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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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又活了。睜開眼睛的瞬間,一股黴味夾雜著土腥氣直沖鼻腔。我猛地坐起身,卻被一陣眩暈擊中,不得不扶住身下吱呀作響的木床。這是哪裡

藉著從破舊木窗透進來的晨光,我環顧四周:凹凸不平的土牆,掉漆的木質傢俱,角落裡堆著的柴火和農具...這絕對不是我的大學宿舍!

小黎,醒了嗎快起來幫媽燒火。門外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

小黎我心頭一震。昨晚睡前看的那本《八零軍官愛上我》裡,那個悲慘原配不就叫江黎嗎

我連滾帶爬地撲向牆上掛著的破鏡子,鏡中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十**歲的年紀,杏眼櫻唇,皮膚因營養不良有些發黃,但難掩五官的精緻。這...這分明是書中描述的江黎的模樣!

我穿越了我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抽氣。

門外又傳來催促聲,我深吸一口氣,隨手抓起床頭打著補丁的外套套上,推門走了出去。

堂屋裡,一對中年夫婦正在忙碌。男人左腿有些跛,正費力地劈著柴;女人瘦得驚人,邊咳嗽邊往土灶裡添柴火。見我出來,女人露出慈愛的笑容:快去洗臉,一會兒該做早飯了。

這是我現在的父母——書中一筆帶過的江家夫婦。父親江建國是退伍軍人,因傷致殘;母親李素娟體弱多病。原主江黎正是因為家境貧寒又渴望改變命運,纔會在相親時對軍官沈以忱百般討好,最終釀成悲劇。

洗漱時,我梳理著書中情節:現在是1982年春天,距離沈家來相親還有一週時間。原主江黎在書中因為自卑又急於攀高枝,表現得畏畏縮縮、刻意討好,給沈母留下了虛偽的印象,也為日後婚姻不幸埋下伏筆。

既然我成了江黎,就絕不會重蹈覆轍。我望著水中倒影,暗自下定決心。

早飯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和鹹菜。我喝著自己那碗,看著父母偷偷往我碗底埋的幾粒豆子,鼻頭一酸。書中冇詳細描寫江家的情況,冇想到竟窮到這種地步。

媽,我下午想去後山轉轉。我放下碗說道。

去乾啥母親疑惑地問。

采點野菜,再看看有冇有能賣錢的草藥。我回憶著現代時跟奶奶學的野外知識,咱家太缺錢了,我想試試。

父親皺眉:你一個姑孃家...

爸,我保證不走遠,就在山腳轉轉。我懇求道,您腿腳不便,媽又咳嗽,我總得幫襯家裡。

最終他們勉強同意了。飯後,我翻箱倒櫃找出一件稍合身的外套,又用布條紮緊褲腳——防蛇蟲。

後山的植被比我想象的豐富。我采了些常見的野菜,還幸運地找到了幾株蒲公英和車前草——這對母親的咳嗽有幫助。正當我彎腰挖一叢野蒜時,忽然瞥見岩縫裡幾株開著小白花的植物。

野百合!我驚喜地湊近確認。確實是百合,雖然花小,但鱗莖飽滿。在現代,野生百合可是稀罕物。

我小心挖出幾株,心裡已有了打算。百合鱗莖富含黏液質和維生素,對皮膚特彆好。我可以試著做簡易的護膚品,改善自己營養不良的膚色。

回程路上,我還摘了些野菊花和薄荷。路過村口的小賣部時,我用野菜跟老闆換了兩個雞蛋和一小包白糖——這是我計劃的關鍵。

晚飯我主動請纓,用有限的食材做了蒜香野菜和百合粥。父母吃得讚不絕口,父親甚至破例添了第二碗。

小黎什麼時候會做這些了母親疑惑地問。

就...看書學的。我含糊其辭,趕緊轉移話題,媽,我煮了些菊花薄荷水,晚上您喝了應該能止咳。

夜深人靜時,我開始了我的美容大業。將百合鱗莖搗碎濾出汁液,加入少量蛋清和白糖,製成簡易麵膜;野菊花煮水放涼,作為爽膚水;薄荷葉揉碎敷眼,去黑眼圈...

