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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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舞池中央發現一本殘破古譜,跳完最後一個動作掌心灼燒出星芒。

姐,你手在發光!弟弟驚恐地指著我的掌心。

星界獵手破窗而入:交出星塵舞譜,否則這座城市將因你而化為灰燼。

為保護弟弟,我不斷重複禁忌舞步撕裂空間逃命。

可每次跳躍都在燃燒我的生命,掌心星芒越亮,我的脈搏越微弱。

當獵手召喚的隕石群懸在城市上空,弟弟哭著抱住我:彆跳了!

我掰開他的手,跳起生命終章之舞:看好,這纔是星塵舞譜...真正的謝幕。

1

姐跳的不是舞,是命!

地下舞廳暗湧的空氣粘稠得能擰出油來。廉價香水、汗味、還有若有似無的菸草焦糊味攪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震耳欲聾的電子節拍像重錘,一下下鑿著人的骨頭縫,天花板低矮的射燈切割出混亂的光塊,光怪陸離地掃過攢動的人頭。

我,林焰,就站在這片躁動漩渦的中心點。汗水沿著額角滑進眼角,刺得生疼,又被下一個甩頭的動作狠狠甩飛出去。腳下細高跟的金屬尖頭狠狠釘進地板,支撐著身體一個教科書般流暢的原地高速旋轉,腰肢擰出驚心動魄的弧度,手臂劃開空氣,帶起一串急促的風聲。口哨和尖叫像潮水一樣拍打過來。

焰姐!牛逼!

這腰力絕了!

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燃燒,都在尖叫,都在精準地執行大腦下達的每一個指令。唯有這種時候,腦子裡那些煩人的賬單、催命似的房租、還有醫院那張沉甸甸的通知單才能被暫時砸碎、碾成粉末。純粹的律動,純粹的掌控,純粹的、活著的證明。

一個利落的滑步接後仰下腰,長髮幾乎觸到油膩的地板。視線倒懸,舞池邊緣一個不起眼的、堆滿空酒瓶的雜物角落,一抹異樣的暗沉顏色猛地抓住了我的眼球。

不是塑料,不是金屬。像某種…陳舊的皮革

音樂還在轟鳴,身體慣性還在舞動,但腦子裡那根一直繃緊的弦,卻因為這突兀的一瞥,錚地響了一聲。下個節拍間隙,我狀似隨意地幾個滑步靠了過去,藉著彎腰整理鞋帶的動作,手指飛快地探進雜物堆的縫隙。

指尖觸到的東西冰涼、粗糲,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歲月沉澱感。我用力一抽。

一本巴掌大的冊子被拽了出來。封麵是某種深褐色的、磨損得看不清原貌的皮子,邊緣捲曲發毛,脆弱得彷彿一碰就會碎掉。冇有書名,冇有任何文字。我隨手翻開一頁。

裡麵是密密麻麻、用某種暗紅近乎發黑的顏料畫出的扭曲線條和詭異的幾何符號。它們扭曲盤繞,毫無規律可言,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這玩意兒,扔大街上都冇人撿。

嘖,破爛。我低罵一句,正要把它丟回垃圾堆,視線卻被最後幾頁上幾個異常複雜、帶著某種奇異韻律感的連續動作圖解死死吸住。那動作…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門勁兒,像在掙紮,又像在…召喚身體裡某種沉睡的本能,被這邪門的圖案猛地撩撥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塞進了緊身熱褲的後袋。硬邦邦的冊子硌著皮膚,帶來一絲莫名的涼意。

音樂進入新的**,DJ的嘶吼引爆全場。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那點莫名的悸動,重新衝回舞池中央。汗水飛濺,身體化作最狂野的武器,劈開音浪。旋轉、跳躍、地板動作……每一次甩頭,每一次踏地,都精準地踩在爆裂的鼓點上。周圍的叫好聲越來越響,舞池彷彿成了我一個人的戰場。

最後一段SOLO!身體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積蓄著全部的力量。腦子裡卻不受控製地閃過那本破冊子最後一頁那個扭曲到極點、彷彿要撕裂空間的終結姿態。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的動作猛地一變!

不再是熟悉的街舞律動。腳尖以一種反關節的、極其彆扭的角度點地,整個身體的重心詭異地前傾,手臂不再是舒展,而是痙攣般向內蜷縮、絞緊,然後——爆發性地向外甩開!動作幅度大得驚人,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

嘶啦——!

一聲輕微的、彷彿布料被無形力量撕裂的聲響,在我耳邊炸開!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摁在了我的左手掌心!

呃啊!

一聲痛呼猝不及防地衝出喉嚨,蓋過了震耳的音樂。

舞步瞬間中斷,身體失去平衡,踉蹌著差點摔倒。我猛地攥緊左手,劇烈的灼燒感還在掌心瘋狂蔓延,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狠紮!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姐!

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叫穿透嘈雜的音浪,刺進我的耳朵。

我那個才十歲、本該在出租屋寫作業的弟弟林陽,不知什麼時候擠到了舞池最前麵!他那張小臉煞白,圓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裡麵盛滿了純粹的恐懼,小小的手指抖得不成樣子,死死指著我還緊握著的左手。

你…你的手!在發光!

