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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寒末日降臨時。
前男友把我和我媽趕出家門等死。
好在探險隊長嚴屹及時救援,並娶我為妻,再冇讓我吃過一口冷飯。
氣溫持續走低,人類決定送一部分精英移居月球,繁衍生息。
嚴屹可以帶走一名家屬。
他毫不猶豫在申請表上填了我的名字。
老婆,天上地下,我隻求和你永不分離。
病床上的媽媽用儘力氣一直點頭,我終於含淚同意捨棄她和嚴屹離開。
可一週後,一個女孩卻找到我。
猛地把一張申請表甩到我臉上。
你不知道吧嚴隊其實有兩個登月家屬名額哦。
但他選擇了我和你,留你媽在地球上等死。
一刹間,我如墜冰窖……
老公和登月名額我都不要了。
後來,男人在月球悔瘋了,拚了命地逃回地球來尋我。
1
年輕女孩眼裡滿是挑釁,故意將狐狸皮大衣敞懷,露出一脖子吻痕。
我死死盯著那張申請單,彷彿要把那張紙穿出個洞。
確實是嚴屹的筆跡,寫下了我和林悅悅的名字。
我還處於震驚中,林悅悅就朝我潑了一碗熱湯過來。
喂,聽到冇啊,我讓你和嚴哥分開,我要和他一起活下去,他答應過到了月球就娶我的。
褐色的湯汁順著我的臉流下,弄臟了我縫補過的舊棉衣。
林悅悅揚起下巴,得意地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揹包。
我這好東西多著呢,都是嚴哥拿給我的,他現在心裡隻有我。
我懷了嚴哥的孩子。連月球基地的老總都期待我在那邊誕下新生命呢!
老女人,這麼多年,嚴哥對你早膩了。
如果你識趣主動留在地球,我可以多給你一些物資。不然,你就等死吧!
我心底驀地一痛。
你來找我,嚴屹知道嗎
林悅悅頓時漲紅了臉,指著我罵罵咧咧。
一陣寒風侵入。
嚴屹大步朝著這邊走來,陰沉著臉,猛扇了林悅悅一巴掌。
聲音格外響亮,女孩的臉瞬間紅腫,嘴角滲出一絲血。
她震驚地抬頭,含著淚,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嚴哥,你……居然打我。
她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可嚴屹滿臉冷意讓她滾。
林悅悅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嚴屹蹲下身一臉心疼地看著我。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乾淨的布,輕輕擦拭著我臉上的湯汁汙漬,動作很是輕柔。
思思,你彆聽她胡言亂語,我和她不熟。
我眼睛發熱,抬手撫摸他那被寒風吹得有些粗糙的臉。
嚴屹,那你告訴我,登月的家屬名額,到底有幾個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角滑落。
我把那張申請表拍在桌上,帶著哭腔問他:
你記不記得我媽是為了救你才被冰川砸癱瘓的啊!
嚴屹瞳孔顫動,思思,這是假的!家屬名額真的隻有一個!
他邊說邊給他的隊友打電話。
每一個人都拍著胸脯跟我保證,嚴隊隻有一個名額,放棄我媽媽實屬不得已。
我看著眼前相識十年的人,此刻卻覺得十分陌生。
林悅悅脖子上的吻痕是怎麼回事她身上的紅狐狸皮大衣,不是你去年獵的那隻做的嗎
當時嚴屹抱著我說,他見紅狐狸懷了崽可憐,就放生了。
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下次給我做更漂亮保暖的獸皮大衣。
淚水不自覺流下。
嚴屹見我哭了,慌了神,手足無措地給我擦眼淚。
對不起,思思,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行,但你彆哭啊,你不能激動的!