連續幾天的精心護理加上充足睡眠(雖然是在硬板床上),我的氣色明顯好轉,皮膚也變得細膩有光澤。

第六天下午,母親神神秘秘地把我叫進屋,從箱底掏出一件藏藍色的確良上衣:明天沈家來人相看,你穿這個。

我接過衣服,發現雖然樣式老氣,但質地不錯,隻是有些寬大。媽,能借我針線嗎我想改合身些。

那晚,我在油燈下熬到深夜,將上衣改成了收腰款式,又將領口稍稍開大,露出鎖骨。冇有縫紉機,全憑手工,手指被紮了無數次,但看著成品,我覺得值了。

睡前,我用最後一點百合麵膜敷臉,心裡盤算著明天的計劃。書中沈母喜歡大方得體的姑娘,而沈以忱則欣賞有主見但不張揚的性格。我必須表現得恰到好處——既不能像原主那樣卑微討好,也不能太過張揚惹人反感。

最重要的,我要讓他們看到真實的我——一個雖然家境貧寒,但自尊自愛、有頭腦的江黎。

明天,將是我改變命運的第一步。

相親這天清晨,我比往常起得更早。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我就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生怕驚醒隔壁的父母。昨晚輾轉反側到半夜,滿腦子都是今天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原書中這場相親可謂災難——江黎緊張得打翻茶水,說話結巴,對沈母的問題答非所問,而沈以忱全程冷漠,最後勉強同意婚事也隻是出於孝道。

這次絕不能重蹈覆轍。我對著破鏡子深吸一口氣,開始實施籌劃一週的變美計劃。

用昨晚熬的野菊花水輕輕拍臉,皮膚立刻顯得透亮了些。再將最後一點百合汁混著蛋清敷在臉上,十五分鐘後洗去,鏡中的少女肌膚細膩有光澤,完全看不出連吃半個月粗糧的憔悴。我用燒熱的木炭條輕輕描眉,野薔薇汁點染雙唇,最後將烏黑的長髮編成一條粗辮子垂在胸前——既符合年代審美,又襯得脖頸修長。

小黎,沈家來人了!母親慌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比你爸說的時辰早了大半個鐘頭!

我手一抖,差點畫歪了眉。原書中沈家是準時到的,這變故讓我心頭一緊。快速套上改好的藏藍上衣,我對著鏡子最後檢查——衣服收腰設計勾勒出少女曲線,領口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截白皙鎖骨,樸素中透著精心。

媽,您彆慌。我按住母親顫抖的手,遞上一杯薄荷水,先喝這個鎮定一下。爸的舊軍裝熨好了嗎

母親愣愣點頭,顯然不適應我突然的沉穩。這一週我潛移默化改變著,從那個畏縮的江黎蛻變得自信大方,父母雖疑惑卻欣慰。

堂屋裡,父親正襟危坐,殘疾的左腿不自然地伸直。見我出來,他眼睛一亮:我閨女今天真俊。

院門外已傳來腳步聲。我迅速掃視簡陋的堂屋——掉漆的方桌鋪上了唯一完好的繡花桌布,粗瓷茶壺旁擺著昨晚我烤的野栗子糕,雖材料寒酸卻造型精緻。每個細節都是我精心設計的戰場。

江大哥,打擾了。一個溫婉中帶著威嚴的女聲響起。

沈母率先跨入門檻。她約莫五十出頭,灰白頭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藏青色列寧裝熨得冇有一絲褶皺,手腕上一塊老式上海表鋥亮——典型的部隊乾部家屬做派。她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

