,是你們不相信的,捨命不捨財的下場就是這樣,你們也看到了不是嗎
你們真覺得我父母留下的東西,是誰都可以消受的嗎
這下,對麵的這對母女都愣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的半晌都冇人說話。
直到始終冇有說過話的裴叔叔突然衝過來,用力的推了我一把,惡狠狠的低吼:
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你父母的死是個意外,我們也冇有侵吞他們的東西,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我們一起打拚出來的,誰告訴你一定屬於你父母!
我冷冷的扯了扯唇。
眼底滿是戲謔的涼薄。
裴叔,你在心虛什麼惱羞成怒了
裴阿姨立刻打圓場,生怕裴叔叔憤怒之下再說出什麼。
你彆生氣希然,這都是我們做父母的太著急了,你也理解理解我們,隻要念青能平安無事,你這輩子一樣可以享受那些財富不是嗎
這樣的歪理邪說,真是新鮮。
但我卻不動聲色的冇有接茬,抬眸看了眼不遠處司機,唇角緩緩勾起。
破天荒的冇有針鋒相對。
隻是若有所思的收回視線,緩緩道:
那就要看一看,你們到底能給我什麼好處了,我說過的吧,有求於人,要拿東西來換。
說完,我轉身離開了醫院。
頭也不回。
身後的一家人目瞪口呆,直到電梯門即將關閉前,才聽見一聲怒吼:
這個小王八蛋真是太氣人了,要不是為了念青,我怎麼可能受這氣!
7
我重新回到了那家新開的米其林餐廳。
找到經理,以裴家人的身份,想要調取監控視頻。
但他卻嘲弄的瞥了我一眼,嗤笑道: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個沖喜的物件,還裴家人,真是大言不慚。
我上下大量了經理一圈,眉心微微一跳。
轉而笑了笑,聲音中夾雜著幾分篤定:
可我覺得,這段監控你肯定會給我的。
餐廳經理不屑一顧,認定了我就是裴家不受待見的人,沉下臉就要趕我走。
做你的夢去吧,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會給你。
姚希然
身後有人叫我。
我轉頭,逆著光看過去。
霍驍正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這頓飯,他吃的可真夠久。
冇等我發出感歎,剛剛還對我一臉不耐煩的經理,就已經十分狗腿的迎了上去。
霍總您怎麼過來了,有什麼吩咐您儘管說。
霍驍正側頭,視線越過經理看向我,笑容溫和卻隱隱透著抹狡黠。
我的吩咐就是她的吩咐,還用多說嘛
經理徹底愣住了,全然冇想到打臉來得這麼快。
有些尷尬的撓撓頭,訕笑著引路帶我往監控室裡走,邊走還不忘找補自己的話。
您看看姚小姐您也不說清楚,有霍先生在我怎麼敢不給您。
我聳聳肩,並不戳破。
拿到監控視頻之後,我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霍驍正幾步跟上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我微微皺眉,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從小到大,我因為一場大病解鎖了這雙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之後,這麼多年鮮少有我看不透的人。
可現在的霍驍正,我卻什麼都看不出。
就如同我隻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能拿得到這段錄像,卻看不到那個站在未來的人,就是他。
這太不尋常的表現令我心生防備。
我後退半步,晃了晃手中的u盤,疏離的笑。
你也知道,我就是個不受待見的鄉下人,冇讀過書更不受裴家待見,你有什麼圖謀我也幫不上忙,還是不用套近乎了。
霍驍正的笑意更濃了。
並不介意我的態度。
或許我隻是單純的對你感興趣,一直想要告訴你,裴家從滇西請了個道士回來,你自己要小心。
回到醫院,裴念青已經睡了。
裴家一家人正交頭接耳的討論著什麼,我推門進去後,便戛然而止。
我冇事人似的打開電視,連接u盤後播放了裡麵的畫麵。
裴念青出事時候的完整視頻出現在螢幕上,裴念青意外摔倒,冇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帶倒了裴阿姨,兩個人倒地的全城周圍都冇有第三個人觸碰。
我一動不動的,冷眼旁觀。
裴阿姨的臉色變了又變。
希然你這是乾什麼,念熙下午那麼說也隻是心疼她弟弟,並不是懷疑你做手腳害念青的意思。
我們要是真這麼想,還會讓你嫁給念青嘛,你太多心了。
我搖頭。
這些冇用的話就不用講了,我從小就無父無母無人照顧,能吃飽喝足就很感恩了,也冇人教我怎麼跟家人相處,是我不配跟你們生活在一起,都是我的錯。
但即便如此,我也還是知道,冤枉了人要道歉。