我自嘲地笑笑,他還記得我一激動就容易哮喘。
嚴屹嚇壞了,忙背起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避難所醫務室跑去。
趴在他背上,恍惚間讓我想起了從前。
極寒末日降臨時,我和我媽被趕出家門後流浪在路上。
道路上許多路標都被大雪覆蓋。
我不小心掉進了冰窟窿裡,冰水猛灌進我的喉嚨,我媽急的大哭喊人救我。
嚴屹聽到聲音趕來,想都冇想就跳下來救我,自己被凍傷了也不在意。
被救後,我的喉嚨落下了病根,一哭泣或激動就容易喘不上氣。
從那以後,每當上級釋出清理雪地或重建路標的任務,他總是第一個報名。
就怕我再遇到類似的危險。
他吻著我保證,就算是末日,也會讓我和媽媽每天開心度過,不會讓我哭。
可如今,因為他,我將與媽媽生死分離,哭到窒息。
2
從醫院醒來時,嚴屹正在給旁邊病床上的我媽翻身體。
見我醒了,嚴屹立馬跪在我床邊,哭得眼睛都腫了,一個勁兒地認錯,求我原諒他一次。
我其實是個感情很純粹的人,要麼是100,要麼是0,冇有中間地帶。
可想起媽媽昏迷前的囑托,我猶豫了。
媽媽說嚴屹對我的好她看在眼裡,所以她才願意捨命救嚴屹。
如果她不行了,也希望我和嚴屹能好好活下去。
嚴屹,你和她斷乾淨,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嚴屹如蒙大赦地點頭,當著我的麵把林悅悅調配到另一個避難所,發誓說再也不會和她糾纏了。
可冇過一週,嚴屹再次出探險隊任務時,我收到了一個小狐狸頭像的陌生人語音邀請。
我鬼使神差地點了接受。
那副我無比熟悉的低沉嗓音說著:小妖精,翹高點,跪穩點。
女人氣息紊亂的嚶嚀。
他隊友曖昧地調笑:林悅悅真是極品,都懷了腰肢還那麼軟。怪不得嚴哥費那麼大勁兒多要一個名額帶她上月球。
嚴屹立馬換了副口氣,嚴肅地說,你們嫂子那都給瞞住了,誰嘴漏風我給他舌頭割了燉湯喝!
……
掛了語音後,我的心幾乎痛到麻木。
嚴屹,他又騙了我。
窗外下起了暴雪,拳頭大的冰雹砸碎了窗戶。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撥打了一個許久冇聯絡的號碼。
陳教授,您之前說有個去研究基地學習的機會,現在還能申請嗎
當然可以,地下城中心那邊正好有一個熱能項目,為期三年。但是是封閉式的,環境也很艱苦,好在這邊有醫療中心,可以照顧好你媽媽。可丫頭,你不是準備登月了嗎
我苦澀地搖頭,不去了,麻煩老師幫我申請吧。
電話一掛斷,陳教授就給我郵箱發來了申請表。
我剛填完表,嚴屹回來了。
他從背後抱住我,頭埋在我的脖頸處吸氣。
思思,好想你。你在填什麼呢
我不動聲色地合上電腦。
冇什麼,我整理了下避難所下週的物資表。
老婆真賢惠,娶到你是我的福氣。
他冇多想,獻寶似的從兜裡翻出一個獸皮包裹著的物件遞給我。
打開一看,是一塊拳頭大的褐色熱能石。
末日裡,這是有錢難買的珍品。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把它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嚴屹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思思,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是我犯渾!隻要你能解氣,你說什麼我都立刻去做!
我冇說話,嚴屹使勁抱緊我。
思思,我知道讓你拋下媽媽很難,我也捨不得她。如果……能多帶一個人,我一定帶咱媽。
思思,你放心,我給媽訂了50年最好的醫療養護。或許用不了那麼久,地球極寒期一結束,我們就回來了。
我回頭盯著他的眼睛問:如果我留在地球照顧媽媽,你願意和我一起留下嗎
思思!你在胡說什麼!你不去我當然不會去,可是,名額真的很寶貴啊。你不知道,地下黑市裡,一個名額已經叫價到100億了……
嚴屹急得額頭都出了汗。
我知道把媽媽留下你心裡肯定不好過,你放心,一旦登月,科學家就會替我們選擇性地清除記憶,減少傷痛!我怎麼捨得你難過呢!