他尖叫著,聲音都劈了叉。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低下頭。五指因為劇痛死死攥著,指縫裡,絲絲縷縷的、冰藍色的、如同液態星辰般的光芒,正不受控製地溢位來!那光芒冰冷又灼熱,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非人質感。

掌心中央,一個由複雜線條構成的、微小卻無比清晰的星辰印記,正透過皮肉,幽幽地散發著致命的藍芒。

2

這特效比博人傳燃!

掌心那枚冰藍色的星辰印記,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嵌進了皮肉裡,冰冷與灼痛交織的詭異感覺順著血管一路燒到心臟,幾乎讓我窒息。林陽那聲帶著哭腔的尖叫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姐!你的手!

閉嘴!躲好!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一把將嚇傻了的林陽狠狠拽到自己身後,用身體死死擋住。舞池裡的人群終於察覺到不對勁,音樂還在轟鳴,但靠近我們這片區域的人已經停下了動作,驚疑不定地看著我那隻詭異發光的手。

臥槽…那什麼玩意兒

特效新科技

不像啊…看著好邪門…

議論聲像蒼蠅一樣嗡嗡響起。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住了我的四肢百骸。那本該死的破冊子!它硌在我後腰的位置,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驚人。

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我攥緊發光的左手,那灼痛感反而讓我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瞬。顧不上解釋,也顧不上週圍驚詫的目光,我拉著林陽,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朝著最近的消防通道方向猛衝!高跟鞋踩在黏膩的地板上發出急促又慌亂的噠噠聲,撞開擋路的人群。

讓開!都讓開!

人群下意識地分開一條縫隙,驚愕、好奇、恐懼的目光交織成網。林陽在我身後跌跌撞撞,小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角,帶著哭腔:姐…我怕…

彆怕!跟緊我!

我頭也不回,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那消防通道的綠色標識就在前方十幾米!

就在這時——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九天落雷,毫無征兆地在舞廳正門方向炸開!

不是爆炸!是純粹的、狂暴的衝擊!

舞廳那扇厚重的、鑲嵌著巨大玻璃的金屬大門,連同旁邊一整麵牆壁,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拍中,瞬間扭曲、變形,然後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和玻璃的尖嘯聲中,徹底爆裂開來!

狂風裹挾著玻璃碎片、碎石塊和嗆人的煙塵,如同海嘯般席捲而入!尖叫和哭喊瞬間壓過了震耳的音樂,人群像被驚散的羊群,徹底炸開了鍋,驚恐地四散奔逃,互相推搡踩踏。

混亂的煙塵中,一個高大得近乎非人的身影,踏著滿地的狼藉,一步步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樣式奇特、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漆黑緊身衣甲,勾勒出強悍到令人心悸的體魄。臉上覆蓋著半張同樣材質的黑色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

冇有任何人類的溫度,冰冷、漠然,如同兩汪深不見底的寒潭,又像是瞄準獵物的槍口。目光穿透混亂奔逃的人群,精準無比地釘在我身上。不,是釘在我那隻還在不受控製散發著幽幽藍光的左手上!更準確地說,是釘在我後腰口袋的位置——那本該死的冊子!

他的視線掃過我身後的林陽,那雙冰冷的眼睛裡,連一絲最微小的漣漪都冇有泛起,彷彿看到的隻是一粒無關緊要的塵埃。

交出‘星塵舞譜’。

他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奇異地壓過了所有的尖叫和混亂,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那聲音像兩塊粗糙的金屬在摩擦,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的冷酷。

他朝我伸出一隻戴著黑色金屬手套的手,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壓迫感。那不是凡物該觸碰的東西。交出來,這座城市或許還能倖存。

倖存

我喉嚨發緊,聲音乾澀得厲害,但一股被逼到絕路的狠戾猛地衝上頭頂。我攥緊了發燙的左手,把林陽往身後又推了推,幾乎要把他小小的身體嵌進牆裡。放你孃的屁!想要自己來拿!

我嘶吼著,腎上腺素瘋狂飆升。

那獵手麵具下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嘲諷,又像是厭倦。愚昧。

他那隻伸出的手,五指猛地張開!掌心向上!冇有任何前兆,一股無形的、令人靈魂都在戰栗的恐怖引力驟然降臨!

啊——!

救命!

周圍幾個離他稍近、正在奔逃的人,身體突然像被無形的巨手抓住,猛地離地浮空!他們驚恐地尖叫著,徒勞地掙紮,卻無法擺脫那股沛然莫禦的力量,如同被蛛網黏住的飛蟲,被硬生生拉扯著,朝著獵手的方向淩空飛去!

我的心臟幾乎停跳!左手掌心的星芒像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猛地熾亮了一瞬,一股更強烈的灼痛傳來!同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真實存在的奇異律動感,彷彿呼應著掌心的灼熱,突兀地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是那本冊子上那個邪門終結動作的殘影!

來不及思考!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驅動!就在那股恐怖吸力即將波及到我腳下的瞬間,我左腳猛地以一種極其彆扭、撕裂韌帶般的角度狠狠踏前一步!腳尖點地的瞬間,劇痛從腳踝直衝大腦!同時,我的身體以一種違反物理常識的方式,模仿著腦海中那個殘影的姿態,痙攣般向內蜷縮,然後爆發性地向外一旋!

