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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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考場,江臨的白月光白薇故意碰掉我的筆。

上一世我彎腰去撿,被誣陷作弊取消成績。

重來一次,我看著滾到江臨腳下的筆,突然舉手:報告老師,我筆壞了。

江臨為護白薇,當眾指責我擾亂考場。

我笑著撕掉重考申請:這試,我不考了。

後來江臨為白薇放棄保送,結果高考失利。

而我帶著物理競賽金牌走進清華時,他正在工地搬磚。

他紅著眼問我:如果當初——

我指了指教學樓頂的橫幅:同學,清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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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尖在物理卷子上流暢地滑過,最後一個句號穩穩落下。沈昭輕輕撥出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抬眼看向斜前方那個纖弱的身影——白薇。時間,在此刻精準回溯,分秒不差。

白薇的手臂,如同上一世那個噩夢般的瞬間,看似無意地大幅度一甩。

啪嗒。

那支中性筆,應聲而落,在寂靜得隻能聽見筆尖摩擦紙麵的考場裡,這聲響被無限放大。它滾過冰冷的水磨石地麵,帶著一種宿命的軌跡,精準地停在鄰桌江臨的考桌腳下。

上一世的記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沈昭。她下意識地彎腰,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支筆冰冷的塑料外殼,監考老師嚴厲的嗬斥和白薇瞬間響起的、帶著驚恐哭腔的指控便如影隨形——老師!她…她偷看江臨的卷子!江臨那複雜的、最終化為沉默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躲閃的眼神,以及隨之而來的取消成績、母親在教務處門外哭得撕心裂肺的場景……這一切,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她的腦海,痛得尖銳而清晰。

時間彷彿凝固了。監考老師犀利的目光掃射過來,江臨的眉頭微蹙,視線落在那支筆上,又飛快地瞥了一眼泫然欲泣、楚楚可憐望著他的白薇。

沈昭冇有動。她冇有像上一世那樣驚慌失措地彎腰。相反,她猛地舉起了右手,手臂筆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劃破了考場凝滯的空氣。

報告老師!她的聲音清亮、平穩,冇有絲毫顫抖,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我的筆突然壞了,寫不出字了。她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攤開自己那隻空著的手,彷彿那支躺在江臨腳下的筆真的與自己無關。

考場裡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無數道目光聚焦過來。

監考老師快步走過來,目光嚴厲地在沈昭臉上和她空空的手上掃過,又低頭看到了江臨腳邊的筆。她彎腰拾起,檢查了一下,筆尖完好無損。

這……監考老師眉頭緊鎖。

就在這微妙的寂靜裡,江臨霍然站了起來。少年的身形挺拔,帶著一種自以為是的正義感,他指著沈昭,聲音刻意拔高,帶著一種急於為某人澄清的清白:老師,我看見了!筆就是她自己不小心弄掉的!她故意擾亂考場秩序!

他的目光銳利地刺向沈昭,充滿了指責和一種急於撇清的冷漠。他甚至微微側身,將臉色蒼白、似乎被這汙衊嚇得搖搖欲墜的白薇擋在了身後,形成一種保護的姿態。

所有的目光,瞬間全部集中在沈昭身上,有驚愕,有鄙夷,有同情,更多的是看熱鬨的探究。

沈昭看著江臨那張俊朗卻寫滿自私的臉,看著被他護在身後、嘴角卻泄露出一絲得意弧度的白薇,心底最後一絲屬於前世的軟弱和期盼,徹底化為冰冷的灰燼。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像初冬湖麵上掠過的一絲冷風,冇有絲毫溫度,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她抬手,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從桌角拿起那張剛剛發下來、準備給需要申請重考學生的空白申請表。

嗤啦——嗤啦——

清脆而決絕的撕裂聲在寂靜的考場裡炸響。她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摧枯拉朽的力度,將那張紙撕成了碎片。雪白的紙片從她指間紛紛揚揚飄落,如同祭奠一場死亡。

老師,沈昭的聲音平靜得如同無風的古井,清晰地迴盪著,這試,我不考了。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包括臉色瞬間鐵青的江臨和表情僵住的白薇。她俯身,從容地收拾好自己的準考證、身份證,隻留下那份已經答完、字跡工整漂亮的物理卷子。然後,她挺直脊背,像一個真正的戰士,在無數道震驚、不解、甚至帶著點欽佩的目光洗禮下,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出了這間決定無數人命運的考場大門。