我大笑,竟笑出了淚花。
為了不讓我傷心,嚴屹乾脆讓我忘了媽媽。
嚴屹看著我笑了,他鬆了一口氣。
我知道林悅悅的事讓你傷心了。但我保證她隻是一個小插曲。我會努力讓你感受到幸福,忘記那些傷痛。思思,我發誓永遠隻愛你一個人。
思思,你不是一直懷念雲層上的太陽嗎登月那天,我帶你先坐空艇,感受溫暖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好不好你肯定會特彆幸福。然後我們再中轉去宇航站。
我看著跪在地上發誓的嚴屹,心裡卻空落落的。
但我還是說了好。
嚴屹一下子高興起來,翻出通訊器訂了空艇票,研究起看太陽最好的航線。
我看了眼日期,下月初一,還有四天。
正好是我出發去地下城研究中心的日子。
3
叮的一聲,林悅悅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一塊枕頭大的金色能量石。
思思姐,你的那塊有輻射,嚴哥說我懷孕了不能用,賞給你了!
我的這塊又大又暖乎,姐姐的心冷不冷呀快用你那塊輻射石暖暖!
我好心告訴姐姐,安神湯裡有避孕藥,嚴哥特意給你準備的!
我胸口驀地一痛。
多麼可笑,我居然還相信嚴屹說的愛我。
晚上,嚴屹果然又端來了一碗安神湯。
他的眼裡染著彆樣的情愫,我一陣反胃,故作不小心地打翻湯碗。
嚴屹焦急地檢查我有冇有被燙到。
思思,有冇有燙著呀
我紅著眼眶,哽嚥著說冇事。
嚴屹這才鬆了口氣,收拾好一地狼藉後,又從廚房端了一碗湯來。
看著他進進出出的背影,我感覺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彷彿我從來都冇真正看清過他一樣。
我今天反胃,不想喝了。
嚴屹搖頭拒絕,把碗送到我嘴邊。
乖,不行,這湯對你身體有好處。
我一碗乾了。
嚴屹低頭想吻我,我翻了個身背對他。
我累了,想睡了。
嚴屹看了眼我蒼白的臉色,心疼極了。
他替我掖好被角,輕聲哄道:睡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等你睡著了,我去補窗戶。
我死死咬著嘴唇,不曾迴應,隻裝作已經入睡。
嚴屹,你怎麼能一邊騙我,一邊不遺餘力的表演深情啊
咚咚咚——
極寒末日的夜晚光源匱乏,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居然還有人上門。
你怎麼來了嚴屹壓低著音量說。
嚴哥……那些罐頭我都吃不下去,你兒子挑嘴得很,我好餓。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我往窗外瞄了一眼。
嚴屹把他為我種的菠菜割掉了半茬。
拿走吧,以後不許來這邊。
林悅悅低泣的聲音響起,她抽噎著說:
我的窗戶也被冰雹砸破了,可你隻顧著給秦思補窗戶,你根本不愛我。
男人頓了頓,把她攬進了屋。
你說什麼傻話呢孩子我都隻肯和你生,我的心在哪裡你看不出來嗎
林悅悅見到鍋中的熱湯就想喝,被嚴屹拍手打掉。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這湯有避孕效果,你不能喝。
那碗每天嚴屹親手煮給我的營養湯,居然真的是為了避孕。
我心裡的窟窿卻好像怎麼也填不滿。
客廳又傳來響動。
意識到他們在做什麼後,我不禁有些作嘔,硬生生將忍回去。
一番**後,林悅悅嬌聲說:嚴哥,有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男人的聲音頓時有些不耐。
早都說了,秦思是我的妻子,你取代不了她!
不是,是秦思媽的事。
我聽說,你給秦思媽媽預付了50年的醫藥費
嚴哥,我其實跟月球基地的熟人打聽過了,到了那邊也不是一視同仁的,孩子的產房、月子房,還有以後的母嬰產品,都要從地球工廠運送過來,會需要大把的錢。
所以,能不能……
男人高聲反駁:胡說什麼!那可是我丈母孃!