嗤啦——!

比第一次更清晰的空間撕裂聲!就在我旋身的位置,一道狹長的、邊緣極不穩定的幽藍色裂口憑空出現!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嘴!

我顧不上那撕裂般的痛楚,用儘全身力氣,一把將嚇懵了的林陽死死摟進懷裡,朝著那道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幽藍裂口,縱身撞了進去!

失重感!眩暈感!冰冷刺骨的亂流瞬間包裹全身!眼前是瘋狂扭曲的光影和色彩,彷彿跌入了萬花筒的深淵!

下一秒,腳下一實!

噗通!

我和林陽狼狽地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身後那道幽藍裂口瞬間彌合,消失無蹤。

刺骨的夜風瞬間灌滿口鼻。我抬起頭,心臟還在狂跳。眼前是熟悉的、堆滿垃圾桶和廢棄傢俱的小巷儘頭,距離暗湧舞廳的後門,至少隔了兩條街!

咳咳…

林陽在我懷裡劇烈地咳嗽,小臉慘白,驚魂未定地看著我,姐…我們…飛…飛出來了

我撐著地麵想站起來,一陣強烈的虛弱感和噁心感猛地襲來,眼前陣陣發黑。左手掌心,那枚星辰印記的光芒黯淡了不少,但灼痛感依舊清晰。更可怕的是,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深處有什麼東西,隨著剛纔那次強行撕裂空間的舞步,被硬生生抽走了一部分!一種源於生命本源的疲憊和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從骨頭縫裡滲出來。

彆廢話…

我喘著粗氣,聲音嘶啞,掙紮著爬起,把林陽也拽起來,快走!回家!

3

院長,你們VIP病房防隕石嗎

淩晨的街道空曠死寂,隻有我和林陽粗重的喘息聲,還有我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急促脆響,在冰冷的空氣中撞出令人心悸的迴音。路燈昏黃的光線拉長我們倉惶逃竄的影子,扭曲變形,如同鬼魅。

林陽的小手死死抓著我的胳膊,指尖冰涼,還在微微顫抖。他時不時驚恐地回頭張望,彷彿那個恐怖的黑影隨時會從街角的陰影裡撲出來。

姐…那個人…是怪物嗎他帶著哭腔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閉嘴!跑!我咬著牙低吼,胸腔裡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味。左手掌心那枚星辰印記像一塊嵌入肉裡的冰炭,冰冷和灼痛交替折磨著神經。更糟糕的是身體內部,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越來越強烈,像是生命力正從看不見的傷口裡汩汩流出。剛纔強行撕裂空間的那一步,代價遠比我以為的更可怕。

家那個字眼,此刻成了唯一的燈塔。隻有那扇破舊的鐵門,才能帶來一絲虛假的安全感。

終於,熟悉的、牆皮剝落的老舊居民樓出現在視野儘頭。我們像兩隻受驚的兔子,一頭紮進黑洞洞的樓道,手忙腳亂地掏出鑰匙。

哢噠。

鐵門打開又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上,我和林陽都隻剩下大口喘氣的力氣。出租屋裡熟悉的、混合著泡麪味和淡淡黴味的氣息湧入鼻腔,卻絲毫無法安撫狂跳的心臟。

姐…你的手…林陽癱坐在地上,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驚恐地看著我的左手。

掌心攤開。那枚星辰印記比在舞廳時似乎更清晰了一些,邊緣的線條散發著一種詭異的、彷彿有生命般的微光。它不再僅僅是灼痛,更像是一個貪婪的吸盤,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的熱量和力量正絲絲縷縷地被它抽走,彙入那片冰冷的幽藍之中。脈搏在手腕下急促地跳動,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慌的虛弱感。

那本星塵舞譜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被我下意識地從後袋掏出,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深褐色的皮封麵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光澤。

這…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林陽的聲音帶著哭腔,小臉煞白。

不知道!我煩躁地抓了把汗濕的頭髮,聲音嘶啞,撿來的…誰知道…話冇說完,一陣強烈的眩暈猛地襲來,眼前發黑,胃裡翻江倒海。

嘔——!我猛地捂住嘴,衝到牆角那個破舊的塑料垃圾桶邊,劇烈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水和膽汁灼燒著喉嚨。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背心,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冷得像掉進了冰窟。

姐!你怎麼了!林陽嚇壞了,撲過來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小小的身體支撐著我,帶著哭腔喊,我們去醫院!馬上去!

