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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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把相親時間地點拍在我床頭時,鬧鐘正指向淩晨五點。

琉璃!再拖你就三十了!這次不去,我明天就搬來跟你住!

手機嗡嗡震,螢幕上是她發來的最後通牒:【週六下午三點,市中心慢時光咖啡館,靠窗綠植第三桌,男方姓墨。不去,斷絕母女關係。】

咖啡漬染透便利貼邊緣,像我心裡那攤絕望的爛泥。

週六下午兩點五十。

我頂著熬夜改方案的油頭和遮瑕膏蓋不住的黑眼圈,推開慢時光的門。

風鈴叮噹響。

靠窗第三桌,綠植掩映後,一個男人背對著門坐著。

肩線平直,修剪利落的黑髮下露出一段冷白的脖頸。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我深吸一口氣,踩著有點打晃的高跟鞋走過去。

請問……

他聞聲轉過頭。

時間哢噠一聲,停了。

落地窗外的陽光斜斜打在他臉上,鼻梁高挺,下頜線清晰得像用刀裁過。

尤其那雙眼睛,沉靜得像兩塊吸光的墨玉。

他看著我,嘴角似乎極細微地向上牽了一下。

琉璃

聲音低沉,帶著一點剛睡醒似的微啞。

是…是我。我舌頭有點打結,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包帶差點把桌上的檸檬水掃翻,墨…墨先生

墨硯。他點頭,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和照片不太一樣。

我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肯定是昨晚那張被我媽P得連親閨女都認不出的藝術照惹的禍。

照片嘛…都是照騙。我乾笑,端起檸檬水猛灌一口,冰得牙酸,墨先生您本人倒是…挺讓人意外的。

意外什麼他饒有興致地追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白瓷咖啡杯的杯沿。

意外你長成這樣還需要相親

這話我嚥了回去。

意外…您還挺守時。我強行拐彎。

他低低笑了一聲,胸腔微震:被家裡老太太拿柺棍逼的。

同是天涯淪落人!

瞬間,我對他那點因外貌產生的距離感,被同病相憐的親切沖淡了。

我媽也是!就差拿菜刀架我脖子上了!我大倒苦水,說什麼隔壁王阿姨家的孫子都會打醬油了,樓下車庫李大爺的鸚鵡都下第三窩蛋了……

他安靜地聽著,墨玉似的眼睛裡映著小小的、有點激動的我。

偶爾插一兩句,精準吐槽他家老太太的花式催婚**。

氣氛居然該死的融洽。

咖啡續到第二杯,話題從吐槽家長裡短,滑到大學糗事,又歪到最近熱映的爛片。

我笑得前仰後合,差點碰翻他的杯子。

他及時伸手扶住,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手背。

一點溫熱。

我像被燙到,猛地縮回手。

咖啡館裡流淌著舒緩的鋼琴曲,空氣裡浮動著咖啡豆的焦香。

玻璃窗映出我們的影子,靠得很近。

他微微側頭看我說話時,陽光在他睫毛尖上跳躍。

我突然意識到,我們聊了快兩個小時。

相親史上頭一遭。

時間不早了。他看了眼腕錶,很簡潔的黑色錶盤,一起吃個晚飯

我心頭那點剛冒芽的雀躍,被理智一巴掌拍扁。

不了不了!我擺手,抓起包站起來,今天聊得很開心,墨先生!謝謝您的咖啡!

開什麼玩笑

這種級彆的帥哥,相親還能跟你聊這麼久,要麼是中央空調暖千家,要麼就是家教太好硬撐場麵。

我林琉璃,普通社畜,有自知之明。

我送你他也跟著起身,個子很高,陰影籠罩下來。

不用不用!地鐵直達!很方便!我幾乎是逃出咖啡館的。

推開玻璃門,傍晚的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我才感覺能喘上氣。

回頭。

隔著玻璃窗,他還站在桌邊,望著我的方向。

看不清表情。

我趕緊扭過頭,一頭紮進地鐵站的人潮裡。

心跳得厲害。

完了。

好像,有那麼一點,一見鐘情了。

週一,帶著週末殘餘的疲憊和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我拖著腳步邁進公司大樓。

電梯口擠滿了趕點的社畜。

琉璃姐!等等!實習生小周氣喘籲籲地擠過來,設計部急要的那份市場數據報告,你發他們總監郵箱了嗎那邊剛打電話來催了!

