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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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停屍間冰冷的金屬床上醒來,靈魂被強行塞回高三的軀殼。

撞見男友周哲和閨蜜蘇晴在器材室苟合時,我按下了錄像鍵。

前世我在這裡崩潰哭鬨,反被誣陷成插足者。

這次我笑著把視頻群發:二位演技真好,建議報考電影學院。

周哲氣急敗壞來質問,我晃著剛簽的競賽保送協議:清華在等我,垃圾請分類。

後來他作弊被抓,父親被撤職,蘇晴攀上新貴。

工地搬磚的周哲攔住我:晚晚,如果重來...

我白大褂被風吹起:重來一萬次,你也隻配在塵埃裡仰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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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特有的冰冷觸感,透過薄薄的布料,蛇一樣纏繞上我的脊椎,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裡鑽。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一種更難以言喻的、屬於終結的氣息——那是死亡殘留的、冰冷的鐵鏽味。我猛地睜開眼,慘白刺目的頂燈燈光像無數根細針,狠狠紮進我的瞳孔,激得我瞬間湧出生理性的淚水。

不是ICU那種柔和的生命監護燈光,也不是病房裡溫暖的色調。這是……停屍間這個念頭像一道裹挾著冰碴的閃電劈進混沌的意識。我明明……明明是在連續熬了三個通宵後,心臟驟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眼前徹底黑下去之前,最後看到的,是電腦螢幕上堆積如山的報表和那個永遠跳動著紅點的、名為周哲的聊天視窗。他那時在說什麼來著哦,是抱怨蘇晴最近工作壓力太大,要我懂事點,彆總纏著他……

林晚林晚你醒啦嚇死我了!一個帶著哭腔、又驚又喜的聲音在耳邊炸開,伴隨著一陣溫熱液體滴落在我手背的觸感。我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頸,視線聚焦。一張年輕、圓潤、此刻卻佈滿淚痕和焦急的臉龐撞入眼簾——是李莉,我高中時代唯一真心的朋友。

她的校服外套皺巴巴的,上麵還蹭著灰,臉上帶著奔跑後的潮紅,眼睛腫得像桃子。記憶的碎片猛地衝撞拚接:這不是高三那次體育課,我因為低血糖暈倒被送醫務室的情景嗎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死了嗎死在那張堆滿檔案、冰冷孤獨的辦公桌上

李莉我的聲音乾澀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著喉嚨,我……現在是什麼時候

下午三點啊!你體育課跑八百米的時候突然就栽倒了!醫生說你低血糖加疲勞過度,晚晚,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看書了李莉抽噎著,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塊被攥得溫熱的巧克力,笨拙地撕開包裝紙就往我嘴邊塞,快,快吃點甜的!

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帶著一點可可特有的微苦。但這真實的味覺,李莉手掌的溫度,甚至醫務室裡那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著陳舊藥櫃的味道,都像洶湧的潮水,瘋狂地衝擊著我搖搖欲墜的認知壁壘。不是夢。指尖狠狠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清晰地傳來。

我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十八歲,回到了……地獄開始轉動齒輪的那一年。那個耗儘我前世所有熱情、尊嚴乃至生命的男人——周哲,還有那個用甜笑當刀子、將我捅得體無完膚的好閨蜜——蘇晴。冰冷的恨意混雜著重生的荒謬感,像毒藤一樣瞬間纏繞住心臟,勒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前世,就是在我被送到醫務室休息的這節體育課,我拖著虛弱的身體想去找周哲拿回我的物理筆記,卻在那個偏僻的、堆放廢棄體育器材的倉庫門口,撞見了那永生難忘的一幕。門虛掩著,裡麵傳出壓抑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窸窣聲。我鬼使神差地推開門縫,如同被投入油鍋的魚,親眼看著周哲和蘇晴,像兩條交纏的蛇,在落滿灰塵的軟墊上翻滾。

那一刻,世界崩塌了。我衝進去,歇斯底裡地哭喊、質問,像個最愚蠢的潑婦。而周哲呢他第一時間不是推開蘇晴,而是慌亂地拉起褲子,反手就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林晚!你發什麼瘋!跟蹤我變態嗎你!

蘇晴則迅速躲到他身後,眼淚說來就來,梨花帶雨地指控我:晚晚,你怎麼能這樣誤會我們周哲他隻是……隻是安慰我而已!你太讓我失望了,居然這樣想我!

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我的崩潰成了他們口中善妒、無理取鬨的最佳佐證。流言蜚語像瘟疫一樣在校園蔓延,我成了插足真愛的第三者。那場風波徹底摧毀了我高三最後衝刺的節奏,原本穩居年級前十的成績一落千丈,最終隻勉強上了一所普通二本。噩夢並未結束,大學四年,工作數年,我像中了蠱一樣,被周哲用廉價的道歉和虛假的承諾反覆拉扯、榨取,直到……油儘燈枯,猝死在那張冰冷的辦公桌前。

前世那個愚蠢、懦弱、為所謂愛情耗儘生命的林晚,已經死了。

死在停屍間冰冷的金屬床上。

而現在,重新塞回這具年輕軀殼裡的靈魂,是淬鍊過地獄之火,裹挾著滔天恨意與絕對清醒的林晚。恨意如同熔岩在血管裡奔湧,卻奇異地被一種更冰冷的理智壓製著。憤怒會燒燬自己,唯有絕對的冷靜,才能精準地碾碎敵人。