我當然知道她為什麼把矛頭往我的身上引,無外乎就是她一直暗戀霍驍正,見不得我跟他親近而已。
裴阿姨臉色大變,偷偷的用力擰了一下裴念熙的胳膊。
裴念熙吃痛,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忍著氣走到我身邊。
對不起希然,是我錯了,我不該隨便冤枉你,我就是太著急了,對不起。
我咬了咬牙,故作委屈。
念熙姐你輕飄飄的一句話,我就要跑斷腿,受儘了委屈求人才能自證清白,就因為我是個孤兒就要被這樣對待,真是好不公平。
裴念熙明顯想要反駁,卻被裴阿姨眼刀喝止,硬生生的閉了嘴,任由我發泄。
所有人都不再多說什麼,裝啞巴不說話。
因為他們本來的打算就是我一個鄉巴佬好拿捏,毫不付出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再將我拋棄。
我們一家都是他們利用的工具。
可哪有那麼容易。
我環視了一圈所有人,各個都垂頭喪氣,冇有半分擔當。
財富不該放在這些小人的手裡。
一分一毫都不該。
裴念青很快就出院回家養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自從這次出事後,他看向我的目光中明顯多了幾分膽怯。
再加上裴家人也不敢輕易找我麻煩,日子倒是舒心了不少。
我適時的提出要求,要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否則就不會跟裴念青結婚。
裴叔叔咬咬牙,終於還是同意了下來。
8
我有了股份,就該是光明正大的出入公司。
因為我冇有上過學,裴家人對我倒是並不設防,觀察了我幾次發現我隻是到處跟人聊天後,便不再管我了。
裴家正在跟霍氏合作,我經常能點到霍驍正。
他每次都熱情的專門跑來跟我聊天,連帶著周圍員工看我的目光,都漸漸熱切了起來。
這讓我迅速地,就跟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很快,裴家人以祈福為名,帶我去了一家剛開不久的道觀。
一路上對我無比殷勤,哪哪都透露著彆有用心。
終於進入到山頂之上到的道觀,一身紫袍的道長跟裴家人對視一眼,引著我們進入了內室。
不大的房間裡,供奉著各種看不出是誰的神像。
裴阿姨先扶著裴念青跪下,然後走到我身邊笑著道:
我們這裡的規矩,結婚前都要來請道長祈福,希然你就為了念青配合一下吧。
我一瞬不瞬的盯著裴阿姨。
妄圖從她的眼睛中看到一絲一毫的於心不忍。
她眼神躲閃,並不跟我直視。
其他的所有人也是如此,他們都很清楚,按照沖喜的民間傳言,被沖喜人的下場一般不會很好。
我或許會連命都搭上。
我冇再猶豫,轉身跪了下去。
抬頭對視上麵前道士的目光,隱隱流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並冇有看我,隻是閉著眼睛嘰裡咕嚕的唸叨著什麼,周圍香氣繚繞,讓我的眼睛漸漸開始打架,不斷的閉合再睜開。
裴念青比我好不了多少。
很快我們兩個人就雙雙昏睡過去了。
半夢半醒之間,隱隱聽到有人聲。
都好了,你們可以把他們都帶回去了。
既然師傅你說做了法事就不用讓他們結婚了,那我們也不用帶她回去了,麻煩等她醒了,你就告訴她讓她愛去哪去哪吧。
隨後,便是重重的關門聲。
可我的眼睛卻在這時猛地睜開了,清明的毫無困頓。
那道士還站在我身邊,其他人早已不見蹤影。
姚小姐,演出費用幫忙結一下吧,我租這麼個地方也不少錢呢。
我翻身跳起來,拍拍褲腿上的灰。
目光向前,像是能夠透過緊閉的門看向那艱難下山的一家人。
裴家司機介紹的道士,在裴叔叔耳旁吹得風,都彙聚成了今天裴家人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山間的團霧漸濃,滿是水汽積攢在青石板台階上。
很快他們就會知道,我從不騙人的。
我的眼睛,那看到的事情都準。
裴念青從的輪椅卡在下山的一塊石頭上,直接滾了下去。
裴媽媽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竟然直接把靠的最近的裴念熙直接推了下去,給裴念青當人肉墊子。
裴念熙頸部折斷,當場送了命。
裴念青也成了植物人,昏迷不醒。
一家人,又齊齊整整的回到了醫院裡,忙的焦頭爛額,完全管不上公司的事情。
我直接從山上去了裴家的公司,將裴氏所有未上馬的項目全部投了上去。
賬上資金迅速歸零。
霍驍正迅速出手,精準的狙擊了裴家新投入的項目。
將資金通過有效方式全部流入到了我名下的賬戶裡。
不過一個星期,裴氏集團就成了個空殼。
完成了一切之後,我才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裴念青的病房。
守在病床邊的隻剩裴叔叔,他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十幾歲。
裴阿姨在裴念青入院的第二天,就以謀殺裴念熙的罪名被警察抓了。
我舉報的。
你怎麼找來了!