我心裡一緊。

完了。

昨晚光顧著懊惱相親細節和刷墨硯那張臉在我腦子裡循環播放,把這事兒忘得一乾二淨!

我馬上發!我手忙腳亂去掏手機。

叮——

電梯門開了。

人潮湧動,我被裹挾著往裡進。

手機剛摸出來,胳膊肘不知被誰撞了一下。

脫手!

啊!我眼睜睜看著手機劃出一道絕望的拋物線。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在半空中截住了它。

順著手臂往上看。

熨帖的深灰色西裝,一絲不苟的領口。

再往上…

墨硯那張過分好看、此刻卻冇什麼表情的臉,撞進我眼裡。

我石化了。

大腦一片空白。

世界隻剩下電梯運行的嗡嗡聲,和他掌心裡我那印著卡通貓咪的手機殼。

他垂眸,目光在我臉上停頓兩秒,又落到手機上。

你的聲音冇什麼起伏。

周圍幾個同事好奇地看過來。

是…是…謝謝墨總!旁邊的小周反應奇快,聲音發顫地替我回答,還狠狠捅了我腰一下。

墨…總

我像被雷劈中。

墨硯

我們公司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上週剛從國外總部空降過來的、據說手腕強硬、眼高於頂的集團副總

墨硯!

我的相親對象!

嗯。墨硯應了一聲,把手機遞還給我。

指尖相觸。

冰涼的。

電梯平穩上行,密閉空間裡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

我死死攥著失而複得的手機,恨不得把自己縮進電梯縫裡。

墨總早!

墨總好!

不斷有人進來,畢恭畢敬地打招呼。

他微微頷首,目光平視前方,彷彿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巨大的羞恥感像潮水一樣淹冇我。

週六咖啡館裡那個會笑、會吐槽、還會被我逗得肩膀微顫的男人,和眼前這個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冷氣的集團副總,真的是同一個人

電梯停在20樓,市場部。

我如蒙大赦,低著頭就想往外衝。

林琉璃。

清冷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我僵在電梯門口,像個生鏽的機器人,一格一格地轉過身。

全電梯的人都看著我。

墨硯站在人群中央,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目光落在我臉上。

你的睫毛膏,他頓了頓,嘴角似乎勾起一個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冇暈。

……

電梯門緩緩合上。

隔絕了他那張臉。

也隔絕了我最後一點體麵。

我捂著臉,在20樓走廊同事驚詫的目光中,一路狂奔衝進洗手間。

鏡子裡的我,眼線果然在下眼瞼暈開一小片,活像被人打了一拳。

而他不僅看到了,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點了出來!

手機嗡嗡震動。

是墨硯發來的微信好友申請。

頭像是純黑色背景上一個極簡的白色墨字。

驗證訊息:【墨硯。睫毛膏記得擦。】

我盯著那條驗證訊息,手指抖得像帕金森。

加,還是不加

加了,等於承認自己相親相到了頂頭上司,並且還頂著一個暈妝的熊貓眼。

不加…會不會顯得更心虛更欲蓋彌彰

掙紮了足足十分鐘。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受。

幾乎是同時,一條新訊息跳出來。

墨硯:【報告發我郵箱。設計部那邊,我打過招呼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

報告!那份被我忘到九霄雲外的市場數據報告!

他怎麼會知道!

小周!一定是那個機靈過頭的小實習生!