李莉,我嚥下最後一點巧克力,聲音平穩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我想出去透透氣。

李莉擔憂地看著我蒼白的臉:你行嗎再躺會兒吧

冇事。我掀開薄被,雙腳踩在冰涼的水磨石地麵上,那真實的觸感讓我更加確信這一切不是幻覺。我甚至對著角落裡那塊模糊的儀容鏡,扯動嘴角,練習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一個冰冷的、毫無溫度的假笑。很好。

我拒絕了李莉的攙扶,獨自走出醫務室。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空氣裡是塑膠跑道被曬熱後的氣味。我像一具設定好程式的機器,腳步精準地朝著記憶中的方向——那個廢棄的體育器材倉庫走去。每一步踏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都像是踩在前世自己支離破碎的屍骸上前行。心臟在胸腔裡沉重而緩慢地跳動,不是因為即將看到的背叛,而是因為一種即將親手改寫命運的、近乎殘忍的興奮。

果然,靠近倉庫,那熟悉的、令人作嘔的聲響再次隱約傳來。壓抑的呻吟,粗重的喘息,還有軟墊不堪重負的摩擦聲。

我停在門口。這一次,冇有歇斯底裡,冇有顫抖的手去推門。我隻是冷靜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這在前世那個時間點還是稀罕物的玩意兒。得益於我那對前世一直心懷愧疚、最終在我猝死後才追悔莫及的父母,他們省吃儉用,在我高三開學時咬牙給我買了這台最新款的拍照手機,說是方便記錄重點。

現在,它有了更重要的用途。

我點開錄像功能,手指穩得像手術檯上的醫生。將鏡頭對準那條狹窄的門縫,調整角度,聚焦。螢幕上清晰地映出裡麵糾纏翻滾的兩個人影。周哲那張曾經讓我癡迷的俊臉因**而扭曲,蘇晴那標誌性的、如同小鹿般純真的眼睛裡,此刻盛滿了**裸的迷醉和得意。高清畫素下,連周哲脖頸上被蘇晴咬出的紅痕都一清二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像一個最耐心的獵手,冷靜地記錄著獵物醜陋的表演。直到裡麵的動靜漸漸平息,傳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就在周哲低頭去撿他散落在地上的校服外套,蘇晴正背對著門口整理淩亂的長髮時,我猛地拉開了那扇沉重的、吱呀作響的鐵門!

哐當——!

巨大的聲響驚得裡麵兩人如同驚弓之鳥,猛地彈開!周哲手裡的外套掉在地上,蘇晴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臉色瞬間煞白。

林晚!周哲的聲音拔高了八度,充滿了驚愕和被打斷好事的氣急敗壞,他下意識地想上前,你怎麼在這你……

彆動。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封般的穿透力,瞬間凍住了他試圖邁出的腳步。我舉著手機,螢幕還亮著,清晰地定格在他們驚慌失措、衣衫不整的狼狽瞬間。我的目光像手術刀,緩慢而冰冷地掃過周哲漲紅又發青的臉,再落到蘇晴那張血色儘失、寫滿恐懼的臉上。

冇有尖叫,冇有質問,冇有眼淚。

前世那個瞬間席捲我的、足以摧毀理智的滔天巨浪般的痛苦,此刻被一道無形的、由仇恨和冰冷理性築成的堤壩牢牢鎖死。心湖深處,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原。

演技真不錯。我開口了,聲音平直,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嘴角甚至再次向上彎起那個練習好的弧度,形成一個標準的、毫無溫度的假笑。我的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逡巡,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嘲弄。

情節跌宕起伏,情緒飽滿,肢體語言豐富。特彆是蘇晴同學最後那個驚恐回眸,我刻意停頓了一下,看著蘇晴身體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眼神像受驚的兔子,很有層次感。

周哲的臉由紅轉青,再由青轉黑,額角青筋暴跳,他猛地攥緊了拳頭,那架勢像是下一秒就要撲過來把我撕碎:林晚!你他媽找死!把手機給我!

給你我微微歪頭,像是在思考一個極其幼稚的問題,臉上的假笑加深了幾分,好啊。

我的手指在手機螢幕上飛快地滑動著,動作流暢而精準。點開班級群,選擇視頻檔案,點擊發送。整個過程不過幾秒。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幾乎是同時,外麵走廊上、教室裡,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密集的手機提示音!在這個智慧手機剛開始普及的年份,班級群是學生們最活躍的八卦集散地。

你乾了什麼!周哲的咆哮聲幾乎掀翻倉庫的屋頂,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隻剩下死灰般的驚恐。

我慢條斯理地把手機螢幕轉向他們。螢幕上清晰地顯示著發送成功的提示,以及那個標題是我親自打上去的視頻檔案:

**【校園文藝彙演彩排花絮演技炸裂,不容錯過!建議周哲蘇晴二位直接報考北影/中戲,彆埋冇了天賦。@全體成員】**

倉庫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蘇晴壓抑不住的、絕望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地響起。周哲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死死地盯著我的手機螢幕,眼裡的怒火和驚恐交織,最終化為一片扭曲的茫然和難以置信。

陽光從高處的氣窗斜射進來,在我腳下投下一道清晰的分界線。我站在光裡,看著他們一點點沉入自己製造的、汙濁的陰影之中。

二位,我收起手機,聲音輕快得像在談論天氣,祝你們……前程似錦。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轉身,將身後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即將爆發的風暴徹底關在門內。門外,初夏的風帶著青草的氣息拂過臉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第一步,清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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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則爆炸性的視頻,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深水炸彈,瞬間掀起了席捲整個高三乃至全校的滔天巨浪。其後續發酵的速度和猛烈程度,遠超我的想象,也遠比前世我那場愚蠢的哭鬨帶來的所謂流言要凶猛百倍。

周哲和蘇晴,這對曾經的校園金童玉女,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泥沼,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竊竊私語中最不堪的談資。周哲那點靠著他那個不大不小的教導主任父親周啟明積攢起來的校草光環,碎得連渣都不剩。蘇晴苦心經營的清純女神人設,更是徹底崩塌,露出了底下爬滿虱子的華麗袍子。

他們成了校園裡行走的汙點,走到哪裡,都伴隨著指指點點、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和刻意壓低的、卻總能清晰飄入耳中的嘲笑。

看,就是他們倆,器材室play,還被拍了視頻群發!真夠勁爆的!

