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第一章:最後的倒計時

蘇蔓女士,請做好心理準備。

陳淑儀女士的各項生命體征正在不可逆地衰竭。

根據我們的臨床模型預估,剩餘時間,可能不足一個月。

冰冷的詞句像一顆顆鋼釘,砸進蘇蔓的耳膜,將她釘死在醫院走廊慘白的牆壁上。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視野裡,主治醫生張毅合上病曆夾的動作被無限放慢,那張開合的嘴唇,像一個宣判死刑的黑洞。

一個月。

二十九天。

七百二十個小時。

時間的刻度,從未如此鋒利地切割著她的神經。

蘇蔓扶著牆,幾乎站立不穩。

她隔著重症監護室的玻璃,望著躺在裡麵的母親陳淑儀。

無數管線連接著那個曾經為她撐起一片天的瘦弱身軀,儀器上跳動的綠色波紋,微弱得像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父親早逝,是母親一個人,踩著縫紉機,一針一線地把她撫養長大,供她讀完名校,送她進入這座繁華都市最光鮮的寫字樓。

而她呢

蘇蔓想起自己升職那天,興沖沖地打電話回家報喜,電話那頭的母親,聲音裡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

蔓蔓啊,真棒。媽冇事,就是有點累,你忙你的,不用總惦記我。

她信了。

她沉浸在無儘的工作、報表和會議裡,用我要給媽媽更好的生活這樣的藉口,一次次推遲迴家的日期。

直到半個月前,接到鄰居的電話,她纔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瘋了一樣趕回家。

打開門,看到的是倒在客廳冰冷地板上的母親。

送醫,檢查,確診。

一種罕見的遺傳性衰竭症,醫學文獻裡隻有寥寥數筆的記載,無藥可醫。

昏迷前,母親最後一次抓住她的手,眼神已經渙散,嘴裡模糊地呢喃著。

蔓蔓……彆……彆像媽一樣……

忍……忍一輩子……

忍什麼

忍了一輩子什麼

這句話,成了蘇蔓心中最深、最痛的一根刺。

她總以為時間還很長,長到她可以賺夠了錢,買一套帶花園的房子,讓母親安享晚年。

她以為的以後,原來根本就不存在。

愧疚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讓她無法呼吸。

如果能有更多時間……

如果能把她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換成時間,給媽媽……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瘋長的野草,瞬間占據了她全部的思維。

渾渾噩噩地回到家,那間曾經充滿母親生活氣息的小屋,此刻寂靜得可怕。

蘇蔓開始瘋狂地整理母親的遺物——這聽起來很殘忍,但她必須為最壞的結果做準備。

一個塵封在床底的舊木箱,是外婆留下的。

蘇蔓記得,外婆去世得很早,母親很少提及。

箱子打開,一股樟木和舊時光混合的味道撲麵而來。

裡麵是一些舊首飾,泛黃的照片,以及……一枚被天鵝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鎏金懷錶。

那懷錶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工藝卻異常精巧。錶盤並非時針分針,而是一個微縮的玻璃沙漏,裡麵流淌著一種奇異的、彷彿蘊含著星光的藍色沙粒。

沙粒的流動速度,似乎與心臟的跳動有著某種神秘的共鳴。

箱底還有一本同樣泛黃的皮質筆記。

蘇蔓顫抖著手翻開,古舊的字跡映入眼簾。

時之沙漏,非凡物,乃時間銀行之信物。

可憑此物,向時之銀行抵押或支取時間。

支取者,需為血緣至親,方可承納。

凡支取他人‘富餘時間’一載,抵押自身壽命一小時。

蘇蔓的心跳驟然停止了一瞬。

支取……時間

她的手指死死捏住筆記的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這怎麼可能這一定是天方夜譚,是外婆的幻想,或者是某種古老的傳說。

她是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都市白領,相信科學,相信數據,相信一切可以被邏輯解釋的東西。

可……

她低頭看著那枚懷錶,玻璃沙漏中,藍色的沙粒正以一種恒定而優雅的速度緩緩流淌。

絕望是最好的催化劑,能讓最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忍不住向虛無的神明祈禱。

她繼續往下看,心跳越來越快。

筆記的最後幾頁,字跡變得潦草而急促,彷彿書寫者正處於極度的不安之中。

警告!此物有靈,不可濫用!

非血緣者,其時間壁壘堅不可摧,強行抽取,必遭反噬!

反噬之力,不可控,不可測!或損其身,或噬其魂!切記!切記!

噬其魂三個字,被墨水重重地劃過,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蘇蔓的後背滲出一層冷汗。

理智告訴她,這太荒謬了。

可母親在ICU裡日漸衰弱的身體,醫生冰冷的宣判,還有那句不足一個月的死亡倒計時,像一根根鞭子,狠狠抽打在她最脆弱的神經上。

科學已經判了母親死刑。

那她,隻能去抓住這根懸在懸崖邊的、唯一的稻草。

哪怕它是毒藤。

她需要一個目標。

一個擁有足夠富餘時間的人。

一個……時間寶貴到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人。

蘇.蔓幾乎冇有猶豫,腦海裡就跳出了一個名字——顧嶼塵。

寰宇生命科技的創始人,被譽為行走的時間印鈔機的科技新貴。

傳聞他每天隻睡四個小時,卻能以超人的精力處理海量資訊,做出精準決策。他的每一分鐘,都關係著千億市值的波動。

這樣的人,他的時間,一定非常富餘吧

巧合的是,三天後,顧嶼塵將出席一場頂級的慈善晚宴。

一個計劃,在蘇蔓被愧疚和絕望燒得通紅的眼底,瘋狂成型。

她看著窗外城市的璀璨燈火,那些光芒,彷彿正在一寸寸吞噬著母親的生命。

她握緊了那枚冰冷的懷錶。

對不起了,顧嶼塵先生。

如果偷走你的一點點時間,能換回我媽媽的命……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哪怕是抵押我自己的生命。

她冇有意識到,那本筆記上,不可控三個字,意味著她即將開啟的,是一個她根本無法承擔後果的潘多拉魔盒。

第二章:外婆的遺產,魔鬼的契約

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蘇蔓活得像一個即將奔赴戰場的士兵。

她冇有再哭,眼淚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就已經流乾,剩下的,隻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冷靜。

她首先處理了工作。

向公司遞交了辭職信,理由是家庭變故。多年的職場生涯,讓她處理起這些流程來,乾脆利落,不留任何後患。

然後,她開始為潛入慈善晚宴做準備。

這種級彆的晚宴,安保嚴密,請柬更是千金難求。

蘇蔓動用了自己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和積蓄,通過一個專門承辦高階活動的公關公司,輾轉弄到了一張服務生的臨時工作證。

代價是她銀行卡裡最後一點存款。

但她不在乎了。

錢冇了可以再賺,媽媽冇了,就什麼都冇了。

她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服務生的標準站姿和微笑,將自己那張寫滿焦慮和疲憊的臉,藏在一張溫順而專業的麵具之下。

每天的固定時間,她會去醫院。

隔著ICU的玻璃牆,靜靜地看母親一個小時。

她會輕聲地和母親說話,告訴她今天的天氣,講一些公司裡的趣事,就好像母親隻是睡著了,很快就會醒來。

媽,再等等我。

很快,很快就好了。

我會把時間給您帶回來的。

她對著玻璃上的倒影,一遍遍地低語,像是在說服母親,也像是在給自己催眠。

那枚時之沙漏懷錶,被她用一根紅繩穿起來,貼身戴在胸口。

懷錶的金屬質感,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那個瘋狂的計劃正在倒計時。

她反覆研讀那本筆記。

筆記裡關於如何啟動懷錶的部分,描述得十分玄奧。

以血為媒,以念為引。

觀其沙漏,心神合一,鎖定目標。

默唸其名,抽取其時。

聽起來,就像某種古老的咒語。

蘇蔓嘗試過一次。

她用針尖刺破指尖,將一滴血滴在懷錶的玻璃罩上。

血液瞬間被吸收,消失無蹤。

緊接著,沙漏中的藍色沙粒,光芒陡然大盛,流速也似乎加快了幾分。

一股奇特的暖流從懷錶湧入她的身體,讓她因為連日勞累而疲憊不堪的精神為之一振。

真的有用!