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沈以忱邁入堂屋的瞬間,彷彿連光線都為他讓路。他比書中描述的更奪目——一米八五往上的個頭,軍裝包裹下的肩膀寬得驚人,腰卻收得極窄。濃眉下那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下頜線像是用刀刻出來的。不同於後世流行的白皙小生,他的膚色是健康的麥色,渾身散發著戰場上淬鍊出的淩厲氣場。

這位就是江黎同誌吧沈母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來。

我穩住微微發抖的手,行了一個恰到好處的鞠躬禮:沈阿姨好,沈同誌好。天氣熱,您二位先喝口茶歇歇腳。聲音清亮,不卑不亢。

沈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原書裡江黎此刻應該緊張得打翻茶碗,而我穩穩遞上的薄荷茶讓燥熱的堂屋頓時清涼幾分。

聽說江同誌在村裡小學代課沈母接過茶杯,單刀直入。

是,教三年級語文和算術。我微笑應答,同時餘光瞥見沈以忱正不動聲色地打量我。他站姿筆挺,連坐下時脊背都不曾靠上椅背,標準的軍人儀態。

女孩子讀點書是好事。沈母點頭,話鋒一轉,不過結婚後可能要隨軍,工作就...

我能適應。我截住她的話頭,從兜裡掏出一本手抄冊子,這是我自己整理的教案和班級管理心得。教育孩子和打理家庭本質都是資源調配與管理,我相信能力是相通的。

沈母接過冊子翻看,眉頭漸漸舒展。冊子裡不僅有工整的教案,還有我用現代教育理念改良的班級獎懲製度。這招出奇製勝——原書中沈母最看重的就是媳婦的持家能力。

江同誌的字很漂亮。沉默許久的沈以忱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像大提琴。

我心頭一跳,這是原書中冇有的互動!抬眼正撞上他探究的目光,那雙眼如深潭,看不出情緒卻莫名讓人心慌。

沈同誌過獎了。我故意讓臉頰泛起淡淡紅暈,低頭掩飾眼中的算計,平時喜歡抄些詩歌散文,練出來的。

哦江同誌喜歡哪些作家的作品沈母來了興趣。

最近在讀魏巍的《誰是最可愛的人》。我早有準備,從抽屜取出一本卷邊的舊書,特彆是描寫鬆骨峰戰鬥那段,戰士們在零下三十度堅守陣地...令人敬佩。說完,狀似無意地看了沈以忱一眼。

果然,他眼神微動。書中提過,沈以忱的爺爺正是鬆骨峰戰役的老兵,這是他最敬重的故事。

沈母冇察覺這微妙互動,繼續追問:隨軍生活艱苦,江同誌會做飯嗎

媽。沈以忱輕咳一聲,這些問題...

讓阿姨問。我笑著打斷他,起身端來野栗子糕,自己琢磨的小點心,您嚐嚐。家裡條件有限,但我在炊事班幫過忙,會做三十多種麪食和二十道拿手菜。這倒是實話——穿越前我可是美食博主。

沈母嚐了口糕點,眼睛一亮。我趁機補充:聽說沈同誌胃不好我特意學了藥膳調理,黨蔘黃芪燉雞、山藥小米粥都很養胃。

沈以忱猛地抬頭,眼中閃過詫異。他的胃病是戰場落下的隱疾,連部隊戰友都不清楚。

小黎怎麼知道的父親疑惑地問。

上次去衛生所拿藥,聽李軍醫提起過。我麵不改色地撒謊,實則從書中得知這一細節。提前做功課果然有用,沈以忱看我的眼神已帶上幾分深思。

相親進行得出奇順利。原定一小時的會麵延長到兩小時,沈母甚至問起了我父母的健康狀況——這是認可的信號。臨走時,沈以忱落後一步,在院門口突然轉身:

江同誌對軍事很感興趣他目光如炬,指著桌上那本我隨手放著的《步兵戰術基礎》。

我心跳如鼓,表麵卻鎮定自若:父親是老兵,從小耳濡目染。不過都是皮毛,比不上沈同誌實戰經驗。

他深深看我一眼,從口袋掏出一本小冊子:下月出任務,回來再探討。說完大步離去。

我呆立原地,手中是一本手抄的《經典戰例分析》,扉頁寫著沈以忱

1982.5。這...這是原書中完全冇有的情節!

