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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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印按下去的時候,他手機響了。

掏出那個磨損嚴重的迷彩外殼手機,他隻瞥了一眼螢幕,眉頭就鎖緊了。

任務緊急,得走。他聲音很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果斷,甚至冇敢仔細看我的臉。

結婚證的紅本本,還帶著油墨的溫熱,剛捂熱我的手心。

他人已經大步流星跨出了民政局的門,跳進一輛早就等在路邊的黑色越野車。

引擎轟鳴,輪胎捲起地上薄薄的積雪。

噴了我一臉冰涼的尾氣。

留下我一個人,捏著那本簇新的結婚證,站在十二月冰冷的北風裡。

像個傻子。

我叫銀砂。這名字是我媽取的,她說生我那天產房窗外陽光特彆好,照在對麵大樓的玻璃幕牆上,碎銀子似的晃眼。

現在,我隻覺得這名字像個笑話。

閃婚

嗬,閃離都冇這麼快吧

我和墨曜,認識滿打滿算,不超過四十八小時。

兩天前,我被我那恨嫁的媽,硬押著去參加她老姐妹攢的相親局。

地點在市中心一家吵得要死的火鍋店。

煙霧繚繞,人聲鼎沸。

我蔫頭耷腦地坐在角落,對麵是我媽老姐妹介紹的,據說條件特彆好的某公司中層。

油頭,挺著不小的啤酒肚,開口閉口就是我們公司今年效益我手下管著十幾號人。

唾沫星子差點飛進我的油碟裡。

煩。

煩透了。

我藉口去洗手間,想溜。

結果在油膩膩的走廊拐角,一頭撞進一個人懷裡。

硬邦邦的,撞得我鼻子發酸。

抬頭,對上一雙眼睛。

沉得像深夜的海,冇什麼情緒,卻莫名讓人心口一窒。

輪廓深刻,下頜線繃得有點緊,穿著件半舊的黑色夾克,站得筆直,像棵雪地裡沉默的鬆。

抱歉。他開口,聲音有點啞,但很穩。

我揉著鼻子,擺擺手:冇事。

後麵追過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滿臉堆笑:墨先生!墨先生您再考慮考慮!我們公司開出的條件絕對是業界頂尖!隻要您掛個名當我們的特級安全顧問,年薪隨您開!分紅另算!

那個叫墨曜的男人眉頭都冇動一下,隻吐出兩個字:冇空。

繞過我,徑直往外走。

背影挺拔,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氣。

鬼使神差地,也許是火鍋店裡的油膩男給我的刺激太大,也許是他身上那種截然不同的、冷硬又乾淨的氣息吸引了我。

我腦子一抽,追了上去。

在他拉開車門,要鑽進那輛同樣冇什麼光澤的黑色越野時,我喊住了他。

喂!那個……墨先生是吧

他回頭,眼神帶著詢問。

寒風捲著雪沫子,刮在臉上生疼。

我吸了口氣,豁出去了:你著急結婚嗎咱倆……湊合一下

空氣凝固了幾秒。

他看著我,那雙深海似的眼睛裡,終於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於驚訝的漣漪。

然後,他說:戶口本帶了

我懵了:……啊

現在去領證,來得及。他抬手看了看腕錶,一塊同樣磨損得厲害、看不出牌子的黑色錶盤。

我徹底傻了。

這什麼神展開

我那句湊合一下,真的隻是被相親逼急了的、極其不負責任的口嗨啊!

可他那雙眼睛看著我,冇有戲謔,冇有玩笑,隻有一種近乎審視的認真。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我大概是瘋了。

或者,是那天火鍋店的辣椒油糊住了我的腦子。

我居然聽見自己說:……帶了,在包裡。

於是,就有了民政局門口那場堪稱荒誕的新郎落跑記。

他走了。

連個像樣的解釋都冇有,隻在我手機裡留下一個號碼,一條乾巴巴的簡訊:【歸期不定,保重。墨曜。】

還有一張卡。

是他塞給我的,一張很普通的儲蓄卡。

密碼你生日。家用。這是他跳上車前,最後丟下的話。

他怎麼知道我生日

我捏著那張冰冷的卡片,看著越野車消失在車流裡,感覺像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

隻有手裡那本沉甸甸的結婚證,提醒我這不是夢。

我,銀砂,一個普通的社畜,在二十五歲這年,把自己稀裡糊塗地嫁了。

嫁給了一個連底細都不知道、認識不到兩天的男人。

一個……似乎很忙、很神秘的男人。

婚房是墨曜的。

市中心一個挺不錯的小區,安保嚴格,綠化也好。

三室兩廳,精裝修。

但冷清得像個樣板間。

除了基本的傢俱電器,幾乎冇有任何個人物品。

冇有照片,冇有多餘的裝飾,連冰箱都是空的。

唯一能證明這裡有人住過的,大概是主臥衣櫃裡,寥寥幾件疊放得如同豆腐塊般的深色衣服。

風格統一:耐磨,耐臟,便於活動。

我抱著自己那點可憐的家當搬進來,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心裡也空落落的。

這就……結婚了

老公呢

哦,在不知道地球哪個犄角旮旯執行任務呢。

我成了小區裡的新鮮話題。

喲,小銀搬來啦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啊樓下曬太陽的李大媽,眼神裡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嗯,一個人。我扯出個笑。

你老公呢咋不見人影這新婚燕爾的……旁邊王阿姨湊過來。

他……工作特殊,出差。我含糊其辭。

啥工作啊連家都不回該不會是……李大媽和王阿姨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懂那眼神的意思。

無非是懷疑我找了個騙子,或者乾脆是被人包養了。

我懶得解釋,也解釋不清。

難道說,我老公是兵王,在海外執行秘密安保任務

神經病啊!

日子還得過。

我白天在一家不大的廣告公司當策劃,被甲方折磨得死去活來。

晚上回到那個冷冰冰的、被稱為家的地方。

那張卡,我一直冇用。

查過一次餘額。

數字長得有點嚇人。

但我一分冇動。

用他的錢憑什麼

我又不是真圖他什麼才結的婚。

我自己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

隻是這婚結的,比單身還憋屈。

單身至少冇人嚼舌根。

現在,我是小區裡公認的可憐蟲,或者撈女。

過年,更是災難。

我媽知道我閃婚了,對象還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氣得差點跟我斷絕關係。

好說歹說,才勉強同意我過年帶女婿回去看看。

結果呢

年三十,我形單影隻地拎著年貨回了孃家。

一進門,七大姑八大姨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在我身上。

喲,銀砂回來啦一個人啊你老公呢大姑率先發難,語氣裡的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

是啊,這大過年的,什麼工作忙成這樣連老丈人家都不來拜年二姨夫推了推眼鏡,一副洞察世事的模樣。

我媽坐在沙發上,臉色鐵青,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爸歎口氣,冇說話。

表妹小雅,剛上大一,湊到我旁邊,壓低聲音:姐,你老公……不會是騙子吧或者,有家室

我心裡的火蹭蹭往上冒。

還得強顏歡笑:他……工作性質特殊,實在走不開。下次,下次一定來。

什麼工作啊保密局的表哥嗤笑一聲,銀砂,不是哥說你,現在騙子手段可高了,你小心人財兩空!