蘇蔓的心臟狂跳起來,希望的火苗在她死寂的心中重新燃起。

但她也注意到了筆記上那句警告:強行抽取非血緣者時間將引發不可控反噬。

她反覆咀嚼這幾個字。

反噬會是什麼

是像筆記裡寫的或損其身,讓自己生一場大病還是或噬其魂,精神錯亂

可筆記裡也寫了,抵押自己的壽命,本就是代價的一部分。

抽取他人時間一年,抵押自身壽命一小時。

如果能換回母親十年、二十年的生命,就算讓她付出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壽命,她也願意。

她願意用自己的身和魂,去賭母親的命。

她天真地以為,所謂的反噬,不過是代價的另一種說法。

她完全忽略了不可控這三個字背後,蘊藏著怎樣顛覆一切的恐怖力量。

慈善晚宴當晚。

蘇蔓換上了一身潔白的服務生製服,頭髮利落地盤在腦後,臉上化著淡雅的妝容,讓她看起來和宴會廳裡其他年輕女孩冇什麼兩樣。

她端著托盤,穿梭在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人群中。

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悠揚的古典樂在空氣中流淌,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精緻而疏離的微笑。

這裡是雲端上的世界,與ICU病房裡那個充滿消毒水味道的世界,彷彿隔著一個次元。

蘇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像雷達一樣,在人群中搜尋著她的目標。

很快,她就找到了。

顧嶼塵。

他被一群商界名流簇擁在中心,身著一套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身姿挺拔,氣質卓然。

他的五官深邃俊朗,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

冷靜,銳利,彷彿能洞穿一切。

那是一種習慣了掌控全域性的眼神,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蘇蔓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攥緊了。

這個人,氣場太強了。

要從這樣的人身上偷走東西,哪怕是無形的時間,也讓她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她深吸一口氣,將胸口的懷錶握得更緊了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蘇蔓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顧嶼塵落單的機會。

終於,在晚宴進行到一半時,顧嶼塵似乎有些疲憊,他避開人群,獨自一人走到了宴會廳外的露天陽台。

機會來了!

蘇蔓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端起托盤上的一杯香檳,低著頭,快步跟了過去。

先生,您的香檳。

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顧嶼塵冇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依舊投向遠方的城市夜景。

陽台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夜風微涼,吹動著顧嶼塵的衣角,也吹亂了蘇蔓的心跳。

就是現在!

蘇蔓將托盤放在一邊的小桌上,一隻手悄悄伸向胸口,握住了那枚滾燙的懷錶。

她已經提前用針刺破了手指。

以血為媒……

血液已經浸潤了懷錶。

以念為引……

她的腦海裡,瘋狂地想著母親的臉,想著醫生的話,想著那不足一個月的倒計時。

鎖定目標……顧嶼塵……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顧嶼塵的背影,那個背影,在她眼中彷彿變成了一座由時間構成的金山。

抽取其時!

她在心中默唸出最後的咒語。

胸口的懷錶,瞬間爆發出肉眼難以察覺的幽藍色光芒!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懷錶中傳出,彷彿一個無形的漩渦,對準了顧嶼塵。

成了!

蘇蔓心中一陣狂喜。

然而,下一秒,異變陡生!

懷錶不再是散發暖流,而是變得滾燙,像一塊被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她的皮膚上!

啊!

蘇蔓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

與此同時,她感覺到一股完全不受控製的、龐大的、混亂的資訊洪流,瘋狂地從顧嶼塵的方向湧入懷錶,再通過懷錶,衝擊著她的腦海!

那不是時間!

那是什麼!

是一些破碎的畫麵,是一些複雜的代碼,是一些關於神經鏈接、矩陣演算法、生物電感應的專業術語……

這些資訊像海嘯一樣,沖垮了她的思維。

反噬!

筆記上那血紅色的警告,在這一刻,才真正以它猙獰的麵目,展現在蘇蔓麵前。

而另一邊,原本背對著她的顧嶼塵,突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猛地轉過身,一隻手緊緊地按住自己的太陽穴,英俊的臉上,血色儘褪,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茫然。

你……

他看向蘇蔓,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竟像蒙上了一層濃霧。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劇烈的頭痛讓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踉蹌了一下,扶住了陽台的欄杆。

蘇蔓徹底慌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自己搞砸了。

她闖下了彌天大禍!

手腕上,被懷錶燙出的焦痕火辣辣地疼。

她顧不上那麼多,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逃!

她看也不敢再看顧嶼塵一眼,轉身就跑,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慌不擇路地衝進了夜色之中。

她冇有看到,在她身後,顧嶼塵緩緩地靠著牆滑坐下去,眼神中的茫然,漸漸變成了一種可怕的空洞。

他大腦中,關於一項足以改變世界的核心技術,那至關重要的、最後七十二小時的研發記憶,已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抹去了。

第三章:竊時之宴,錯誤的獵物

蘇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那座富麗堂皇的酒店的。

她隻記得自己一路狂奔,晚禮服的裙襬被什麼東西絆倒,她摔在冰冷的地麵上,也顧不上疼痛,爬起來繼續跑。

高跟鞋崴了腳,她乾脆脫下來拎在手裡,赤著腳在深夜的街道上亡命奔逃。

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扭曲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怪陸離,如同她此刻混亂到即將爆炸的大腦。

直到肺部傳來火燒火燎的刺痛,她再也跑不動了,才扶著一棵路邊的行道樹,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攤開手掌,掌心裡的那枚懷錶,此刻已經恢複了平靜。

錶盤上,藍色的沙粒依舊在緩緩流淌,彷彿剛纔那場驚心動魄的變故,隻是一場幻覺。

但手腕內側,那塊被灼傷的、焦黑的印記,卻在猙獰地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是要抽取他的時間嗎為什麼懷錶會變得那麼燙為什麼顧嶼塵會露出那麼痛苦的表情

還有……湧入她腦海裡的那些東西……

蘇蔓閉上眼,那些混亂的資訊碎片又開始在她腦中盤旋。

神經鏈接矩陣……V3.7版本……

生物信號轉譯……存在0.01%的延遲……

核心演算法的最後閉環……需要模擬……第七腦區……

這些名詞對她來說,就像天書一樣陌生。

但它們又無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記憶裡,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參數,都分毫不差。

這感覺非常詭異,就像有人強行往她的硬盤裡塞進了一個不屬於她的、被加密過的檔案。

她偷走的,根本不是顧嶼塵的生理時間。

她偷走的……是他的記憶!

是關於一項她完全不理解,但聽起來就至關重要的核心技術的記憶!

意識到這一點,蘇蔓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她犯下了一個比偷竊嚴重一萬倍的錯誤。

她毀掉的,可能不僅僅是顧嶼D塵一個人,而是他背後那座龐大的商業帝國。

恐懼像潮水一樣將她淹冇。

她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顫抖的手指在螢幕上劃了好幾次,才點開新聞軟件。

財經板塊的頭條,已經被一條突發新聞占據。

《寰宇生命科技股價盤中閃崩,傳創始人顧嶼塵健康出現嚴重問題!》

新聞配圖,正是顧嶼塵在晚宴陽台上,痛苦地扶著額頭的照片。

不知道是哪個記者抓拍到的。

新聞內容裡提到,晚宴後半段,顧嶼塵緊急離場,缺席了原定的重要演講。隨後,寰宇科技內部傳出訊息,一項名為神經鏈接矩陣的核心項目,被無限期擱置。

市場恐慌情緒蔓延,寰宇的股價在短短一個小時內,蒸發了近三百億。

三百億……

蘇蔓看著這個數字,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她做了什麼

她隻是想救媽媽,她隻是想借一點點時間……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想起了筆記上的警告。

反噬之力,不可控,不可測!

原來,這纔是反噬真正的含義。

不是傷害自己,而是以一種她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式,毀掉她想竊取的目標,然後再用這份沉重到足以壓垮她的罪孽,來懲罰她。

這比直接讓她去死,要殘忍得多。

叮鈴鈴——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嚇了她一跳。

是一個陌生號碼。

蘇蔓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她的聲音乾澀沙啞。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到冇有絲毫情緒的男聲。

蘇蔓小姐

我是顧嶼塵的首席助理,周易。

蘇蔓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

這麼快……就找上門了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易的聲音繼續傳來,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顧先生想見你。

給你十分鐘時間,到金茂大廈頂樓的辦公室來。

或者,我們也可以換個地方談,比如……你母親所在的第一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門口。

威脅。

**裸的威脅。

蘇蔓握著手機的手,因為用力而劇烈地顫抖著。

他們不僅查到了她是誰,還查到了她的軟肋在哪裡。

她知道,自己無路可逃了。

……我過去。

她用儘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

掛掉電話,蘇蔓靠著樹乾,緩緩滑坐在地。

夜風吹過,帶來一陣寒意,她卻感覺不到冷。

她低頭看了一眼胸口的懷錶。

裡麵的藍色沙粒,似乎比之前……少了一點點。

極其微小的一點點,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這是……代價嗎

抽取了顧嶼塵那短短七十二小時的記憶,支付的代價,是她自己微不足道的壽命

這筆交易,從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

她付出的代價如此之小,而對方損失的,卻是整個世界。

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罪惡感,將蘇蔓徹底吞噬。

她站起身,擦乾眼角的淚痕,臉上恢複了那種麻木的平靜。

事已至此,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必須去麵對。

麵對那個被她親手推入深淵的男人。

麵對自己犯下的,無可挽回的罪孽。

金茂大廈,頂層,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

但辦公室內,氣氛卻壓抑得讓人窒息。

蘇蔓走進去的時候,顧嶼塵正坐在辦公桌後。

他換下了一身西裝,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領口的釦子解開了兩顆,顯得有些疲憊。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銳利。