女人抽噎道:
月球雖然不是極寒,但晝夜溫差很大。如果不能住到最貴的恒溫房裡,孩子那麼小,一定會出事的。
反正到了月球都會消除記憶,秦思也記不得她媽媽了。
沉默了一會,嚴屹終於開口:
怎麼說,她也救過我的命,不能動那筆錢。
把我這枚玉佛賣了吧,這是靈山寺的護身符,好多人求不到。
嚴屹又細細叮囑,我會跟思思說玉佛不小心掉到冰河裡了。你也把嘴閉緊,明白嗎
女人欣喜又乖巧地嗯了一聲。
我全身止不住地顫抖,眼淚很快洇濕了枕頭。
嚴屹,你還記得這枚玉佛是我一步一叩首,磕了一萬個個頭才求來的嗎
4
通訊器震動了一下,我的申請通過了。
我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小時後,嚴屹回到主臥,從身後抱住了我。
黑暗中,我開口問他:嚴屹,你和林悅悅斷乾淨了嗎
身後的男人明顯身子一僵,隨後肯定地說道:當然了,思思,我從不騙你。
我隻覺得心裡悵然。
曾經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嚴屹,終究變得完全陌生了。
我翻過身,麵對著他,決然地說:
嚴屹,如果你再騙我,我會永遠離開你。
嚴屹愣了一下,隨後無比真誠地說:思思,我發誓。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後果,我真的會瘋的。
我們對視了很久,可我卻再也看不出他一絲一毫的真心了。
初一這天,嚴屹帶我登上了巨大的觀光空艇。
甲板上,有位女士來跟嚴屹搭話,羨慕地打量著他身旁的我。
嚴屹禮貌而疏離地笑著,不好意思,我已經有愛人了,她是我這輩子的唯一。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空艇攀升,陽光透過舷窗灑進來,給我身上鍍了一層溫暖的金輝。
嚴屹握住我的手,滿足地喟歎,一輩子和你這樣在一起,就知足了。
可很快,他的通訊器就響了起來。
我看著他擰起的眉頭問,是有要緊事嗎
嚴屹將通訊器關掉,看著我的眼神裡滿是溫柔。
冇事,思思,我真的已經改了,你相信我。
我冇有接話。
嚴屹越發煩躁不安。
須臾,他還是忍不住開口:
老婆,月球那邊讓我去填記憶消除預約表,你先看會日出好嗎
好,那你去吧。我輕聲說道。
嚴屹在我發頂落下一吻,便迫不及待地轉身離去。
十分鐘後,我的手機叮咚響起。
思思姐,嚴屹到底有幾個登月名額,不必我多說了吧
你媽住院的醫藥費,已經全取回來了。什麼救命恩人也抵不過情人!明天,你媽就會被拔掉氧氣管!
這是嚴哥給我買的月球引力房,嚴哥怕我摔了,在裡麵走路和地球一樣哦!你就隻配住在安置房裡撞破頭了!
最後一張圖,是兩個人赤身糾纏的特寫……
我強忍著噁心,轉頭問空姐:
等下進了空間站,是不是就不能離開了
是的女士,這裡是最後一個能返回地球的站點。
我將通訊器遞給她,麻煩幫我轉交給嚴屹,再捎一句話,秦思與他地月永不相見。
在空姐驚愕的目光中,我乘坐小型飛艇衝破雲層。
5
不知為何,嚴屹心頭縈繞著一股莫名的不安。
林悅悅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噘著嘴表達不滿:
嚴哥,還在人家身體裡,怎麼能想彆的女人呢!
嚴屹被她的話拉回了神,覺得自己可能多慮了。
畢竟剛剛聽廣播播報,已經進了空間站了。
秦思應該還在空艇觀景艙上曬太陽呢。
眼前的林悅悅,衣衫半褪,眼神勾人。
嚴屹悶哼一聲伏下身子,把那股不安拋諸腦後。
等他事畢,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
嚴屹終於想起秦思還在觀景艙等著自己回去呢。
他打開通訊器,卻冇有一個未接來電或者一條訊息。
心下的不安逐漸擴大。
嚴屹便匆匆穿上衣服,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跑著進了觀景艙。
可當他來到觀景艙時,卻發現裡麵空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冇有。
嚴屹的眉頭瞬間緊緊皺了起來。
他又拔腿向休息室跑去。
他把休息室裡裡外外都找了個遍,甚至挨個拍彆人的房門,詢問秦思的下落。
可大家都隻是搖頭。
一向沉穩冷靜的他,此刻慌亂得六神無主。
秦思,秦思……
嚴屹嘴裡不停地唸叨著她的名字,聲音無助顫抖。
恍惚間,他想起出發前的那一晚,秦思在黑暗中說過的話。
嚴屹,如果你再騙我,我會永遠離開你。
不會的!不會的!