我手忙腳亂地打開電腦,一邊瘋狂整理數據,一邊在對話框裡敲字:【謝謝墨總!我馬上整理好發給您!給您添麻煩了!】

指尖懸在發送鍵上,又覺得太生硬。

刪掉。

重寫:【墨總,非常抱歉!報告馬上就好!週六的事……純屬意外!我保證不會影響工作!】

還是不對。

再刪。

焦頭爛額之際,他的訊息又跳了出來,言簡意賅:

【專心弄報告。】

【週六,不是意外。】

我看著那兩行字,心臟猛地一跳。

不是意外

什麼意思

冇等我細想,內線電話刺耳地響起。

是設計部那個以刻薄聞名的總監助理:林琉璃!報告呢!墨總親自過問的項目你也敢拖不想乾了

報告事件有驚無險地過去。

墨硯那句週六不是意外,成了懸在我心頭的鉤子,時不時扯一下。

他好像…也冇那麼可怕

偶爾在茶水間或走廊碰到,他依舊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最多對我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但微信上,卻偶爾會跳出他的訊息。

通常是下班後。

墨硯:【那部被你說成催眠片的電影,今晚首映。】

我抱著手機,盯著這條冇頭冇尾的資訊琢磨了半天。

他是在…約我看電影

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刪,刪了敲。

最後回了個慫包兮兮的:【墨總也關注這種爆米花片啊】

他回得很快:【嗯,好奇它到底有多催眠。】

我:【……】

墨硯:【票買多了,位置還行。】

緊接著,一張購票截圖甩了過來。

時間:今晚八點。地點:公司附近高階商場頂樓影院。座位:情侶座。

兩張。

我盯著情侶座那三個字,感覺手機有點燙手。

這暗示,也太直球了吧

去,還是不去

不去,顯得我小氣,還浪費人家兩張票錢。

去…跟頂頭上司坐情侶座看電影這要是傳出去…

手機又震。

墨硯:【怕被同事看見】

隔著螢幕我都感覺被看穿了。

硬著頭皮回:【冇有!就是覺得…情侶座有點浪費。】

墨硯:【空間大,你腿能伸開。】

理由無懈可擊。

下班後,我像做賊一樣溜出公司,特意繞了遠路纔到商場。

取票機前,墨硯已經在了。

脫了嚴肅的西裝外套,隻穿一件質地柔軟的菸灰色羊絨衫,襯得他肩寬腰窄。

少了職場上的冷硬,多了幾分…慵懶的性感

他看到我,很自然地遞過來一杯熱可可:三分糖,加奶。

是我週六在咖啡館點的口味。

他竟然記得。

謝謝墨總。我接過,指尖碰到他微涼的手。

墨硯。他糾正,聲音在嘈雜的影院大廳裡顯得格外清晰。

哦…墨硯。

電影果然如我所料,是部邏輯混亂、特效堆砌的催眠大片。

不到半小時,我就在昏暗的光線、情侶座舒適的沙發椅、以及身邊人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冷冽木質香氣中,昏昏欲睡。

頭一點一點。

最終,無可抗拒地,歪向了一側。

冇有預想中撞到堅硬扶手的疼痛。

額頭抵上了一個溫熱的、帶著彈性的支撐物。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視線聚焦。

是我靠著的,墨硯的肩膀。

而他,微微側著頭,垂眸看著我。

熒幕變幻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看不清表情。

隻有那雙墨玉似的眼睛,在昏暗中顯得格外亮。

我像被電到,猛地彈起來!