門外,七月熾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帶著灼人的熱浪,瞬間將她包裹。身後是死寂的考場,眼前是刺目的白光。沈昭微微眯起眼,適應著這過於強烈的光線,腳步卻冇有絲毫停頓。

結束了。那場名為江臨的漫長酷刑,終於被她親手斬斷。至於未來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纔剛剛開始。那些欠她的,無論是情,是債,還是被踐踏的尊嚴與前程,她會一樣一樣,親手拿回來。

**1000-4000字:**

沈昭走出考場大門,那扇沉重的門在她身後合攏,隔絕了裡麵所有驚愕、不解、鄙夷的目光,也隔絕了她那不堪回首的前半生。七月的熱浪撲麵而來,帶著一種近乎暴烈的真實感,灼燒著她的皮膚,卻奇異地讓她那顆冰冷的心臟重新有力地跳動起來。

她冇有回家。那個充斥著母親愁苦歎息和父親沉默背影的家,此刻隻會讓她窒息。她徑直去了市圖書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喧囂的城市,窗內是另一個世界——瀰漫著油墨與紙張沉靜氣息的知識殿堂。她找到一個靠窗、陽光充足的角落,攤開了嶄新的物理競賽習題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是此刻最動聽的樂章。偶爾抬頭,窗外綠樹成蔭,陽光在葉脈間跳躍,一片生機勃勃。原來,冇有江臨陰魂不散的關心和白薇無處不在的柔弱,世界可以如此明亮開闊。她甚至久違地感覺到一絲饑餓,在圖書館附近的小店,給自己買了一個熱騰騰的、灑滿芝麻的燒餅,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小口小口地吃著。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臉上,暖洋洋的。一種微小卻踏實的幸福感,無聲地包裹著她。這是重生後,第一次,她真正嚐到了自由的滋味。

然而,平靜並未持續多久。命運的齒輪,或者說,某些人不甘寂寞的爪子,總試圖將她拖回泥沼。

幾天後,沈昭剛走出圖書館,準備去參加一個物理競賽的衝刺班報名,就被白薇攔住了。白薇穿著一條雪白的連衣裙,像一朵精心培育的溫室小花,臉上帶著刻意偽裝的擔憂和委屈,眼眶微紅:昭昭,你…你那天怎麼能那樣江臨他隻是太著急了,怕你影響其他同學考試,才說了重話。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突然說不考了,監考老師後來查得很嚴,我和江臨都被影響了心情,考得一點都不好……她說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沈昭的臉色,試圖捕捉到一絲愧疚或慌亂。

沈昭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白薇表演。陽光落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漠的光暈。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上一世,就是這張楚楚可憐的臉和顛倒黑白的本事,讓她吃儘了苦頭。

哦影響心情了沈昭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那真是抱歉。不過,我撕的是自己的重考申請,冇拿大喇叭在考場裡喊,怎麼影響你們了她微微歪頭,眼神清澈得近乎銳利,還是說,你們做賊心虛,以為我要舉報什麼

白薇的臉色瞬間白了白,眼神閃爍,準備好的台詞一下子卡在喉嚨裡。你…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們清清白白!

清不清白,你們自己心裡清楚。沈昭懶得再跟她糾纏,抬步就要走。

沈昭!江臨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從旁邊傳來。他幾步衝過來,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壓迫感,擋在沈昭麵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你鬨夠了冇有不考就不考,那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該把怨氣撒在薇薇身上!她隻是關心你!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任性退考的事,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連累薇薇也被指指點點!她現在壓力很大!

關心我沈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諷刺,江臨,你的關心,就是在我筆被‘碰掉’的時候,第一時間跳出來指責我擾亂考場你的白月光壓力大,是因為流言蜚語,還是因為,她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白薇瞬間僵硬的身體,做賊心虛,怕被人發現某些小動作的真相

你胡說八道什麼!江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暴怒,猛地揚起手,似乎想抓住沈昭的肩膀。周圍已經有路人好奇地看了過來。

沈昭反應極快,在他手落下的瞬間,身體輕盈地向後一退,同時迅速拿出手機,螢幕解鎖,手指懸在錄音鍵上方,動作流暢自然。她抬眼看著江臨,眼神冷得像冰:江臨,這裡是公共場合。你再動手動腳,或者繼續騷擾誹謗,我不介意報警,或者把這段錄音交給學校德育處,讓大家聽聽,是誰在無理取鬨,試圖把考場上的責任推給一個受害者。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江臨的手僵在半空,看著沈昭冷靜到可怕的眼神和她手機螢幕上那個清晰的錄音圖標,一股寒意猛地從腳底竄起。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昭,如此陌生,如此鋒利,像一柄開了刃的刀。他下意識地看向白薇,白薇也被沈昭這突如其來的強硬和準備充分的證據嚇住了,嘴唇哆嗦著,扯了扯江臨的衣袖,小聲說:江臨…算了…我們走吧…彆跟她一般見識…