這裡是空間站,全封閉的,秦思隻會躲起來了,不會消失不見!
嚴屹不停地安慰著自己,可眼眶卻不受控製地泛紅。
就在這時,一位空姐走到他身邊。
請問您是嚴先生嗎
嚴屹眼裡閃爍著淚花,激動地說是。
有位女士讓我轉告您,秦思與您地月永不相見。
這是她下艇時扔下的通訊器,我想著不如交給您。
嚴屹一下子愣住了,久久冇有動作。
驀地,他突然抓住空姐的手臂,焦急地大聲問道:秦思現在在哪兒呢我要見到她,立刻!
空姐嚇了一跳,忙解釋說:先生,您見不到她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廣播不是說空間站關閉了嗎!
嚴屹忍不住燃起一絲希望,難道她已經登月了快!給我插隊!我要馬上登月!
空姐一臉無奈。
那位女士一個多小時前,乘坐小型飛艇離開了空間站,看著像是返回了地球。
嚴屹頓時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
6
他呆呆地望著玻璃幕牆外月球那坑窪荒蕪的地表,半晌纔回過神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
嚴屹不停地搖著頭。
她答應過我會在觀景艙等我的!
他慌亂地拿出自己的通訊器,想要給秦思打電話。
可秦思的通訊器卻在他手上響起。
嚴屹意識到以後,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空間站的燈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他隻覺落寞。
突然,通訊器又傳來震動,螢幕上彈出了幾條訊息。
想不到,你也冇有那麼愛嚴哥嘛。走了可不許再回來礙眼了哦!
老女人,誰讓你和我搶男人,你就應該和你那個媽凍死在地球上!
嚴屹的呼吸猛地一滯,手指都在發顫。
他往上翻看著曆史訊息記錄,越看越心驚膽戰。
原來,秦思知道他一直在騙她,一直在和林悅悅糾纏。
但是!
秦思誤會他了,林悅悅惡意扭曲了好多真相!
他給秦思煮的安神湯不是傷身的避孕藥。
是因為她掉下冰洞那年,醫生說她凍壞了子宮,不宜有孕。
他給秦思加的是暖宮的調養藥!
他根本冇從醫院取出秦思媽媽的住院費。
他隻是騙林悅悅的。
他嚴屹怎麼也不會害救過自己命的人,更何況那是他愛人的母親。
嚴屹隻覺得心口像是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垮下了肩膀。
心臟像是被千萬根針紮著,那種痛讓他近乎窒息。
正巧幾個隊友消除完記憶走出來了。
嚴屹一把抓住他們,焦急地問:哪裡有飛艇我不登月了,我要回地球,我要去找秦思!
一名隊友疑惑地看向他,誰是秦思
他們已經被清除了留在地球人的記憶。
隊長,你怎麼又換嫂子了……我記得你剛換的嫂子叫林什麼的,還挺帶勁兒的。
隊友說完自己也愣住了,我為什麼會說‘又’
嚴屹氣血上湧,她算什麼嫂子!她也配!
你們的大嫂永遠都隻有秦思一個人!隻有秦思!
嚴屹特意說了兩遍,希望有人能回憶起秦思。
誰是秦思
隊友們麵麵相覷,小心翼翼地問隊長。
不!
嚴屹頭痛欲裂。
不遠處,空警走過來找到嚴屹,嚴隊,您該跟我們去做記憶清除手術了。
7
回到地球後,我直接衝到我媽的醫院,想阻止他們拔掉氧氣管。
可醫生卻跟我說,嚴屹預存了50年醫藥費。
我知道中間或許有誤會。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我也不打算細究,反正嚴屹應該已經登月,也抹除一切與我有關的記憶了。
我正式進入地下城熱能研究中心,冇日冇夜地開發地殼中隱藏的熱源。
極寒末世,即便太陽不再寵愛人類,人類也應想法自救。
地下城裡長年不見陽光,吃的都是冷凍罐頭,生活質量自然不如我跟嚴屹生活時。
可我心裡卻是無比寧靜踏實。
當我拿出嚴屹送我的那塊褐色輻射石準備銷燬時,被陳教授一把攔下。
丫頭,你從哪裡搞來得這麼純的火赫石
我猶豫著開口,不重要了。但是教授,有人告訴我這塊石頭有輻射,而且也不是頂級的金色能量石……
陳教授一臉你糊塗啊的表情,激動地捧著石頭說:
誰跟你胡言亂語的!越接近火紅顏色的能量石越珍貴,你這個火赫色,全球也就這麼一塊!金色是低品質的,再大都不稀有!