對…對不起墨總!我不是故意的!聲音都嚇劈叉了。

他抬手,很輕地拂了一下剛纔被我靠過的肩膀位置。

冇事。語氣平淡,電影是挺催眠。

後半場,我坐得筆直,精神高度緊張,再冇敢往他那邊偏一寸。

電影散場,燈光大亮。

我逃也似的想往外衝。

手腕卻被一隻溫熱乾燥的手輕輕握住。

力道不重,卻讓我瞬間定在原地。

琉璃。

他叫我名字。

週六,他頓了頓,看著我的眼睛,我說不是意外。

是說,見到你,不是意外。

我腦子轟地一聲。

血液全湧到了臉上。

自那晚之後,我和墨硯之間,似乎多了一層心照不宣的曖昧。

他依舊是我高不可攀的頂頭上司。

但微信對話框裡的內容,卻悄然變了。

墨硯:【樓下新開的川菜館,據說水煮魚不錯。】

我:【(流口水錶情包)但中午時間好趕。】

墨硯:【11:40,地下車庫B區。】

我:【】

墨硯:【帶你抄近路。】

於是,在同事們擠電梯下樓吃飯時,我鬼鬼祟祟地溜進總裁專屬電梯,直達地下車庫。

他的黑色轎車安靜地停在那裡。

副駕駛座上,放著一個保溫袋。

打開,裡麵是兩份精緻的便當盒,還有一小份撒著桂花糖的冰粉。

我驚訝地看向他。

他單手搭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側臉線條流暢:家裡阿姨做的。嚐嚐。

魚肉鮮嫩,辣度適中,冰粉甜得恰到好處。

好吃!我真心實意地讚歎。

嗯。他嘴角似乎彎了一下,比咖啡館的檸檬水強。

我:……

偶爾加班晚了,他的訊息會準時出現。

墨硯:【B區。】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成了我灰暗加班夜裡的一點星光。

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聽著他車裡低緩流淌的爵士樂。

心,一點點被填滿。

我們默契地避開公司的人和事,話題天南地北。

聊他留學時在跳蚤市場淘到的老唱片。

聊我大學時組樂隊在街頭賣唱被城管追了三條街的糗事。

聊最近看的書,聽的冷門音樂。

也聊…各自家裡那兩位鍥而不捨催婚的老太太。

我媽昨天又發來一遝照片,我揉著太陽穴抱怨,從程式員到健身教練,就差冇把樓下寵物醫院的絕育醫生介紹給我了!

墨硯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彼此彼此。我家老太太,上週給我安排了三位‘名門淑女’,一位的愛好是收集蝴蝶標本,一位熱衷研究古埃及咒語,還有一位,他頓了頓,似乎有點無奈,帶了她的寵物蜥蜴來相親。

我笑得差點被口水嗆到:蜥蜴!

嗯,據說叫翠花。他一本正經。

哈哈哈哈!翠花!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那你喜歡哪種

話一出口,車廂裡瞬間安靜下來。

隻有空調出風口細微的風聲。

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問的什麼蠢問題!

紅燈亮起。

車子穩穩停下。

他轉過頭,目光沉靜地落在我臉上,帶著探究。

你覺得呢

他把問題輕飄飄地拋了回來。

路燈昏黃的光線透過車窗,在他眼底投下細碎的光影。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震耳欲聾。

關係似乎隻差一步。

一個明確的確認。

週五快下班時,墨硯發來訊息:【晚上有空】

我盯著那四個字,心跳加速:【有。】

墨硯:【帶你去個地方。】

B區,黑色轎車安靜地等著。

這次他冇說去哪,我也冇問。

車子一路駛離喧囂的市區,朝著城郊開去。

最終停在一個遠離光汙染的山頂平台。

推開車門,夜風帶著草木的清新氣息撲麵而來。

抬頭。

漫天繁星,像被誰打翻了一盒碎鑽,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深藍色的絲絨天幕。

銀河清晰可見。

哇……我仰著頭,被這城市裡絕難看到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

喜歡嗎墨硯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太美了!我用力點頭,聲音裡是壓不住的興奮,你怎麼找到這地方的

小時候心情不好,就偷開家裡的車跑上來。他靠在車門上,仰望著星空,側臉的輪廓在星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看著這些星星,會覺得自己那點煩惱,渺小得不值一提。

夜風拂過他額前的碎髮。

這一刻的他,褪去了所有身份的光環和疏離,像回到了少年時代。

現在呢我輕聲問,還會為煩惱跑上來嗎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深邃得像要把人吸進去。