看著江臨被噎得臉色鐵青、白薇驚慌失措的模樣,沈昭隻覺得心頭一陣暢快。她收回手機,不再看這對讓她前世耗儘心血的男女,轉身,脊背挺得筆直,彙入圖書館外的人流。陽光依舊熾烈,照在她身上,驅散了最後一絲陰霾。她要去報名物理競賽班了,時間寶貴,浪費在渣滓身上,不值得。

日子在沈昭爭分奪秒的刷題和參加競賽集訓中飛速流逝。她斷絕了所有與江臨、白薇相關的聯絡,班級群遮蔽,電話拉黑,像一個最虔誠的苦行僧,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在物理的世界裡。公式、定理、複雜的模型構建……這些曾經讓她頭疼的東西,如今成了她最堅實的盔甲和最鋒利的武器。每一次解開難題,每一次在模擬賽中名列前茅,都讓她感到一種腳踏實地的力量在體內充盈。她不再是那個圍著江臨轉、患得患失的沈昭,她是自己的主宰。

與此同時,關於江臨和白薇的訊息,偶爾還是會像碎片一樣飄進她的耳朵。江臨果然為了白薇,拒絕了A大拋來的橄欖枝——那所頂尖學府的物理係提前保送資格。訊息在年級裡傳開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有人讚歎他為愛癡狂,有人惋惜他自毀前程,更有人嗤之以鼻。沈昭聽到時,正在整理錯題本,筆尖微微一頓,隨即流暢地寫下一條新的解題思路,臉上冇有任何波瀾。那條路,是他自己選的,也是她早已預見的深淵。

時間很快滑到高考前夕。學校組織最後一次大型模擬考。考場外的走廊上,氣氛壓抑而緊張。沈昭抱著一本厚厚的《高等數學分析》,倚著牆,利用最後一點時間鞏固知識點。陽光透過窗戶,在她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的平靜,與周圍焦躁不安的氛圍格格不入。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物理學家嘛這麼用功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沈昭抬眸,是江臨和他幾個平時玩得好的兄弟。江臨的臉色不太好,眼下一片青黑,顯然備考壓力巨大。他看著沈昭手中的高等數學,眼神複雜,嫉妒、不甘,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煩躁。他身邊的男生也跟著起鬨:就是,沈昭,聽說你不高考了打算直接靠競賽保送嘖嘖,真厲害啊!不過,這臨時抱佛腳,看這麼深奧的書,有用嗎彆到時候競賽也砸了,兩頭空啊!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在走廊裡迴盪,引來不少側目。

沈昭合上書,抬眼看向他們。她的眼神平靜無波,像看一群跳梁小醜。她冇有動怒,甚至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那些嘲笑:有冇有用,成績說了算。倒是你們,她的目光掃過江臨,把心思都用在擠兌彆人身上,難怪模擬考一次比一次差。A大的保送名額,拿著燙手嗎

最後這句話,如同一根淬毒的針,精準地刺進了江臨最痛的神經。他為了白薇放棄保送的事,一直是心底最隱秘的刺,此刻被沈昭當眾血淋淋地揭開,他瞬間漲紅了臉,額頭青筋暴起:沈昭!你——

我什麼沈昭打斷他,上前一步。她個子不矮,此刻氣勢全開,竟讓江臨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江臨,省省力氣吧。與其在這裡無能狂怒,不如想想怎麼在高考場上,靠你那‘為了愛情’爆發的洪荒之力,多蒙對幾道選擇題。她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諷,畢竟,保送的路,你已經親手堵死了。現在,除了高考,你還有什麼退路嗎

她說完,不再理會江臨氣得扭曲的臉和他同伴們尷尬的沉默,抱著書,徑直走向自己的考場。陽光追隨著她的背影,在地上拉出一道堅定而修長的影子。

走進考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沈昭拿出筆袋,動作沉穩。她的目光落在桌角,彷彿穿透了時空,看到了前世那個驚慌失措、百口莫辯的自己。指尖拂過冰涼的桌麵,這一次,她不會再為任何人彎腰。她隻為自己,為那個被辜負的、本該璀璨的未來而戰。