而且火赫能量石珍貴就珍貴在,對人體百利無一害,對女性尤其有……暖宮功效。送你這塊石頭的人,應該是把你捧在了心尖上。
我剛想說話,恰巧實驗室路過的師兄師妹小聲八卦。
聽說月球基地出了個精神病,已經被強行消除了10次記憶,可他偏偏就還記得一個叫秦思的姑娘,還一直喊著要回地球,說什麼,要找回愛人。
那個精神病可癲了,聽說把自己懷孕的女朋友硬生生打流產了……不知道月球的法律會怎麼判哦。
月球基地的科研大佬們都快被這個犟種折磨瘋了。
陳教授擔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低下頭沉默了會。
再抬頭,已然整理好情緒。
我笑著跟陳教授說:
老師,這塊石頭獻給實驗室啦!感謝您冇放棄我,還一直照顧我媽媽。
陳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一切都會過去的,挺過極寒,我們會重返地麵的。
看地下城把丫頭捂的,小臉刷白,明天穿上防護服跟雪球去地麵看看吧,搜刮一些物資下來。
雪球是一隻半人高的雪獵犬,跟他出行極有安全感。
好。
我笑著應了。
8
當我費力推開地下城防護門時,一個高大且狼狽的身影擋住了我的去路。
是滿臉疲憊,風塵仆仆的嚴屹。
他居然回到了地球。
思思……他沙啞著喊我。
我在這裡等了你好久了,警衛們不讓我進去,我隻好在這裡等你出來。
我看向他身旁搭建的簡易避難所。
驚訝於他居然能在極寒氣溫下一個人在地表撐下來。
雪獵犬嘴裡發出低沉的吼聲,衝著嚴屹露出獠牙。
我下意識地收緊了了牽引繩,冷聲喝止他:
你彆過來。
嚴屹皺緊眉頭,根本不聽我的勸阻,執拗地朝著我逼近了幾步。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急切地說些什麼,可被風雪灌了滿嘴。
雪獵犬衝著嚴屹狂吠,露出鋒利的獠牙,隨時準備撲咬上去。
然而,嚴屹卻像是一點都不在意。
他依舊步步緊逼,硬是把我逼到了圍牆的角落裡。
他的眼神哀慼又固執。
思思,之前是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是我們之間真的有很多誤會。我冇有拔掉……
我語氣冷淡地打斷他:
我跟你冇什麼可聊的,嚴屹,你彆再糾纏了。
男人猛地一拳砸在我身後的牆壁上。
他用手臂牢牢地困住我,嘶吼著:
秦思,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答應過我,要和我在月球上重建家園你怎麼能,一聲不吭地就留我一個人……
冇有你,我會死的啊。
他的眼下結了一串冰珠。
麵對他咬牙切齒的逼問,我隻覺得無語。
他恐怕忘了我當初原諒他的前提是他不再騙我。
思思,你是出來找物資的吧我的都給你……
嚴屹邊說邊把不知蒐羅了多久的物資包整個塞到我懷裡。
我險些抱不住。
他哀慼著的懇求:思思,隻求你給我十分鐘,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我再次用力伸手推他,可他就像一堵牆一樣,紋絲不動。
雪球為了保護我,叫得越發凶狠了,引得不少搜尋物資的人側目。
無奈之下,我隻好妥協了。
半小時後,我們到了在地下城的取暖屋。
嚴屹給我泡了兩杯熱氣騰騰的草藥茶。
我訝然。
這是地球上已經絕種的草藥,於驅寒有益。
秦思,我被困在月球時,每天想你想到發瘋,做的都是與你有關的事。
種你需要的草藥,愛吃的菠菜西紅柿,還種出兩株向日葵。
他邊說邊從一個揹包裡往外掏。
看著那乾枯但儲存完好的向日葵花,我愣住了,心下感慨。
不過,這又能改變什麼呢
無數次欺騙,早已磨冇了我對他的信任與情感。
冇等我迴應,他又自顧自地拿出了一個用獸皮仔細包裹著的小盒子。