嘖,平時裝得人模狗樣的,背地裡這麼噁心……

聽說周哲他爸氣得差點當場腦溢血活該!教出這麼個玩意兒!

蘇晴哭得眼睛都腫了裝給誰看呢,視頻裡那享受的表情可騙不了人!

風暴的中心,我反而成了最平靜的存在。冇有人敢當麵來問我什麼,那些探究的、好奇的、甚至帶著一絲敬畏的目光,都被我臉上那層冰封般的平靜擋了回去。我像一塊投入沸水卻不會融化的冰,自顧自地按照自己的軌跡運行。

前世被這場捉姦風波徹底摧毀的學習節奏,這一次被我牢牢地攥在手心,甚至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在推進。課本、習題冊、錯題本……成了我最親密的夥伴。課間十分鐘,午休半小時,甚至排隊打飯的碎片時間,都被我高效地利用起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是此刻最美妙的樂章。

然而,平靜隻是表象。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林晚!你給我站住!

放學鈴聲剛響,我收拾好書包正準備離開,一個壓抑著狂怒的聲音在身後炸響。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周哲。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卻又無處發泄的困獸,猛地衝到我課桌前,砰地一掌狠狠拍在我的桌麵上,震得筆筒都跳了起來。他雙眼佈滿紅血絲,臉頰凹陷下去,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戾氣,死死地瞪著我。

你滿意了啊把我害成這樣,你滿意了!

他幾乎是咆哮著,唾沫星子差點濺到我臉上。周圍的同學瞬間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帶著緊張和看戲的興奮。

我慢條斯理地拉上書包拉鍊,這才抬眼看向他。眼神平靜無波,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陌生人。

害你

我微微挑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器材室的門,是我按著你們的頭進去的視頻裡那些動作,是我拿著刀逼你們演的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周哲,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路,是你自己走歪的。彆像個冇斷奶的孩子,出了事隻會賴彆人。

你!

周哲被我噎得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揮過來。但他終究冇敢,隻是用淬了毒般的眼神死死剜著我,林晚,你等著!你以為你贏了你毀了我,我爸也絕不會放過你!你等著被開除吧!

開除我

我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理由呢因為我把你們在公共場合進行不雅行為的證據,發給了同樣擁有知情權的同學們還是因為……

我故意拉長了語調,目光變得銳利如刀,你那位教導主任父親,打算為了包庇他行為不端的兒子,公然違反校規,甚至……觸犯法律

你胡說!

周哲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反駁,眼神卻明顯慌亂起來。

是不是胡說,試試就知道了。

我懶得再與他廢話,拎起書包,徑直繞過他,走向教室門口。留下他在原地,被無數道或嘲諷或鄙夷的目光包圍,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周啟明,周哲的父親,確實出手了。而且動作很快。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請到了教導主任辦公室。周啟明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麵,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他試圖用慣常的威壓和暗示性的威脅(諸如影響極其惡劣、考慮你的前途、學校聲譽等)逼我低頭,甚至暗示隻要我肯承認錯誤,公開澄清視頻是誤會或偽造,並誠懇道歉,事情可以從輕處理。

林晚同學,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冰冷,年輕人衝動犯錯可以理解。但一錯再錯,毀人前途,就是品德問題了。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明白怎麼做對你最有利。隻要你肯配合,我可以保證你順利畢業,甚至……在檔案上給你一些適當的評語加分。

我安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心中卻是一片冰寒的譏誚。多麼熟悉的套路。前世,他就是用這種看似為你著想、實則處處是陷阱的談話,配合周哲的眼淚和蘇晴的委屈,輕易地把我打成了善妒汙衊的惡人。

周主任,

等他表演完,我才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首先,我冇有犯錯。我隻是看到了,並且‘分享’了客觀事實。其次,毀掉周哲和蘇晴前途的,是他們自己的行為,不是我手中的手機。最後,關於我的品德問題……

我抬起頭,目光毫不避諱地迎上他那雙充滿壓迫感的眼睛,我覺得,一個試圖利用職權包庇兒子不當行為、甚至脅迫受害學生做偽證的教導主任,似乎更值得探討一下‘師德’問題。

周啟明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放肆!林晚!你……

哦,對了,

我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從書包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個很小的、不起眼的黑色U盤,輕輕放在他光潔的紅木桌麵上,發出輕微的嗒一聲,這是原件。備份嘛……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他驟然收縮的瞳孔,微微一笑,為了防止某些意外情況,比如我的檔案被‘特殊關照’,或者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我把它交給了幾位值得信任的、對教育界醜聞很感興趣的朋友保管。一旦我出事,或者高考前收到任何不公正的‘處分’通知,這份精彩的‘花絮’,可能就不止在我們年級群流傳了。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周啟明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他死死地盯著那個小小的U盤,又猛地抬頭看我,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被毒蛇盯上的、**裸的忌憚。他顯然冇料到,一個十八歲的高三女生,竟然會如此冷靜、狠辣,每一步都精準地打在他的七寸上!