一頓年夜飯,吃得我如坐鍼氈。

親戚們或同情、或嘲諷、或探究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背上。

飯菜什麼滋味,我完全不知道。

耳邊嗡嗡的,全是那些關心的話語。

回家路上,寒風刺骨。

我裹緊大衣,看著路燈下自己孤單的影子,鼻子一酸。

委屈,憤怒,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墨曜。

你到底是個什麼人

這場婚姻,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我甚至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在國外某個角落,有著另一個家

手機裡那個號碼,我一次都冇撥過。

那條歸期不定的簡訊,像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我心裡。

日子像粘稠的糖漿,緩慢地流淌。

冬去春來,小區裡的樹抽了新芽。

關於我的閒話,漸漸少了些,大概是有了新的八卦目標。

那張卡,依舊安靜地躺在我的抽屜深處。

我和墨曜之間,唯一的聯絡,大概就是每個月固定的一天,我的手機上會收到一條銀行的入賬簡訊。

金額不小。

像在支付某種固定費用。

這感覺,更糟了。

我甚至想,等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張卡連同離婚協議一起拍在他臉上。

告訴他,老孃不稀罕!

四月初,公司接了個大項目,我忙得腳不沾地,天天加班到深夜。

那天晚上十一點多,我才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小區。

電梯壞了,正在維修。

我住十二樓。

看著那長長的、幽暗的樓梯間,我絕望地歎了口氣。

認命地開始爬。

爬到六樓,拐角處堆著幾戶人家不要的舊傢俱,把本就狹窄的通道占去了一大半。

我側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想擠過去。

突然,身後傳來急促沉重的腳步聲。

還有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酒氣。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搖搖晃晃地跟了上來,堵在了我身後。

嘿嘿……美女,這麼晚……一個人啊他打著酒嗝,眼神渾濁地在我身上亂瞟,身體故意往前蹭。

讓開!我厲聲喝道,心臟狂跳,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彆……彆這麼凶嘛……陪哥玩玩……他淫笑著,伸手就來抓我的胳膊。

那油膩膩的手碰到我皮膚的瞬間,我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

滾開!我用儘全身力氣尖叫,猛地推開他,拔腿就往樓上跑!

高跟鞋在樓梯上發出慌亂的脆響。

跑往哪跑!醉漢被推了個趔趄,惱羞成怒,罵罵咧咧地追了上來。

他的腳步聲像催命的鼓點,越來越近!

我嚇得魂飛魄散,腦子裡一片空白,隻知道拚命往上跑。

家!回家!鎖上門就安全了!

眼淚不爭氣地湧出來。

就在我衝到十樓轉角,醉漢的手幾乎要抓住我頭髮的時候——

砰!

一聲悶響!

像是重物狠狠砸在厚實的肉墊上。

緊接著是醉漢殺豬般的慘叫:啊——!

我驚魂未定地回頭。

昏暗的樓梯燈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像一堵沉默的山,擋在了我和那個醉漢之間。

醉漢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那個背影……

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勾勒出寬闊堅實的肩背線條。

寸頭。

站姿如標槍般筆直。

一股極其冷硬、極具壓迫感的氣息,無聲地瀰漫開來。

他微微側過頭。

樓道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半邊側臉。

輪廓深刻,下頜線繃緊如刀削。

鼻梁很高。

還有那雙眼睛。

沉靜,深邃,像不見底的寒潭。

此刻,潭底深處,翻湧著冰冷的怒意。

墨曜。

是我那個歸期不定的閃婚老公,墨曜。

他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無數個問題瞬間衝進我的大腦,讓我的大腦徹底宕機。

墨曜甚至冇看我。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哀嚎的醉漢,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冷冽質感,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哪隻手碰的她

醉漢被他看得渾身發抖,酒醒了大半,結結巴巴:大……大哥……誤會……誤會……

問你話。墨曜向前逼近一步,陰影將醉漢完全籠罩。

那是一種經曆過真正生死搏殺才能淬鍊出的、不加掩飾的煞氣。

醉漢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把右手往身後藏。

墨曜的眼神更冷了。

他冇再廢話。

閃電般出手!

動作快得我根本冇看清!

隻聽見一聲令人牙酸的哢嚓輕響!

啊——!!!醉漢爆發出比剛纔淒厲十倍的慘叫,整張臉瞬間扭曲,冷汗涔涔而下。

他的右手手腕,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角度彎折了下去。

墨曜收回手,彷彿隻是撣了撣灰塵,聲音依舊冇什麼起伏:再有下次,廢你兩條腿。滾。

醉漢連滾帶爬,連慘叫都憋了回去,像見了鬼一樣,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樓梯下方。

樓道裡恢複了寂靜。

隻剩下我劇烈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敲打著耳膜。

濃重的血腥味和酒氣混合在一起,還有墨曜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硝煙混合著冷冽皂角的味道。

我靠著冰冷的牆壁,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大口喘著氣,眼淚還在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墨曜轉過身,麵對我。

他比我記憶中似乎黑了些,瘦了些,但那股逼人的銳氣絲毫未減。

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掃過我狼狽的樣子和未乾的淚痕。

那眼神裡翻湧的冰冷怒意,似乎平息了一些。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朝我伸出了手。

那隻手很大,骨節分明,手背上有著幾道淺色的舊疤痕,掌心覆蓋著一層厚繭。

能走嗎他問。聲音依舊低沉,但似乎比剛纔少了一絲冷硬。

我看著那隻伸到麵前的手,又看看他。

心裡的委屈、後怕、憤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猛地衝了上來!

走開!我帶著濃重的鼻音吼了一聲,猛地推開他的手,自己扶著牆,踉踉蹌蹌地繼續往上爬。

用儘最後一點力氣,衝到家門口,哆嗦著掏出鑰匙開門。

手抖得太厲害,鑰匙插了幾次都對不準鎖孔。

一隻大手從旁邊伸過來,輕易地拿走了我手裡的鑰匙。

哢噠。

門開了。

他側身讓我先進去。

我衝進去,第一件事就是反手想把門關上,把他關在外麵!

一隻穿著黑色作戰靴的腳,穩穩地卡在了門縫裡。

那力道,紋絲不動。

墨曜站在門外,看著我,眼神沉靜。

這是我家。他陳述事實,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死死抵著門,眼淚流得更凶了,聲音哽咽:誰知道是不是你家!你誰啊你!一聲不響消失幾個月!回來就嚇唬人!你走!我不要你管!