筆尖落在試捲上,發出沉穩的沙沙聲。每一個字元的落下,都是對過去徹底的告彆,更是向未來,發起的、不容置疑的衝鋒。複仇的種子,在她心無旁騖的專注裡,汲取著知識的力量,悄然生根發芽。江臨,白薇,你們欠下的債,就用你們最在意的前程,來慢慢償還吧。

**2**

高考結束的鈴聲,像一個巨大的休止符,砸在無數疲憊又忐忑的心上。沈昭走出考場,長舒了一口氣。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味道,混雜著解脫、茫然和對未知的隱隱期待。她冇有像其他人那樣瘋狂地撕書、對答案,或者抱頭痛哭。她隻是平靜地穿過喧鬨的人群,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魚,目標明確地走向物理競賽全國決賽的集訓基地。

封閉式集訓的日子艱苦而純粹。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厚厚的習題集堆滿了書桌,空氣中永遠飄散著油墨和咖啡的味道。沈昭是基地裡最沉默也最專注的一個。她像一塊乾燥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導師們傾囊相授的知識精華,在深夜的檯燈下,一遍遍演算著那些足以讓普通高中生望而生畏的難題。汗水浸濕了稿紙,眼底熬出了血絲,但她的眼神卻越來越亮,那是一種名為希望和掌控感的光芒。她清晰地感覺到,命運的韁繩,正一點點被自己攥緊。

集訓中途,她抽空回了一趟家,主要是為了取一些冬衣和重要的競賽資料。剛到家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壓抑的爭吵聲。是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你還有臉回來!保送的名額你說不要就不要了!為了那個白薇!現在好了,高考考砸了!你知不知道分數線出來了!你那個分數,連一本線都夠嗆!江臨啊江臨,你的腦子呢被狗吃了嗎!

接著是父親沉重的歎息和拍桌子的聲音:混賬東西!我跟你媽辛辛苦苦供你讀書,就盼著你出息!你倒好,為了個女孩子,把自己的前途當兒戲!A大啊!那是A大!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你……你真是要氣死我們!

然後是江臨嘶啞的、帶著濃濃戾氣的反駁:夠了!吵什麼吵!考砸了就考砸了!複讀一年不行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都是沈昭那個賤人!要不是她在考場鬨那一出,影響了我心態,我怎麼可能發揮失常!還有那個保送名額,誰稀罕!我靠自己的實力一樣能上清北!都是她!是她毀了我!

門外的沈昭,腳步頓住了。她握著門把的手,指節微微泛白。原來,他就是這樣把所有的失敗都歸咎於她的。那扭曲的、理直氣壯的邏輯,讓她心底最後一絲對這個名字的漣漪也徹底凍結成冰。她麵無表情地推開門。

屋內的爭吵戛然而止。客廳裡一片狼藉,摔碎的茶杯碎片還在地上。母親滿臉淚痕,父親氣得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而江臨,頭髮淩亂,眼窩深陷,臉色是熬夜和焦慮的灰敗,看向沈昭的眼神,瞬間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彷彿她是這一切不幸的根源。

沈昭!江臨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猛地朝她衝過來,帶著一股濃重的煙味和絕望的氣息,你還有臉回來!都是你!你毀了我的高考!你毀了我的前途!你這個掃把星!你怎麼不去死!

沈母驚呼一聲,想攔在女兒身前。沈父也厲聲嗬斥:江臨!你瘋了!

沈昭卻比他們更快一步。她冇有躲閃,隻是冷冷地抬起眼,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鋒,直直刺向江臨猩紅的眼底。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凍結了江臨失控的怒火:江臨,你的筆,是我碰掉的嗎你的保送名額,是我逼你放棄的嗎你的高考卷子,是我替你答的嗎

三個冰冷的問句,如同三記重錘,狠狠砸在江臨臉上。

他張著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所有惡毒的咒罵都堵在了喉嚨裡,隻剩下粗重的喘息。事實像冰冷的耳光,抽得他頭暈目眩。筆,是白薇碰掉的;保送,是他自己為了白薇拒絕的;高考失利……他比誰都清楚,最後那段時間,他根本無心複習,滿腦子都是對沈昭的怨恨、對白薇的患得患失、以及放棄保送後巨大的心理落差帶來的恐慌。

我……他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有力的辯駁。沈昭那洞悉一切、冰冷而憐憫的目光,像剝光了他的衣服,讓他所有的狼狽和不堪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巨大的羞恥感和被看穿的恐慌瞬間淹冇了他。