最終,他像一隻被戳破了的氣球,頹然地坐回寬大的皮椅裡,揮了揮手,聲音嘶啞而疲憊:……你走吧。

我平靜地收起U盤(當然,這隻是一個空殼道具,真正的備份早已在雲端和幾個可靠的地方安然無恙),轉身離開。關門時,我似乎聽到裡麵傳來一聲壓抑的、挫敗至極的低吼。

走出行政樓,初夏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我知道,周啟明這關,暫時過了。但這隻是開始。周哲不會善罷甘休,蘇晴的怨恨隻會更深。

不過,那又如何

我的戰場,從來不在這些肮臟的泥潭裡。我的複仇,是要用絕對的實力和光芒,將他們徹底踩在塵埃之下,讓他們連仰望的資格都冇有!

**2**

周哲父子的暫時偃旗息鼓,以及蘇晴那彷彿一夜之間蒸發掉的、針對我的所有小動作(比如課本意外被撕,水杯裡不小心倒進粉筆灰),並未讓我有絲毫鬆懈。相反,這短暫的平靜,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沉悶的預警,讓我更加繃緊了神經,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那個唯一能徹底扭轉命運的方向——高考,以及那條能讓我一步登天的捷徑:全國高中生資訊學奧林匹克競賽(NOI)。

前世,這場競賽是我心中永遠的痛。那時的我,深陷三角戀的泥潭,被流言蜚語和內心的痛苦折磨得心力交瘁,根本無心備賽。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我,最終連省隊都冇能進,草草收場,錯失了那寶貴的保送頂尖名校的機會。

而這一次,那些曾經耗費我無數心力的情感垃圾,連同製造垃圾的人,都被我冷酷地掃進了名為過去的焚化爐。騰出的空間和精力,被我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投入到了代碼的世界裡。

家裡的書桌成了我的主戰場。厚厚的演算法導論、曆年競賽真題集、堆疊如山的草稿紙……檯燈常常亮到淩晨兩三點。螢幕幽幽的藍光映著我專注的臉,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出密集而規律的聲響,像一首通往未來的進行曲。窗外的霓虹和喧囂與我無關,我的世界裡隻剩下邏輯、演算法、邊界條件和最優解。偶爾遇到瓶頸,思維像陷入死循環的代碼,焦躁感如同藤蔓纏繞上來時,我就會想起停屍間那徹骨的冰冷,想起周哲那記響亮的耳光,想起蘇晴那虛偽的眼淚……這些畫麵如同最強勁的冷卻劑,瞬間澆滅所有負麵情緒,隻剩下更冰冷、更執著的決心。

晚晚,喝點牛奶,彆熬太晚了。

媽媽輕輕推門進來,將一杯溫熱的牛奶放在桌角,看著我被螢幕光映得有些蒼白的側臉,眼中滿是心疼和欲言又止的擔憂。她和爸爸顯然也聽說了學校裡那場軒然大波,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這次冇有像前世那樣,因為影響不好而責備我,反而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個話題,隻是用無言的關懷默默支援。

嗯,知道了媽,看完這題就睡。

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入胃裡,帶來一絲熨帖。前世的愧疚再次湧上心頭。那時我沉浸在自毀式的痛苦裡,對父母的擔憂和日漸憔悴視而不見,直到最後……媽,你和爸也早點休息,彆擔心我,我心裡有數。

媽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隻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髮:好,好,你有數就好。彆給自己太大壓力。

她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帶上了門。門關上的瞬間,我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壓下,目光重新聚焦在螢幕上那道複雜的動態規劃題上。

時間在鍵盤敲擊聲和書頁翻動聲中飛速流逝。省選拔賽的日子到了。考場裡,我如同精密儀器,遮蔽了外界的一切乾擾,全身心沉浸在那片由邏輯和數字構築的戰場。審題、建模、設計演算法、編碼、調試……每一個步驟都冷靜而高效。當指尖敲下最後一個分號,點擊提交,看著螢幕上跳出綠色的Accepted時,一種久違的、純粹由實力帶來的掌控感充盈心間。

毫無懸念,我以全省第一的絕對優勢,強勢殺入省隊,拿到了通往全國決賽的門票。訊息傳回學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在這樣一個重理化的重點高中,能殺入NOI國賽並有望衝擊獎牌的選手,本身就代表著一種令人仰望的硬實力。之前圍繞在我身上的那些關於三角戀的竊竊私語,瞬間被學神、大佬、為校爭光之類的驚歎和崇拜取代。

而另一邊,周哲的日子,卻如同陷入了一個不斷下陷的泥沼。

他父親周啟明因為那場醜聞,在學校領導層和部分教師中威信大跌,連帶著對他這個惹禍精兒子也愈發失望和嚴厲。原本依靠父親影響力在學生會和某些競賽中混到的加分項和優先權,一夜之間消失殆儘。更糟糕的是,那場風暴嚴重摧毀了他的心態。曾經圍繞在他身邊的所謂兄弟和追捧者,如今避他如蛇蠍。蘇晴更是像人間蒸發一樣,徹底與他劃清了界限,據說已經迅速攀上了隔壁班一個家境優渥的體育特長生。

巨大的落差感和無處發泄的怨恨,讓周哲變得更加陰沉易怒。課堂上心不在焉,作業敷衍了事,成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老師們從最初的惋惜,漸漸變成了搖頭和放棄。他開始頻繁地逃課,出現在學校後門那條充斥著廉價網吧和煙霧繚繞檯球廳的墮落街上。有人看見他叼著煙,和一群流裡流氣的社會青年混在一起,眼神陰鷙。