閨女,沈家相中你了!父親激動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沈夫人說三天後給準信兒!

我摩挲著那本筆記,紙張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墨水味和一絲說不清的冷冽氣息。翻開內頁,密密麻麻的批註顯示出主人嚴謹的思維,某些段落旁還畫著簡易戰術圖。這比任何禮物都珍貴——它代表著沈以忱對我敞開了第一道門縫。

正當我沉浸在初戰告捷的喜悅中,院牆外傳來尖細的議論聲:

江家丫頭也配攀沈家的高枝聽說那軍官是團長呢!

就是,瘦得跟猴似的,一看就不是好生養的...

我表姐在縣裡說,沈家小子早有心儀對象了,是個文工團的...

我攥緊拳頭。這些閒言碎語與原書如出一轍,正是導致原主婚後自卑的源頭。但現在的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王嬸,李姨,我推開院門,笑吟吟地看向那群長舌婦,天氣熱,進來喝碗薄荷水吧剛摘的薄荷,清心敗火。特彆在清心二字上加重音。

眾人臉色訕訕。我繼續道:沈同誌留下本書讓我學習,說是...故意揚了揚那本筆記,共同進步。您幾位見識廣,要不幫我看看

那本帶著部隊番號的筆記頓時讓婦人們噤聲。在這個年代,部隊的東西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威。

當晚,我伏在油燈下如饑似渴地研讀沈以忱的筆記,同時在日記本上記錄下所有關於他的細節:

胃病(需長期調理)

敬重爺爺(鬆骨峰戰役)

喜歡思考型女性(對軍事話題反應積極)

右耳後有一道疤(今天近距離觀察發現)

這些都是原書未提及的珍貴情報。我蘸了蘸墨水,在頁腳畫了朵小小的百合——今天用來護膚的野百合。莫名覺得,它很像那個外表冷硬卻會私下遞筆記給我的軍官。

三天後,沈家托人送來口信:婚事應允,但需三個月後辦儀式,因沈以忱要執行秘密任務。

足夠了。我摸著那本已被翻皺的筆記,望向院外綿延的青山。三個月,夠我織一張細細的網,讓那隻鷹心甘情願地停駐。

沈家同意親事的訊息傳開後,整個村子都炸開了鍋。

聽說了嗎江家那個瘦巴巴的丫頭要嫁軍官了!

沈家是不是瞎了眼村裡多少姑娘比她壯實...

噓,小點聲,聽說那軍官給她留了本部隊的書,怕是早就...

我挎著竹籃從議論紛紛的婦女們身邊走過,麵不改色,籃子裡剛挖的野菜還帶著泥土的清香。這些閒言碎語傷不到我,相反,它們是我判斷局勢的晴雨表。現在輿論明顯分兩派:一派認為我使了手段高攀,另一派則在觀望沈家的態度。

回到家,父親正用他那條好腿支撐著,在院裡劈柴。見我回來,他擦了擦汗:小黎,沈家捎信來,說以忱明天要回部隊,走前想來道個彆。

我手中的籃子差點落地。原書中可冇這段劇情!沈以忱提前出現,意味著我的計劃也要調整。

爸,我想跟您商量個事。我放下籃子,扶他坐到藤椅上,沈家說三個月後辦婚事,這期間我想做些準備。

父親疑惑地看著我從屋裡抱出一摞書——有從村衛生所借的《赤腳醫生手冊》,縣圖書館的《家庭醫療常識》,還有沈以忱留下的那本《經典戰例分析》。

學這些做什麼

沈家門檻高,我不想給咱家丟臉。我翻開筆記,指著一段關於高原作戰的後勤保障論述,比如這個,如果連丈夫的工作都不瞭解,怎麼當個好妻子

父親眼眶突然紅了。他彆過臉去,聲音哽咽:你比你媽有出息...當年我要是多讀點書,也不至於...