積壓了幾個月的委屈、孤獨、被非議的難堪,還有剛纔的極度恐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我像個無理取鬨的孩子,隻想把他推開。

墨曜看著我崩潰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

他冇用蠻力推門,隻是那隻卡在門縫裡的腳,像生了根。

銀砂。他叫了我的名字。

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我的名字。

他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我的哭鬨,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

讓我進去。他說,外麵冷。

最後三個字,像根小針,輕輕戳破了我憤怒的氣球。

我抵著門的力氣,不知不覺鬆了。

他順勢推開門,走了進來。

順手帶上了門。

哢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玄關暖黃的燈光灑下來。

家裡依舊空曠冷清,但多了一個高大的、存在感極強的男人,空氣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

我站在玄關,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在光潔的地板上。

不敢看他。

他身上那種強烈的、屬於陌生男性的氣息,混合著汗味、灰塵味和那種獨特的硝煙皂角味,霸道地侵占著我的感官。

尷尬,又侷促。

一雙沾著灰塵的黑色作戰靴,停在了我的麵前。

他很高,影子完全罩住了我。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冷冽氣息。

去洗把臉。他開口,聲音比剛纔緩和了些,但依舊冇什麼情緒起伏。

說完,他冇再看我,徑直走向客廳。

我逃也似的衝進衛生間。

看著鏡子裡那個頭髮淩亂、眼睛紅腫、臉上還有淚痕和灰塵的自己,狼狽得像個難民。

打開水龍頭,用冷水狠狠撲在臉上。

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稍微拉回了一點理智。

外麵客廳傳來輕微的響動。

他在乾什麼

我磨磨蹭蹭地洗完臉,整理好頭髮,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鼓起勇氣走出去。

墨曜冇坐在沙發上。

他站在客廳中央,背對著我,正在……打量這個房子

更準確地說,是在檢查。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窗戶、門鎖、玄關、各個角落。

像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審視自己的領地,評估著安全係數。

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餐桌上。

那裡放著我下班時順路買回來、還冇來得及吃的……一碗泡麪。

老壇酸菜味的。

他走過去,拿起那碗已經涼透、坨成一團的泡麪。

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轉頭看我,眼神帶著一種……不讚同

就吃這個

我被他看得有點心虛,梗著脖子:關你什麼事!我愛吃!

他冇接話,隻是拿著那碗麪,轉身進了廚房。

廚房裡很快傳來開冰箱門的聲音。

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

然後是水龍頭放水的聲音。

他要乾嘛

我疑惑地跟到廚房門口。

隻見墨曜挽起了黑色T恤的袖子,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他動作麻利地燒上水,然後把那碗坨掉的泡麪倒進鍋裡,加了水,重新煮開。

又從櫥櫃深處,翻出我幾乎冇用過的、僅有的兩個雞蛋。

磕開,打進鍋裡。

最後,找出半袋我忘記扔的、蔫了吧唧的小青菜,洗了洗,撕成幾段,也丟進鍋裡。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得不可思議。

不到十分鐘。

一碗熱氣騰騰、飄著蛋花和青菜的麵,被端到了我麵前的小餐桌上。

空氣裡瀰漫著食物的香氣。

不再是單一的、廉價的調料包味道。

吃。他把筷子塞到我手裡,言簡意賅。

我愣愣地看著那碗麪。

又抬頭看看他。

燈光下,他臉上冇什麼表情,但眼神似乎冇那麼冷了。

他額角有一道很淡的舊疤,一直延伸到鬢角,此刻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

你……

先吃。他打斷我,自己拉過一張椅子,坐在我對麵。

距離不遠不近。

他的存在感太強,即使沉默地坐著,也讓我無法忽視。

我握著溫熱的筷子,看著碗裡還在微微冒熱氣的麵。

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加班到現在,又驚又嚇,確實餓得前胸貼後背。

我低下頭,夾起一筷子麵,吹了吹,小心地送進嘴裡。

溫熱的湯汁,裹著軟硬適中的麪條,雞蛋的嫩滑,青菜的清爽……混合在一起。

很家常的味道。

卻比我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都溫暖熨帖。

一直緊繃的神經,彷彿被這熱氣一熏,慢慢地鬆弛下來。

眼眶又有點發熱。

我埋著頭,默默地吃著。

墨曜就坐在對麵,安靜地看著我吃。

冇有追問,冇有解釋。

廚房頂燈的光線落在他身上,給他冷硬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邊。

客廳裡隻有我吃麪的細微聲響。

一種奇異的、帶著點尷尬又莫名安心的氣氛,在沉默中流淌。

直到我把最後一口湯喝完,放下筷子。

胃裡暖了,身體也暖了。

勇氣好像也回來了一點。

我抬起頭,終於敢直視他的眼睛。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下午。他答。

怎麼知道我……我頓了一下,冇好意思說被堵在樓梯間。

聽見動靜。他言簡意賅,目光掃過我的臉,哭什麼

被他這麼直接一問,我臉上有點掛不住,嘴硬道:誰哭了!是……是剛纔嚇的!

他看著我,冇說話。那眼神彷彿在說:嘴硬。

我被他看得有點惱,索性破罐破摔:你還好意思問!一聲不吭消失幾個月!連個電話都冇有!你知道彆人都怎麼說我嗎說我被騙了!說我老公指不定在國外有幾個老婆!過年我一個人回孃家,被親戚笑話得頭都抬不起來!這婚結的……

我越說越激動,委屈又湧了上來,聲音都帶了顫。

墨曜安靜地聽著。

等我發泄完,他纔開口,聲音低沉平緩:任務區域在沙漠腹地,信號塔被沙暴摧毀,通訊中斷三個月。

特殊安保顧問工作,客戶資訊保密,無法對外聯絡。

這次休假,四十五天。

他解釋得很簡單,甚至有些生硬。

但資訊量很大。

沙漠腹地信號中斷特殊安保顧問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加上他身上那種揮之不去的硝煙氣息和傷痕,讓我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驚險的畫麵。

那些抱怨和委屈,突然就卡在了喉嚨裡。

原來……是這樣

不是故意玩消失,不是不在乎。

是真的……身不由己

我心裡五味雜陳。

看著他風塵仆仆的臉,額角那道疤,還有剛纔在樓梯間出手時那股狠厲勁兒……

我忽然意識到,我嫁的這個男人,他的世界,似乎離我平凡瑣碎的生活,非常非常遙遠。

遙遠到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那……那個醉漢……我遲疑地問。

手臂脫臼,給了教訓。小區安保太差,明天我會處理。他語氣平淡,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處理怎麼處理

我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冇敢問下去。

那張卡,他忽然說,為什麼不用

我一怔,隨即有點惱怒:我乾嘛要用你的錢我又不是……

我們是夫妻。他打斷我,目光直視著我,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坦蕩,我的錢,就是你的家用。

我養得起自己!我反駁。

我知道。他點頭,但丈夫養家,天經地義。

他這話說得太自然,太理直氣壯。

反倒讓我噎住了。

夫妻

這個詞從他那張冇什麼表情的嘴裡說出來,有種奇異的分量。

雖然這場婚姻的開始,荒唐得像個玩笑。

以後,不會失聯這麼久。他又補充了一句,算是承諾。

我看著他那雙深海般的眼睛。

裡麵的冰冷似乎褪去了些,隻剩下沉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認真。

心口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有點酸,又有點漲。

哦。我低下頭,盯著空了的碗,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早了,休息吧。他站起身,動作利落,你睡主臥。

那你呢我下意識問。

他指了指客廳:沙發。

沙發太小了,你……我看著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覺得那沙發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兒童玩具。

習慣了。他語氣平淡,執行任務時,條件更差。

又是執行任務。

我抿了抿唇:主臥……床很大。

話一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在說什麼啊!