見我冇有要接過的意思,他抿了抿乾裂的嘴唇,默默地打開盒子。
裡麵是一把精緻的匕首。
匕首的刀柄上鑲嵌著幾顆色彩斑斕的恒溫石,在這昏暗的取暖屋裡,竟也閃著光。
兩年前,我外出取樣岩時凍傷了手,發過一條動態。
冇想到,他在月球上看到了,還默默給我做了個暖手的匕首。
可是,我看著這把匕首,心裡卻冇有一絲波動。
秦思,你不試試嗎按照你的握法做的,我肯定不會記錯……
當然你要是同意,我願意每次陪你去挖石頭,不用你動手。
嚴屹目光中滿含期待。
我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伸手拿起那把匕首。
而後我重重摔下。
隻聽哐噹一聲,匕首砸落在地,鑲嵌的恒溫石碎落滿地。
嚴屹立馬趴下身去看那把摔碎的匕首,滿是錯愕和失落。
9
我後知後覺地看到,他的腿上,裹著的獸皮褲子破了好幾個洞,隱隱地滲出好多血來。
應該是剛剛被雪球咬了。
可我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權當冇看見。
我麵無表情地說:
這匕首我用不上,也不喜歡。冇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嚴屹猛然扯住我的衣角,阻止我離開。
然後他跪在一地碎片中,崩潰的大哭:
思思,你究竟怎樣,才肯原諒我啊……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可憐一個愛你的,但是不小心犯過錯的男人吧。
我原以為我會動容,可我心底卻平靜無波。
我語氣平靜地告訴他。
嚴屹,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咱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麼瓜葛。
至於你說的機會,我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現在,我好不容易走出來了,你還想拉我沉入泥沼嗎
嚴屹的眼底滿是慌亂。
他把一個顯示屏推到我麵前,上麵是他打掉林悅悅孩子的錄像。
錄像中,女人淒厲地哭嚎。
嚴哥,不要再打了!是我對不起思思姐,我會親自向思思姐求得原諒的!
你留我一條命吧,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不要打了!求你!
思思姐,我和嚴哥的第一次是他在熊爪下救了我,我單方麵下藥勾引他……真的對不起,我是小三我有罪!
漸漸地,女人身下淌滿了血,也冇了聲息。
嚴屹渾身顫抖地跟我強調:
思思,你也聽到了,我真不是故意要出軌的。
我心裡麵真的隻有你一個人,我們有九年的感情啊……我當初被引誘著犯下了第一次錯,後麵再犯錯是因為……我想要一個孩子,你心裡也想要一個孩子……
我譏笑著反問:
所以你就想和彆人生一個孩子
不,不是,是醫生說你生孩子對身體損傷太大,我怎麼能做傷害你身體的事呢……
我隻覺得疲憊。
而後,我一字一頓地對他說:
嚴屹,我是真的不愛你了。你能聽懂嗎
思思,沒關係,我愛你就行!隻要你讓我在你身邊,讓我殺人放火都行。
我厭煩地皺起眉,可我不要你滿是欺騙、一無是處的愛。
聞言,嚴屹眨了一下眼。
那些積攢的眼淚,爭先恐後地從眼眶中湧了出來。
他哽嚥著說:是不是,如果我當時帶著你和咱媽上月球,我們現在一切都還能好好的
我無所謂地說了句,或許吧,誰知道呢
人心是最大的變數。
嚴屹,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說!我赴湯蹈火都會為你去做!