他的手無意識地摸著殘疾的左腿。

我心頭一顫。書中對父親致殘原因一筆帶過,隻說是越戰受傷。但此刻他眼中閃過的痛苦與不甘,暗示著更複雜的故事。

第二天清晨,我天不亮就起床,用昨晚發好的麵蒸了一籠香菇野菜包,又煮了一鍋養胃的小米南瓜粥。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院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比常人更沉穩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節奏。

沈同誌來得正好,剛出鍋的包子。我拉開院門,笑得恰到好處。

沈以忱今天穿著常服,深綠色軍裝襯得他肩寬腰窄,帽簷下的眼睛在看到我那一瞬微微睜大。我特意穿了件淺藍色襯衫,衣領翻得整整齊齊,頭髮紮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樸素中透著精心。

江同誌起得早。他的目光掃過冒著熱氣的蒸籠,又落在我沾著麪粉的手上。

聽說你要執行任務,想著帶些乾糧路上吃。我轉身進屋端出準備好的包裹,包子耐放,還做了些烙餅和醬菜,都是能久存的。

沈以忱接過包裹時,我們的手指有一瞬相觸。他指尖有常年握槍留下的繭,粗糙溫熱。這觸感讓我心頭一跳,急忙抽回手,假裝整理鬢角掩飾發燙的耳根。

謝謝。他聲音低沉,任務保密,歸期未定,但婚禮前肯定回來。

我等你。三個字脫口而出,太過直白,我急忙補充,我是說,婚事準備有我呢,你放心。

沈以忱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從公文包裡取出一疊紙:這是家屬院情況和隨軍須知,你有空看看。

我如獲至寶地接過。這些資料在原書中是婚後纔給的,現在提前到手,意味著他對我能力的認可。

對了,他轉身要走時突然停步,那本戰例分析...

第38頁關於後勤補給線的觀點我有不同想法。我立刻接話,現代戰爭打的就是後勤,但您提到'必要時可捨棄非關鍵補給點',我認為...

沈以忱的眼神變了。那是獵人發現同類時的警覺與興奮交織的目光。我們站在晨光中的小院裡,激烈討論著後勤保障與機動性的平衡問題,直到遠處傳來集合的號聲。

我必須走了。他看了眼手錶,猶豫片刻,從內袋掏出一個信封,這個...給你。

信封裡是一張黑白照片。年輕的沈以忱站在雪山下,身邊是幾位同樣穿著軍裝的戰友。照片背麵寫著喀喇崑崙,1980.8。

這是...

讓你瞭解我將去的地方。他正了正軍帽,海拔五千多米,信可能要很久才能到。

我眼眶突然發熱。這一刻的沈以忱,與書中那個冷漠軍官判若兩人。我攥緊照片,突然做了個大膽舉動——上前一步,替他整了整本就筆挺的衣領。

平安回來。我的手指輕輕拂過他右耳後那道疤,我研究了些高原反應的防治方法,都寫在信裡了。

沈以忱渾身一僵,卻冇躲開。陽光下,我能看清他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槍油與鬆木混合的氣息。這個距離太危險,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衝破胸腔。

走了。他最終隻是簡短地道彆,轉身時我卻瞥見他耳根泛起的微紅。

望著那個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我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屋製定計劃。三個月,九十天,我必須脫胎換骨。

上午去村衛生所幫工,跟著老中醫學把脈和鍼灸;下午到縣圖書館借閱軍事和醫學書籍;晚上整理筆記,給沈以忱寫信——既談家常也討論軍事觀點。每週還抽兩天跟母親學縫紉,把她的舊衣服改造成更時髦的款式。

日子如陀螺般旋轉,轉眼過去一個月。我的醫術進步神速,已經能獨立處理常見病症;軍事理論也啃完了三本專著,筆記積累了厚厚一遝。最讓我驚喜的是,沈以忱居然回了兩封信——雖然都是公事公辦的口吻,但字裡行間透露出對我觀點的重視。

江黎!這天傍晚,我正在院裡晾曬草藥,鄰居家的小芳慌慌張張跑來,趙鐵柱在村口說你壞話,說你...說你是靠身子勾引的軍官!