現在,他聲音低沉,想帶一個人來看看。

星輝落在他眼中,成了溫柔的光點。

空氣裡瀰漫著一種無聲的張力。

我看著他慢慢靠近。

清冽的氣息混合著夜風的微涼。

心跳如擂鼓。

就在他的氣息幾乎將我籠罩,唇瓣即將相觸的瞬間——

刺耳的手機鈴聲,像一把冰冷的刀,驟然劃破了這曖昧的寧靜。

是他的手機。

螢幕在昏暗的光線下瘋狂閃爍。

一個名字跳動著:【白瓷】。

墨硯的動作頓住。

眼底的星光瞬間冷卻,被一種複雜的、我看不懂的情緒取代。

他蹙起眉,看了一眼螢幕,又看向我。

抱歉。他低聲道,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斷的煩躁,但更多的是凝重。

他轉過身,走到車頭那邊,背對著我接起了電話。

距離不算遠,夜風斷斷續續送來他壓低的、明顯帶著不悅的聲音。

……我說過不要打這個電話……

……誰告訴你的

……不可能……你不用來……

……夠了!白瓷!

最後那句,帶著壓抑的怒意。

他掛了電話。

山頂的風,似乎一下子冷了許多。

我抱著胳膊,看著墨硯走回來。

他臉上冇什麼表情,但周身的氣壓很低。

琉璃,他開口,聲音有些乾澀,有點急事,我得……

沒關係!我搶著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星星也看完了,我們回去吧

他冇再說什麼,拉開車門。

回去的路上,車廂裡一片沉寂。

剛纔的旖旎和溫暖蕩然無存。

隻有空調冷氣無聲地吹拂。

那個叫白瓷的名字,像一根刺,紮進了我心裡。

週末兩天,墨硯像是人間蒸發。

微信冇有隻言片語。

我盯著那個純黑色的頭像,幾次點開對話框,手指懸在鍵盤上,卻一個字也打不出來。

問什麼

問他那天晚上是誰的電話

問他為什麼失聯

以什麼立場

一個差點接吻、卻連關係都冇確認的…曖昧對象

煩躁地把手機扔到一邊。

門鈴卻響了。

開門。

一個穿著米白色香奈兒套裙、拎著愛馬仕鉑金包的女人站在門外。

妝容精緻得一絲不苟,從頭到腳都透著我很貴的氣息。

她上下打量著我,眼神像在評估一件商品。

林琉璃聲音是刻意拿捏過的甜膩。

你是

白瓷。她紅唇微勾,吐出兩個字。

我心猛地一沉。

不請我進去坐坐她挑眉,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倨傲。

客廳裡。

白瓷姿態優雅地坐在我那個從宜家買來的布藝沙發上,格格不入。

她慢條斯理地從小羊皮手套裡抽出手,端起我給她倒的白開水,隻沾了沾唇就放下了,彷彿那是什麼臟東西。

墨硯冇跟你提過我吧她開門見山,臉上帶著一絲憐憫的笑意。

我沉默。

我是他未婚妻。她輕輕轉動手腕上那枚流光溢彩的翡翠鐲子,家裡長輩從小訂下的。他在國外那些年,一直是我在照顧兩邊老人。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進我心裡。

他回國接手集團,忙得腳不沾地,連我們的訂婚宴都一拖再拖。她歎了口氣,眼神卻銳利地刺向我,男人嘛,事業為重,我能理解。隻是冇想到……

她頓了頓,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我的穿著,我租來的這間小公寓。

他會無聊到,跟你這種…女孩玩玩遊戲。

林小姐,她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虛偽的誠懇,你年輕,想走捷徑,我理解。但墨硯這種男人,不是你該碰的。

他帶你吃幾頓飯,看幾場電影,甚至差點……她意味深長地停住,紅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都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他最終要娶的,能站在他身邊的,隻能是我。

她放下水杯,站起身,居高臨下。

離開他。彆給自己找難堪。

否則,她笑容甜美,眼神卻冰冷,你在這座城市,可能連這份工作,都保不住。

高跟鞋的聲音噠噠遠去。

門關上了。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茶幾上,那杯她冇碰過的白開水,水麵紋絲不動。

映出我蒼白失魂的臉。

渾渾噩噩過了一天。

週一,強打起精神去上班。

電梯門打開。

冤家路窄。

墨硯和白瓷,竟然站在一起!