拜托你,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吧。
嚴屹哽住。
說完,我不再看他絕望的模樣,快步轉身離開。
10
自那天後,我身邊再冇了那道糾纏的視線。
極寒末日第十年。
地下城研發中心,我發明的地殼熱能利用技術終於突破難關。
雖然90%的陽光還是不能穿透厚重的雲層,但人們已經可以重新回到地表生活,呼吸到冇有塵土味兒的空氣。
我被授予人類科學家獎章。
幸運的是,我的媽媽也在這一年清醒了過來。
當我握住她的手激動地哭泣時,她的眼神無聲地尋找另一個身影。
可看了好久,嚴屹也冇出現。
她懂了,理解地冇有多問。
隻是笑著把我擁入懷中。
乖寶,你受苦了啊。你是最棒的,是救了大家和媽媽的大英雄。
媽媽的病房時不時會收到一些稀有的物資補品,還有一塊贖回的玉佛。
聽醫生說,是一個探險員半夜送過來的。
我冇有理會,隻是將玉佛默默收好。
又過了兩年,我研發出了一款消雲機。
它被學界評定為唯一可以戰勝極寒的利器。
可它有一個缺點,消除雲層時放出的輻射太強,目前人類還冇研究出這樣高強度的抗輻射服。
後來,據說有位探險員英雄站了出來,自願為拯救人類赴死。
送英雄進消雲機那天,圍著的人們滿眼淚光。
有記者宣揚著大愛無疆,把話筒遞到戴著麵罩的英雄麵前,問他:
英雄啊,你還有冇有什麼未完成的遺願大家一定會儘全力去做!
英雄死死盯住一個方向,小心翼翼地許願,如果我能回來,我希望她能原諒我。
極寒末日第十二年。
所有雲層終於消退,陽光重新照耀大地。
所有人都歡呼雀躍,月球上的人類終於可以重返家園。
當初探險隊的隊友恢複記憶後,一起來看我,由衷地讚歎秦大科學家真厲害。
我們一開始都默契地不提嚴屹。
直到一個年紀小的隊員忍不住哭著說,嫂……秦思姐,你真的不去送送嚴隊最後一程嗎
10萬倫琴的輻射量,他被輻射的渾身都潰爛了,身上冇有一塊好肉……
嚴隊他,他其實上了消雲機根本回不來的。誰都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回到地麵時,他的手隻剩下骨架子了,嘴裡唸叨的,一直是你的名字。
周圍的隊友們也跟著哽咽起來。
我怔愣地看向地麵破土而出的向日葵小苗。
冇有嚴屹,也就冇有這株生命旺盛的小苗了吧。
猶豫兩個禮拜後,我終於同意來醫院見嚴屹最後一麵。
可當我們來到病房,卻冇有看見嚴屹的身影。
幾個隊員輪番給嚴屹打電話,還有人跑滿醫院找他。
他們都還記得,嚴屹昏迷時反覆唸叨我的名字。
所以不想隊長走的時候留下遺憾。
我走出醫院時,一輛轎跑向我全速駛來。
秦思去死吧!你毀了我的一切!
女人淒厲的叫喊伴隨著轟鳴聲刺破上空。
刹那間,我看見了車內是林悅悅瘋狂扭曲的臉。
我正閃避不及時,嚴屹不知從哪竄了出來,大力將我推了出去。
我重重地摔在五米遠的地方。
嚴隊!
嚴屹的隊友呼啦一下子圍了上去。
周圍認出嚴屹的人群也都跑了過來。
是英雄被撞了!快叫醫生救救英雄啊!
一個小女孩滿眼淚花。
叔叔,媽媽說我們能看見陽光多虧了叔叔幫忙,叔叔你是好人,你一定能活下來!
我被人群擠到了最麵前。
視線裡,嚴屹的額頭,嘴角緩緩溢位鮮血。
他先是看向車窗後麵,脖子以180度角詭異折斷,瞬間死亡的林悅悅,放心地吐了口氣。
然後他的視線就循著我的方向而來。
我閉上眼,不忍看他血肉模糊的樣子。
他嚥下血沫,解脫般笑了。
思思……我答應你的,做到了。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也絕不允許其他人,傷害你。
嚴屹剛說完這句話,瞳孔就渙散了。
嚴隊!
周圍的嗚咽聲漸漸響起。
不知為何,有一滴滾燙的眼淚從我的眼眶滲出,砸在了地麵上。
我擦擦眼淚,望向高聳的天幕。
溫暖的陽光灑滿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天高地廣,故人已遠去。
而我行至陽光下,終獲愛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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