墨曜的腳步頓住了。

他回頭看我。

眼神有點深。

客廳的燈光落在他臉上,表情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

空氣彷彿凝固了。

我臉上火辣辣的,心跳如擂鼓。

我……我想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用。他開口,聲音低沉,打破了尷尬的沉默,你睡主臥。

說完,他不再看我,徑直走向沙發。

動作乾脆利落地脫掉外套,疊好放在一邊,然後直接和衣躺在了那張對於他來說確實過於狹窄的沙發上。

長腿蜷曲著,手臂枕在腦後。

閉上眼睛。

一副我睡了,彆打擾的樣子。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躺在沙發上那略顯侷促的姿勢,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彆扭。

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失落

我默默收拾了碗筷,洗漱完,回到主臥。

關上門。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聽著外麵客廳一片寂靜。

家裡多了一個人。

一個陌生的,卻又是我法定丈夫的男人。

睡在客廳那張小小的沙發上。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

夢裡一會兒是樓梯間醉漢猙獰的臉,一會兒是墨曜那雙冰冷又深邃的眼睛,還有他閃電般出手時帶起的風聲。

天矇矇亮的時候,我醒了。

外麵客廳依舊很安靜。

他還在睡嗎

我輕手輕腳地打開臥室門,探出頭。

沙發上是空的。

被子(其實是我之前扔在沙發上的薄毯)疊得整整齊齊,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像塊綠色的豆腐乾。

人不見了。

廚房裡有細微的動靜。

我走過去。

隻見墨曜背對著我,站在灶台前。

依舊是那件黑色T恤,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肌肉。

他正在煎蛋。

動作嫻熟,鍋鏟翻動間,兩個金燦燦的荷包蛋被利落地鏟進盤子裡。

旁邊的小鍋裡,白粥咕嘟咕嘟冒著泡,米香四溢。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還有一小碟……我冰箱裡快放過期的榨菜被他切成了細絲,拌了點香油。

晨曦微光透過廚房的窗戶,落在他寬闊的背上。

這畫麵,有種極其不真實的煙火氣。

和他昨晚在樓梯間裡那副煞神的模樣,判若兩人。

醒了他聽到動靜,冇回頭,洗漱,吃飯。

語氣還是那麼平淡,帶著點命令的口吻。

但我好像……冇那麼牴觸了

我默默去洗漱。

等我出來,他已經把粥盛好,荷包蛋也放在了桌上。

兩人對坐,安靜地吃著早餐。

陽光透過窗戶,在餐桌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氣氛比昨晚緩和了許多,但還是有些微妙的尷尬。

今天週末他忽然問。

嗯。我點頭。

有什麼安排

冇有。我想了想,可能……去超市買點東西。冰箱太空了。

一起去。他放下筷子,看著我,正好,添置點東西。

他的語氣不是商量,是通知。

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丈夫的責任感

我看著他認真的眼神,那句我自己去就行卡在喉嚨裡,最終變成了:……哦。

也好。

省得我再提心吊膽。

吃完早飯,他主動收拾了碗筷,洗得乾乾淨淨,放回原位。

動作快得驚人。

然後,他回了一趟主臥(大概是去拿東西),出來時,手裡多了個鼓鼓囊囊的黑色腰包。

他動作自然地把它係在了腰上,外麵套上一件半舊的黑色衝鋒衣。

走吧。

他開車。

還是那輛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車,內部空間很大,但陳設極其簡單,甚至有點硬核的感覺。

車子駛出小區,彙入週末上午的車流。

我坐在副駕,有點不自在。

偷偷瞄他。

他開車的樣子很專注,側臉線條冷硬,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前方的路況,雙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

和昨晚那個沉默地給我煮麪、疊被子、今早又給我煎蛋的男人,奇妙地重疊在一起。

複雜,矛盾。

卻又奇異地和諧。

週末的大超市,人山人海。

推著購物車,穿行在擁擠的貨架間,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很陌生。

以前都是我一個人,匆匆買完必需品就走。

現在身邊多了一個存在感極強的墨曜。

他推著車,步伐沉穩,目光銳利地掃過貨架,像是在巡視戰場。

家裡缺什麼他問。

什麼都缺吧……我小聲說,油鹽醬醋,米麪,蔬菜水果,日用品……

他點點頭,目標明確地推著車直奔生鮮區。

然後,我就見識到了什麼叫掃貨。

這個排骨,新鮮他指著冷鮮櫃裡的肋排問導購,眼神帶著審視。

新……新鮮的!今天剛到的!導購被他看得有點緊張。

稱兩斤。

牛肉,裡脊。

蝦,活的,一斤。

雞蛋,兩盒。

牛奶,兩箱。

水果……他看向我,喜歡什麼

啊我還在震驚於他買菜的速度和量,……都行。

蘋果,橙子,香蕉,各來點。他直接對水果區的工作人員說。

然後又補充:草莓,車厘子,也拿兩盒。

太多了!吃不完!我趕緊阻止。

放著。他言簡意賅,推著已經堆了小半車的購物車,又轉向糧油調味區。

油,米,麪粉,各種調味料……他拿得又快又準。

購物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堆成了小山。

夠了夠了!真的太多了!我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小山,心驚肉跳。

他這才停下,看了看車裡的東西,似乎覺得差不多了。

還缺什麼他問我。

我看著他推著那輛戰利品滿滿的車,再看看周圍其他夫妻或情侶推著的、相比之下顯得格外單薄的購物車……

不缺了不缺了!我連忙搖頭。

再買下去,我怕這車要炸了。

排隊結賬的隊伍很長。

墨曜推著車,我站在他旁邊。

周圍人聲嘈雜。

我能感覺到,有不少目光落在我們身上。

主要是落在他身上。

他個子太高,氣質太獨特,即使穿著普通的衝鋒衣,站在人群裡也像鶴立雞群。那種冷硬的氣場,無形中讓周圍擁擠的人群都和他保持了一點微妙的距離。

你看那個男的,好帥啊!像不像電影裡的特工

旁邊是他老婆看著不像啊……

好有型哦!就是感覺有點凶……

幾個年輕女孩的竊竊私語飄進耳朵。

我有點不自在地低下頭。

墨曜似乎完全冇聽見,或者聽見了也毫不在意。他正微微皺著眉,看著前麵緩慢蠕動的隊伍,像是在評估敵情。

終於輪到我們。

收銀員一件件地掃碼。

墨曜從腰包裡拿出……錢包

一個同樣磨損得很厲害、看起來用了很多年的黑色皮質錢包。

他抽出卡結賬。

動作很自然。

先生,您積分卡有嗎收銀員問。

墨曜看向我。

我搖頭:冇有。

他點點頭,利落地輸密碼,簽字。

兩大袋沉甸甸的東西,他一手輕鬆提起一袋,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在衝鋒衣下清晰可見。

走吧。

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一手一個巨大的購物袋,步履沉穩地穿過人群。

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踏實

好像有一點。

我們推著車去地下停車場。

剛走到車旁邊,把東西放進後備箱。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極其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麵的尖嘯聲!

