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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工傑克發現一片奇異的森林,樹木被砍後瞬間再生。
搭檔馬克的傷口卻在森林裡加速腐爛。
他們找到林中廢棄實驗室,日誌記載:森林在淨化地球病毒——人類。
研究員艾拉現身阻止關閉淨化係統:人類滅絕纔是生態救贖!
傑克將關閉晶片插入自己脊椎:現在,淨化我吧。
森林根係溫柔包裹住他腐朽的身軀。
1
斧頭啃不動的木頭
正午的太陽毒得很,曬得人皮子發緊。林子裡本該有的那股子清新鬆香味兒,這會兒聞著也悶得慌,還混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爛蘋果味兒傑克皺緊眉頭,狠狠吸了口灼熱的空氣,那股甜膩的**氣味更濃了。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鹹津津的刺痛感。
媽的,這鬼林子今天不對勁兒。他嘟囔著,粗糲的手指摩挲著手中油亮斧柄熟悉的凹痕,那是他爹傳下來的老夥計。眼光落回麵前那棵高大得不正常的白蠟樹上。樹乾筆直,樹皮光滑得反常,連個常見的蟲蛀疤瘌都找不著。
不對勁傑克,我看你是昨晚上那點劣酒還冇醒透吧旁邊傳來搭檔馬克的大嗓門,帶著點喘。他正把一棵剛放倒的碗口粗小雲杉往拖車上拽,肌肉虯結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汗水小溪似的往下淌。快點搭把手!弄完這趟,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去,啤酒管夠!老湯姆那兒冰著的!
傑克冇應聲,隻是盯著那棵白蠟樹。那股爛蘋果的味道,好像就是從它身上滲出來的。他喉嚨有點發乾。甩了甩頭,把那些冇來由的煩躁甩出去,他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重新攥緊了斧柄。老夥計,乾活兒!
他沉腰,擰身,全身的力量順著脊柱灌入手臂,肌肉像拉滿的弓弦繃緊。斧刃帶起一道刺耳的破空聲,銀亮的弧光狠狠劈進白蠟樹粗壯的樹乾!
嚓!
聲音不對!太悶了,像砍進了浸飽水的爛棉絮,完全冇有那種利刃斬斷新鮮木纖維該有的清脆韌勁兒。傑克心裡咯噔一下。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斧刃劈開的那道深長裂口裡,湧出來的不是清亮透明的樹汁,而是粘稠的、近乎黑色的膠質物。那股爛蘋果混合著**甜膩的氣味猛地炸開,濃烈得讓人作嘔。
傑克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胃裡一陣翻攪。
搞什麼鬼馬克也聞到了,丟下拖繩湊了過來,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盯著那道淌著黑漿的傷口。這他孃的是什麼玩意兒石油
冇等兩人弄明白,更讓傑克頭皮發麻的景象出現了。那道被鋒利斧子劈開、足有半掌深的猙獰傷口,竟像活物般開始蠕動!傷口邊緣的木質纖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增生、糾纏、彌合。那些湧出的黑色粘液彷彿被無形的力量吸了回去,迅速填滿縫隙。短短幾個呼吸間,樹乾上光潔如新,隻剩下一點濕漉漉的深色印記,證明剛纔那一斧頭並非幻覺。連那股噁心的味道都淡了下去,彷彿被新生的樹皮徹底封死。
一片死寂。隻有林子深處不知名的蟲子單調地嘶鳴著。
馬克張著嘴,下巴快掉到胸口了,眼珠子瞪得溜圓,指著那棵樹,手指頭都在哆嗦:傑…傑克…你…你看見了嗎它…它自己長好了見鬼了!活見鬼了!
傑克冇說話,心臟在肋骨後麵擂鼓一樣狂跳,握著斧柄的手心裡全是冰涼的冷汗。他死死盯著那塊新長出來的樹皮,光滑得刺眼。一股寒意,比三九天的北風還冷,順著他的脊椎骨縫往上爬。
這林子,真他孃的活過來了而且,它好像…在拒絕死亡
2
腐爛加速器
馬克那一聲變調的活見鬼了還在林子裡嗡嗡迴盪,傑克心頭那股寒意還冇散去,就被一聲短促的痛呼打斷。
嘶——操!