隻是那銳利之中,多了一絲她看不懂的……探究和審視。

他冇有看她,目光落在麵前的一台平板電腦上。

螢幕上,正在循環播放一段監控錄像。

正是晚宴陽台上的那一幕。

畫麵清晰地記錄下,她如何靠近他,如何將手伸向胸口,然後,他如何痛苦地倒下。

蘇蔓,26歲,前‘星輝廣告’客戶總監。

顧嶼塵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平淡,像是在念一份檔案。

父母離異,父親早逝,與母親陳淑儀相依為命。

陳淑儀,一個月前,因罕見衰竭症入院,目前在第一人民醫院ICU,治療費用,由寰宇旗下的慈善基金會全額支付。

蘇蔓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他竟然連這個都查到了。

而且,母親的治療費用……竟然是他出的

是在她動手之前,還是之後

蘇蔓的大腦一片混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還在做最後的、徒勞的掙紮。

顧嶼塵終於抬起頭,目光像兩把手術刀,精準地落在她的臉上。

是嗎

他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他的身影很高大,帶著極強的壓迫感,蘇蔓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晚宴上,你對我做了什麼他停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蘇蔓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我丟失了一段記憶。

顧嶼D塵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蘇蔓的心上。

不長,大概七十二個小時。

但很不巧,那是我關於‘神經鏈接矩陣’項目,最核心的一部分記憶。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他伸出手,輕輕捏住了蘇蔓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他的指尖很涼。

意味著,我親手締造的帝國,現在成了一座隨時可能崩塌的空中樓閣。

而你,他的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寒意,就是那個抽走地基的人。

蘇蔓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我隻是想救我媽媽……

她語無倫次地哭泣著,所有的堅強和偽裝,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顧嶼塵看著她,眼神裡冇有憤怒,也冇有憐憫,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鬆開手,從辦公桌上拿起一份檔案,扔到她麵前。

我需要的是解決方案。

我丟失的記憶,現在……在你的腦子裡,對嗎

蘇-蔓愣住了,淚眼模糊地看著他。

他怎麼會知道

你不用回答。顧嶼塵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你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他轉身走回辦公桌,重新坐下,恢複了那種運籌帷幄的姿態。

彷彿剛纔那個失控的、痛苦的人,不是他。

蘇蔓小姐,現在,我們來談一筆交易。

從現在開始,你,成為我的‘人形備忘錄’。

二十四小時,貼身跟隨我。

用你的記憶,填補我缺失的認知,幫助我,把那個‘我’扮演下去。

直到,這個項目完成,或者……我想起一切。

蘇蔓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人形備忘錄

扮演他

這太瘋狂了!

如果……如果我拒絕呢她顫聲問。

顧嶼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簡單。

明天一早,第一人民醫院會收到一份通知,以‘挪用善款’的名義,起訴你母親的監護人。

同時,一份關於你在慈善晚宴上襲擊商界領袖的證據,會送到警方的辦公桌上。

蘇蔓小姐,你是聰明人。

一個讓你贖罪的機會,和一個讓你和你母親一起身敗名裂、墜入地獄的選擇。

你選哪個

他的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剖開了她所有的退路,讓她鮮血淋漓,卻無力反抗。

蘇蔓站在原地,淚水已經流乾,隻剩下滿心的絕望和冰冷。

她知道,從她啟動懷錶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和魔鬼簽下了契約。

而現在,是支付代價的時候了。

她慢慢地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那份檔案。

那是一份保密協議。

也是一份……賣身契。

她抬起頭,看著那個坐在光影裡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同意。

第四章:記憶的囚徒,我的人形備忘錄

一紙協議,將兩個本該毫無交集的人,用一種堪稱荒誕的方式捆綁在了一起。

蘇蔓搬進了顧嶼塵位於金茂大廈頂層的複式公寓。

這裡,也是他的辦公室所在地。

說是公寓,其實更像一個精密的、冷調的堡壘。

巨大的落地窗,智慧化的家居係統,所有的一切都遵循著極簡和功能至上的原則,看不到一絲多餘的、屬於生活的痕跡。

蘇蔓的房間在二樓,不大,但設施齊全。

周易,那位總是麵無表情的首席助理,給了她一台全新的、內部加密的平板電腦。

裡麵儲存著顧嶼塵未來一個月的所有行程安排、會議紀要、郵件往來,以及……關於神經鏈接矩陣項目的所有非核心資料。

你的工作,周易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氣公事公辦,就是在顧先生需要的時候,為他提供‘他’應該知道的一切資訊。

包括但不限於:他下一個小時要去哪裡,見誰,談什麼。

他昨天回覆給史密斯教授的郵件,用的是哪種措辭。

以及,在他麵對技術難題,大腦一片空白時,你要用最精準、最簡潔的語言,告訴他,‘他’原本的思路是什麼。

蘇蔓握著那台冰冷的平板,感覺有千斤重。

這哪裡是備忘錄

這分明是要她成為顧嶼塵的外接大腦。

我……我做不到。蘇蔓的聲音有些發虛,我根本不懂那些技術。

她腦子裡的那些記憶碎片,對她來說就像一堆亂碼。

周易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冇有同情,隻有一種審視。

你不需要懂。

你隻需要‘複述’。

顧先生失去的是記憶,不是智商和邏輯。他能從你複述的碎片裡,自己拚湊出完整的邏輯鏈。

這是你唯一的價值,蘇蔓小姐。

如果你連這點都做不到,那麼協議隨時可以作廢。

周易說完,微微頷首,轉身離去,留下蘇蔓一個人,在那個空曠得如同牢籠的房間裡。

唯一的價值……

贖罪的工具……

蘇蔓慘然一笑。

她打開平板,開始強迫自己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資料。

她像一塊快要溺水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關於顧嶼塵這個概唸的一切。

他的作息:早上五點起,晨跑一小時,之後是長達十六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淩晨一點準時休息。

他的飲食:極度自律,拒絕一切高油高糖的食物,隻吃精準計算過卡路裡的營養餐。

他的習慣:思考時喜歡用右手食指敲擊桌麵,頻率是每秒兩次;開會時,如果對某個觀點不認同,會下意識地調整領帶。

他的社交:冇有私人朋友,所有的人際關係都圍繞著工作。

蘇-蔓看得越多,就越是心驚。

這是一個把自己活成了一台精密機器的男人。

冇有感情,冇有娛樂,隻有目標和執行。

而現在,這台機器最核心的處理器,被她偷走了。

她必須成為那個臨時的、劣質的替代品。

共生的第一天,在一種極度詭異的氛圍中開始了。

早上七點,顧嶼塵結束晨跑,回到公寓。

蘇蔓已經等在客廳,手裡拿著平板。

顧先生,早上好。她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顧嶼塵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徑直走向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他的營養早餐。

他坐在餐桌前,一邊吃,一邊打開自己的電腦。

蘇蔓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像一個儘職的影子。

氣氛尷尬得能擰出水來。

今天上午九點,有和研發部A組的線上會議。蘇蔓看著平板,用一種儘量平穩的語調,開始彙報今天的第一項日程。

會議主題是‘神經鏈接矩陣’V3.7版本的bug修複方案。

顧嶼塵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V3.7版本……

這個詞,對他來說,熟悉又陌生。

他抬起頭,看向蘇蔓。

那眼神,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命令。

蘇蔓的心臟一緊,她知道,考驗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回憶腦海裡那些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

關於V3.7版本,她的聲音有些乾澀,但還是努力地組織著語言,主要的……問題在於,生物信號在轉譯過程中,存在……0.01%的延遲。

雖然這個延遲在實驗室數據裡微不足道,但……在實際應用中,可能會導致‘感知不同步’的風險。

說完這幾句,蘇蔓感覺自己快要虛脫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像一個提線木偶,在複述著腦子裡的聲音。

顧嶼塵靜靜地聽著,冇有說話。

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思索的光芒。

延遲……他喃喃自語,是因為演算法的冗餘,還是硬體的瓶頸

這個問題,像一個炸彈,扔向了蘇蔓。

我怎麼知道!

蘇蔓的內心在尖叫,但表麵上,她隻能死死地盯著平板,瘋狂地在大腦中搜尋著相關的記憶碎片。

有了!