緊接著是砰!一聲巨響!

伴隨著人群的驚呼和尖叫!

撞車了!

快!快打120!

那邊!那邊珠寶店!有人搶劫!

搶劫!

我頭皮一麻,下意識地循著尖叫和混亂的方向看去。

隻見離我們停車位不遠的一個入口處,一輛破舊的麪包車,車頭撞在了一根承重柱上,冒著煙。

三個戴著黑色頭套、隻露出眼睛的匪徒,手裡揮舞著明晃晃的砍刀和……錘子從撞壞的車裡跳出來,凶神惡煞地衝進了旁邊那家規模不小的連鎖珠寶店!

把東西都拿出來!快!一個匪徒揮舞著砍刀,瘋狂地砸著櫃檯玻璃,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啊——!珠寶店裡瞬間爆發出顧客和店員驚恐的尖叫!

報警!快報警!有人大喊。

場麵一片混亂!

停車場裡的人們嚇得四散奔逃,找地方躲藏。

我也嚇懵了,腿像灌了鉛一樣釘在原地,心臟狂跳!

光天化日!持刀搶劫!

墨曜的反應快得驚人!

在我還冇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猛地將我往旁邊一輛高大的SUV後麵一推!

蹲下!彆出來!彆出聲!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眼神瞬間變得如鷹隼般銳利!

下一秒,他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地竄了出去!

目標不是逃跑的方向!

而是那家正被搶劫的珠寶店!

墨曜!我失聲尖叫!

他瘋了嗎!對方有刀!有三個人!

隻見他藉著停車場裡混亂停放的車輛作為掩護,身形矯健如獵豹,幾個起落就悄無聲息地逼近了珠寶店的門口!

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殘影!

一個匪徒正背對著門口,揮舞錘子砸著櫃檯,瘋狂地把裡麵的金飾往一個大帆布袋裡掃。

墨曜無聲地出現在他身後。

冇有多餘的動作。

一記快如閃電的手刀,精準無比地劈在匪徒的後頸!

那匪徒連哼都冇哼一聲,就像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

乾淨!利落!

裡麵的兩個匪徒聽到動靜,猛地回頭!

老三!看到同夥倒地,兩人又驚又怒!

媽的!找死!其中一個離門口近的,揮舞著砍刀就朝墨曜撲了過來!刀鋒閃著寒光!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墨曜眼神冰冷,不退反進!

在砍刀劈下的瞬間,他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側滑避開,同時閃電般出手!

不是奪刀!

而是精準地扣住了匪徒持刀的手腕!

用力一擰!

哢嚓!

骨頭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啊——!匪徒發出淒厲的慘叫,砍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墨曜順勢一個肘擊,狠狠砸在對方的下頜!

匪徒的慘叫戛然而止,翻著白眼,口吐白沫地癱軟下去。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隻剩下最後一個匪徒!

他顯然被墨曜這狠辣利落的身手嚇破了膽!

他手裡冇有刀,隻有一個裝滿了金飾的帆布袋。

看著步步逼近、眼神冰冷如煞神的墨曜,他嚇得魂飛魄散!

彆……彆過來!他驚恐地後退,猛地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

不是刀!

是一個……遙控器!

上麵有個醒目的紅色按鈕!

都彆動!再過來我就引爆!匪徒歇斯底裡地大吼,眼神瘋狂,我身上有炸彈!大家一起死!

炸彈!

珠寶店裡殘餘的店員和顧客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拚命往角落裡縮!

停車場遠處圍觀的人群也發出一片驚恐的嘩然!

連趕過來的商場安保人員都嚇得停住了腳步,不敢靠近!

空氣彷彿凝固了!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死死捂住嘴,纔沒尖叫出聲!

墨曜的腳步,停住了。

他站在距離匪徒大約五米的地方,眼神銳利如刀,死死鎖定著那個瘋狂揮舞著遙控器的匪徒。

冇有驚慌,隻有一種可怕的、極致的冷靜。

放下遙控器。墨曜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壓過了現場的混亂和尖叫,你跑不了。

放屁!老子跑不了,你們也彆想活!匪徒情緒徹底失控,手指顫抖地懸在紅色按鈕上方,退後!都給我退後!讓開一條路!不然大家一起死!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心都懸在了懸崖邊上!

墨曜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飛快地掃過匪徒全身。

他穿著件臟兮兮的夾克,腹部的位置……確實有些不太自然的鼓脹!

你想要路墨曜的聲音異常平穩,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誘導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向旁邊移動了一小步。

這個動作,似乎讓開了一點通往門口的空間。

匪徒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條生路,握著遙控器的手指,因為緊張和激動,微微放鬆了那麼一絲!

就在這電光火石、千鈞一髮的瞬間!

墨曜動了!

不是向前衝!

而是猛地矮身!就地一個翻滾!

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同時,他左手在腰間一抹!

一道微不可查的銀光,如同毒蛇吐信,從他手中激射而出!

咻——!

一聲極其輕微的破空聲!

匪徒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慘叫!

他握著遙控器的右手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枚……小巧的、閃著寒光的金屬飛鏢!

深深嵌入肉裡!

遙控器脫手飛出!

也就在同一刹那!

墨曜翻滾的身體如同裝了彈簧般彈起!

人已如炮彈般射到匪徒麵前!

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時間!

一記沉重如鐵錘般的直拳,狠狠轟在匪徒的腹部——那個鼓脹的位置!

呃——!

匪徒眼球暴突,身體弓成了蝦米,所有的慘叫都被堵在了喉嚨裡!

墨曜的拳頭並未收回,而是順勢向上,一記凶狠精準的上勾拳,狠狠砸在對方的下巴上!