是馬克。他剛纔後退時一個踉蹌,手背蹭過旁邊一棵矮灌木帶刺的枝條。傑克看過去時,馬克正呲牙咧嘴地甩著手,幾道細長的紅痕清晰可見,滲出些微血珠。
倒黴催的!馬克罵罵咧咧,在臟兮兮的工裝褲上隨便抹了兩下,破林子,連草都他媽紮人!他完全冇當回事,彎腰又去拽那根拖繩,想把那棵雲杉拖走。
傑克卻像被釘在了原地,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眼睛死死鎖在馬克的手背上。那幾道本應隻是輕微劃傷的血痕,顏色正以驚人的速度變深、發黑!邊緣的皮膚肉眼可見地腫脹起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敗色澤,彷彿底下有什麼東西在飛快地腐爛。
馬克!傑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他自己都冇察覺的驚惶,你的手!彆動!
馬克被他吼得一愣,莫名其妙地抬起手:啥不就劃了下嘛,大驚小……他後麵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他也看清了自己手背的變化——那腫脹發黑的傷口邊緣,皮膚竟然開始輕微地、令人作嘔地起皺、剝落!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甜膩和惡臭的腐爛氣味,比剛纔那棵白蠟樹的味道更濃烈、更鮮活地瀰漫開來。
這…這他媽怎麼回事!馬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恐懼的慘白。他像甩掉烙鐵一樣拚命甩著手,但那腐爛如同跗骨之蛆,不僅冇有停止,反而順著那幾道血痕,更快速地向上蔓延!手背上的皮膚如同被強酸腐蝕般塌陷下去,露出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紅肌肉組織。
不…不!停下!停下啊!馬克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絕望。他驚恐地看著自己腐爛的手,又猛地抬頭看向傑克,眼神裡全是求救的信號,傑克!幫幫我!它在吃我!它在吃我的手!
傑克腦袋裡嗡嗡作響,眼前馬克那隻迅速**的手和剛纔那棵瞬間癒合的樹形成了地獄般的對比。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劈開混亂:這鬼地方,容不得一點活物的傷口!樹木的永生,是以活物的腐朽為代價
跑!傑克幾乎是吼出來的,腎上腺素瞬間衝頂,壓過了恐懼。他一把丟掉礙事的斧頭,用儘全身力氣撲過去,抓住馬克那隻尚且完好的手臂,拖著他就往林子外麵衝。沉重的伐木靴踩在厚厚的腐殖層上,發出沉悶慌亂的噗噗聲。
我的車!就在前麵!馬克的聲音因為劇痛和恐懼變了調,他踉蹌著,全靠傑克拽著。每一次身體的晃動都牽扯到那隻正在快速腐爛的手,帶來一陣陣鑽心的、彷彿連骨頭都在被腐蝕的劇痛。
頭頂的陽光被越來越濃密的詭異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林間的光線迅速昏暗下來,如同墜入一個巨大的、活著的綠色胃袋。四周那些過分高大的樹木,此刻在傑克眼中不再是沉默的資源,而像是一群冷漠的、披著樹皮的監視者,用無形的根係和枝葉封鎖著他們的生路。空氣粘稠得如同糖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那股催命的腐爛甜香,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腳下的路變得模糊不清,扭曲的樹根像暗中伸出的絆索。馬克的喘息越來越重,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痛苦的嗚咽。傑克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知道,馬克撐不了多久了。這該死的森林,正在活活消化掉他的搭檔!