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同一時空下,平行延伸,卻走向了越來越遠的岔路。

全國決賽在七月流火中拉開帷幕。來自全國的頂尖高手齊聚一堂,空氣裡瀰漫著無形的硝煙。考場內,隻有鍵盤急促的敲擊聲和選手們凝重的呼吸聲。題目難度陡增,但我卻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心流狀態。前世積累的編程經驗、今生魔鬼般的訓練、以及那顆被淬鍊得冰冷而堅韌的心臟,在此刻完美融合。一道道難題被拆解、分析、攻克。當最後一題提交通過,走出考場時,盛夏熾熱的陽光兜頭潑下,我竟感到一絲眩暈般的解脫和……滾燙的希望。

一個月後,喜訊傳來。全國銀牌!雖然與金牌失之交臂,但這塊沉甸甸的銀牌,已足夠分量。更重要的是,隨之而來的,是那封印著清華園古樸門樓圖案的保送預錄取協議!協議的專業欄上,清晰地印著我前世夢寐以求、今生誌在必得的三個字:臨床醫學(八年製)。

訊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飛遍了整個校園,甚至驚動了本地媒體。學校門口掛上了醒目的紅色橫幅:熱烈祝賀我校林晚同學榮獲NOI全國銀牌並保送清華大學!

班主任和各科老師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如同盛開的菊花,校長親自在晨會上點名錶揚,號召全校向我學習。

站在領獎台上,接過那份承載著無限未來的協議時,台下掌聲雷動,閃光燈頻頻亮起。我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在禮堂最後排的陰影角落裡,我捕捉到了一雙眼睛。

是周哲。

他縮在角落,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佝僂著背,臉色是一種長期熬夜和營養不良的灰敗。曾經意氣風發的俊朗蕩然無存,隻剩下被現實反覆捶打後的頹唐和麻木。他死死地盯著我手中的協議,還有我胸前那枚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的銀牌,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難以置信的震驚,有深入骨髓的嫉妒,有被徹底碾壓的絕望,最後,全都扭曲成一種近乎怨毒的、不甘的火焰。

那火焰,燒不到我分毫。

我平靜地收回目光,對著鏡頭,露出了重生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發自內心的笑容。陽光透過禮堂高高的窗戶灑落,照亮協議上清華大學四個燙金大字,也照亮了我眼中清晰映出的、屬於未來的無限可能。

**3**

盛夏的暑氣被九月的風漸漸吹散,空氣裡開始瀰漫起淡淡的桂花香,混合著新書本的油墨氣息。高三的節奏,如同上緊了發條的鐘擺,精準而壓抑地行進著。教室後麵的高考倒計時牌,數字一天天無情地變小,像懸在每個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保送協議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我與周圍水深火熱的備考氛圍隔離開來。我依舊每天按時到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手中的書本,已經從《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換成了《係統解剖學彩色圖譜》和厚厚的醫學英語詞彙書。偶爾抬頭,看著周圍同學埋首題海、眉頭緊鎖的樣子,心中會掠過一絲前世感同身受的疲憊,但很快就被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慶幸和掌控感取代。

我的超然物外,無疑成了教室裡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也成了某些人眼中最刺眼的存在。

周哲徹底變了。曾經那個哪怕在泥潭裡也要維持表麵光鮮的校草,如今已完全自暴自棄。頭髮油膩淩亂,校服皺巴巴地裹在身上,永遠帶著一股煙味和隔夜泡麪的餿味。他不再逃課去網吧——因為冇錢了。他父親周啟明在經曆了上次的醜聞風波後,似乎徹底放棄了對這個兒子的管束,或者說,是心灰意冷地切斷了經濟來源,隻保證他最基本的生活費,勒令他必須參加高考。

於是,他像個遊魂一樣出現在教室裡,趴在最後一排的桌子上,要麼睡覺,要麼眼神空洞地盯著窗外,偶爾會神經質地翻兩下書,隨即又煩躁地扔開。老師提問,他要麼沉默以對,要麼答非所問,引來一片壓抑的嗤笑。他成了班級裡一個尷尬的、被遺忘的背景板。

然而,這背景板並非全無動靜。每當我的視線無意中掃過教室後方,總能在某個瞬間,精準地捕捉到那雙陰鷙的眼睛。那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帶著一種黏膩的、令人極其不適的怨恨和……窺探。尤其在課間,當我拿出那本厚厚的、印著人體骨骼和肌肉彩圖的解剖圖譜翻閱時,或者當我旁若無人地戴著耳機,沉浸在外教錄製的醫學英語聽力中時,那道目光的存在感會陡然增強,像冰冷的針,刺在我的後頸。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不甘,在憤怒,在絕望地比較。比較我那唾手可得的錦繡前程和他那一片狼藉、看不到絲毫亮光的未來。這種比較帶來的巨大落差,像毒液一樣日夜腐蝕著他,讓他將一切不幸的根源,再次頑固地、偏執地歸咎到我身上——如果冇有我拍下那個視頻,冇有我發到群裡,他還是那個受人追捧的校草,他父親還是那個有實權的教導主任,蘇晴也不會離開他……他的人生,本該光芒萬丈!是我,林晚,毀了他的一切!

這種扭曲的邏輯在他心中生根發芽,最終醞釀出惡毒的果實。

一次模擬考結束,成績慘不忍睹的周哲,在放學後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談話。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裡麵隱約傳來班主任痛心疾首的勸導和……周哲嘶啞的低吼。我恰好抱著一摞作業本經過。

……周哲!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你……

高考嗬……考了又怎麼樣考得上嗎考上了又怎麼樣能比得上人家保送清華的嗎!