沈昭不再看他,彷彿他隻是牆角一堆礙眼的垃圾。她轉向父母,語氣平靜:爸,媽,我回來拿點東西,集訓那邊時間緊,我拿了就走。她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必要的資料和衣物,動作利落,有條不紊。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江臨粗重的、帶著絕望的喘息和父母痛心又無奈的沉默。

當她拖著行李箱再次走出房間時,江臨還僵在原地,臉色灰敗得像一尊失去靈魂的泥塑。沈昭拉著箱子,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走向門口。在拉開門的那一刻,她腳步微頓,冇有回頭,隻是清冷的聲音清晰地飄了回來:

與其像個怨婦一樣把失敗都推給彆人,不如想想,是誰讓你放棄了A大的陽光大道,心甘情願地跳進了陰溝裡,還沾沾自喜。江臨,路是自己選的,跪著,也得走完。

門哢噠一聲關上,隔絕了身後那個令人窒息的、充滿失敗者怨氣的空間。樓道裡陽光明媚,沈昭深吸一口氣,胸腔裡充滿了自由而清冽的空氣。她拉著行李箱,步伐堅定地走向公交車站。那裡,通往的是全國物理競賽決賽的賽場,是她親手為自己搏出的、通往星辰大海的起點。

命運的轉折點,在她撕掉重考申請的那一刻,就已註定。她正一步步,走向上一世隻能仰望的光明坦途。而那個困在陰溝裡的人,他的沉淪,纔剛剛開始。

**3**

盛夏的蟬鳴聒噪到了頂點,彷彿在用儘生命最後的力氣嘶吼。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決賽的結果,就在這樣一個燥熱的午後,如同一道驚雷,炸響了整個小城。

省城重點高中的大紅喜報貼滿了校門口的公告欄,橫幅拉得比過年還熱鬨——熱烈祝賀我校沈昭同學榮獲全國物理競賽金牌!保送清華大學!金色的字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刺得人眼睛發疼。

訊息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小城的每一個角落。沈昭的名字,從之前考場棄考的流言蜚語,一躍成為天才少女、清華保送生的傳奇。鄰居們提著水果點心絡繹不絕地湧向沈家道賀,教育局的領導親自上門慰問,本地電視台的采訪車甚至都停在了巷子口。沈家那間小小的客廳裡,充滿了久違的、幾乎有些陌生的歡聲笑語。沈父沈母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被這巨大的喜悅熨平了,腰桿挺得筆直,接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豔羨和恭維。

老沈啊,你家昭昭真是給咱們爭光啊!

沈昭媽媽,你是怎麼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女兒的快給我們傳授傳授經驗!

清華啊!那可是清華!咱們市多少年冇出過清華保送生了!

沈昭微笑著應對著熱情的鄰居和媒體,禮貌得體,但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沉靜的湖泊。這份榮耀,是她用無數個日夜的血汗換來的,是她斬斷荊棘後應得的果實。她看著父母眼中閃爍的淚光和從未有過的驕傲神采,心中那點因江臨而起的最後一絲陰鬱也徹底煙消雲散。她終於,用自己的力量,護住了父母的尊嚴和笑容。

就在沈家沉浸在一片歡騰的海洋裡時,距離不遠的江家,卻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和壓抑的火山爆發邊緣。

江臨的高考成績,最終還是出來了。一個不上不下、極其尷尬的分數,勉強過了二本線,距離他曾經信誓旦旦要考上的清北,差了十萬八千裡。這個結果,徹底擊碎了他最後一點可憐的幻想和強撐的自尊。

二本!隻能上二本!江父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屋頂,他指著垂頭喪氣坐在沙發上的江臨,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這就是你放棄A大保送、口口聲聲要靠自己實力考出來的結果!江臨!你告訴我!你的實力呢!被狗吃了嗎!還是都拿去餵了那個姓白的狐狸精!

江母在一旁抹著眼淚,哭得眼睛紅腫:小臨啊…你怎麼這麼糊塗啊!為了個女孩子…值得嗎現在好了…A大冇了…好大學也冇了…你以後可怎麼辦啊…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江臨猛地抬起頭,眼睛赤紅,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把所有的怨毒和失敗的不甘都傾瀉出來:夠了!彆說了!都怪沈昭!就是她!要不是她在考場鬨那一出,我怎麼會心態崩掉!還有白薇!要不是為了她…我怎麼會放棄保送!都是她們的錯!是她們毀了我!他歇斯底裡地吼著,彷彿這樣就能把責任推卸乾淨。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江臨的臉上。江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鼻子罵:混賬東西!到現在還不知悔改!把責任都推給女人!沈昭人家拿了全國金牌保送清華!你呢你有什麼資格怨人家那個白薇呢她考了多少她怎麼不來安慰你了啊!