……是……是演算法。蘇-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之前的思路是……是想通過優化核心演算法的閉環邏輯來解決。

具體……具體的方案,在……在第七腦區的模擬中,已經有了初步模型……

第七腦區……模擬……

這些詞彙,像一把把鑰匙,打開了顧嶼塵腦中那些被鎖住的、零散的知識庫。

他雖然失去了最終的記憶,但他的學識、他的邏輯、他的思維方式都還在。

我明白了。

顧嶼塵的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而銳利。

通知周易,把A組關於第七腦區模擬的所有原始數據,在會前發給我。

是。蘇蔓如蒙大赦,連忙應道。

她看著顧嶼塵重新低下頭,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彷彿又變回了那個無所不能的商業帝王。

而她,隻是一個提供關鍵詞的搜尋引擎。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包裹了蘇蔓。

她和他,明明站在同一個空間裡,卻像是兩個世界的囚徒。

他被困在自己缺失的記憶裡。

而她,被困在這份偷來的、不屬於她的記憶裡。

上午九點的線上會議,準時開始。

蘇蔓抱著平板,坐在顧嶼塵側後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螢幕上,是研發部十幾張嚴肅而焦慮的臉。

顧總,關於V3.7版本的延遲問題,我們嘗試了幾種備用方案,但效果都不理想。

研發組長林峰,一個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麵色凝重地彙報著。

我們……我們找不到您之前提到的那個‘核心閉環’的切入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顧嶼塵的臉上。

那一刻,蘇蔓清晰地看到,顧嶼塵的身體,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他忘了。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提到過的什麼核心閉環。

蘇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顧嶼塵的手,下意識地放在了領帶上,準備做出那個習慣性的、代表不認同或不確定的動作。

不行!

如果他現在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迷茫,整個團隊的信心都會崩潰!

千鈞一髮之際,蘇蔓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她提前設置好的、與顧嶼塵手機綁定的私密通訊。

她飛快地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發送過去。

【降維打擊。從多維演算法模型入手,而不是優化二維數據。】

這幾個字,是她剛剛從腦海裡最清晰的一段記憶碎片裡挖出來的。

幾乎在她發送的同時,顧嶼塵放在領帶上的手,停住了。

他的目光,不易察覺地掃了一眼自己麵前的手機螢幕。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視頻裡的林峰,眼神恢複了往日的沉穩和犀利。

林工。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下來。

你們的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

不要總想著在二維的數據層麵去修修補補。

我之前提的‘核心閉環’,關鍵在於——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那四個字。

降維打擊。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隨即,林峰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對啊!降維打擊!我怎麼就冇想到!

從多維演算法模型本身去重構……天啊,顧總,您簡直是天才!

螢幕上,所有的研發人員都露出了茅塞頓開、重燃希望的神情。

危機,解除了。

而角落裡的蘇蔓,卻早已手心冰涼,後背被冷汗濕透。

剛纔那短短的幾十秒,對她來說,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看著那個在螢幕前指點江山、重新掌控全域性的男人。

心中湧起的,不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而是一種更深的恐懼。

她正在參與一場巨大的騙局。

一場用偷來的記憶,去欺騙全世界的騙局。

而她,是唯一的知情者,也是……唯一的共犯。

第五章:扮演你的每一秒

日子,就在這種緊張、壓抑,又帶著一絲詭異默契的扮演中,一天天過去。

蘇蔓漸漸習慣了這種雙重生活。

白天,她是顧嶼塵最可靠的外接硬盤。

她強迫自己記下他所有的日程,背熟每一個需要溝通的細節。

她學會了在他眼神變化的瞬間,不動聲色地通過手機發送提醒。

【左手邊的是王董,上週剛談過風投,他想追加百分之五的股份,你的底線是百分之三。】

【這個方案的漏洞在第三頁,數據模型引用錯誤,你三分鐘前剛看過正確的數據。】

【笑一下,對方在講笑話。】

有時候,她甚至需要模仿他的語氣,去處理一些非核心的郵件。

她會把他過去的郵件翻出來,研究他的用詞,他的標點符號習慣,甚至是他每一個回車換行的時機。

【關於XX項目的預算審批,駁回。理由:投入產出比低於預期12%。重做方案。——G.Y.C】

寫下這行字的時候,蘇蔓感覺自己彷彿被顧嶼塵附體了。

那種冷硬、精準、不帶一絲感情的風格,讓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而顧嶼塵,則是一個頂級的演員。

他憑藉著蘇蔓提供的劇本,和他自己超凡的商業直覺,在波詭雲譎的商場上,繼續扮演著那個無懈可擊的商業帝王。

他從未在任何人麵前,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隻有在夜深人靜,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那種堅硬的偽裝纔會褪去。

蘇蔓不止一次在深夜,看到顧嶼塵一個人坐在落地窗前,手裡拿著一杯威士忌,沉默地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

他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孤單而疲憊。

那一刻,他不再是寰宇科技的顧總,隻是一個丟失了重要東西的、普通人。

而蘇-蔓,也不再是那個戰戰兢兢的人形備忘錄。

她會悄悄地給他泡一杯熱牛奶,放在他手邊。

醫生說,你最近神經衰弱,不建議喝酒。她會用很輕的聲音說。

顧嶼塵通常不會回答,但蘇蔓知道,他聽到了。

因為第二天早上,她總能看到那個空了的牛奶杯。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在這種奇怪的拉鋸中,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不再是純粹的脅迫與贖罪。

多了一些……無法言說的東西。

像是兩個被困在同一艘漏水的船上的同伴,必須彼此協作,才能不被淹死。

一天晚上,蘇蔓正在房間裡整理第二天的會議資料,顧嶼塵突然推門進來。

他很少會主動進入她的房間。

跟我來。他的語氣有些急促。

蘇蔓不敢多問,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跟了出去。

顧嶼塵帶她來到了他的書房。

書房的牆壁上,掛著一塊巨大的白板,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邏輯圖,正是關於神經鏈接矩陣的。

這是他這幾天,根據蘇蔓提供的記憶碎片,一點點複原出來的成果。

這裡。

顧嶼塵指著白板中心的一個地方,那裡畫著一個複雜的、類似人腦神經元的結構圖。

這個‘突觸’連接的邏輯,我想不起來了。

他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罕見的煩躁。

我試了十七種演算法,全都走不通,這條路是死的。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就是核心。

蘇蔓走到白板前,看著那個複雜的圖形。

她的大腦,開始自動搜尋相關的記憶。

很快,一段清晰的記憶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深夜,顧嶼塵一個人在實驗室裡,對著電腦螢幕,臉上帶著一種攻克難題後的、極度興奮的笑容。

他的聲音,在蘇蔓的腦海裡響起。

【……不是連接,是‘量子糾纏’!對,就是這個思路!它們不是單純的信號傳遞,而是一種基於概率雲的共生狀態……】

量子糾纏……概率雲……

這些詞彙,對蘇蔓來說,和外星語冇什麼區彆。

但她還是努力地,用自己的語言,將這段記憶複述了出來。

你……你當時的思路,好像不是‘連接’。

你說……它們不是信號傳遞,而是一種……蘇蔓卡殼了,她不知道那個詞該怎麼準確表達,……像是一種……嗯……‘共生狀態’。

基於一種……概率……

她努力地搜颳著貧乏的物理學知識。

顧嶼塵靜靜地聽著,眼神越來越亮。

當蘇蔓說到概率這個詞時,他猛地一拍手。

量子糾-纏!

他快步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在那個死衚衕旁邊,重新畫了一個全新的邏輯通路。

他的筆尖在白板上飛舞,寫下一連串蘇蔓完全看不懂的公式。

整個書房裡,隻剩下筆尖劃過白板的沙沙聲。

蘇蔓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雙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創造者的火焰。

那一刻,她突然有些恍惚。

她好像……冇有那麼恨他了。

也冇有那麼怕他了。

甚至,在他因為她的提醒而攻克難題時,她的心裡,會湧起一絲微小的、不該有的……成就感。

這個念頭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在做什麼

她在為一個囚禁自己的人,感到高興

這太荒謬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嶼塵終於停下了筆。

他看著白板上那條被疏通的、完美的邏輯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轉過頭,看向蘇蔓,那笑容還未完全褪去。

謝謝你。

他說。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他第一次,對她說謝謝。

不是命令,不是交易,而是一句平等的、真誠的感謝。

蘇蔓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

她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顧嶼塵搖了搖頭,他走到她麵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這不是你應該做的。

你本該有自己的人生。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力量。

蘇蔓,你母親的病情,最近怎麼樣了

他突然提到了她的母親。

蘇蔓的身體一僵。

這段時間,她每天都會和醫院通電話。

母親的生命體征很平穩,雖然依舊昏迷,但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這一切,都歸功於顧嶼塵支付的、天價的醫療費用。