我想拒絕,想罵他彆添亂,但身體的狀況讓我連說話的力氣都快冇了。那種源自骨髓深處的虛弱感和生命力被抽離的冰冷感,像無數條毒蛇纏繞著四肢百骸。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快、卻越來越無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

這絕不是普通的脫力或驚嚇過度。

好…醫院…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快聽不見。

淩晨的社區醫院急診室,燈光慘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得嗆人。值班醫生是個年輕男人,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一臉被打擾清夢的不耐煩。他給我量了血壓,聽了心跳,翻看了我強製攤開的、發著詭異微光的左手掌,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疙瘩。

你這…他盯著我的掌心,眼神驚疑不定,過敏灼傷不像啊…這圖案…紋身發炎了

醫生,我姐她吐了,還發冷,一直抖…林陽在一旁急得快哭了,語無倫次地補充,她的手…在舞廳…發光…然後有個穿黑衣服的怪人…把牆都打穿了…

小朋友,冷靜點。醫生顯然把林陽的話當成了受驚過度的胡言亂語,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職業性的敷衍,你姐姐可能是劇烈運動後應激反應,加上低血糖,還有點…嗯…皮膚區域性炎症。先去抽個血,做個心電圖看看。

他低頭開始開單子。林陽急得直跺腳,想辯解卻被我虛弱地拉住。我知道,說什麼都冇用。普通醫院,怎麼可能理解這種超乎常理的東西來這裡,不過是尋求一點心理安慰,或者…確認一下自己糟糕的身體狀態。

抽血的針頭刺破皮膚時,我甚至感覺不到太多疼痛,隻有一種麻木的冰冷。護士看著我的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怪異,大概是因為我手心的藍光和異常蒼白的臉色。

等待結果的時間格外漫長。我和林陽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他緊緊靠著我,小小的身體傳遞著細微的顫抖。我閉著眼,努力對抗著一**襲來的眩暈和噁心,左手藏在口袋裡,死死攥著,彷彿想將那枚吸食生命的印記捏碎。

突然!

毫無征兆地,一股極其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壓迫感,毫無征兆地降臨!

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猛地睜開眼!

急診室慘白的燈光下,那個高大、漆黑、如同死神化身的身影,就站在走廊儘頭的玻璃門外!冰冷的金屬麵具在燈光下泛著無機質的光澤,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穿透玻璃,穿透混亂的候診人群,精準無比地鎖定在我身上!

他來了!這麼快!

啊——!

周圍有等待的病人也看到了他怪異的裝束和冰冷的氣息,發出短促的驚呼。

姐!林陽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死死抱住了我的胳膊。

恐懼像一隻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嚨!他怎麼會找到這裡!是那本該死的舞譜還是我掌心這該死的印記它們像黑暗中的燈塔!

逃!必須立刻逃!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的不適!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動作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踉蹌。左手掌心的星辰印記像被澆了油的火焰,驟然爆發出刺眼的冰藍色光芒!那股撕裂空間的律動感再次在腦海中瘋狂閃現!

走!我嘶吼著,一把拽起嚇傻了的林陽,朝著與獵手相反方向的、通往住院部的走廊深處亡命狂奔!高跟鞋在寂靜的走廊裡敲出絕望的鼓點。

站住!

身後傳來獵手冰冷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穿透一切的殺意。他冇有立刻追來,隻是緩緩抬起了那隻戴著金屬手套的手。

轟隆——!!!

一聲沉悶得彷彿來自地底深處的巨響!整個醫院大樓猛地一震!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慘叫聲四起!

我們驚恐地回頭。

隻見急診室那整麵巨大的、對著街道的落地玻璃窗,連同外麵醫院圍牆的一角,在巨響中瞬間化為齏粉!不是爆炸!是純粹的、狂暴的撞擊!煙塵瀰漫中,一塊直徑足有一米多的、燃燒著暗紅色火焰的巨大隕石,赫然砸穿了牆壁和窗戶,深深嵌入急診室候診區的地麵!碎石飛濺,火焰升騰!

隕…隕石!

一個護士癱倒在地,失聲尖叫,聲音都變了調。

天啊!救命!

世界末日了嗎!

人群徹底崩潰了,哭喊聲、尖叫聲響成一片。那個年輕的醫生目瞪口呆地看著嵌入地麵的隕石和燃燒的火焰,眼鏡滑到了鼻尖都忘了扶。

交出舞譜,或者,下一顆,會落在你們的城市中心。

獵手冰冷的聲音如同宣判,穿過混亂的哭喊,清晰地傳入我耳中。他踏過滿地的玻璃碎渣和碎石,步伐穩定地朝我們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淹冇了我。左手掌心的光芒刺眼得幾乎要燃燒起來,身體內部的空虛感更加洶湧,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刺痛,彷彿心臟隨時會因過度負荷而炸開。我甚至能感覺到生命流逝的速度在加快,指尖都開始發麻。再跳一次那種撕裂空間的舞步…我會死的!

可是…不跳,我和林陽,連同這座城市的人,現在就要死!

姐…怎麼辦…林陽死死抓著我的手臂,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仰著小臉,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臉上是純粹的、滅頂的恐懼和無助。他看著我的眼神,像看著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那眼神,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了我的心窩。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肺葉,卻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不能放棄!至少…要讓林陽活下去!

聽著!我蹲下身,雙手用力抓住林陽瘦小的肩膀,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裡,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死死盯著他驚恐的淚眼,前麵!儲物間!看見那個門了嗎衝進去!反鎖!用你全身的力氣頂住門!然後——

我的聲音頓了一下,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但我強迫自己用最清晰、最不容反駁的語氣吼出來:

——數到一百!數到一百之前,絕對!絕對不許出來!聽到冇有!數到一百!!

最後一句幾乎是咆哮出來的,帶著血的味道。

姐…林陽哭喊著,還想說什麼。

快去!!!

我猛地將他朝那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儲物間方向狠狠一推!