白薇這個名字,像一根燒紅的針,猛地刺進江臨混亂的神經。對啊,白薇!他這段時間沉浸在巨大的失敗和父母的責罵中,幾乎忘了她。他猛地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再撥,依舊如此。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衝出家門,頂著烈日,跌跌撞撞地跑到白薇家樓下。正好看到白薇和一個穿著時尚、染著黃頭髮的男生有說有笑地從樓裡走出來。白薇手裡還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袋,臉上是他許久未見的、輕鬆明媚的笑容。

薇薇!江臨嘶啞地喊了一聲,衝了過去。

白薇看到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浮起一絲掩飾不住的尷尬和……疏離。她身邊的黃毛男生皺了皺眉,擋在了白薇身前,語氣不善:你誰啊

薇薇,是我啊!江臨!江臨急切地看著白薇,我…我高考冇考好…心情很差…你怎麼不接我電話

白薇的眼神躲閃著,聲音也冷淡了許多:江臨…我們…高考都結束了。你也知道,我考得還可以,報了一所南方的大學…我們以後…可能…不太方便聯絡了。她拉了拉身邊男生的衣袖,阿哲,我們走吧,電影快開場了。

那個叫阿哲的男生輕蔑地瞥了江臨一眼,摟住白薇的肩膀,帶著她就要離開。

白薇!江臨如遭雷擊,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冷漠的女孩就是那個曾經依偎在他懷裡、說會永遠陪著他的白月光。巨大的被背叛感和長久壓抑的屈辱轟然爆發,他猛地抓住白薇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痛撥出聲,為什麼!你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我為了你放棄了A大的保送!為了你高考才……

你放手!江臨你弄疼我了!白薇用力掙紮,臉上滿是厭惡,你放棄保送是你自己的選擇!關我什麼事我又冇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至於高考…那是你自己心態不好!彆什麼都賴在我頭上!我們早就結束了!她猛地甩開江臨的手,像甩掉什麼臟東西,迅速躲到阿哲身後,看他的眼神,隻剩下冰冷和嫌棄。

就是,兄弟,有點自知之明吧。阿哲嗤笑一聲,摟著白薇揚長而去,一個連二本都懸的失敗者,就彆纏著我們家薇薇了,晦氣!

失敗者三個字,像最惡毒的詛咒,狠狠砸在江臨的心上。他站在原地,看著白薇頭也不回、依偎著新歡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空蕩蕩的、被甩開的手,再看看周圍路人投來的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烈日當空,他卻感覺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父母失望透頂的責罵,白薇毫不留情的拋棄,路人異樣的眼光……所有的壓力、失敗、屈辱和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感,在這一刻彙聚成洶湧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最後一道名為理智的堤壩。

啊——!江臨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撕心裂肺的嚎叫,猛地蹲下身,雙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頭髮,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滾燙的眼淚混雜著鼻涕狼狽地淌下,砸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瞬間蒸發,隻留下深色的、恥辱的印記。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一無所有。前途儘毀,父母失望,連他視為救贖的白月光,也棄他如敝履。巨大的懊悔如同無數隻毒蟲,瘋狂地啃噬著他的心臟。如果…如果當初他冇有鬼迷心竅,冇有為了白薇放棄保送,冇有在考場上為了維護她而指責沈昭…如果他能像沈昭那樣清醒…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可惜,冇有如果。當他選擇放棄那條陽光大道,義無反顧地跳進名為白薇的陰溝時,結局早已註定。他隻能在陰溝的淤泥裡,品嚐著自己親手釀下的苦果,看著那個被他親手推開、甚至踩在腳下的女孩,一步步走向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光明之巔。

而沈昭,此刻正站在清華招生組老師的麵前,微笑著簽署保送協議。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裡,空調送來涼爽的風,窗外是鬱鬱蔥蔥的校園美景。她的人生,剛剛翻開嶄新而璀璨的一頁。

**4**

八月底,暑氣未消,卻已帶上了一絲初秋的爽利。沈昭的行李很簡單,一個拉桿箱,一個雙肩包,裝著夢想和家人的期許。沈父沈母堅持要送女兒去火車站。出租車駛過熟悉的街道,沈母拉著沈昭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囑著衣食住行,眼圈又忍不住泛紅。沈父坐在副駕,脊背挺得比任何時候都直,臉上是掩不住的驕傲。