……很穩定。蘇蔓低聲說,謝謝你。

這一次,輪到她說謝謝了。

你不用謝我。顧嶼塵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我隻是在……彌補。

我知道,你做那一切的初衷,是為了她。

他的話,讓蘇蔓的眼眶一熱。

原來……他都懂。

他知道她的絕望,知道她的動機。

他冇有把她當成一個純粹的、惡毒的罪犯。

顧先生……

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叫我顧嶼塵。他說。

蘇蔓愣住了。

在冇有外人的時候,他補充道,叫我的名字。

這一個小小的改變,卻像是在他們之間那堵冰冷的牆上,鑿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有光,從那道縫隙裡,透了進來。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

在這座看似固若金湯的堡壘之外,一雙貪婪的眼睛,已經盯上了他們。

盯上了他們之間那個最大的秘密——時之沙漏。

第六章:潛伏的獵手,寰宇的野心

寰宇生命科技的死對頭,永生國際的CEO辦公室裡。

秦振正靠在寬大的真皮座椅上,手裡把玩著兩顆光滑的文玩核桃。

他年近五十,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總是帶著一種溫和的笑意,但眼底深處,卻藏著毒蛇般的陰冷。

他的麵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是他的心腹,阿力。

秦總,訊息確認了。

阿力躬著身,語氣恭敬。

半個月前,顧嶼塵在慈善晚宴上突然身體不適,緊急離場。第二天,寰宇科技的股價暴跌,‘神經鏈接矩陣’項目也傳出停滯的訊息。

但是,阿力話鋒一轉,很奇怪。這半個月來,寰宇的股價不僅穩住了,還略有回升。‘神經鏈接矩陣’項目,似乎也在秘密地、有條不紊地推進。

秦振轉動核桃的動作停了下來。

哦他眯起了眼睛,一個核心記憶受損的人,還能主持這麼複雜的項目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您的意思是……

我查過那個顧嶼塵。秦振的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意,天縱奇才,但也自負到了極點。整個‘神經鏈接矩陣’項目,最核心的演算法,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他就是那座大廈的唯一支柱。

現在,支柱倒了,大廈卻冇有塌。這說明什麼

秦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對麵那座高聳入雲的金茂大廈。

說明,有人在替他撐著。

根據我們收買的、寰宇內部的線人回報,顧嶼塵最近身邊多了一個女人,叫蘇蔓。二十四小時都跟在他身邊,形影不離。

蘇蔓秦振咀嚼著這個名字,查過她的背景嗎

查過了,很普通的一個白領。但有一個關鍵資訊,阿力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她的母親,陳淑儀,患有罕見的遺傳性衰竭症。而顧嶼塵,正在不計成本地為她續命。

衰竭症……秦振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他快步走回辦公桌,從一個上鎖的抽屜裡,拿出了一本用古老文字書寫的、線裝的古籍。

他快速地翻閱著,最終,停留在了其中一頁。

那一頁上,赫然畫著一個與蘇蔓那枚懷錶一模一樣的時之沙漏。

旁邊的註釋寫著:

時之沙漏,逆轉乾坤之物。可奪人壽元,補己之缺。然,唯血親可納。若強施於外人,必遭反噬,噬其魂,亂其魄……

秦振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書頁上的圖案,臉上露出了狂熱的表情。

果然……果然是它!

傳說中的‘時間銀行’,重現於世了!

他研究這本古籍很多年了。

他畢生的追求,就是攻克人類的衰老,實現所謂的永生。

而這枚懷錶,就是打開永生之門的鑰匙!

顧嶼塵不是被攻擊了,他是被‘抽’走了記憶!

那個叫蘇蔓的女人,她手裡,一定有‘時之沙漏’!

秦振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她想用顧嶼塵的時間去救她的母親,結果操作失誤,引發了反噬,抽走了顧嶼塵的記憶!

而顧嶼塵,為了拿回自己的記憶,或者說,為了利用這個女人腦子裡的記憶來完成項目,就把她控製在了身邊!

所有的線索,在秦振的腦海裡,串成了一條完美的邏輯鏈。

他覺得自己窺見了神蹟。

阿力!他猛地回頭,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馬上去查!那個蘇蔓,什麼時候會離開金茂大廈!

我要那個女人,還有她手裡的懷錶!

秦振很清楚,神經鏈接矩陣項目如果成功,足以改變人類的未來。

但那又怎麼樣

再偉大的科技,也無法讓人類擺脫死亡。

而時之沙漏,可以!

掌握了它,就等於掌握了全世界所有富豪的命脈。

永生,將不再是幻想,而是一個可以被他壟斷的、昂貴的商品。

到那時,什麼寰宇科技,什麼顧嶼塵,都將匍匐在他的腳下!

……

與此同時,金茂大廈的頂層公寓裡。

蘇蔓正準備去醫院。

這是她和顧嶼塵的協議裡,唯一的假期。

每隔三天,她可以有兩個小時的自由時間,去探望母親。

當然,是在周易的全程陪同下。

準備好了嗎

顧嶼塵從書房走出來,看到正要出門的蘇蔓。

嗯。蘇蔓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胸口的那枚懷錶,似乎也比平時要冰冷一些。

路上小心。顧嶼塵叮囑了一句。

這句簡單的話,讓蘇蔓的心裡,莫名地一暖。

她嗯了一聲,跟著周易走進了電梯。

她冇有看到,在她身後,顧嶼塵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來自於一個頂級商人對危險的本能嗅覺。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安保部主管的電話。

老鷹,啟動‘壁虎’方案。

派兩組人,暗中跟著周易的車。

記住,A級戒備。

掛掉電話,顧嶼塵走到落地窗前,看著樓下那輛黑色的商務車,緩緩駛入車流。

他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蘇蔓坐在車裡,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裡想著母親。

醫生說,母親的情況很穩定,各項指標都在好轉。

也許,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醒過來了。

隻要母親能醒過來,她現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車子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麪包車,突然從側麵的路口衝了出來,完全無視紅燈,狠狠地撞向了他們!

小心!

周易臉色大變,猛地向右打方向盤!

砰!

巨大的撞擊力,讓整輛車都橫了過來。

安全氣囊瞬間彈出,蘇蔓的頭狠狠地撞在了車窗上,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還冇等她反應過來,麪包車的車門被拉開,衝下來四個穿著黑色作訓服、戴著口罩的彪形大漢。

他們手裡,拿著電擊棍!

目標明確,直奔後座的蘇蔓而來!

保護蘇小姐!

周易大吼一聲,解開安全帶,第一時間擋在了蘇蔓麵前。

然而,對方人多勢眾,訓練有素。

周易隻是一個文職助理,根本不是這些亡命之徒的對手。

他很快就被兩個人按在車上,動彈不得。

其中一個大漢,拉開了蘇蔓這邊的車門。

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籠罩了蘇蔓。

你們是誰!蘇蔓驚恐地向後縮去,你們要乾什麼!

大漢冇有說話,隻是伸出粗壯的手臂,一把抓向她的脖子。

蘇蔓尖叫著掙紮,但她的力氣,在對方麵前,弱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就在那隻手即將掐住她喉嚨的瞬間。

她胸口的那枚懷錶,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刺目的藍色光芒!

那光芒,隻有蘇蔓自己能看見。

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從懷錶中湧出,狠狠地撞在了那個大漢的身上!

啊!

大漢慘叫一聲,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整個人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其他幾個同夥都愣住了。

他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蘇-蔓也愣住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胸口,那裡正散發著幽幽的藍光。

懷錶……在保護她

抓住她!

領頭的那個大漢反應過來,怒吼一聲。

剩下的兩個人,一左一右,再次向蘇蔓撲來!

蘇蔓嚇得魂飛魄散,她下意識地想要啟動懷錶,但她不知道該怎麼控製這股力量。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隻手,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吱——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

兩輛黑色的越野車,如同幽靈般,一前一後,死死地堵住了麪包車的去路。

車門打開,衝下來七八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耳麥的男人。

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保鏢。

是顧嶼塵的人!

上!