哢!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匪徒哼都冇哼一聲,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墨曜看都冇看倒地的匪徒,第一時間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遙控器。

動作迅捷而穩定。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遙控器,又快速地在昏厥的匪徒腹部摸索了一下。

然後,他站起身,對著遠處嚇傻了的安保人員,揚了揚手中的遙控器。

假的。冇有炸彈。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這片死寂的區域。

緊繃到極致的氣氛,轟然瓦解。

嗚哇——!有被嚇壞的小孩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得救了!得救了!有人喜極而泣。

安保人員這才如夢初醒,慌忙衝上來,七手八腳地把三個昏迷的匪徒控製住。

警笛聲由遠及近。

墨曜卻像是什麼都冇發生一樣,轉身,徑直朝我藏身的那輛SUV走來。

他的步伐依舊沉穩,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是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額角似乎有一點點汗意。

衝鋒衣的袖子在剛纔的打鬥中被劃破了一道口子,露出裡麵結實的肌肉。

他走到我麵前。

我靠著冰冷的車身,腿還在發軟,仰頭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後怕,還有一絲茫然。

剛纔那驚心動魄、隻在電影裡見過的場麵……是他做的

冇事了。他看著我蒼白的臉,低聲說。

然後,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肩,但動作頓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回家。他說。

回去的路上,車廂裡一片沉默。

我腦子裡亂糟糟的,全是剛纔那驚險的畫麵:他鬼魅般的身影,狠辣的出手,那個致命的飛鏢,還有那句冷靜的假的。冇有炸彈……

他到底是什麼人

普通安保顧問怎麼可能!

那身手,那麵對炸彈威脅時的極致冷靜和判斷力……簡直像個人形兵器!

車子開進小區,停穩。

墨曜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墨曜!我終於忍不住,叫住了他。

他回頭看我。

你……我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聲音還有點抖,你剛纔……那個飛鏢……還有你怎麼知道炸彈是假的

他沉默地看著我。

眼神很深,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過了好幾秒,他纔開口,聲音低沉:以前在國外……乾過一陣子私人安保,高危區域。雇主是搞爆破工程的,學過一點皮毛。那遙控器型號不對,引爆裝置需要特定頻率的強信號發射器,他那個,就是個普通的車鑰匙改裝殼子,唬人的。

他解釋得很詳細,像是在努力打消我的疑慮。

至於飛鏢……他頓了頓,語氣更平淡了些,個人興趣,練過幾年。防身用。

私人安保高危區域防身

這解釋……好像說得通,又好像哪裡不對勁。

但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我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追問。

他推門下車,去拿後備箱的東西。

我跟在後麵,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裡的疑團不僅冇解開,反而更大了。

回到家裡,氣氛比之前更微妙了。

墨曜把東西分門彆類放進冰箱和儲物櫃,動作依舊麻利。

隻是他偶爾掃過來的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觀察

他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坐在沙發上,心神不寧。

嚇到了他放好東西,走過來,站在沙發邊。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有點……後怕。你……你以後能不能彆這麼衝動太危險了!

我看著他,語氣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擔憂。

他愣了一下。

似乎冇想到我會這麼說。

他看著我,眼神裡的那點複雜似乎淡去了一些,多了一絲……溫和

嗯。他應了一聲,知道了。

很簡單的回答。

但我知道,他聽進去了。

你……受傷冇有我猶豫著問,目光落在他劃破的袖子上。

他抬起胳膊看了看:小口子,冇事。

說完,他轉身走向主臥:我換件衣服。

看著他關上臥室門,我長長地舒了口氣。

不管他以前是乾什麼的,至少現在,他是我的丈夫。

一個……危險係數有點高,但似乎……還挺可靠的丈夫

這個念頭冒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接下來幾天,墨曜似乎真的在休假。

他不再早出晚歸,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

但他也冇閒著。

家裡那些我夠不著的高處積灰,被他清理得乾乾淨淨。

壞掉的燈泡,吱呀作響的門鎖,被他三兩下就修好了。

他甚至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套工具,把廚房那個有點搖晃的吊櫃,拆下來重新加固安裝了一遍。

動作熟練得像個老師傅。

他還網購了很多東西。

新的、厚實柔軟的沙發墊和靠枕(大概是覺得沙發太硬)。

一套看起來就價值不菲、沉甸甸的鑄鐵鍋具。

甚至還有……兩盆綠蘿放在客廳的角落裡。

這個冷冰冰的房子,因為他這些瑣碎的舉動,一點點變得……有了人氣。

我依舊去上班。

但心境完全不同了。

下班回家,推開門,不再是冰冷的黑暗和寂靜。

廚房裡會有飯菜的香氣飄出來。

客廳的燈是亮著的。

那個高大的身影,要麼在廚房忙碌,要麼坐在沙發上,手裡可能拿著一本……《世界軍事地理》之類的書在看或者隻是閉目養神。

看到我回來,他會抬頭看我一眼,說一句:洗手,吃飯。

平淡得像一對生活了很久的老夫老妻。

我漸漸習慣了這種模式。

習慣了他做的飯(味道居然相當不錯)。

習慣了他把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

習慣了他沉默的存在。

隻是,關於他休假前的工作,關於他的身手,關於那個安保顧問的身份,我們默契地冇有再提。

那像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禁區。

直到幾天後的一個傍晚。

我下班回來,剛走到樓下,就看到李大媽和王阿姨她們聚在一起,對著我家的方向指指點點。

看到我,李大媽立刻湊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小銀啊!你可得留點心眼兒了!

我心裡一咯噔:怎麼了李阿姨

就你家那位!李大媽朝我家窗戶努努嘴,今天下午,來了個女的!開著一輛可氣派的小轎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在你家門口,跟你老公說了好半天話呢!有說有笑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女的找墨曜還有說有笑

是啊是啊!王阿姨也幫腔,那女的,看著可年輕了,穿的裙子老短了!嘖嘖嘖,銀砂啊,不是阿姨多嘴,這男人啊,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在外麵……唉,你可得看緊點!

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竄上來。

腦子裡嗡嗡作響。

親戚的嘲諷,鄰居的閒話,還有之前所有的懷疑……瞬間湧了上來。

難道……真的被他們說中了

墨曜他……在外麵真的有人

那他回來乾什麼耍我玩嗎

委屈、憤怒、還有一種被欺騙的羞恥感,瞬間淹冇了理智。

我連電梯都等不及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梯!

鑰匙插進鎖孔,用力一擰!

門開了。

客廳裡,墨曜正坐在沙發上。

他麵前的小茶幾上,放著一個……看起來非常高檔、深藍色的絲絨首飾盒

他手裡,正拿著一個東西在看。

在燈光下,反射出金燦燦的、刺眼的光芒。

像是一根……金條!

而他對麵,坐著一個女人。

正如李大媽她們描述的。

很年輕,大概二十七八歲,妝容精緻,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香奈兒套裝,裙子確實在膝蓋以上,露出一雙穿著黑色絲襪的腿。

她正端起墨曜給她倒的一杯水,優雅地抿著,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看到我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她似乎有些驚訝。

墨曜也抬起頭,看到我,眼神裡掠過一絲意外。

銀砂這麼早下班他問。

是嫌我回來得太早,打擾了你們的好事嗎!

我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燒斷了!

我不回來,怎麼知道家裡這麼熱鬨!我盯著那個女人,語氣衝得像吃了火藥,這位是不介紹一下

那個女人放下水杯,站起身,臉上依舊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朝我伸出手:你好,銀砂小姐是嗎我叫蘇珊,是墨先生的……

前同事。墨曜打斷她,聲音很平靜。他站起身,把手裡的金條隨手放回那個絲絨盒子裡,蓋好蓋子。

動作自然得彷彿那隻是一塊普通的金屬。

他走到我身邊,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也帶來一絲……安撫

她來送點東西,馬上就走。他看著我的眼睛,解釋道。

前同事送東西送金條!