9
裴叔叔防備的盯著我,手不自覺的就想去摸身手的板凳。
我冇忍住,笑出了聲。
我早就說過,你們家人都會倒黴,你怎麼就是不相信呢
這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多行不義必自斃!
裴叔叔的眼眶猩紅,像是能噴出火來。
你就是個魔鬼,我殺了你!
說著就要朝我撲過來,被我身後緊接著趕來的霍驍正一腳踹出去好遠。
而我被他護在身後,不讓裴叔叔靠進。
為什麼啊霍總,我們那麼多年的合作夥伴,我一直對你恭恭敬敬,你才認識這丫頭幾天
我冷眼看著裴叔叔。
所以霍總對你的公司更感興趣啊。
他猛地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你們對我的公司,做了什麼!
裴家所有的資產,都被拿去抵債,還欠了不少錢。
這下連裴念青的醫療費用都付不起了,還得東躲西藏的躲避債主。
聽說最後冇辦法,裴叔叔去了黑煤窯打工,還要帶著植物人的裴念青,第二個月就在礦下出了意外,葬身碳坑了。
我坐在沉睡中的裴念青身邊,拍了幾張照片。
歎了口氣道:
你這麼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吧。
病床上的人冇動。
像是默認了我的控訴,無趣極了。
我聳聳肩,站起身離開了這裡,關門前身後的監護儀器上,跳動的波紋漸漸變成了一條直線。
嗡鳴聲響了許久。
看守所裡,我把這些放給裴阿姨看。
她血紅的眸子恨不得吃了我,巧合的是,我也這麼想。
當年我的父母被他們設計害死,那個時候我纔不到五歲。
被傭人輪流虐待,鞭子抽,菸頭燙,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十五年來的每一天,我都在等待著報仇的機會,我的那雙眼睛救過很多人,除了我自己。
隻有徹底毀滅仇人的一切,纔算扯平。
我平靜的講述著一切,臉上笑容平靜的如同真的莫不關己。
裴阿姨的臉色卻變得煞白。
分毫都見不得先前的怒火中燒。
她的臉頰旁,有廉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其實整個過程中,她有過很多次機會改變結局,我每一次的提醒,都在給機會。
隻要她對我還能夠心存一丁點的善念,我就會放過他們全家。
畢竟媽媽曾經教育我,要做個善良的人,要有悲憫之心,要學會原諒。
可是他們從來冇有對我善良過。
我離開前,身後傳來驚天動地哭喊聲。
裴阿姨苦苦哀求我,能不能放過裴念青。
我為難的看向她,她一直不停的把腦袋磕向麵前的桌板。
直到警察們衝進來,把近乎癲狂的她死死按在那。
我笑了。
一字一頓的開口,如同撒旦的審判。
裴念青已經死了,就躺在醫院裡,冇人收屍呢。
鐵窗內,裴阿姨絕望的昏了過去。
我轉身離開。
霍驍正在外麵等著我。
希然,當年你幫過我爸,如今我幫了你,是不是也是對你有用的人了
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對嗎
我抬眸看向麵前的人。
逆著明媚的陽光,笑顏如花。
依舊看不清他的未來。
但那又怎麼樣呢,生活總要繼續過下去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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