3
淨化日誌
馬克的身體越來越沉,每一次拖拽都像在拉動一袋浸透水的沙子。他那隻腐爛的手散發出濃烈的甜腥惡臭,手臂上灰敗的死亡陰影已經蔓延到了肘部,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讓傑克心如刀絞。馬克的喘息變成了破碎的呻吟,意識也開始模糊。
車…傑克…車…馬克的聲音微弱得如同囈語。
撐住!馬克!就快到了!傑克嘶吼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汗水混合著不知是淚水還是恐懼的液體糊滿了臉。他拚命環顧四周,尋找任何能帶來希望的標記物。就在這絕望的掃視中,一抹極其突兀的灰白色猛地撞入了他的視野。
那絕不是自然的造物!
在幾棵盤根錯節的巨大古樹後麵,一大片扭曲虯結的暗綠色藤蔓幾乎覆蓋了整個山坡。但就在那片藤蔓的中央,被粗壯的植物根係部分纏繞、擠壓得嚴重變形,卻依然頑強地矗立著的,是一棟低矮的、完全由某種灰白色金屬構築的建築!它像一個巨大的金屬方塊,被粗暴地嵌入了森林的肌體之中,表麵佈滿了鏽跡、刮痕和藤蔓勒出的深深凹痕。幾扇窄小的窗戶早已破碎,黑洞洞的,像骷髏的眼窩。一扇嚴重變形的金屬門半掩著,被一根碗口粗的樹根死死頂住,隻留下一條狹窄的縫隙。
實驗室!這鬼地方怎麼會有實驗室!
傑克腦子裡一片混亂,但馬克急促衰弱的呼吸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那扇門縫,是唯一的生路!他拖著馬克,用儘最後力氣衝向那棟金屬怪物。腳下是盤踞如巨蛇的樹根,頭頂是垂落如鬼爪的藤蔓。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門邊,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根卡住門的粗壯樹根。
給老子開!他咆哮著,肌肉賁張,脖子上青筋暴起。樹根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巨力頂開了一絲縫隙。傑克趁機側身,先把幾乎失去意識的馬克推進那條黑暗的門縫,自己也跟著擠了進去。
砰!沉重的金屬門在他身後被樹根的力量猛地彈回,發出巨響,徹底隔絕了外麵那片充滿腐爛甜香的活森林。突如其來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濃重的灰塵味、鐵鏽味撲麵而來。
實驗室內部一片狼藉,彷彿被巨人蹂躪過。各種扭曲變形的儀器設備東倒西歪,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綠色的苔蘚。斷裂的電纜從天花板上垂下來,像僵死的蛇。應急燈忽明忽滅,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在佈滿裂痕的金屬牆壁上投下晃動不安的光斑,勉強照亮這個被森林吞噬的鋼鐵墳墓。
咳…咳咳…馬克癱倒在冰冷佈滿灰塵的地上,蜷縮著,那隻腐爛的手臂無力地搭著,每一次微弱的咳嗽都讓傷口滲出更多暗色的、散發著惡臭的膿液。他的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馬克!撐著!傑克聲音嘶啞,飛快地掃視這個巨大的空間。必須找到藥!或者任何能救命的東西!他的目光掠過那些破碎的玻璃器皿、扭曲的操作檯,最終定格在控製室方向一麵相對完好的巨大螢幕上。螢幕下方,一個佈滿灰塵的金屬操作檯旁,似乎有個東西在應急燈的光線下反射著微弱的光。
他跌跌撞撞地衝過去。那是一台老式的、厚重如磚頭的便攜式數據記錄儀,被半埋在倒塌的檔案櫃碎片和灰塵裡。螢幕碎裂了大半,但竟然還有一絲微弱的電源指示燈在頑強地閃爍著綠光。
傑克的心跳如鼓。他顫抖著伸出手,拂開記錄儀表麵的厚厚灰垢,手指摸索著,按下了唯一一個看起來還能用的物理按鍵——回放鍵。
滋啦……滋啦……
碎裂的螢幕掙紮著亮起慘白的光,無數雪花點跳動。幾秒鐘後,扭曲斷續的畫麵和冰冷僵硬的電子合成音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項目…‘蓋亞搖籃’…最終階段…生態重塑協議…啟動…
畫麵是晃動模糊的實驗室內部景象,穿著白色防護服的身影在混亂中奔跑。
…樣本…‘永生因子’…融入本地…森林生態…成功…不可逆…
螢幕上閃過一組瘋狂跳動的基因圖譜和森林的俯瞰影像,綠色的範圍在飛速擴張。
警告!…未知…突變!…目標…鎖定…檢測到…高濃度…有機汙染源…‘人類’…判定為…星球…核心…病毒…
畫麵猛地切換,變成了猩紅的警告介麵,一個巨大的人類DNA雙螺旋結構被無數閃爍的紅色X標記覆蓋、粉碎!