領頭的保鏢,代號老鷹,隻說了一個字。

一場激烈的搏鬥,瞬間在街頭爆發。

那些亡命之徒雖然凶悍,但顧嶼塵的保鏢顯然更專業,也更狠。

不到一分鐘,四個大漢全都被製服在地。

老鷹走到蘇蔓的車前,拉開車門,恭敬地對裡麵嚇得臉色慘白的蘇蔓說。

蘇小姐,您冇事吧

顧先生讓我們來接您。

蘇蔓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場麵,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她隻是下意識地,死死地護住了自己胸口的懷錶。

她知道。

這些人,是衝著它來的。

第七章:以我之身,護你周全

當蘇蔓被護送回金茂大廈時,她的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後怕。

如果顧嶼塵冇有提前派人跟著她,後果不堪設想。

她會被抓走,懷錶會被搶走,而她唯一的下場,可能就是被沉進黃浦江。

公寓的客廳裡,顧嶼塵正站在那裡等著她。

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看到蘇蔓進來,他快步上前,抓著她的肩膀,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

受傷冇有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沙啞。

蘇蔓搖了搖頭,她的目光,越過顧嶼塵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周易。

周易的額頭破了,正在流血,手臂上也有幾處擦傷,西裝也扯破了。

周助理他……

皮外傷,死不了。顧嶼塵打斷了她的話,眼神依舊死死地鎖著她。

在確認她真的毫髮無傷後,他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但他抓著她肩膀的手,卻冇有鬆開。

到底是怎麼回事蘇蔓的聲音帶著顫音,那些人是誰他們為什麼要抓我

顧嶼塵冇有立刻回答。

他拉著她,走到沙發前,讓她坐下。

然後,他從醫藥箱裡拿出消毒水和棉簽,蹲下身,開始處理她手肘上因為剛纔的撞擊而蹭破的一小塊皮。

他的動作很輕,很專注。

溫暖的指尖觸碰到她冰冷的皮膚,讓蘇蔓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

秦振。

顧嶼塵一邊給她消毒,一邊吐出了一個名字。

永生國際的秦振。

他應該是猜到了。

蘇蔓的心,猛地一沉。

猜到……什麼

猜到你手裡的東西。顧嶼塵抬起頭,目光深邃地看著她,也猜到,我為什麼會把你留在我身邊。

蘇蔓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最大的秘密,被戳破了。

原來,她和顧嶼塵之間那脆弱的、畸形的共生關係,早已暴露在獵人的視線之下。

他想要懷錶……蘇蔓的聲音乾澀。

不。顧嶼塵搖了搖頭,眼神變得異常銳利,他想要的,是‘永生’。

那本筆記,你看過。它最大的作用,不是抽取,而是轉移。

他想利用你手裡的懷錶,攻克衰老,實現他那套壟斷生命的瘋狂野心。

顧嶼塵的話,讓蘇蔓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她一直以為,懷錶隻是她用來救母親的、飲鴆止渴的毒藥。

卻冇想到,在另一些人眼裡,它竟然是通往神壇的鑰匙。

那……那現在怎麼辦蘇蔓徹底慌了神,他還會再來的,對不對

他會的。顧嶼-塵的語氣很平靜,但平靜之下,是暗流湧動的殺機。

秦振這個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今天失敗了,下一次,他隻會用更極端的方式。

他處理好她的傷口,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

他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做出了一個決定。

周易,去啟動‘深海’計劃。

是。周易點了點頭,立刻拿出手機開始安排。

‘深海’計劃蘇蔓不解地問。

我在郊區有一個秘密的安全屋。顧嶼塵轉過身,看著她,那裡有最頂級的安保係統和獨立的網絡,與外界物理隔絕。

在‘神經鏈接矩陣’項目完成之前,我們必須待在那裡。

我們蘇蔓抓住了這個關鍵詞。

對,我們。顧嶼塵的眼神,不容置喙,秦振的目標是你,但他的最終目的是懷錶。隻要你和我在一起,他就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他還需要我腦子裡的東西,來破解懷錶的秘密。

蘇蔓明白了。

她和顧嶼塵,現在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她手裡的懷錶,是他完成項目的希望。

而他,是她和懷錶唯一的保護傘。

他們必須捆綁在一起,才能活下去。

當晚,他們就秘密轉移了。

那棟位於郊區的安全屋,隱藏在一片茂密的樹林深處,外表看起來,就像一棟普通的彆墅。

但走進去,蘇蔓才發現,這裡簡直就是一個軍事堡改。

厚重的合金大門,遍佈各處的隱藏攝像頭,以及一個蘇蔓完全看不懂的、複雜的中央安防控製檯。

從現在開始,除了周易,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們在這裡。

顧嶼塵帶著她熟悉著環境。

食物和生活用品,會由專人每週一次,送到五公裡外的交接點。

這裡,就是我們的孤島。

孤島……

蘇蔓看著這棟冰冷而堅固的房子,心裡五味雜陳。

為了贖罪,她成了他的人形備忘錄。

現在,為了活命,她又成了他圈養在安全屋裡的金絲雀。

命運,真是諷刺。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異常平靜,也異常壓抑。

他們兩個人,被困在這座孤島上,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神經鏈接矩陣項目,進入了最關鍵的攻堅階段。

顧嶼塵幾乎不眠不休,白板上的公式和圖表,一天一換。

而蘇蔓,也幾乎榨乾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她不斷地從腦海裡,挖掘那些被偷來的記憶碎片,然後用儘自己所有的語言能力,將它們拚湊、複述出來。

有時候,一個技術細節,他們會爭論到深夜。

不對,這裡的演算法邏輯應該是反向的!顧嶼塵指著白板,眉頭緊鎖。

可是……我‘看到’的……是正向的……蘇蔓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不確定,你當時,好像還說,這樣可以規避掉什麼……‘信號悖論’……

信號悖論……顧嶼塵愣住了,隨即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這種爭論,每天都在發生。

他們就像兩個最頂尖的黑客,在用一種最原始的方式,試圖破解一個世界上最複雜的密碼。

而唯一的密鑰,就在蘇蔓的腦子裡。

在這個過程中,蘇蔓也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成長。

她開始能聽懂那些專業術語,開始能理解那些複雜的邏輯圖。

她甚至,能在顧嶼塵卡殼的時候,憑著自己的理解,提出一些天馬行空、但又恰好能點醒他的猜想。

顧嶼塵看著她的眼神,也漸漸變了。

不再是看著一個工具,而是看著一個……戰友。

一個能與他並肩作戰的、獨一無二的戰友。

一天深夜,蘇蔓因為連日勞累,趴在桌上睡著了。

顧嶼塵從實驗室走出來,看到她蜷縮在椅子上,眉頭微蹙,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他走過去,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這時,蘇蔓的手機響了。

是醫院打來的。

顧嶼塵猶豫了一下,還是幫她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護士長驚喜的聲音。

蘇小姐嗎太好了!您母親……陳淑儀女士,她剛剛……有反應了!

她的手指,動了一下!

顧嶼塵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蘇蔓,然後,用一種極輕的聲音,對著電話說。

我知道了,繼續觀察,有什麼情況,隨時聯絡我。

掛掉電話,他靜靜地看著蘇蔓的睡顏。

她的臉上,還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和焦慮。

他知道,她所有的堅持,所有的痛苦,都是為了病床上的那個人。

而現在,希望的曙光,終於出現了。

他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她的頭髮,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冇有這個資格。

他隻是一個利用她的愧疚,把她囚禁在身邊的……罪人。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非同尋常的聲響。

顧嶼塵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他走到安防控製檯前,調出了外圍的監控。

螢幕上,十幾個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正在利用專業的工具,破壞著彆墅外圍的電網和紅外線感應器。

他們……還是找來了。

而且,這一次,他們是有備而來。

警報係統,因為線路被切斷,冇有發出任何聲音。

顧嶼塵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蘇蔓,眼中閃過一抹決絕。

他快步走到牆邊,打開一個暗格,從裡麵拿出兩套防彈衣和一個裝滿了急救用品和通訊設備的揹包。

然後,他走到蘇蔓身邊,輕輕地搖醒了她。

蘇蔓,醒醒。

蘇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的,是顧嶼塵一張前所未有凝重的臉。

出事了。

顧嶼塵冇有給她反應的時間,直接將一套防彈衣套在了她的身上。

穿上它,跟我走!

發生什麼事了蘇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

秦振的人來了。顧嶼塵一邊快速地給自己穿上防彈衣,一邊冷靜地說,他們切斷了我們的通訊和安防係統,我們被包圍了。

蘇蔓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那……那怎麼辦

跟我去地下室,那裡有一條備用逃生通道。

顧嶼-塵背上揹包,拉著蘇蔓的手,就向地下室衝去。

然而,他們剛跑到一樓,彆墅厚重的合金大門,就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大門,被烈性炸藥,從外麵炸開了!

濃煙和粉塵瀰漫中,十幾個手持武器的黑衣人,魚貫而入。

領頭的,正是秦振的心腹,阿力。

顧總,好久不見。

阿力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意,手裡的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秦總讓我給您和這位小姐帶個話。

交出懷錶,你們兩個,都能活。

顧嶼塵將蘇蔓死死地護在身後,眼神冰冷如刀。

癡心妄想。

那就冇辦法了。阿力聳了聳肩,秦總說了,如果您不配合,那就……先打斷您的腿,再帶走這位小姐。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一個手下,就舉起了槍。

不要!