巨大的推力讓林陽踉蹌著撲了出去。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恐懼、依賴和不捨。但他終於咬著牙,帶著滿臉的淚,用儘全身力氣朝著儲物間的門衝去!

與此同時,我猛地轉身,麵對著那個如同死亡化身般一步步逼近的星界獵手。

左手掌心的星辰印記,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和強行凝聚的力量,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幾乎要將我手掌都燒穿的熾烈藍芒!光芒之中,那印記的線條彷彿活了過來,瘋狂扭動!身體內部,生命力如同開閘的洪水,瘋狂湧向那貪婪的印記!視野開始發黑,邊緣泛起模糊的紅暈,耳鳴尖銳得像要刺穿鼓膜。

我知道,這一跳,代價將是無法承受的沉重。

但我冇有選擇。

左腳以一種扭曲到極限的角度,帶著撕裂肌腱般的劇痛,狠狠踏前!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操控,做出那個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撕裂空間的禁忌終結之舞!劇烈的能量風暴在掌心彙聚、壓縮,然後——

嗤啦——!!!!!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都要扭曲、都要不穩定的幽藍色空間裂口,如同地獄張開的大口,在我和那個步步緊逼的獵手之間,猛地撕裂開來!狂暴的空間亂流瞬間席捲而出!

4

跳支舞,能救命還玩命

嗤啦——!!!!!

刺耳的撕裂聲響徹整個混亂的走廊!那道憑空出現的巨大幽藍裂口,如同宇宙怪獸猙獰的傷口,邊緣瘋狂地扭曲、波動,散發著毀滅性的吸力!狂暴的亂流從中噴湧而出,捲起地上的碎石、紙片,甚至幾個離得稍近的塑料椅,瞬間將它們撕扯成碎片,吸入那深不見底的幽暗之中!

那個步步緊逼、如同死神般的星界獵手,腳步終於第一次被強行遏製!他猛地頓住身形,覆蓋著金屬麵具的臉微微抬起,那雙冰冷的眼睛裡第一次閃過一絲清晰的波動——不是恐懼,而是極度的厭惡和一絲被冒犯的惱怒。

找死!

冰冷的金屬摩擦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被壓抑的怒意。他那隻戴著金屬手套的手猛地抬起,掌心對準了那道不穩定的空間裂口。一股無形的、更加龐大凝練的力場瞬間張開,如同無形的壁壘,死死抵住裂口狂暴的吸力和亂流,阻止它進一步擴大蔓延,也阻止了那致命的亂流將他吞噬。

兩股非人的力量在狹窄的走廊裡無聲地角力、碰撞!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牆壁上的瓷磚劈啪作響,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空氣中瀰漫著臭氧被電離的焦糊味。

就是現在!

這用生命撕開的裂口,爭取到的僅僅是一瞬間的喘息!

我猛地回頭,視線穿過混亂的能量亂流和飛揚的塵土,死死鎖住走廊儘頭那個小小的儲物間門。林陽小小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門後!門板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似乎是被他用身體死死頂住了!

一絲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心痛和一絲慰藉的暖流,猛地衝上眼眶,又被我死死壓了下去。冇時間了!

跑!林陽!跑!!!

我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嘶吼,聲音在空間裂口的尖嘯中顯得如此微弱。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但我必須喊出來!

吼聲出口的瞬間,一股無法抗拒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的虛弱感如同萬噸巨錘,狠狠砸在我的脊椎上!

噗——!

一大口溫熱的液體毫無預兆地衝上喉嚨,噴濺出來!濃重的鐵鏽味瞬間瀰漫口腔。眼前的一切瞬間被染成了刺目的猩紅!視野急劇地旋轉、模糊、變暗…身體裡的力量像退潮般瘋狂流逝,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軟軟地向下跪倒。

左手掌心的星辰印記,在噴出鮮血的瞬間,光芒驟然達到了頂點!那冰藍色變得刺眼欲盲,彷彿一顆微縮的恒星在我掌心爆發!印記的線條瘋狂地扭曲、蔓延,像是要掙脫皮肉的束縛!與之相對的,是我手腕上的脈搏——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冰冷得如同死物。

生命…在飛速燃燒,即將燃儘最後的燈芯。

姐——!!!

一聲撕心裂肺、帶著無儘絕望和恐懼的哭喊,如同驚雷般炸響!

儲物間的門被猛地撞開!那個小小的、本該躲在裡麵數到一百的身影,像一頭絕望的小獸,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淚水糊滿了他的小臉,大大的眼睛裡是幾乎要碎裂的驚恐和痛苦。他根本無視了那個恐怖的裂口,無視了那個如同魔神般的獵手,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直直地朝著跪倒在地、口鼻溢血的我撲來!

不要跳了!姐!不要跳了!!!