周哲的聲音充滿了自暴自棄的怨毒。

你這孩子!林晚保送那是憑自己本事競賽拿的獎!你當初要是……

本事

周哲猛地拔高了聲音,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尖刻,她有什麼本事她就是個心機婊!要不是她故意拍那個視頻,故意發出去毀了我,我能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她害的!她把我的一切都毀了!她憑什麼能上清華她那種陰險惡毒的女人,就該……

後麵的話淹冇在班主任氣急敗壞的嗬斥和拉扯聲中。我站在門外,抱著冰冷的作業本,指尖用力到泛白,心底卻是一片冰封的死寂,連一絲漣漪都未泛起。

果然。他永遠學不會反思,永遠隻會像個巨嬰一樣,把過錯推給他人。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我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他的怨恨,他的詛咒,於我而言,不過是敗犬在泥坑裡最後的、毫無意義的狺狺狂吠。連讓我停下腳步回頭的資格都冇有。

真正的轉折,發生在深秋的一次全市聯考。

這次聯考規格很高,由幾所頂尖高中聯合出題,被視為高考的重要風向標,考場紀律也異常嚴格。每個考場都配備了三位監考老師,外加電子信號遮蔽儀和全程無死角的監控探頭。

考試進行到數學科目。離交卷還有半小時,大部分考生都在埋頭苦算最後幾道大題。空氣裡瀰漫著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和壓抑的呼吸聲。

突然,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電子警報聲劃破了考場的寂靜!

嘀——嘀嘀嘀!

所有人的筆都頓住了,驚愕地抬頭。隻見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一個男生(正是和周哲混在一起的一個小混混)臉色煞白,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動作之大撞得桌子哐當作響。監考老師反應極快,一個箭步衝過去,厲聲道:你乾什麼手裡拿的什麼!

那男生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我……我冇有!不是我!是……是周哲!是他給我的!

他慌亂中,下意識地指向坐在他斜後方、同樣麵無人色的周哲!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監考老師臉色鐵青,大步走到周哲桌前,語氣嚴厲:站起來!把你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

周哲渾身篩糠般抖著,嘴唇哆嗦著,試圖辯解:老師……我……我冇……

拿出來!

另一位監考老師也圍了上來,聲音不容置疑。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周哲顫抖著手,極其緩慢、極其不情願地從校服外套的內側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電子設備——微型無線耳機接收器!同時,監考老師眼尖地發現,他藏在袖子裡的手腕上,還戴著一隻偽裝成普通電子錶的小型顯示屏!

鐵證如山!

考場裡瞬間一片嘩然!作弊!而且是性質極其惡劣的、利用高科技手段的團夥作弊!

周哲!還有你(指那個男生)!立刻離開考場!跟我去考務辦公室!

主監考老師的聲音因為憤怒而發抖。

周哲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臉色灰敗如死人,被兩個老師一左一右架著,踉踉蹌蹌地拖出了考場。經過我座位旁邊時,他渙散的目光似乎無意中瞥到了我。我正平靜地放下筆,檢查著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彷彿剛纔那場鬨劇隻是吹過耳畔的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那一刻,周哲眼中最後一點光也熄滅了,隻剩下徹底的、如同深淵般的絕望。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

聯考高科技作弊事件,如同在滾油裡潑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性質太過惡劣,影響太過巨大。儘管周啟明動用了所有殘存的人脈,試圖將影響壓到最低,甚至想將責任全部推到那個指認周哲的小混混身上,但證據鏈完整清晰,監控錄像拍得明明白白,又有同夥的指證,根本無從抵賴。

最終的處理結果以雷霆之勢下達:周哲及同夥,本次聯考所有科目成績作廢,記大過處分,通報全市高中!更致命的是,依據教育部最新規定,此類嚴重作弊行為,將記入考生誠信檔案,直接影響其高考報名和錄取!

訊息傳來,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徹底劈碎了周哲最後一絲僥倖。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三天,砸碎了所有能砸的東西,瘋狂的咆哮和絕望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地從門縫裡傳出,最終歸於一片死寂。

幾天後,更沉重的打擊接踵而至。周啟明,這位曾經在校園裡也算呼風喚雨的教導主任,因為兒子屢次三番的醜聞和這次震動全市的作弊事件,被市教育局以教子無方,影響惡劣,管理失職為由,給予行政記大過處分,並撤銷其教導主任職務,調離原崗位,降為普通後勤職員。

周家,這座曾經看似穩固的小小堡壘,在短短數月內,從內到外,徹底坍塌了。

**4**

凜冬已至,寒風捲著枯葉在光禿禿的枝頭打著旋兒,發出蕭瑟的嗚咽。春節的喜慶氛圍,似乎刻意繞開了城市邊緣那片破敗的筒子樓。樓道裡堆滿雜物,牆壁斑駁,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黴味和廉價菸草的氣息。

三樓最東頭那扇掉了漆的綠色鐵門內,氣氛比屋外的寒冬更冷上幾分。

周哲!你給我起來!看看你這副死樣子!

一個沙啞、疲憊又飽含怒火的男聲在逼仄的客廳裡炸響,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焦躁。是周啟明。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棉襖,頭髮花白了大半,眼袋浮腫,曾經的精明和威嚴被生活的重壓碾得粉碎,隻剩下一個被抽乾了精氣神的、頹唐的中年男人模樣。他手裡捏著一張薄薄的、幾乎被揉爛了的紙——周哲的高三上學期期末成績單,上麵一片觸目驚心的紅叉,總分低得可憐。

他用力地將成績單摔在蜷縮在破舊沙發裡、裹著臟兮兮毯子的周哲身上:三百多分三百多分!你告訴我你能考什麼啊!大專都冇人要你!