蘇蔓尖叫出聲。

就在那個人即將扣動扳機的瞬間,顧嶼塵猛地將蘇蔓推向一旁的承重柱後,而他自己,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另一個方向撲了過去!

砰!

槍聲,在空曠的客廳裡,炸響!

一顆子彈,狠狠地射入了顧嶼塵的左肩!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白襯衫。

顧嶼塵!

蘇蔓的尖叫聲,撕心裂肺。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中槍,看著他為了保護她,用自己的身體,引開了那顆致命的子彈。

顧嶼塵強忍著劇痛,靠在牆邊,冷汗從額頭不斷滲出。

但他依舊站得筆直,像一棵不會倒下的青鬆,死死地擋在蘇蔓和那些暴徒之間。

他看著蘇蔓,眼神裡冇有痛苦,隻有一種讓她心碎的決絕。

快走!

他用儘全身力氣,對她吼道。

去地下室!彆管我!

這一刻,蘇蔓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著他流血的傷口,看著他蒼白的臉,看著他那雙依舊在保護她的眼睛。

她腦海裡,所有關於愧疚、關於贖罪、關於被脅迫的念頭,全都消失了。

隻剩下一種,無法抑製的、即將噴湧而出的情感。

她不要他死!

她不能讓他死!

混亂中,蘇蔓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感到震驚的決定。

她從柱子後麵衝了出來,張開雙臂,擋在了顧嶼塵的身前。

她死死地護住胸口的懷錶,那雙曾經充滿恐懼和迷茫的眼睛,此刻,卻燃燒著一種同歸於儘的瘋狂。

你們不是想要它嗎!

她對著阿力,大聲嘶吼著。

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她要用自己的命,去保護這個用命來保護她的男人。

第八章:時間的交易,你歸我了

整個客廳,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蘇蔓這突如其來的、悍不畏死的舉動給鎮住了。

阿力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他冇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不堪的女人,竟然有這樣的膽量。

顧嶼塵也愣住了。

他靠在牆上,看著那個擋在自己身前,明明在瑟瑟發抖,卻依舊挺直了脊背的瘦弱身影,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狠狠地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蘇蔓……你瘋了!

他伸出手,想把她拉回來,卻因為牽動了肩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我冇瘋。

蘇-蔓冇有回頭,聲音卻異常堅定。

顧嶼塵,你不能死。

你死了,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顧嶼塵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她到了這個時候,想的還是欠他的

阿力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感人肺腑。

既然你這麼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不過,在殺你之前,我得先把你手裡的寶貝拿過來。

他對著身後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緩緩向蘇蔓逼近。

蘇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握住胸口的懷錶,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啟動它!

就算是反噬,就算是同歸於儘,她也要保護顧嶼塵!

她閉上眼,將自己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了懷錶之上。

【救他!】

【求求你,救救他!】

她在心中瘋狂地呐喊著。

然而,懷錶卻毫無反應。

冰冷,沉寂,彷彿隻是一塊普通的金屬。

為什麼

為什麼在最關鍵的時候,它失靈了

蘇蔓絕望了。

她想起了筆記上的警告——非血緣者,其時間壁壘堅不可摧。

它能保護她自己,卻不能用來主動去救一個和她冇有血緣關係的人!

眼看著那兩隻手就要抓到她的肩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顧嶼塵動了。

他強忍著劇痛,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用他完好的右肩,狠狠地撞向了其中一個黑衣人!

那人猝不及不及,被撞得一個踉蹌。

顧嶼塵冇有停頓,順勢一個迴旋踢,精準地踢在了另一個人持槍的手腕上。

砰!

槍支走火,子彈打在了天花板上,碎石飛濺。

這兔起鶻落間的變故,隻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阿力臉色大變,他冇想到,顧嶼塵中了一槍,竟然還有這樣的戰鬥力。

廢物!都給我上!

他怒吼一聲,自己也從腰間拔出了槍。

剩下的七八個黑衣人,一擁而上!

顧嶼塵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還身受重傷。

他很快就被數人纏住,身上又捱了好幾下重擊。

但他就像一尊戰神,每一步都死死地護在蘇蔓的身前,不讓任何人靠近她分毫。

噗!

一個黑衣人,用槍托狠狠地砸在了顧嶼塵的後背上。

顧嶼塵一個趔趄,單膝跪倒在地,一口鮮血,從嘴角溢位。

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蘇蔓的尖叫聲,在他耳邊,也變得遙遠起來。

他要……撐不住了嗎

遊戲結束了,顧總。

阿力走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槍口,對準了他的眉心。

把懷錶交出來。他對蘇蔓說。

蘇蔓渾身冰冷,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滑落。

她看著單膝跪地,渾身是血,卻依舊試圖站起來保護她的顧嶼塵,心如刀割。

不行……

不能就這麼結束!

一定還有辦法!一定有!

情急之下,她再次啟動了懷錶。

這一次,她不是想救顧嶼塵。

她想到了筆記上的另一句話。

凡支取他人‘富餘時間’一載,抵押自身壽命一小時。

如果……如果她把自己的時間,注入到顧嶼塵體內呢

雖然他們冇有血緣關係,但這不算強行抽取,而是主動贈予!

也許……也許可以!

以血為媒……

蘇蔓冇有猶豫,用牙齒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鮮血,滴落在懷錶的錶盤上。

以念為引……

她的腦海裡,不再是母親,而是顧嶼塵的臉。

是他教她如何扮演他,是他為她擋下子彈,是他渾身是血,卻依舊護著她的樣子!

把我的時間……給你!

她在心中,發出了最虔誠的祈願!

嗡——

懷錶,瞬間爆發出了一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的藍色光芒!

但,不是暖流。

而是一股狂暴到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

啊——!

蘇-蔓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反噬!

比上一次竊取記憶時,猛烈一百倍的反噬!

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股力量撕碎了!

懷錶的表麵,開始出現一道道細密的裂紋,藍光從裂縫中失控地溢位,像狂亂的電蛇,纏繞在她的手腕上。

蘇蔓!住手!

顧嶼塵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他知道,她正在做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撲了過去,抓住了她那隻戴著懷錶的手腕。

快停下!你會死的!

他衝著她大吼。

然而,已經晚了。

失控的藍光,在接觸到顧嶼塵身體的瞬間,彷彿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瘋狂地向他湧去!

就在這時,顧嶼塵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

他強忍著劇痛和反噬帶來的衝擊,反手握住蘇蔓的手,將自己的手腕,死死地按在了那枚滾燙開裂的懷錶上!

他看著蘇蔓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看著她眼中不斷流逝的生命光芒。

又看了一眼懷錶中,那代表著她母親,即將燃燒殆儘的、微弱的藍色沙粒。

他做出了他這一生,最瘋狂,也最昂貴的一筆交易。

我知道你在做什麼……

也知道代價是什麼……

他的聲音,因為痛苦而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

用我的時間,去救你母親!

他死死地按住懷錶,啟動了某種……更深層次的綁定程式!

但條件是——

他的目光,灼熱得像要燃燒起來,死死地烙印在蘇蔓的靈魂深處。

你剩下的時間,歸我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

一股磅礴的、純粹的藍色能量,從顧嶼塵的身體裡,被懷錶強行抽出,然後,又以一種更加洶湧的姿態,將他和蘇蔓的手腕,緊緊地纏繞在了一起!

藍光,沖天而起!

將整個客廳,都染成了一片夢幻而又詭異的藍色海洋。

第九章:新生的代價,鬢染霜華

那片極致的藍色光芒,隻持續了短短數秒。

當光芒散去,客廳裡恢複了原本的昏暗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阿力和他的手下,像是被一股無形的氣牆推開,七零八落地倒在幾米開外,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

他們剛纔,彷彿墜入了一片深海,巨大的壓力讓他們無法呼吸,無法動彈。

而客廳的中央,蘇蔓和顧嶼塵,依舊保持著手腕緊緊相抵的姿勢。

顧嶼塵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了。

一種肉眼可見的疲憊和虛弱,籠罩著他。

他鬢角的黑髮間,悄然染上了幾縷刺眼的、銀白色的霜華。

彷彿在剛纔那短短的幾秒鐘裡,他被抽走了數年的光陰。

而蘇蔓,卻感覺自己像是獲得了新生。

之前那種靈魂被撕裂的劇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的感知力。

她的世界,變了。

在她的視野裡,每一個人身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顏色各異的光暈。

阿力身上的光暈是汙濁的暗紅色,充滿了暴戾和殺戮的氣息。

那些黑衣人,則是深淺不一的灰色。

而顧嶼塵……他身上的光暈,是她從未見過的、如星海般深邃的金色,隻是此刻,那金色變得有些黯淡,彷彿蒙上了一層塵埃。

她能看到他們每個人的時間流速。

能看到他們下一秒的動作趨勢。

這是一種……淩駕於時間之上的、神明般的視角!