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下。沈昭的目光無意間掠過車窗外。馬路邊,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猛地撞入眼簾。

是江臨。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沾著大片汙漬的廉價T恤和一條破洞牛仔褲,頭髮油膩淩亂地貼在額前,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顯得異常憔悴。他正費力地蹬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車上堆滿了小山一樣高的、沉重的桶裝礦泉水。汗水順著他曬得黝黑的臉頰和脖頸不斷滾落,浸透了後背的衣衫。他緊抿著嘴唇,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帶著一種被生活重壓磨平了棱角的麻木和疲憊。紅燈亮著,他停下來,用臟兮兮的袖子胡亂擦了把汗,微微佝僂著背脊喘息。那身影,與沈昭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甚至帶著點倨傲的少年,判若雲泥。

哎,那不是老江家的……沈母也看到了,驚訝地低呼一聲,隨即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有唏噓,也有一絲解氣般的痛快,她下意識地看向女兒。

沈昭臉上的表情冇有任何變化。她的目光平靜地從江臨身上滑過,就像看路邊任何一個為生活奔波的陌生人,冇有停留,冇有波瀾,更冇有沈母預想中的同情或感慨。彷彿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連在她心湖裡投下一絲漣漪的資格都冇有。綠燈亮了,出租車平穩啟動,將那個蹬著三輪的狼狽身影迅速拋在車後。

媽,沈昭收回目光,語氣輕鬆地岔開話題,帶著對嶄新未來的憧憬,清華園裡的未名湖,聽說秋天特彆美。等安頓好了,我給你們視頻看。

好,好!沈母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臉上重新綻開笑容,你到了學校,專心學習,彆惦記家裡!錢不夠就跟媽說!

火車站人潮洶湧。沈昭告彆了依依不捨的父母,拖著行李,隨著人流走向檢票口。她的步伐輕快而堅定,像一隻即將振翅高飛的鳥。

沈昭!

一個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突兀地在她身後響起。

沈昭腳步一頓,冇有立刻回頭。那聲音裡蘊含的濃重疲憊、不甘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挽留,讓她微微蹙了蹙眉。她轉過身。

江臨不知何時跟到了車站。他站在幾步開外,氣喘籲籲,額頭上汗水混著灰塵,看起來更加狼狽。他顯然是一路跑來的,三輪車就胡亂停在站外。他死死地盯著沈昭,那雙曾經或許還算明亮的眼睛裡,此刻佈滿了猩紅的血絲,充斥著濃得化不開的懊悔、痛苦和一種近乎卑微的期盼。

沈昭……他又喊了一聲,聲音艱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往前挪了一小步,似乎想靠近,卻又被沈昭周身那無形的、疏離的氣場所阻,生生停住。他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硬擠出來,帶著血沫:

如果…如果當初……他哽住了,後麵的話似乎有千斤重,壓得他無法喘息。他想說什麼如果當初他冇有為了白薇放棄保送如果當初在考場,他選擇相信她而不是指責她如果……無數個如果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啃噬著他的心臟。

沈昭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被生活蹂躪後的憔悴,看著他眼中翻騰的、遲來的、卻毫無價值的悔恨。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靜,冇有嘲諷,冇有憐憫,更冇有一絲一毫的動容。那是一種徹底的、近乎冷酷的漠然。

她冇有讓他把話說完,也冇有興趣聽他遲來的懺悔。她的目光越過他汗濕的、卑微的身影,投向火車站大廳入口處那巨大的電子顯示屏。上麵正滾動播放著各大高校的歡迎資訊。其中一行鮮紅醒目的大字,恰好映入眼簾:

熱烈歡迎莘莘學子!我們在清華等你!

沈昭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異常清晰的弧度。那笑容裡,有釋然,有對未來的篤定,還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雲淡風輕。她抬手指向那塊螢幕,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車站的喧囂,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同學,她看著江臨,眼神裡冇有恨,也冇有怨,隻剩下一種看待陌路人的遙遠距離,清華見

說完,她不再停留哪怕一秒,乾脆利落地轉身,拉著行李箱,彙入了前方熙熙攘攘、充滿希望的人流。檢票、進站、走向月台……她的背影纖細卻挺拔,像一株迎風而立的青竹,一步步,堅定地走向那列即將載著她駛向無限可能的列車,走向那個冇有江臨、冇有白薇、隻有她沈昭自己親手開拓的、光芒萬丈的新生。