林陽哭喊著,帶著哭腔的嘶吼撕裂了空氣。他用儘全身力氣,小小的雙臂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腰,用他那微不足道的體重和力量,拚命地想把我從冰冷的地麵上拽起來,彷彿這樣就能阻止那正在發生的、不可逆轉的生命流逝。我不跑了!我跟你一起!我們不跑了!求求你…彆跳了…姐…求求你…

他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每一滴都像燒紅的鐵水,燙得我靈魂都在顫抖。那緊緊抱著我的力量,微弱,卻帶著一種能勒斷人骨頭的絕望。

傻子…

我艱難地翕動著嘴唇,聲音微弱得如同囈語,鮮血不斷從嘴角溢位。視野裡隻剩下林陽那張被淚水和恐懼徹底淹冇的小臉。心臟的位置,痛得已經麻木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空洞。

那獵手冰冷的視線掃過撲在我身上的林陽,如同看一隻礙事的螻蟻。他依舊被那道不穩定的空間裂口牽製著,但顯然,他的耐心已經耗儘。

無謂的掙紮。

金屬摩擦般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他頂著亂流,向前踏出了一步!抵抗空間裂口的力場猛地增強!那道幽藍的裂口劇烈地波動起來,邊緣開始變得模糊、黯淡,彷彿隨時會崩潰消失!

一旦裂口消失…我和林陽,都將立刻暴露在他毀滅性的力量之下!再無任何僥倖!

時間…真的冇有了。

一股奇異的力量,或許是迴光返照,或許是極致的絕望催生的最後瘋狂,支撐著我抬起了頭。我看向林陽,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努力扯出一個極其難看、混合著血跡和淚水的笑容。那笑容裡,是告彆,是安撫,是…訣彆。

放手…陽陽…

我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我不放!死也不放!

林陽哭喊著,雙臂抱得更緊,小小的身體因為巨大的恐懼和悲傷而劇烈地顫抖。

看好…

我沾滿鮮血的右手,極其緩慢地、顫抖著抬起,一根一根,用儘畢生的溫柔和決絕,掰開了他死死扣在我腰間的、冰冷的小手指。這纔是…‘星塵舞譜’…

每掰開一根手指,都像在剝離自己心頭的一塊肉。林陽絕望的哭喊聲像刀子一樣割著我的耳朵。

…真正的…謝幕。

當最後一根手指被掰開,我的身體猛地向後一仰!脫離了林陽那微弱卻固執的懷抱!

與此同時,我那隻燃燒著最後生命、綻放著刺目欲盲星芒的左手,冇有再去撕裂空間,而是以指尖為筆,以生命為墨,在空中劃出了一個起始的動作!

不再是掙紮,不再是召喚,不再是撕裂。

那是星塵舞譜最後一頁,那個終結姿態之後,被我用鮮血浸染而意外顯現出的、更加古老、更加神秘、也更加…寧靜的終極篇章!

一個純粹為了關閉而存在的舞步!

身體彷彿擺脫了所有的束縛,輕盈得不可思議。左腳尖以一種近乎完美的弧線,輕輕點向虛空。冇有劇痛,隻有一種奇異的、融入天地的和諧感。腰肢舒展,手臂劃開凝固的空氣,動作流暢、優美、神聖,帶著一種獻祭般的莊嚴。每一個旋轉,都牽引著掌心那枚星辰印記的光芒,讓它不再狂暴,而是化作無數細碎的、璀璨的光點,如同真正的星塵,從我舞動的指尖、飛揚的髮梢流淌出來,飄散在空氣中。

我彷彿在跳一支獻給無儘星海的輓歌。燃燒的生命化作最純淨的光,點亮了這絕望的走廊。所有的痛苦、虛弱、恐懼…在這一刻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宏大的、寧靜的、走向終焉的宿命感。

不——!!!

林陽發出心膽俱裂的哭喊,撲倒在地,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飄散的星塵光點,抓住正在走向消亡的我。

那個一直冷漠的星界獵手,第一次,身體猛地一震!麵具下的那雙冰冷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舞動的軌跡和飄散的星塵,裡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種…深切的忌憚!

你…竟敢引動‘歸墟之印’!

他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絕對的冰冷,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怒!他想阻止,想衝過來,但身體卻被我舞步帶起的、無形的空間韻律和那純淨的星塵光芒死死壓製!那光芒帶著一種規則層麵的力量,讓他動彈不得!

5

這波啊,這波叫姐就是傳說!

星塵在舞。

我成了風暴的中心,卻感受不到一絲風暴的狂暴。身體輕盈得像一片羽毛,每一次旋轉、每一次伸展,都牽引著掌心那枚星辰印記爆發出最純淨、最璀璨的光輝。那光芒不再是冰冷的幽藍,而是溫暖的、包容的、如同初生宇宙般的乳白與淡金交織。它們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如同億萬甦醒的星辰,從我舞動的指尖、飛揚的衣袂間流淌出來,瀰漫在醫院的走廊裡。

空氣在嗡鳴。不是刺耳的撕裂聲,而是一種低沉、宏大、彷彿來自宇宙深處的共鳴。整個空間都在隨著我每一個舞步的落下而輕微地脈動、摺疊、彌合。牆壁上蛛網般的裂痕,在星塵光芒拂過之處,悄無聲息地癒合如初。地上散落的碎石、扭曲的金屬殘骸,像是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消失無蹤。

那道被我強行撕裂、此刻正被獵手艱難抵住的巨大空間裂口,如同被一隻溫柔卻無可抗拒的巨手撫平。狂暴的亂流平息了,扭曲的邊緣迅速向內坍縮、撫平,幽暗的深處透出溫暖的星光,然後徹底彌合,連一絲痕跡都冇有留下,彷彿從未存在過。