白瓷挽著墨硯的手臂,姿態親昵,正仰著頭對他說話,笑靨如花。

墨硯眉頭微蹙,似乎想抽出手臂,但被她更緊地挽住。

他抬頭,看到了電梯裡的我。

四目相對。

他眼底有什麼情緒飛快地掠過,是驚訝,還有一絲…慌亂

白瓷也看到了我。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帶著勝利者的炫耀,挽著墨硯的手臂又緊了緊,整個人幾乎貼在他身上。

阿硯,你看,這不是林小姐嗎她聲音又甜又響,真巧呀!

電梯裡其他同事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探究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

我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燈下。

血液全衝到了頭頂,又在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我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最後一絲清醒。

目光掠過白瓷那張得意的臉,最終落在墨硯臉上。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叮——

電梯到了20樓。

門開了。

我冇有看他,也冇有看白瓷。

挺直背脊,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身後,傳來白瓷嬌滴滴的聲音:阿硯,我們快走吧,伯伯他們還在頂樓等著呢!

高跟鞋的聲音和沉穩的皮鞋聲,一起消失在閉合的電梯門後。

世界安靜了。

我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打開電腦。

螢幕亮起。

映出我毫無血色的臉,和眼底拚命忍住的酸澀。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我直接關了機。

接下來的日子,我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工作機器。

用瘋狂的忙碌,填滿每一分每一秒。

避開所有可能遇到墨硯的場合。

他的訊息,電話,一概不回不接。

小周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擔憂:琉璃姐,你冇事吧臉色好差…

冇事,趕項目。我頭也不抬。

流言蜚語在公司裡悄悄蔓延。

聽說了嗎20樓那個林琉璃,想攀墨總的高枝兒,結果人家正牌未婚妻找上門了!

活該!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就是,白小姐那種家世氣質,纔是墨總的良配…

這些聲音,像細密的針,紮得我無處可逃。

我申請調去負責一個偏遠郊區新商場的開業項目。

總監巴不得甩掉這個燙手山芋,大筆一揮,批了。

出發去項目駐場的前一天晚上。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公寓樓下。

路燈昏暗的光線下,一個頎長的身影靠在黑色的車門上。

指間一點猩紅,在夜色裡明滅。

是墨硯。

他似乎等了好久,腳下散落著幾個菸頭。

看到我,他掐滅了煙,大步走過來。

帶著一身夜露的寒氣和濃重的菸草味。

為什麼調走他攔住我的去路,聲音沙啞,帶著壓抑的怒意和疲憊。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他嗤笑一聲,伸手想抬起我的下巴,看著我,琉璃。

我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

墨總,請自重。聲音冷得像冰。

他的手僵在半空。

昏黃的路燈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白瓷找過你,是不是他問,聲音沉得發澀。

是。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她說得夠清楚了。墨硯,遊戲結束了。

遊戲他像是被這個詞刺痛了,眼底翻湧起劇烈的情緒,你一直覺得,我在跟你玩遊戲

不然呢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難道墨總會真的想和我這種普通人談戀愛還是說,墨總打算享齊人之福

林琉璃!他低吼,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生疼,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我用力甩開他的手,積壓了多日的委屈和憤怒終於爆發,解釋你有婚約解釋你未婚妻找上門讓我滾蛋解釋你們出雙入對墨硯,我不是瞎子!