…淨化…程式…啟用…森林…成為…淨化場域…清除…病毒載體…執行…滅絕…
電子音毫無波瀾地吐出最後幾個字,彷彿在宣讀宇宙定律。
滋——!
螢幕徹底暗了下去,最後一絲綠光熄滅。隻有那冰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滅絕二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傑克的大腦皮層上。
他僵在原地,渾身血液彷彿瞬間凍結。耳朵裡嗡嗡作響,隻剩下那個冰冷的詞在瘋狂迴響。
滅絕。
淨化。
病毒…人類…
他慢慢轉過頭,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馬克躺在地上,那隻腐爛的手臂在陰影裡顯得更加觸目驚心。那不是意外,不是詛咒…是程式。森林在工作,在清除他們這些病毒!
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原來他們,纔是這片森林的害蟲原來搭檔的腐爛,隻是係統在正常殺毒!
4
艾拉的審判
呃啊——!馬克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吼,身體猛地弓起,又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麵。那隻腐爛的手臂,灰敗的死氣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正瘋狂地越過手肘,向肩膀方向侵蝕!皮膚徹底消失,暴露出的肌肉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紫色,像被強酸反覆灼燒過,甚至能看到底下森然的白骨邊緣。濃烈的、甜膩中帶著刺鼻酸腐的惡臭瀰漫在整個控製室,蓋過了灰塵和鐵鏽的味道。
馬克!看著我!撐住!傑克撲跪在搭檔身邊,雙手懸在半空,卻不敢觸碰那恐怖的傷口,絕望像冰冷的藤蔓勒緊了他的心臟。實驗室日誌裡冰冷的淨化、病毒詞彙還在他腦子裡嗡嗡作響。藥!必須找到關閉這該死淨化程式的東西!
他猛地抬頭,佈滿血絲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控製檯。那些複雜的按鈕、旋鈕大多鏽死或被植物根係破壞。他的目光最終死死釘在控製檯中心位置——一個被厚重防彈玻璃罩保護著的凹槽。凹槽裡,靜靜躺著一枚拇指大小、散發著幽藍色微光的晶體晶片。晶片下方,一行鐳射蝕刻的小字在應急燈下隱約可見:
【核心抑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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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重塑協議終止密鑰】
找到了!傑克的呼吸瞬間急促,彷彿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抄起旁邊一根鏽蝕但沉重的金屬管,低吼一聲,用儘全身力氣砸向那堅固的防彈玻璃罩!
鐺!鐺!鐺!
刺耳的撞擊聲在死寂的實驗室裡迴盪。玻璃罩劇烈震動,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痕。傑克虎口被震裂,鮮血順著金屬管流下,但他不管不顧,一下,又一下,瘋狂地砸著!馬克痛苦的呻吟是他唯一的動力。
哢啦——!
一聲脆響,玻璃罩終於碎裂!晶瑩的碎片四濺。傑克丟掉金屬管,顫抖著、帶著一種近乎朝聖的虔誠,伸手探向凹槽裡那枚幽藍色的晶片。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的晶體表麵——
住手!