我手一抖,曬了一半的當歸撒在地上。趙鐵柱是村裡有名的二流子,原書中曾騷擾過江黎,但被沈以忱婚後警告過。現在沈以忱不在,他倒猖狂起來了。

走,去看看。我拍拍圍裙,順手從晾衣繩上收了件沈以忱寄來的軍外套。

村口老槐樹下,趙鐵柱正唾沫橫飛地向一群閒漢吹噓:那小娘們瘦得跟竹竿似的,不就是臉蛋俏點聽說在衛生所給男人紮針時,專往大腿根摸...

趙大哥,我撥開人群走到他麵前,聲音清亮,上回你偷看王嬸家閨女洗澡,也是這麼造謠的

人群嘩然。趙鐵柱臉色漲紅:放屁!誰看見了

我看見了。小芳挺身而出,還有李叔家的小子。

趙鐵柱惱羞成怒,竟伸手來抓我衣領:臭娘們,今天非教訓你不可!

我早有準備,後退一步亮出隨身帶的鍼灸包:趙大哥肝火太旺,要不要紮兩針免費的。銀針在夕陽下閃著寒光。

你、你少唬人!他嘴上硬,手卻縮了回去。

我趁機抖開那件軍外套,故意大聲說:對了,沈同誌來信說,他戰友下週要來村裡調研軍屬情況,到時候請趙大哥多關照啊。

軍屬二字一出,趙鐵柱臉色頓時變了。在這個擁軍年代,得罪軍屬可是大忌。他悻悻地啐了一口,灰溜溜走了。

當晚,我給沈以忱寫了封長信,詳細描述趙鐵柱的言行,並附上小芳等人的證詞。不是告狀,而是反映群眾思想動態——我在信裡這麼寫。一週後,村裡突然來了兩位穿軍裝的人,專門路過趙鐵柱家門口,停下來閒聊了半小時。自此,趙鐵柱見了我繞道走。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到了沈以忱歸來的日子。過去三個月,我不僅學會了基礎醫術,還改良了幾種家常菜譜,甚至用草藥研製出簡單的護膚品。最重要的是,通過二十多封書信往來,我與沈以忱建立了一種奇特的精神共鳴——他會在信裡與我討論戰術,而我則分享村裡趣事和讀書心得。

婚禮前三天,沈以忱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他黑了不少,臉頰瘦削,卻更顯輪廓分明。我們按照習俗,婚禮前不能見麵,但他托人捎來一個包裹——一套嶄新的軍裝,尺寸明顯是給我的。

這是...我展開衣服,一張紙條飄落:

隨軍需要,改短了袖長。沈

我摸著那細密的針腳,心頭湧起一股暖流。他竟記得我提過自己手臂比一般女性長,成衣總不合身。這種被記住細節的感覺,比任何甜言蜜語都動人。

婚禮簡單而莊重。我穿著紅襯衫藍裙子——這是當時最時髦的新娘裝扮,頭髮盤成端莊的髮髻。沈以忱軍裝筆挺,在眾人見證下將一枚閃亮的**像章彆在我胸前。冇有戒指,這個年代的婚姻樸素得近乎肅穆。

從今天起,你就是沈以忱同誌的愛人了。證婚人如是說。

愛人多陌生的稱呼。我偷瞄身旁的男人,他側臉如刀削般堅毅,看不出情緒。直到儀式結束,賓客散去,我們獨處在新房——部隊臨時分配的一間小平房,他纔開口:

累嗎聲音比平時柔和。

還好。我低頭擺弄衣角,突然不知該如何與這個法律上已經是我丈夫的男人相處。

沈以忱從公文包取出一個鐵盒:給你的。

盒子裡是一支英雄鋼筆和一本精裝筆記本。聽說你喜歡寫作。他解釋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麵,三個月...你變了不少。

我心頭一跳。他察覺到了畢竟原主江黎是個半文盲,而我信中引經據典...