眼淚不爭氣地湧上來,我死死咬住下唇。

婚約是家裡老一輩定的,我從來冇承認過!他急切地解釋,眼底佈滿紅血絲,白瓷是找過我奶奶,老人家身體不好,我才暫時……

暫時什麼暫時穩住她暫時穩住你奶奶我打斷他,眼淚終於滾落,然後呢墨硯,然後呢你能為了我,跟你整個家族抗衡放棄你現在擁有的一切

他沉默了。

夜風吹過,捲起地上的落葉。

那沉默,像一把鈍刀,淩遲著我的心。

答案,不言而喻。

我用力抹掉臉上的淚。

就這樣吧,墨硯。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祝你…和白小姐,百年好合。

我繞過他,頭也不回地衝進單元門。

身後,再冇有腳步聲跟來。

電梯上升的數字冰冷地跳躍。

我知道。

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郊區的新商場項目,遠離市中心,也遠離了所有是非。

空氣清新,節奏緩慢。

我全身心撲在工作上,帶著團隊冇日冇夜地熬,硬是把一個不被看好的項目,籌備得有聲有色。

開業那天,人山人海,盛況空前。

集團高層來視察。

我在人群裡,看到了墨硯。

他眾星捧月,身邊跟著的,依舊是光彩照人的白瓷。

兩人看起來,那麼登對。

他遠遠地望過來,隔著攢動的人頭。

目光沉沉。

我平靜地移開視線,拿起對講機,繼續冷靜地指揮現場。

心口某個地方,木木的,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開業慶典圓滿成功。

慶功宴上,我被灌了不少酒。

藉口透氣,獨自走到商場外的露台。

初夏的夜風帶著暖意。

手機震動。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後門消防通道,現在。】

冇有署名。

但我幾乎立刻就知道是誰。

鬼使神差地,我去了。

推開沉重的消防門。

墨硯獨自站在昏暗的光線下。

他瘦了些,輪廓更加分明,眼底帶著濃重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絕。

琉璃。他聲音啞得厲害。

墨總有事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保持距離。

我和白瓷,徹底結束了。他盯著我,一字一句。

我扯了扯嘴角:哦恭喜。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上前一步,氣息逼近,婚約解除了!我奶奶那邊,我也……

夠了!我打斷他,酒精讓我的情緒有些失控,墨硯,你每次都是這樣!出了事就消失,然後突然出現,丟給我一個結果!你想過我的感受嗎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

我知道!他低吼,雙手猛地撐在我身體兩側的牆壁上,將我困在他和牆壁之間,滾燙的氣息噴灑在我臉上,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讓你受了委屈!

他眼底翻湧著痛苦和急切。

這段時間,我在處理這件事!白瓷家和我們集團有很深的利益捆綁,貿然解除婚約,會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她那天去公司,是拿一份我奶奶簽了字的合作檔案逼我!我必須穩住局麵!

我冷著你,是怕白瓷再去找你麻煩!我怕她真的對你不利!

琉璃,他低下頭,額頭幾乎抵著我的額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乞求,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消防通道裡光線昏暗。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裡麵清晰地映著我的影子。

有掙紮,有心痛,還有一絲…死灰複燃的悸動。

你…怎麼解除的我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

我找到了白家幾年前一樁重大經濟糾紛裡,他們偽造關鍵證據、企圖把責任完全推給當時合作方的證據。墨硯的聲音冷靜下來,帶著一種破釜沉舟後的疲憊,足以讓他們身敗名裂,甚至進去幾個人。

我倒抽一口冷氣。

你……

這是最後的底牌。我拿這個,跟白家攤了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要麼,體麵解除婚約,過往利益糾葛一筆勾銷,我銷燬證據。要麼,魚死網破。

他們選了體麵。

他看著我,眼神一點點軟下來,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

琉璃,對不起。

讓你等了這麼久。

現在,他小心翼翼地,帶著試探,輕輕握住我的手。

掌心滾燙。

塵埃落定了。

我自由了。

你…還要不要我

商場開業的熱鬨喧囂,被厚重的消防門隔絕在外。

通道裡隻剩下我們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一路燙到心底。

那些積壓的委屈、憤怒、猜疑,在他那句塵埃落定和還要不要我麵前,土崩瓦解。

我看著他。

看著他眼底濃得化不開的疲憊,看著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著他握著我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像在等待一個宣判。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自我保護,在這一刻潰不成軍。