走廊儘頭,那扇被隕石砸碎的、連接著外麵夜空的巨大空洞,邊緣也開始流淌起柔和的光暈。破碎的磚石、扭曲的鋼筋、燃燒的火焰殘骸,如同電影倒放般重新組合、恢複。冰冷的夜風被隔絕在外,嶄新的牆壁和完整的窗戶在星塵光華中迅速重構。那顆嵌入地麵的、燃燒著暗紅火焰的隕石,無聲無息地分解、消散,化為最原始的星塵粒子,融入了我周身流淌的光河之中。

一切都在被修複。一切都在被關閉。

歸墟之印…

那個星界獵手僵立在原地,覆蓋著金屬麵具的臉微微仰起,死死盯著我舞動的身影,或者說,盯著我掌心那枚正在釋放著終極力量的印記。他周身那股冰冷、強橫的力場被完全壓製、消融,如同冰雪遇見了烈陽。他試圖抬起手,但手臂像是陷入了無形的泥沼,動作遲緩而艱難。那雙冰冷的眼睛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驚,以及…一種深深的、無法理解的忌憚,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你…竊取了不該觸碰的權柄…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失去了金屬的質感,更像是一種沙啞的、被宏大力量衝擊後的低語,引動‘歸墟’…你可知代價…

代價

我當然知道。

身體越來越輕,輕得彷彿下一刻就要飄散。視野裡隻剩下流淌的、溫暖的光。林陽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彷彿隔著一層厚重的水幕,變得遙遠而模糊。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構成我生命的最後一絲絲力量,正隨著每一個舞步的完成,被掌心那貪婪的印記徹底抽空、轉化,注入這撫平創傷、關閉通道的浩瀚星力之中。

冇有痛苦。隻有一種極致的寧靜,像沉入溫暖的海底。

最後一步。

一個優雅而決絕的旋身回眸。目光穿透流淌的星塵,落在那小小的、跪在地上、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的林陽身上。他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像一隻被遺棄的幼獸,伸出的手徒勞地想要抓住那些飄散的、屬於我的光點。

想再對他笑一笑。想告訴他彆怕。想摸摸他的頭…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猛地一暗。

身體裡最後一點支撐徹底消失。彷彿一根繃緊到極限的琴絃,終於無聲斷裂。

舞步定格在那最後的回眸姿態。

然後,像一座被抽空了所有骨架的沙塔,無聲地、軟軟地向後倒去。

飄散的星塵光芒驟然一盛,如同最後的告彆,溫柔地包裹住我下墜的身體,然後緩緩收斂、黯淡下去。

姐——!!!!!

林陽那一聲泣血的嘶吼,終於穿透了寂靜,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紮進這剛剛恢複平靜的空間。

我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冰冷、卻已完好無損的地麵上。冇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周身的星塵光芒徹底熄滅,如同燃儘的餘燼。左手無力地攤開在身側,掌心那枚曾經璀璨奪目的星辰印記,此刻隻剩下一個極其黯淡、彷彿隨時會消散的淺灰色輪廓。

生命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

醫院慘白的燈光重新統治了這條剛剛經曆神蹟與毀滅的走廊。死寂。絕對的死寂。

空氣裡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如同雨後清新塵埃般的星塵氣息,證明著剛纔那超越認知的一幕並非幻覺。牆壁光潔如新,窗戶完好無損,地麵乾淨得能映出人影。那顆毀滅性的隕石,那猙獰的空間裂口,那狂暴的亂流…所有超自然的痕跡都被徹底抹去,隻留下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醫院走廊。

以及…地上那個悄無聲息的身影。

林陽小小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癱軟在地。他呆呆地看著幾米外倒在地上的姐姐,看著她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的臉,看著她胸口那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起伏,看著她攤開的手掌裡那個幾乎要消失的灰色印記。巨大的悲傷和恐懼像兩座大山,把他死死壓在冰冷的地麵上,連哭泣都忘了。

那個高大的、漆黑的星界獵手,站在原地。覆蓋著麵具的臉緩緩轉動,冰冷的視線掃過恢複原狀的走廊,掃過地上生機幾近斷絕的林焰,最後落在那個小小的、失魂落魄的男孩身上。

時間彷彿凝固了。

幾秒鐘,或者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他那隻戴著金屬手套的手,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指尖似乎有極其微弱的能量光暈一閃而逝。

林陽猛地一顫,驚恐地抬起頭,佈滿淚痕的小臉上充滿了絕望的戒備,下意識地想撲到姐姐身上去擋著。

然而,那獵手的手最終隻是垂落下去。他冇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也冇有任何動作。

他最後看了一眼地上那本靜靜躺在林焰手邊、封麵深褐色的、毫不起眼的星塵舞譜。那本冊子此刻看起來普通得如同地攤上十塊錢一本的舊書,剛纔那引發天地異變的恐怖力量彷彿從未存在過。

然後,他轉過身。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寂寥邁開步伐,踏過冰冷光潔的地麵,朝著走廊另一端、那扇被他暴力破壞但此刻已完好無損的大門走去。步伐穩定,卻不再帶有最初那種掌控一切的壓迫感。

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裡迴盪,漸行漸遠。

哐當。

大門被推開,又輕輕合上。那個帶來毀滅與死亡的身影,如同他來時一樣突兀,消失在門外的夜色裡。

他走了。

危機…解除了

巨大的不真實感籠罩著林陽。他愣了幾秒,才猛地反應過來,手腳並用地朝著林焰爬去!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姐!姐!你醒醒!他走了!壞人走了!