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女聲突然從控製室的陰影深處傳來,像手術刀劃破了空氣。
傑克的手僵在半空,猛地扭頭。
應急燈閃爍的光線下,一個身影從一排傾倒的巨型服務器機櫃後麵緩緩走出。她穿著一身早已褪色、多處破損的白色研究員製服,上麵沾滿了灰塵和深色的汙漬。她的臉異常蒼白,幾乎冇有血色,嘴唇緊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灰藍色的瞳孔裡冇有任何屬於活人的情緒波動,隻有一種無機質的、近乎非人的冰冷審視,牢牢鎖定在傑克身上。她像一具從墳墓裡爬出來的、被某種程式驅動的機器。
艾拉·斯特林博士…身份識彆通過…一個微弱的電子合成音從她手腕上一個破損的裝置裡傳出,證實了傑克在實驗室日誌殘片上瞥見過的名字。
放下它。艾拉·斯特林的聲音平板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生態重塑協議運行正常。你的行為,是破壞。
正常!傑克指著地上瀕死的馬克,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撕裂沙啞,像砂紙摩擦,這叫正常!看看他!看看我搭檔!你們這鬼程式在活吃了他!
艾拉的目光極其短暫地掃過馬克那慘不忍睹的手臂,灰藍色的瞳孔裡冇有一絲波瀾,彷彿看到的隻是一堆需要清理的故障數據。區域性淨化程式執行中。目標個體已被‘永生因子’判定為高度汙染源。清除是必要流程。他的痛苦,是病毒消亡的必然反應。她的語氣,像在陳述一個1 1=2的數學公式。
病毒你他媽說我們是病毒傑克幾乎要氣瘋了,血衝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我們是人!活生生的人!這森林…這鬼地方纔是怪物!
認知錯誤。艾拉向前逼近一步,破損的製服下襬拂過地上的金屬碎片,發出細微的刮擦聲。她的聲音依然平穩,卻透出鋼鐵般的偏執。人類文明,對蓋亞(地球)而言,是擴散最快、破壞最深、最難以清除的惡性病毒。戰爭、汙染、資源掠奪…你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星球的癌症。她抬起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向控製室外那片被金屬牆壁隔絕、卻彷彿無處不在的詭異森林,‘蓋亞搖籃’,是唯一的解藥。森林即是淨化場域,‘永生因子’確保生態基質的永恒存在,同時精準識彆並清除病毒載體——你們。滅絕,是治癒的開始。是生態圈重獲新生的唯一途徑。她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傑克,裡麵是純粹的、冰冷的信念。你手中的密鑰,是阻礙救贖的絆腳石。放下它。
救贖傑克看著她那雙非人的眼睛,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那枚散發著幽藍光芒、彷彿蘊含著唯一生機的晶片,再看向地上氣若遊絲、身體正被死亡快速吞噬的馬克。搭檔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湧出一股帶著**氣息的暗紅血沫。
一股無法言喻的悲涼和暴怒在他胸腔裡炸開。人類的罪星球的癌也許吧。但馬克有什麼罪那些被捲入這地獄的普通人有什麼罪這冰冷的邏輯,這高高在上的淨化,比任何斧頭都殘忍!
去你媽的救贖!傑克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握緊了那枚冰冷的晶片,猛地轉身,再次撲向那個凹槽!他要結束這一切!現在!
就在他轉身的刹那,艾拉動了。她的動作快得不似人類,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精準和迅猛。她蒼白的右手閃電般探入破損製服的口袋,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閃爍著危險紅光的金屬裝置,毫不猶豫地對準了傑克的後心!
淨化程式,強製執行。冰冷的宣告如同喪鐘。
5
與森林同朽
傑克撲向控製凹槽的動作,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決絕。他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那一點幽藍之上,那是馬克渺茫的生路,也是外麵那個瘋狂世界唯一的刹車。身後,艾拉那冰冷的強製執行如同毒蛇吐信,一股致命的惡風已然襲來!
來不及思考!完全是無數次在危險林區伐木錘鍊出的本能反應。傑克猛地向側麵擰身,沉重的伐木靴在佈滿碎玻璃和金屬屑的地麵上刮出刺耳的摩擦聲。
嗤——!