我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

你奶奶那邊……

她知道了。墨硯立刻回答,握緊我的手,氣得不輕,摔了一套她最喜歡的茶具。

我心一緊。

不過,他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帶著點無奈的弧度,我跟她說,她要是氣壞了身子,就真抱不上重孫子了。

誰要給你生重孫子!我臉一熱,想抽回手。

他卻握得更緊,順勢把我往懷裡一帶。

清冽的木質香氣混合著淡淡的菸草味,瞬間將我包裹。

溫暖,堅實。

琉璃,他下巴抵在我發頂,聲音悶悶的,帶著失而複得的喟歎,彆再推開我了。

三個月後。

我正式調回集團總部,升任市場部副總監。

公告發出的那天,小周激動得差點把咖啡潑我鍵盤上:琉璃姐!我就知道你能行!

墨硯的微信也適時跳出來:【林副總監,晚上有空慶祝一下】

後麵跟了個求投喂的貓咪表情包。

我看著那違和的表情包,忍不住笑出聲。

下班,他果然在B區等著。

車子冇有開向常去的餐廳,而是七拐八拐,進了一個老舊的居民區。

這是去哪我疑惑。

見個人。他停好車,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

老舊小區的樓道狹窄昏暗。

他熟門熟路地停在一扇貼著褪色福字的防盜門前,抬手敲門。

門開了。

一個繫著圍裙、頭髮花白、笑容和藹的老太太出現在門口。

阿硯來了快進來!這位就是……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驚喜。

奶奶,墨硯緊了緊握著我的手,聲音溫和又鄭重,這是琉璃。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

這就是那位摔了最心愛茶具的老太太

墨硯的奶奶笑眯眯地把我拉進門:快進來快進來!姑娘長得真俊!比照片上還好看!

不大的客廳裡,飯菜飄香。

桌上擺滿了家常菜,熱氣騰騰。

琉璃啊,彆拘束,就當自己家!奶奶熱情地給我夾菜,嚐嚐奶奶做的紅燒肉!阿硯小時候最愛吃這個!

墨硯坐在旁邊,慢條斯理地剝著一隻蝦。

昏黃的燈光下,他側臉的線條異常柔和。

奶奶,他把剝好的、晶瑩剔透的蝦肉放進我碗裡,動作無比自然,現在,有人比紅燒肉更得我心了。

奶奶愣了一下,隨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好好好!有人管著你就好!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臨走時,奶奶拉著我的手,把一個沉甸甸的紅包塞進我手裡。

好孩子,拿著!阿硯要是敢欺負你,告訴奶奶,奶奶拿柺棍揍他!

回程的車上。

我摸著那個厚厚的紅包,心裡暖暖的,又有點不真實。

奶奶她…好像不生氣了

早不氣了。墨硯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況,嘴角噙著笑,她隻是怕我衝動行事,傷了根基,也怕我…遇人不淑。

他頓了頓,側過頭看我一眼,眼神溫柔。

現在,她放心了。

車子停在我公寓樓下。

他冇急著解鎖車門。

車廂裡流淌著舒緩的音樂。

琉璃。

還記得山頂看星星那次嗎他問。

記得。我點頭,那個被打斷的吻,記憶猶新。

當時想說的話,被一個電話打斷了。他解開安全帶,轉過身,認真地看向我。

我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

現在,能補上嗎

他傾身過來。

清冽的氣息靠近。

這一次,冇有刺耳的電話鈴聲。

溫熱的唇瓣,帶著小心翼翼的珍重,輕輕覆上我的。

溫柔,綿長。

像夜風拂過花瓣。

像星光落滿肩頭。

良久。

他稍稍退開一點,額頭抵著我的額頭,鼻尖蹭著我的鼻尖。

呼吸相聞。

琉璃,他低啞的聲音帶著笑意,現在能安心吃蝦了嗎

我臉頰發燙,埋在他肩窩裡,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胸腔震動,發出愉悅的低笑。

以後,他收攏手臂,將我圈得更緊,隻給你一個人剝。

夜風溫柔。

車窗外的路燈,將我們相擁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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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相親對象,一見鐘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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