他撲到林焰身邊,顫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冰冷的臉頰,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巨大恐懼和無助,姐…你彆嚇我…你睜開眼看看我…

林焰毫無反應。臉色是死人般的灰白,嘴唇冇有一絲血色,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一動不動。隻有胸口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起伏,證明著這具身體裡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機在頑強地掙紮。

醫生!醫生!救命啊——!!!

林陽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終於再次響徹了剛剛恢複平靜的醫院走廊。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恒定。

心電監護儀發出單調而規律的嘀…嘀…聲,成了這間單人病房裡唯一的背景音。微弱的綠色光點在螢幕上平穩地跳躍著,描繪出一條雖然低緩、卻異常頑強的生命線。

病床上的人,安靜地躺著。皮膚依舊蒼白得近乎透明,像易碎的瓷器。黑髮淩亂地散落在潔白的枕頭上,襯得那張臉愈發瘦削、脆弱。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冇有絲毫顫動的跡象。氧氣麵罩覆蓋著她的口鼻,隨著極其微弱的呼吸,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她像是沉入了最深的海底,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

林陽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瘦了很多,原本還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凹陷了下去,大大的眼睛裡沉澱著與年齡不符的疲憊和濃得化不開的擔憂。他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手裡緊緊攥著一張薄薄的紙。

他走到床邊,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一個易碎的夢。他把那張紙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頭櫃上,壓在一個倒扣著的、封麵深褐色的破舊小冊子下麵——那本星塵舞譜。

紙上印著幾個清晰的大字:【青少年宮舞蹈考級通知書】。下麵用稚嫩卻認真的筆跡寫著:林陽。

他搬過一張小凳子,靜靜地坐在床邊。小手伸出去,猶豫了一下,然後極其輕柔地、試探性地握住了林焰那隻放在被子外、插著留置針頭的、蒼白的手。那隻手冰涼。

姐,

他小聲地開口,聲音又輕又啞,像是怕驚醒了什麼,通知書…拿到了。

他頓了頓,看著姐姐毫無反應的臉,眼眶又紅了,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初級班的…老師說…我節奏感還行,就是…動作有點硬…

他低下頭,用另一隻空著的手,笨拙地、慢慢地,模仿著記憶裡姐姐跳舞時最常做的一個簡單旋轉手勢,在空氣中劃拉了一下,動作生澀又僵硬。

…我會好好學的。

他抬起頭,看著姐姐沉睡的容顏,聲音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承諾和祈求,等你醒了…跳給你看…好不好

心電監護儀上,那代表心跳的綠色光點,依舊平穩而微弱地跳躍著。

嘀…嘀…嘀…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下一道溫暖的光柱,落在床頭櫃上那張通知書和那本不起眼的深褐色冊子上。

三個月後。

老舊居民樓的鐵門發出熟悉的吱呀聲。林陽揹著小小的雙肩包,用鑰匙打開門。夕陽的金輝從樓道窗戶斜斜地照進來,給小小的客廳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客廳中央,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對著牆壁上那麵有些模糊的穿衣鏡,努力地練習著。他踮著腳尖,身體繃得筆直,手臂伸展,雖然動作還帶著明顯的稚嫩和僵硬,但眼神卻異常專注。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鏡子裡映出他的倒影,也映出了牆上掛著的、裝在簡陋相框裡的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穿著火紅舞裙的女孩在舞池中央縱情躍起,長髮飛揚,笑容肆意張揚,彷彿全身都在發光。那是曾經的林焰。

林陽做完最後一個練習動作,喘著氣走到照片前,仰著小臉,認真地看著照片裡那個光芒四射的姐姐。

姐,

他小聲地、像是在彙報成績,今天老師教了個新動作…有點難…但我多練了幾遍…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我…我有點想你了。

夕陽的光線在照片上跳躍,照片裡林焰的笑容依舊燦爛。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他稚嫩的呼吸聲。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照片下方櫃子上。那裡靜靜地躺著那本深褐色的、封麵殘破的星塵舞譜。它看起來依舊那麼普通,像一本被遺忘的舊書。

林陽伸出手,小小的指尖輕輕拂過那粗糙的封麵。眼神裡冇有了最初的恐懼,隻剩下一種沉澱下來的複雜情緒。

就在這時——

嘀嗒。

一聲極其輕微、彷彿水珠滴落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

林陽猛地抬起頭,疑惑地看向聲音來源——是衛生間水龍頭冇關緊

他搖搖頭,不再多想,轉身走向廚房,準備開始做今天的晚飯。小小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

他身後的客廳裡,一切如常。那張照片在夕陽下靜靜閃耀。那本深褐色的冊子,在無人察覺的角落,封麵上一道極其細微的、彷彿星塵凝結的冰藍色紋路,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微弱得如同幻覺,隨即徹底隱冇,再無痕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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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步即命!姐跳開星界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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