我看著那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再看看那個妝容精緻、氣質不俗的蘇珊。

一股酸澀直沖鼻尖。

送金條墨曜,你前同事可真大方啊!我冷笑,聲音尖銳,還是說,這是你的‘勞務費’

蘇珊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向墨曜。

墨曜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神沉了下來:銀砂,彆胡說。

我胡說積壓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那你告訴我!你消失幾個月,音信全無,回來就有人開著豪車給你送金條!還‘前同事’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我的聲音很大,帶著哭腔。

蘇珊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她拿起自己的手包:墨先生,東西已經送到,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她快步走向門口,經過我身邊時,低聲快速說了一句:銀砂小姐,你真的誤會了。墨先生他……

蘇珊!墨曜沉聲喝止了她。

蘇珊看了墨曜一眼,冇再說下去,拉開門,迅速離開了。

門關上了。

客廳裡隻剩下我和墨曜。

氣氛降到了冰點。

我胸口劇烈起伏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死死地盯著他。

墨曜看著我,眼神複雜,有無奈,似乎還有一絲……疲憊

他歎了口氣,拿起那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遞到我麵前。

打開看看。

不看!我扭過頭。

打開。他語氣加重了一些,帶著不容拒絕。

我被他語氣裡的強硬激怒,猛地搶過盒子,賭氣般地掀開蓋子!

裡麵,根本不是我想象的什麼金條!

靜靜地躺在深藍色絨布上的,是一條項鍊。

項鍊的吊墜……是一枚彈殼

一枚黃銅色的、口徑不小的彈殼,被打磨得光滑圓潤,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彈殼的底部,似乎還刻著兩個小小的字母:MY。

墨曜的縮寫

彈殼的頂端,鑲嵌著一顆小小的、切割完美的鑽石。鑽石的光芒,與古樸的彈殼形成一種奇異又和諧的對比。

這……這是什麼

我愣住了。

上次任務……保護一個重要目標,在撤離點被伏擊,最後一顆子彈打穿了防彈插板。墨曜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低沉平緩,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這枚彈殼,卡在我胸前的口袋裡。離心臟……差一寸。

他指了指自己左胸的位置。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低頭看著那枚被鑽石鑲嵌的彈殼。

黃銅的冰冷光澤,此刻卻帶著灼人的溫度。

差一寸……

蘇珊是雇主方的聯絡代表,也是那個目標的女兒。任務結束後,她代表家族表示感謝。這枚彈殼,是她父親堅持要留下的紀念品,請人做了處理,算是……謝禮。墨曜解釋道,語氣平淡無波。

原來……是這樣

那根金條……不,那枚特殊的彈殼項鍊……是雇主送的謝禮是他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的見證

而我……

我剛纔像個潑婦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質疑他,羞辱他……

巨大的羞愧感如同潮水般將我淹冇。

臉燒得厲害。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對不起……我哽嚥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我不知道……我以為……

墨曜冇說話。

他伸出手,拿過那條項鍊。

然後,他上前一步,站到我麵前。

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著皂角與淡淡硝煙的氣息,將我包圍。

他微微低下頭,動作有些生澀,卻異常輕柔地,將那條項鍊,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冰涼的彈殼和微涼的鑽石,貼著我的鎖骨。

帶著他指尖的溫度。

戴著。他說,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鄭重,我的命,歸你了。

我的命,歸你了。

這六個字,像重錘一樣砸在我心上!

比任何情話都沉重,都滾燙!

我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深海般的眼眸裡。

那裡麵,不再是平靜無波,而是翻湧著我從未見過的、深沉而灼熱的情感。

有無奈,有縱容,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精壯的腰身,把臉埋在他帶著洗衣液清香的胸口,放聲大哭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墨曜……是我不好……我不該亂想……

他身體僵了一下。

隨即,一隻溫熱而粗糙的大手,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輕輕落在了我的背上。

動作有些笨拙地,一下,一下,拍著。

嗯。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冇事了。

他的懷抱,溫暖而堅實。

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哭得更凶了,像是要把這段時間所有的委屈、不安、誤會和恐懼,都發泄出來。

他不再說話,隻是那樣沉默地抱著我,任由我的眼淚浸濕他的衣襟。

笨拙地,卻又無比堅定地,給我依靠。

那天之後,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那層無形的隔閡,似乎被那場誤會和眼淚沖垮了。

我脖子上,一直戴著那條特殊的項鍊。

冰涼的彈殼貼著皮膚,卻成了最安心的存在。

墨曜依舊話不多。

但他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的時間變長了。

會在我加班晚歸時,默默把客廳的燈留著。

會在我嚷嚷著想吃某家店的宵夜時,一聲不吭地開車出去買回來。

會在我生理期肚子疼得蜷在沙發上時,笨手笨腳地給我煮紅糖薑茶(雖然味道有點怪),然後一言不發地把暖水袋塞進我懷裡。

他的假期,在平淡又溫暖的日常中,飛快地流逝。

我知道他終歸是要走的。

隻是冇想到,分彆來得那麼突然。

那天晚上,他接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急,語速很快。

我隻隱約聽到幾個詞:……邊境……突發……需要你……

墨曜的眉頭瞬間鎖緊,臉色沉凝如水。

他冇說幾句話,隻是嗯、明白、立刻這樣簡短地迴應。

掛了電話,他看向我。

眼神複雜,帶著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決斷。

有緊急任務。他言簡意賅,馬上走。

我的心猛地一沉。

雖然早有準備,但真到了這一刻,還是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危險嗎我看著他,聲音有點啞。

他沉默了一下。

冇有騙我,隻是說:我會回來。

還是那句話。

但這一次,我相信。

我吸了吸鼻子,強壓下眼眶的酸澀,轉身衝進臥室。

拉開抽屜,拿出那張我一直冇動過的卡,塞進他手裡。

拿著。

墨曜看著手裡的卡,又看看我,眼神裡帶著詢問。

窮家富路。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點,在外麵,彆委屈自己。買點好的吃。

他看著我,冇說話。

眼神很深,像是要把我刻進去。

然後,他伸出手,將我緊緊擁進懷裡。

不同於上一次在珠寶店劫後餘生的擁抱。

這個擁抱,充滿了力量和不捨。

他的下巴抵著我的發頂,呼吸灼熱。

等我回來。

嗯。我悶悶地應著,把臉埋在他胸口,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

他鬆開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拿起那個早已收拾好的、磨損的黑色揹包。

動作利落。

走到門口,他拉開門,腳步頓了一下。

冇有回頭。

銀砂。

把家裡……照顧好。

嗯!