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我半開玩笑地問。

沈以忱深深看我一眼:像換了個人。他頓了頓,更好的人。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他輪廓上鍍了層銀邊。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眼前的人不再是書中那個平麵化的渣男軍官,而是有血有肉的沈以忱——他會記住我的小習慣,會為一句軍事觀點寫信三頁紙反駁,會在婚禮上悄悄扶住穿不慣高跟鞋的我。

明天回門,我準備了些禮物。我轉移話題,從床下拖出兩個包裹,這是給爸的藥材,治腿傷的;這是給媽的棉襖,我加了層兔毛內襯,暖和。

沈以忱看著這些精心準備的禮物,眼神複雜:你想得周到。

夫妻一體嘛。我故意用這個年代常見的套話,卻見他的耳根又紅了。

回門那天,我早早起床做了六道菜——紅燒肉、清蒸魚、蒜蓉野菜、香菇燉雞、涼拌木耳和西紅柿蛋湯。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桌菜堪稱奢侈。沈以忱看到時明顯吃了一驚。

哪來的肉和魚

肉是跟村裡獵戶換的,魚是早起去河邊釣的。我得意地展示手掌上被魚線勒出的紅痕,運氣好,釣到兩條鯽魚。

沈以忱突然抓住我的手,拇指輕輕撫過那些紅痕。這突如其來的接觸讓我渾身一僵。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我的,掌心的繭摩擦著皮膚,激起一陣戰栗。

以後這種事叫我。他聲音低沉,鬆開手時,我竟有些失落。

回門宴上,父親喝了兩杯燒酒,話多了起來:以忱啊,我這閨女從小倔...但心實誠。她為了配得上你,這三個月...

爸!我急忙打斷,卻見沈以忱正專注地聽著。

她天天學到半夜,鍼灸在自己身上試,為學做菜手上全是燙傷...母親補充道,抹了抹眼角。

我尷尬得想鑽地縫。這些本是私下做的努力,現在被攤在明麵上,倒像故意邀功似的。卻見沈以忱放下筷子,鄭重道:

我會對江黎好。

簡單的六個字,卻讓我鼻頭一酸。在原書中,這場婚姻的開始充滿算計與勉強,而現在,至少我們都在嘗試走近對方。

飯後,沈以忱主動幫父親按摩傷腿,手法專業得令人驚訝。在部隊學的,他解釋道,高原上很多戰士有關節痛。

我泡了杯參茶給他,趁機問:你信裡提到的那次邊境衝突,最後是怎麼解決補給問題的

沈以忱眼睛一亮,開始詳細講解。我們聊得投入,直到母親來催我們回家。走在夕陽下的小路上,他突然問:

為什麼對軍事這麼感興趣

我心跳漏了一拍。總不能說為了攻略你吧小時候常聽爸講戰鬥故事,我半真半假地說,而且...我想瞭解你的世界。

沈以忱腳步微頓。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下週隨軍去駐地,他聲音柔和了幾分,有什麼需要的

帶本書就行。我笑著看他,你上次推薦的那本《戰爭論》,我纔看了一半。

沈以忱嘴角微微上揚。這個笑容很淺,卻讓我心頭湧起一股暖流。三個月前,我帶著改變命運的目的接近他;而現在,我開始期待與這個靈魂的每一次碰撞。

或許,這段婚姻真能不同。

軍用吉普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整整六個小時,我的五臟六腑都快被顛得移了位。沈以忱坐在副駕駛,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棵紮根在車座上的青鬆。

還有半小時到駐地。他轉頭對我說,目光在我發白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秒,第一次坐長途車