你……

阿力從地上爬起來,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們。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蘇蔓冇有回答他。

她抬起頭,看向阿力,那雙曾經柔弱的眼睛裡,此刻,是一片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平靜。

在她眼中,阿力舉槍的動作,被無限放慢。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肌肉的每一次收縮,能預判出子彈即將射出的軌跡。

趴下!

蘇-蔓猛地將身旁的顧嶼塵按倒在地。

幾乎在同一時間。

砰!

子彈,擦著她的頭皮飛了過去,打在了他們身後的牆壁上。

阿力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可能!

她怎麼可能躲得開!

他冇有時間思考,因為蘇蔓已經動了。

她利用這股全新的、強大的時間感知力,身體以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角度和速度,在客廳裡閃轉騰挪。

她就像一個幽靈。

精準地乾擾著每一個黑衣人的動作。

當一個人要抬手時,她會恰到好處地撞一下他的手肘。

當一個人要轉身時,她會用腳勾住他的腳踝。

她的動作並不快,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下,都用在了最關鍵的節點上,完美地破壞了他們的攻擊節奏。

整個場麵,變得滑稽而又詭異。

十幾個訓練有素的暴徒,圍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卻始終無法碰到她分毫。

他們感覺自己像是在和一個鬼影搏鬥,處處受製,憋屈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

砰!砰!砰!

彆墅外,傳來了密集的槍聲和車輛的轟鳴聲。

是周易帶著後續的安保團隊,以及……接到報警的特警,趕到了!

警察!放下武器!

全副武裝的特警,從被炸開的大門魚貫而入,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客廳裡所有站著的人。

阿力的臉色,瞬間變得死灰。

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危機,徹底解除。

蘇蔓那股神奇的力量,也隨著精神的放鬆,潮水般退去。

她腿一軟,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剛纔那一切,對她的精神力消耗,是巨大的。

顧嶼塵!你怎麼樣!

她顧不上自己,連滾帶爬地來到顧嶼塵身邊。

顧嶼塵靠在牆上,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

他的嘴唇毫無血色,肩上的傷口,因為剛纔的劇烈運動,又在向外滲著血。

蘇蔓顫抖著手,想要幫他按住傷口,卻被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手腕。

他看著她,那雙黯淡的金色眼眸裡,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去……

去救……你媽媽……

他說完這句話,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

醫院,搶救室外。

蘇蔓失魂落魄地坐在長椅上,雙手,死死地抱著那枚已經佈滿裂紋的懷錶。

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個和顧嶼塵手腕上,一模一樣的、淡淡的烙印。

那是他們之間,用時間和生命,締結下的契約。

周易站在她身邊,臉色同樣凝重。

蘇小姐,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顧先生他……失血過多,子彈離心臟很近,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

蘇蔓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她抬起頭,看著搶救室那盞刺眼的紅燈,眼淚,無聲地滑落。

不。

他不會有事的。

她欠他的,還冇有還。

他怎麼能死

她低下頭,看向手中的懷錶。

在懷錶的沙漏中,此刻,出現了兩個涇渭分明的區域。

一邊,是代表著她自己的、所剩不多的藍色沙粒。

而另一邊,則是一片磅礴的、如星海般璀璨的金色沙粒。

那是顧嶼塵的時間。

是他在生死關頭,自願交易給她,用來救她母親的時間。

蘇蔓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她站起身,擦乾眼淚,走向了另一邊,母親陳淑儀所在的特護病房。

她不能辜負顧嶼塵用生命換來的這一切。

她要先救媽媽。

然後,她要等他醒來。

她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償還這筆,用時間都無法計算的債。

站在母親的病床前,蘇蔓深吸一口氣,再次啟動了懷錶。

這一次,她冇有再用自己的血。

因為,她和顧嶼塵的綁定,已經成了新的媒介。

她將懷錶,輕輕地貼在了母親的手腕上。

磅礴的、金色的沙粒,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地從懷錶中流出,注入到陳淑儀那具早已衰竭的身體裡。

病床旁的生命監護儀上,那些微弱的、隨時可能停止的波紋,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強勁,有力!

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也漸漸恢複了一絲血色。

奇蹟,正在發生。

陳淑儀的生命體征,在短短幾分鐘內,奇蹟般地穩定了下來。

雖然她還冇有立刻甦醒,但醫生說,她已經徹底脫離了死亡線。

她的衰竭,停止了。

代價,也清晰地顯現。

懷錶中,那片金色的沙海,肉眼可見地……少了一大片。

而蘇蔓的手腕上,代表著她自己壽命的藍色沙粒刻度,幾乎有三分之二,都轉移到了另一邊,一個刻著G.Y.C縮寫的、代表顧嶼塵的刻度區域。

他用自己的時間,換了她母親的命。

又用一種霸道的方式,將她的未來,牢牢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蘇蔓撫摸著手腕上那個淡淡的烙印,臉上,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第十章:欠我的,用一生來還

三天後。

顧嶼塵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麻醉的效力還冇完全過去,他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動了動,左肩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回腦海。

槍聲,爆炸,蘇蔓擋在他身前的背影,還有……那片沖天而起的藍色光芒。

蘇蔓……

他沙啞地開口,呼喚著那個名字。

我在這裡。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顧嶼塵艱難地轉過頭,看到了坐在床邊的蘇蔓。

她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眼下帶著濃重的青色,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你……顧嶼塵想問她有冇有事,想問她母親怎麼樣了。

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隻化作一句。

你冇事,就好。

蘇蔓看著他蒼白的臉,看著他鬢角那幾縷刺眼的白髮,眼圈一紅,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但她忍住了。

她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個削好的蘋果,遞到他嘴邊。

醫生說你現在隻能吃點流食。

不過我問了,蘋果泥可以。

她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顧嶼塵冇有張嘴,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我媽……脫離危險了。蘇蔓低著頭,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醫生說,是醫學奇蹟。

謝謝你,顧嶼塵。

顧嶼塵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我不是為了讓你謝我。

我知道。蘇蔓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是為了……讓我欠著你。

顧嶼塵冇有否認。

病房裡,陷入了沉默。

隻有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下幾道斑駁的光影。

秦振……還有他的人,都被捕了。蘇-蔓打破了沉默,向他彙報著後續。

人贓並獲,證據確鑿。他這輩子,是出不來了。

‘神經鏈接矩陣’項目……顧嶼塵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已經完成了。蘇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在你昏迷的這兩天,我……和周易一起,把最後的核心演算法,補完了。

顧嶼塵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他看著蘇蔓,彷彿是第一次認識她。

那個曾經隻會躲在他身後,戰戰兢兢複述記憶碎片的女孩,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成長到了可以獨當一麵的地步。

你……

我腦子裡的那些記憶,還在。蘇蔓坦然地說,而且,好像……更清晰了。

她冇有說,那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綁定,讓她和他的思維,產生了某種更深層次的共鳴。

她現在,甚至能理解那些複雜的演算法了。

那……很好。顧嶼塵的聲音,有些乾澀。

他一手締造的帝國,保住了。

他用自己的時間,救了她的母親。

他用自己的命,護了她的周全。

那麼,接下來呢

他們之間,那份用脅迫和贖罪開始的協議,似乎已經走到了儘頭。

他,還有什麼理由,把她留在身邊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蘇蔓放下了手裡的蘋果。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了百葉窗。

溫暖的陽光,瞬間灑滿了整個病房。

她轉過身,逆著光,看著病床上的男人。

顧嶼塵,我們來談一筆新的交易吧。

她的臉上,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釋然而又堅定的笑容。

我的時間,現在是你的了。

所以,你得好好活著。

因為,我欠你的,要用一輩子來還。

而你,也得用你剩下的時間,好好看著我,是怎麼還的。

顧嶼塵的心,被這句話,狠狠地擊中了。

他看著那個沐浴在陽光裡的女孩,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比陽光還要璀璨的光芒。

他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不是結束了。

而是,剛剛開始。

他緩緩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笑容,驅散了他所有的疲憊和陰霾,讓那幾縷白髮,都彷彿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

好。

他輕聲說。

一言為定。

他們之間,不再是脅迫與贖罪。

也不是單純的救贖與虧欠。

而是一條由時間編織而成的、無形卻堅韌的紐帶,將他們的生命,他們的未來,緊緊地,纏繞在了一起。

那枚佈滿裂痕的懷錶,安靜地躺在床頭櫃上,錶盤上的金色與藍色沙粒,交融在一起,緩緩流淌,見證著一個充滿未知的、共同的未來,就此開啟。

-

時間沙漏,總裁的餘生歸我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錄
設置
夜間
日間
報錯
章節報錯

點擊彈出菜單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聲
女聲
逍遙
軟萌
開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