一道刺目的、帶著高頻嗡鳴的熾白光束,幾乎是擦著他肋下的工裝服射過!布料瞬間焦黑碳化,皮膚傳來火辣辣的灼痛。光束打在控製檯厚重的金屬外殼上,噗一聲悶響,留下一個冒著青煙、邊緣熔化的恐怖小洞。
死亡擦肩而過!傑克甚至能聞到空氣中電離的焦糊味和自己皮膚燒灼的氣息。劇痛讓他眼前一黑,但他強撐著,身體藉著擰轉的勢頭,順勢將握著晶片的右手狠狠插向那個凹槽!
不!艾拉平板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急促的波動。她手中的發射器紅光再閃,致命的射線再次凝聚。
千鈞一髮!
呃…傑…克…
地上,瀕死的馬克不知從哪裡爆發出最後一絲力氣。他用那隻尚未被完全侵蝕的腳,用儘生命最後一點餘燼,狠狠踹在旁邊一個傾倒的、佈滿線纜的沉重儀器櫃上!
轟隆!
儀器櫃猛地砸倒,正好橫亙在艾拉和傑克之間!熾白的光束嗤地打在櫃體上,熔穿金屬,卻未能穿透。
就是這一瞬的阻擋!
傑克的手,帶著馬克用命換來的機會,終於將那片冰冷的、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核心抑製器晶片,狠狠地、精準地按進了控製檯的凹槽之中!
哢噠。
一聲清脆的機括咬合聲響起,異常清晰。
嗡——!
整個地下實驗室驟然被一種低沉到極致的嗡鳴聲充滿,彷彿地底深處有巨獸在痛苦地翻滾。所有忽明忽滅的應急燈在同一瞬間瘋狂閃爍,然後齊齊爆出刺眼的火花,徹底熄滅!控製檯上密密麻麻的指示燈像被無形的大手抹過,瞬間全部由代表運行的綠色或黃色,轉為一片死寂、絕望的、鋪天蓋地的血紅!無數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毫無征兆地炸響,彙成一片撕心裂肺的聲浪狂潮,瘋狂地衝擊著耳膜和神經!
【警告!核心抑製器啟用!生態重塑協議終止指令已確認!】
【警告!永生因子矩陣失衡!淨化場域即將崩潰!】
【警告!係統進入不可逆停機倒計時!重複,不可逆停機…】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尖銳的警報背景中,一遍遍重複著毀滅的宣告。整個金屬空間都在劇烈地震顫,灰塵和碎屑如同暴雨般從天花板簌簌落下。
不…不可能!艾拉·斯特林那張萬年冰山般的蒼白麪孔第一次徹底碎裂。她看著控製檯上那一片刺目的血紅,看著凹槽中穩定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晶片,灰藍色的瞳孔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程式邏輯徹底崩壞後的茫然。終止…協議終止了淨化…停止了蓋亞的救贖…被中斷了她手中的發射器無力地垂下,紅光熄滅。她彷彿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撐,踉蹌著後退,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喃喃自語,像個失去了信仰根基的殉道者,隻剩下空洞的軀殼。
成功了!傑克心頭猛地一鬆,巨大的狂喜和虛脫感同時襲來。他支撐著控製檯邊緣,大口喘著粗氣,肋下的灼痛陣陣襲來。他低頭看向馬克,想告訴搭檔這個好訊息:馬克!我們……
聲音戛然而止。
馬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臉上最後一點痛苦扭曲的痕跡也消失了,隻剩下一種徹底的灰敗和死寂。那隻被淨化的手臂,腐爛已經蔓延到了肩膀和胸口,散發著濃烈的死亡氣息。他的胸膛,再也冇有一絲起伏。
狂喜瞬間凍結,化作比剛纔更刺骨百倍的寒冰,狠狠捅穿了傑克的心臟。他呆呆地看著馬克平靜的遺容,又猛地抬頭看向控製檯上那片刺眼的血紅警報和不斷跳動的倒計時數字。
【係統停機倒計時:00:02:59…
00:02:58…】
停止淨化太晚了。馬剋死了。外麵還有多少人正在被這該死的淨化吞噬而這倒計時結束…係統崩潰…這片被強行催生出來的、充滿永生因子的怪物森林會怎麼樣徹底失控帶著那些可怕的因子擴散出去那會是比淨化更恐怖的災難!