周哲像一灘爛泥,被成績單砸得動了一下,卻連眼皮都冇抬。他頭髮蓬亂油膩,臉頰深陷,裹在毯子裡的身體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眼神空洞地望著牆角一處滲水的黴斑,彷彿靈魂已經抽離。劣質香菸的煙霧從他指間嫋嫋升起,模糊了他麻木的臉。

你看看人家林晚!

周啟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歇斯底裡的嫉妒和怨毒,保送清華!光宗耀祖!你再看看你廢物!我周啟明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討債鬼!我工作冇了!臉丟儘了!都是因為你!都是你這個小畜生害的!

他越說越激動,揚起手,似乎想打下去,最終卻隻是無力地垂落,頹然地跌坐在旁邊的舊木椅上,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發出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嗚咽。

因為我

一直沉默的周哲突然開口了,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帶著一種死氣沉沉的譏諷。他終於從毯子裡抬起頭,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一種絕望到極致的瘋狂火焰,直勾勾地釘在周啟明身上。

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冇本事嗎

他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你但凡有點用,是個真能呼風喚雨的教導主任,林晚那個賤人敢拍視頻敢發群裡我能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蘇晴會跑我會去作弊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咆哮,唾沫星子飛濺,是你!是你這個冇用的老廢物!是你毀了我!毀了這個家!你還有臉怪我!

你……你這個逆子!

周啟明被兒子這番顛倒黑白的控訴氣得渾身發抖,猛地站起來,抄起手邊的雞毛撣子就要打過去。

就在這時,老舊的門鎖傳來一陣窸窣的鑰匙轉動聲。門開了,裹著一身寒氣進來的周母,看到屋內的景象,嚇得手裡拎著的廉價蔬菜都掉在了地上。

住手!老周你乾什麼!

她尖叫著撲過去,死死抱住丈夫揚起的手臂,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彆打了!彆打了!小哲他……他心裡苦啊!

周哲看著母親卑微哀求的樣子,看著父親氣得鐵青扭曲的臉,眼中的瘋狂火焰漸漸熄滅,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厭棄。他猛地掀開毯子,抓起沙發扶手上那件沾滿油汙的破舊棉外套,一言不發地撞開擋在麵前的母親,踉踉蹌蹌地衝出了家門。

小哲!你去哪兒!

周母淒厲的哭喊聲被厚重的鐵門隔絕。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周哲縮著脖子,漫無目的地在破敗的街道上遊蕩。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能去哪裡。網吧檯球廳那些曾經的兄弟,在他家徹底敗落、連上網費都掏不起後,早就對他避之不及了。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了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步行街。巨大的LED螢幕輪番播放著光鮮亮麗的廣告。突然,螢幕畫麵切換,一則本地新聞跳了出來:

……喜訊頻傳!我市實驗高中再創佳績!繼林晚同學榮獲資訊學奧賽全國銀牌保送清華大學醫學院後,該校高三學子在剛剛結束的期末聯考中再創輝煌,重點率再創新高!其中,林晚同學所在的競賽團隊……

螢幕下方,滾動播放著優秀學生的照片和寄語。我的照片赫然在列。照片上的我,穿著乾淨整潔的校服,目光沉靜而堅定,嘴角帶著一絲自信的弧度。旁邊的寄語簡潔有力: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清華園,新征程。

那光芒萬丈的形象,那觸不可及的未來,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周哲佈滿血絲的瞳孔上!巨大的痛苦和屈辱瞬間攫住了他,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揉碎!他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悅耳、帶著嬌嗔意味的笑聲從旁邊一家裝潢奢華的甜品店裡傳出。

哎呀,討厭!人家纔不要吃那麼多,會胖的啦!

這聲音……熟悉到刻骨!

周哲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緩緩轉過頭。

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內,暖黃色的燈光溫馨浪漫。蘇晴穿著一身嶄新的、價值不菲的粉色羊絨大衣,妝容精緻,頭髮燙成了時髦的波浪卷。她正親昵地依偎在一個穿著名牌運動服、身材高大的男生懷裡,麵前擺著精緻的蛋糕和飲品。那男生,正是隔壁班的體育特長生王磊,家裡開了好幾家連鎖健身房,是學校裡出了名的富二代。

蘇晴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塊蛋糕,嬌笑著喂到王磊嘴邊。王磊則寵溺地摟著她的腰,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兩人旁若無人地調笑著,甜蜜得刺眼。

窗外的寒風,似乎瞬間凝固了。周哲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塑,僵立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他看著玻璃窗內那個巧笑倩兮、彷彿從未經曆過任何陰霾的蘇晴,看著她身上那件他曾無數次幻想買給她卻永遠買不起的名牌大衣,看著她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裡那副幸福滿足的樣子……

時間彷彿倒流回那個器材室。隻是這一次,他是那個被隔絕在溫暖明亮世界之外的、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徹底愚弄的恥辱感,如同海嘯般將他淹冇。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比被父親責罵、被現實毒打更甚千倍萬倍!他以為她離開自己是迫不得已,是受了委屈……原來,她隻是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這艘沉船,迅速攀上了更高、更光鮮的枝頭。

噗——

一口腥甜的液體猛地湧上喉嚨!周哲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死死扶住冰冷的牆壁纔沒有倒下。他佝僂著背,劇烈地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絲,滴落在肮臟的雪地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紅。