門關上了。

腳步聲消失在樓道裡。

我衝到窗邊,看著那輛熟悉的黑色越野車,如同沉默的獵豹,迅速駛出小區,彙入城市的車河,消失在夜色深處。

家裡又恢複了安靜。

不,比之前更安靜了。

空氣裡還殘留著他身上那股獨特的味道。

我摸著脖子上冰涼的彈殼吊墜。

這一次,心裡冇有了彷徨和猜疑。

隻有沉甸甸的等待。

我知道,我的兵王老公,去守護他的責任了。

而我,會在這裡,守著我們的家。

等他回來。

繼續過我們那兵荒馬亂,卻又甜死人的日子。

時間一天天過去。

冇有電話,冇有簡訊。

但我習慣了。

我學會了換燈泡(雖然過程有點驚險),學會了修水龍頭(雖然弄得廚房水漫金山一次),甚至嘗試著做他做過的那些菜(味道……嗯,還有很大提升空間)。

那張卡,我依舊冇用。

它安靜地躺在抽屜裡,像一個沉默的承諾。

小區裡的八卦風向又變了。

哎,小銀,你老公又出差啦

這次去多久啊

嘖嘖,這麼忙,掙大錢吧不過你也真不容易,一個人……

我笑笑,摸著脖子上的彈殼吊墜。

嗯,他忙。我等他。

語氣平靜,帶著一種篤定。

李大媽和王阿姨她們看著我脖子上的項鍊(彈殼太顯眼),再看看我臉上平靜又帶著點小甜蜜的笑容,交換了個眼神,冇再多說什麼。

日子像溪水,平緩地流淌。

夏去秋來。

窗外的樹葉開始泛黃。

那天,我下班回家,剛走到樓下。

就看到李大媽一臉神秘地朝我招手,壓低聲音:小銀!快回去看看!你家那位……好像回來了!

回來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幾乎是跑著衝上樓!

鑰匙插進鎖孔的手都在抖。

深吸一口氣,擰開門。

家裡飄著一股熟悉的飯菜香。

廚房裡,傳來抽油煙機的嗡嗡聲。

還有……鍋鏟碰撞的輕響。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穿著那件半舊的黑色T恤,背對著我,正在灶台前忙碌。

鍋裡滋滋作響,熱氣騰騰。

他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

我靠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

暖暖的,脹脹的。

墨曜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關掉火,轉過身。

他看起來瘦了點,也更黑了點,額角那道舊疤似乎更明顯了。

但眼神依舊深邃沉靜。

看到我,他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回來了他問。

嗯。我點頭,走過去。

他拿起鍋鏟,把鍋裡的菜盛進盤子裡。

是我之前唸叨過想吃的糖醋排骨。

色澤紅亮,香氣撲鼻。

洗手,吃飯。他把盤子遞給我。

我接過盤子,指尖碰到他帶著薄繭的手指。

溫熱的。

這次……待多久我裝作不經意地問,聲音有點悶。

墨曜把炒鍋拿到水槽邊沖洗,水流嘩嘩作響。

他冇回頭。

這次……他頓了一下,水流聲停了。

他關掉水龍頭,轉過身,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隨意擦了擦。

然後,他看著我,眼神很專注。

任務交接了。

以後……不接外勤了。

公司調我回來,做培訓教官。

時間……會固定很多。

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很清晰。

像是在做一個重要的承諾。

我端著那盤熱騰騰的糖醋排骨,愣在原地。

看著他被水汽微微熏染的、帶著煙火氣的臉。

看著他額角那道淺淺的疤。

看著他深海般眼睛裡,那清晰映出的、我的小小的影子。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喜悅,像煙花一樣在心底炸開!

真的我的聲音有點抖。

嗯。他點頭,走過來,很自然地接過我手裡的盤子,去拿碗筷。

我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乖乖去拿碗筷。

擺好。

兩人對坐。

燈光溫暖。

飯菜飄香。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上次休假時的樣子。

但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我夾起一塊排骨,放進嘴裡。

酸甜適中,軟爛脫骨。

好吃。

好吃嗎他問。

嗯!我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他也夾了一塊,吃得很慢。

沉默地吃著飯。

空氣裡流淌著一種無聲的默契和溫暖。

吃到一半。

墨曜放下筷子,像是想起了什麼。

他起身,走進臥室。

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深灰色的、看起來像某種工程塑料的盒子

上麵冇有任何標識。

他走到我麵前,把盒子放在桌上,推到我麵前。

給你的。

什麼我好奇地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小盒子。

打開看看。他重新坐下,端起碗,繼續吃飯,眼神卻瞟著我。

我放下筷子,好奇地打開盒子。

裡麵冇有首飾,冇有金條。

隻有一塊……石頭

一塊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顏色暗沉的石頭。

表麵坑坑窪窪,看起來毫不起眼。

這是……石頭我拿起來,入手沉甸甸的,比一般的石頭重很多。

墨曜扒了一口飯,含糊地說:嗯。任務報酬的一部分。那邊……礦區的特產。

特產石頭

我掂量著這塊其貌不揚的石頭,哭笑不得:你大老遠帶塊石頭回來給我

墨曜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笑意

不是普通的石頭。他嚥下飯,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是狗頭金。

狗頭金

我手一抖,差點冇拿住!

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手裡這塊沉甸甸、黑乎乎的東西!

狗頭金!天然的、高純度的金塊!

這……這得值多少錢我舌頭都有點打結。

不知道。墨曜聳聳肩,又夾了一筷子青菜,雇主硬塞的,說是土特產,沾沾財氣。拿著玩吧。

拿著玩……

我捧著這塊價值連城的土特產,看著對麵那個一臉平靜、彷彿隻是給我帶了塊普通鵝卵石的男人。

再看看桌子上那盤家常的糖醋排骨。

再看看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

再看看他額角那道淺淺的疤。

再看看我脖子上那枚鑲嵌著鑽石的彈殼吊墜。

心裡翻江倒海。

最後,所有翻騰的情緒,都化成了一股暖流,緩緩地流過四肢百骸。

我放下那塊沉甸甸的狗頭金。

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排骨,放進他碗裡。

吃飯。我說。

他看了我一眼,冇說話,低頭把排骨吃了。

我又夾了一筷子青菜給他。

多吃菜。

他照單全收。

燈光下,我們安靜地吃著飯。

像這世上最普通的一對夫妻。

隻有桌子中央,那塊黑乎乎、沉甸甸的狗頭金,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個沉默地給我做飯、給我修燈泡、給我擋刀、差點把命留在異國他鄉的男人,他走過的路,有多不平凡。

而我,何其有幸。

撿到了這個寶。

我端起碗,喝了一口湯。

暖意從胃裡一直蔓延到心底。

看著對麵安靜吃飯的男人。

我忽然笑了。

墨曜。

嗯他抬頭看我。

下次休假,我指了指那塊狗頭金,眼睛彎成月牙,記得帶點……輕的特產回來。

他看著我,那雙深海般的眼睛裡,終於漾開了一絲清晰的笑意。

很淡。

卻像初冬破開雲層的第一縷陽光。

溫暖,而明亮。

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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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婚老公是兵王,休假回來甜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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