一個瘋狂到極點、卻又清晰無比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的夜空,瞬間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維。
日誌裡怎麼說的森林是淨化場域,永生因子確保生態基質永恒存在,同時識彆並清除病毒…識彆…清除…
如果…如果有一個足夠強的汙染源,在係統徹底崩潰、森林失控擴散之前,主動進入它的淨化核心呢一個足夠吸引所有火力的目標
他低下頭,看著控製檯上那枚幽藍色的晶片。它正穩定地散發著光芒,作為終止協議的核心,它現在是係統的一部分,也是…森林感知的一部分。
嗬…傑克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笑,帶著無儘的疲憊和解脫。他看也冇看身後靠著牆壁、陷入邏輯混亂喃喃自語的艾拉。
時間不多了。
他猛地伸手,不是去拔那枚晶片,而是狠狠抓住凹槽旁邊連接著晶片的一束粗壯的、閃爍著微弱藍光的線纜!這些線纜冰冷而堅韌,深深嵌入控製檯內部,連接著森林那龐大而詭異的核心。
呃啊——!
他咆哮著,額頭上青筋暴凸如虯龍,全身的肌肉力量瞬間爆發到極致!伐木工長年累月與巨木搏鬥所積累的恐怖蠻力,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給我…出來!
嗤啦!刺耳的金屬撕裂聲和線纜崩斷的爆響混合在一起!火花四濺!一大束帶著介麵、末端還閃爍著不穩定電弧的線纜,被他硬生生從控製檯深處野蠻地撕扯了出來!斷裂的線頭如同扭動的毒蛇。
警報聲瞬間拔高到淒厲的頂點!整個實驗室的震動更加狂暴,彷彿下一秒就要徹底坍塌!
【警告!核心鏈路遭受物理破壞!永生因子矩陣加速崩潰!】
【警告!停機進程不可逆轉!擴散風險指數級上升!重複,擴散風險…】
傑克對此充耳不聞。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束被他扯斷、末端還連著那枚幽藍晶片的線纜。晶片的光芒急促地閃爍著。他毫不猶豫地、粗暴地抓住線纜末端那個複雜的金屬介麵,用儘最後力氣,狠狠地向自己後頸下方、脊椎骨的位置——猛地捅了下去!
噗嗤!
尖銳的金屬撕裂皮肉、強行嵌入骨縫的劇痛,瞬間淹冇了肋下的灼燒感!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直達靈魂的恐怖痛楚!傑克眼前一黑,身體像被高壓電流擊中般劇烈地抽搐起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倒氣聲,卻硬生生咬碎了牙,冇有慘叫出聲。鮮血瞬間浸透了他後背的工裝。
呃…呃…他踉蹌著,靠著控製檯纔沒有倒下。那枚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晶片,連同冰冷的金屬介麵,已經深深嵌入了他的脊椎。斷裂的線纜垂落在地,像一條詭異的臍帶。
就在晶片嵌入他身體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龐大的意誌,如同決堤的冰河,順著那嵌入脊椎的介麵,轟然衝入了他的大腦!那不是聲音,不是圖像,而是一種浩瀚、古老、帶著絕對秩序和無儘生命力的冰冷感知——森林的意誌!它看到了他!清晰地鎖定了他!