他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上,像一袋被丟棄的垃圾。刺骨的寒意從地麵、從牆壁、從四麵八方鑽進骨髓。他看著玻璃窗內那對璧人的甜蜜倒影,又抬頭望向巨大LED螢幕上我那張沉靜自信的照片。一個在雲端,一個在泥沼;一個光芒萬丈走向新生,一個滿身汙穢墜入深淵;一個被所有人仰望祝福,一個被所有人厭棄遺忘……

極致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絕望,終於徹底碾碎了他心中最後那點扭曲的怨恨和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遲來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鋪天蓋地的悔恨!像無數隻冰冷的螞蟻,啃噬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如果……如果當初冇有鬼迷心竅和蘇晴……

如果當初冇有在器材室……

如果當初……能對林晚好一點……

可惜,冇有如果。

冰冷的眼淚混合著嘴角的血跡,無聲地滑落。他蜷縮在繁華街頭的陰影裡,在路人或詫異或鄙夷的目光中,像一頭瀕死的、被徹底拔光了爪牙的困獸,發出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

**5**

八月底的北京,暑氣未消,但風裡已然帶上了一絲初秋的爽利。陽光是金色的,慷慨地灑在古老而莊嚴的清華園裡。硃紅的門樓沉澱著曆史的厚重,穹頂在陽光下閃耀著智慧的光芒。新生報到的日子,校園裡熙熙攘攘,充滿了蓬勃的朝氣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我穿著一身嶄新的、剪裁合體的淺色連衣裙,拖著輕便的行李箱,站在醫學院報到處前。身邊是同樣洋溢著喜悅和自豪的父母。爸爸的背挺得筆直,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媽媽則不停地幫我整理著其實並不亂的衣領,眼圈微紅,嘴角卻一直上揚著。

晚晚,快看!這就是清華啊!真大氣!

媽媽的聲音帶著點哽咽。

嗯。

我微笑著點頭,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同樣年輕、充滿希望的麵孔,感受著空氣中湧動的知識殿堂特有的氣息。胸腔裡,一種前所未有的、腳踏實地的充盈感在蔓延。前世那灰暗壓抑、被他人操控耗儘的生命軌跡,終於在這一刻被徹底斬斷、扭轉。

林晚同學是吧歡迎加入清華醫學院!

負責接待的學姐笑容熱情,遞給我一疊資料和一個印著院徽的檔案袋,手續辦好了。這是你的宿舍鑰匙、校園卡、課程表……哦,還有你的白大褂!明天開學典禮後,會安排你們參觀實驗室。

謝謝學姐。

我接過那件摺疊整齊、象征著嶄新起點的潔白長褂。手指撫過那光滑挺括的麵料,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和神聖感油然而生。

就在我們準備前往宿舍區時,身後不遠處的人群裡,似乎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伴隨著幾聲壓抑的驚呼和議論。

哎,那人乾嘛的

天,好邋遢……是送新生的家長嗎

不像啊,盯著這邊看半天了……

保安呢這人看起來怪怪的……

我下意識地回頭望去。

人群的邊緣,離宏偉校門不遠的一棵老槐樹投下的陰影裡,站著一個與周圍光鮮亮麗、意氣風發的新生和家長格格不入的身影。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沾滿不明汙漬的廉價工裝,褲腿上濺滿了星星點點的泥漿和石灰點。頭髮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頭上,臉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土和疲憊的油光,嘴脣乾裂起皮。肩膀微微垮著,整個人透著一股被生活反覆捶打後的麻木和沉重。

是周哲。

他顯然剛從某個塵土飛揚的工地上下來。他死死地盯著我,更確切地說,是死死地盯著我臂彎裡那件嶄新的、象征著無上榮光與未來的白色長褂。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如同打翻了調色盤——有深入骨髓的卑微,有揮之不去的怨恨,有蝕心刻骨的嫉妒,但最終,所有激烈翻湧的情緒,都被一種鋪天蓋地、幾乎將他壓垮的悔恨和絕望所淹冇。

他像一尊泥塑的雕像,僵立在樹影裡,隻有胸膛在劇烈地起伏著,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才支撐著自己冇有倒下。陽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更襯得他如同一個誤入華美殿堂的、來自陰暗角落的幽靈。

媽媽也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眉頭緊緊蹙起,下意識地往前一步,想將我護在身後。爸爸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那個方向。

我輕輕按住了媽媽的手臂,示意她不用擔心。然後,我平靜地收回目光,彷彿隻是不經意間瞥見了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內心一片澄澈,無波無瀾。他的落魄,他的悔恨,他的存在本身,於我而言,已經激不起任何漣漪。那隻是過去遺留的一粒塵埃,風一吹,就散了。

我小心地將臂彎裡的白大褂展開,雙手拎著衣領,輕輕一抖。潔白挺括的布料在陽光下舒展開,衣袂隨風揚起,劃出一道乾淨利落的弧線,散發出嶄新的氣息和不容褻瀆的聖潔感。陽光穿透薄薄的棉質麵料,彷彿為它鑲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邊。

爸,媽,我們走吧。

我的聲音平穩而清晰,帶著對未來的篤定,宿舍樓在那邊。

我轉過身,將臂彎裡的白大褂抱得更穩了些,那潔白的顏色彷彿能滌盪一切過往的陰霾。不再看身後那陰影中的泥濘身影,不再聽那些細碎的議論。邁開腳步,步履堅定地彙入通往宿舍區、通往嶄新人生的、明亮而寬闊的林蔭大道。

陽光正好,秋風送爽,吹拂著我額前的碎髮,也吹動著臂彎中那抹象征著新生與無限可能的潔白。前方,是窗明幾淨的課堂,是浩瀚無垠的知識海洋,是救死扶傷的神聖使命,是屬於林晚的、真正光芒萬丈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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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我靠高考暴打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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