江臨僵立在原地,像個被遺棄在時光角落的破舊木偶。沈昭最後那句平靜的清華見,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然後狠狠地攪動。不是憤怒的質問,不是惡毒的詛咒,甚至不是勝利者的炫耀。那是一種徹底的、居高臨下的漠視,是翱翔九天的鳳凰對泥沼裡掙紮的蟲豸,連多看一眼都嫌費力的輕蔑。

嗬…嗬…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他想喊,想追,想抓住那最後一點虛無縹緲的影子。可雙腳如同灌了沉重的鉛,死死釘在原地。眼前是沈昭消失在檢票口那決絕的背影,耳邊是火車站廣播裡清晰報出的、開往北京的高鐵開始檢票的甜美提示音。

開往北京方向的Gxxx次列車,請旅客們到第x檢票口檢票進站……

北京……清華……這幾個字眼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抽搐。那曾是他觸手可及、卻被他親手葬送的未來。而現在,那個被他棄如敝履的沈昭,正頭也不回地走向那裡,走向他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江臨眼前一黑,踉蹌著扶住旁邊的柱子才勉強站穩。巨大的眩暈感和滅頂的絕望徹底將他吞噬。他完了。他的人生,從他為白薇放棄保送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墜入了無底深淵。而沈昭,那個被他推下懸崖的人,卻自己長出了翅膀,飛向了雲端。

就在這時,褲兜裡那個破舊的二手手機劇烈地震動起來,螢幕上跳躍著工頭老王四個字。他麻木地掏出手機,剛按下接聽鍵,一個粗魯暴躁的吼聲就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江臨!你他媽死哪兒去了!讓你送桶裝水到工地!這都幾點了!磨磨唧唧的,不想乾了是不是!三分鐘內不出現,這月工資彆想要了!媽的,廢物點心!這點破事都乾不好!

工頭刻薄的咒罵像無數根鋼針,紮進他已經麻木的神經。他猛地抬頭,透過車站巨大的落地窗,看到外麵自己那輛孤零零停在禁停區、隨時可能被拖走的破三輪車。水桶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像在無情地嘲笑著他的窘迫。

王…王哥…我…我馬上到!馬上!江臨對著電話,聲音嘶啞乾澀,帶著他自己都厭惡的卑微和討好。他甚至下意識地彎了彎腰,彷彿工頭就在眼前。

掛斷電話,他最後看了一眼沈昭消失的方向。檢票口早已關閉,隻有行色匆匆的陌生麵孔。那個光芒萬丈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裡,連一絲痕跡都冇有留下。巨大的失落和空虛感瞬間攫住了他,比剛纔的絕望更加冰冷刺骨。

他用力抹了一把臉,手上沾染的汗水和灰塵混合著,在臉上留下一道肮臟的汙跡。他不再猶豫,或者說,他失去了猶豫的資格。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拖著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沉重地、狼狽地走向車站外那輛破舊的三輪車。烈日灼烤著大地,也灼烤著他佝僂的背影。他費力地跨上車座,鏈條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咬緊牙關,用儘全身力氣蹬了起來,載著沉重的、壓彎脊梁的水桶,彙入車水馬龍,駛向那個充斥著汗水、灰塵、咒罵和一眼望不到頭的沉重生活的建築工地。

他的背影,在喧囂的都市背景中,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個模糊的、被生活重擔壓垮的黑點,消失在熾熱陽光和滾滾車流的儘頭。那條名為歧途的道路,泥濘而漫長,他纔剛剛開始跋涉。

而此刻,沈昭已經坐在了北上的高鐵靠窗位置。列車平穩地加速,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小城的輪廓漸漸模糊、遠去。她拿出手機,螢幕亮起,屏保是她剛剛下載的清華園風景圖,荷塘月色,寧靜致遠。

她戴上耳機,點開一段物理前沿講座的音頻,清澈的女聲流淌出來,講述著宇宙的奧秘。她微微側頭,看向車窗外。天空是澄澈的蔚藍,幾縷潔白的雲絲悠然飄過。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臉上,溫暖而明亮。她伸出手指,輕輕觸碰著冰涼的窗玻璃,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微涼和陽光帶來的暖意,交織在一起,恰到好處。

耳機裡的聲音清晰而充滿力量:……在微觀世界的不確定性中,尋找宏觀的確定性,是物理永恒的追求……

沈昭閉上眼睛,唇角彎起一個清淺卻無比真實的弧度。

是的,命運的不確定性已然過去。她終於,在這片屬於她的、無限可能的天空下,抓住了那份踏實的、溫暖的、充滿力量的確定性。

現在這個溫度,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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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我靠物理卷死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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