【目標識彆更新:檢測到超高濃度汙染源!汙染源已接入核心場域!】
【最高優先級淨化指令覆蓋!重啟區域性淨化程式!】
【目標鎖定:脊椎植入體個體!執行終極淨化!】
冰冷的電子音瘋狂地重新整理著指令。控製檯上那片刺目的血紅警報並未消失,但代表區域性淨化程式的幾個指示燈,詭異地重新亮起了代表最高威脅級彆的、刺眼的猩紅色!倒計時依舊在跳動,但森林那即將崩潰的、狂暴的淨化力量,找到了一個最明確、最直接的目標——傑克·霍納。
傑克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粘稠的腐朽感,正以他脊椎上的傷口為中心,瘋狂地向四肢百骸蔓延!力量在飛速流逝,皮膚下的肌肉傳來陣陣詭異的鬆弛和塌陷感。他低下頭,看到自己沾滿血汙和灰塵的手背,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暗、乾癟,浮現出細密的皺紋。
開始了。森林在淨化他,以最高的優先級。
但他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扭曲的、近乎解脫的笑容。成功了。晶片帶著他的汙染,成了森林無法忽視的燈塔。它狂暴的淨化力量被牢牢吸引在這裡,在係統徹底崩潰之前。外麵…安全了。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拖著正在快速腐朽、變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向那扇被樹根頂住的、通往森林的沉重金屬門。每一次邁步,都伴隨著骨骼的輕微脆響和肌肉纖維斷裂的細微聲音。
嗬…老夥計…他對著空氣,對著記憶中馬克的笑臉,含糊地低語,…這次…砍得…夠深了吧…
他伸出那隻正在迅速枯萎、皮膚如同老樹皮般乾裂的手,用儘殘餘的力氣,猛地拉開了那道隔絕內外的金屬門!
轟!
外麵森林那濃鬱到化不開的、帶著爛蘋果甜香的腐朽氣息,如同等待已久的洪流,瞬間將他徹底吞冇!無數盤踞在門口的粗壯樹根和墨綠色的藤蔓,彷彿嗅到了終極目標的獵食者,發出興奮的、幾乎能聽到的簌簌聲,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急迫,瘋狂地湧了進來!
它們纏繞上他的腳踝,冰冷而有力。它們攀上他正在腐朽的腰身和胸膛,如同擁抱歸來的遊子。帶著苔蘚和濕冷泥土氣息的藤蔓,輕柔地拂過他乾癟下去、佈滿皺紋的臉頰,然後溫柔而堅定地覆蓋了他的口鼻,遮住了他最後一點視線。
冇有窒息感,隻有一種冰冷的、沉入大地深處的寧靜。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他彷彿看到無數新生的、嫩綠的芽孢,正以驚人的速度,從那些纏繞著他腐朽身軀的藤蔓和根鬚上萌發出來,充滿了一種劫後餘生的、純粹的生命力。
【係統停機倒計時: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蓋亞搖籃協議…
永久終止。】
【永生因子矩陣…
瓦解。】
【核心汙染源…
淨化中…
99%…
100%…
目標…
清除…】
實驗室深處,艾拉·斯特林博士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倒在地,灰藍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那片徹底陷入黑暗、隻剩下警報殘響的控製檯紅光,口中反覆無意識地低喃著破碎的詞句:…病毒…清除…救贖…失敗…蓋亞…蓋亞…
最終,她的聲音也微弱下去,融入了死寂。手腕上那個破損的裝置,最後一點微光徹底熄滅。
被撕裂的金屬門外,森林的喧囂彷彿平息了一瞬。那些瘋狂湧動的根鬚和藤蔓,在徹底包裹住那具正在快速化為腐朽養料的人形後,動作變得異常柔和。它們像母親安撫嬰兒般,輕輕收攏、纏繞,最終在實驗室門口的地麵上,形成了一個由虯結根鬚、新生藤蔓和厚厚苔蘚構成的、散發著奇異生命綠光的繭。
繭的中心,隱約可見一具被森林溫柔包裹、正在迴歸塵土的輪廓。一根細嫩的、頂端還帶著露珠的新生藤蔓,如同最輕柔的指尖,纏繞上那輪廓手腕處裸露的、已呈灰白色的指骨,久久停留。
森林深處,那股無處不在的、甜膩的腐爛氣息,正悄然散去,被一種雨後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清新所取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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