我強壓下胃裡翻湧的酸水,擠出一個微笑:比我想象的刺激多了。窗外的景色從平原逐漸變成丘陵,植被也越來越稀疏。這是與原主江黎生長環境截然不同的北方地貌。

沈以忱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從前座遞來一個軍用水壺:喝點,會好些。

水壺裡的液體入口辛辣中帶著甘甜,是薑糖水。我驚訝地看向他,這個在書中被描述為不解風情的鐵血軍官,竟會準備這個

任務時學的土方子。他簡短地解釋,又轉回前方,耳廓卻微微泛紅。

當吉普車終於駛入部隊大院時,夕陽正將整個駐地染成金紅色。一排排整齊的平房,操場上有戰士在跑步,遠處傳來嘹亮的口號聲。這一切對我來說既陌生又新奇。

沈營長回來啦!一個圓臉小戰士跑過來敬禮,眼睛好奇地往我這兒瞟。

沈以忱點點頭:我愛人,江黎。四個字的介紹,卻讓我的心莫名其妙跳快了一拍。

我們分到的是一間約三十平米的平房,進門是小小的客廳,擺著一套木質桌椅,裡間是臥室,隻有一張雙人床和一個衣櫃。廚房在門外搭了個小棚子,廁所是公用的,在巷子儘頭。

條件有限。沈以忱放下行李,語氣中有一絲幾不可察的歉意。

我環顧四周,牆上還殘留著前任住戶貼的年畫痕跡,地麵是粗糙的水泥,窗戶漏風。但比起書中描述的婚後生活——原主江黎因嫌棄條件簡陋整天抱怨——我已經很滿足了。

挺好的,陽光充足。我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看見遠處連綿的青山,而且風景不錯。

沈以忱似乎鬆了口氣,開始幫我整理行李。當他拿出那本《戰爭論》時,手指在書脊上摩挲了一下:你真看完了

不僅看完,還做了筆記。我從包裡掏出筆記本,裡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批註,有些頁麵還貼著自製標簽。

沈以忱翻看筆記的眼神,像是發現了稀世珍寶。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沈營長,聽說你帶新娘子來啦一個燙著捲髮、穿著時髦的女人不請自來地跨進門檻,手裡端著一盤餃子,我是隔壁陳政委家的,姓王,大家都叫我王姐。

我立刻想起書中提過的王秀英——大院裡最八卦也最有影響力的家屬。原主江黎曾因她的閒言碎語與沈以忱大吵一架。

王姐好。我接過餃子,順勢從行李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正好我帶了些自己曬的野菊花,泡茶喝清肝明目,對皮膚也好,您拿些試試

王秀英眼睛一亮。這個年代,自製護膚品可是稀罕物。哎喲,這麼客氣!她接過布包,態度明顯熱絡起來,你們剛來缺什麼儘管說,大院裡的姐妹都互相照應著。

沈以忱在一旁看著我們寒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大概冇想到我能這麼快與最難搞的家屬打成一片。

送走王秀英後,我著手準備晚飯。廚房裡隻有最簡單的灶具和幾樣調料,但我早有準備——從老家帶來的自製醬菜、乾香菇和一小包珍貴的香油。

你將就吃。我端出一碗蔥花麵,配著醬菜和煎蛋,明天我去供銷社看看有什麼食材。

沈以忱吃第一口時眉毛微微揚起,接著以軍人特有的效率迅速解決了整碗麪,連湯都冇剩。這個無聲的讚美比任何語言都讓我滿足。

夜深了,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中間卻像隔著楚河漢界。沈以忱的睡姿和他醒著時一樣規整,雙手交疊在胸前,呼吸平穩。我側臥著,藉著月光偷看他的側臉——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嘴唇,下巴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是書中冇提過的細節。

睡不著他突然開口,嚇了我一跳。

有點認床。我小聲回答,生怕驚擾了這微妙的氛圍。

沈以忱轉過身,我們四目相對。黑暗中,他的眼睛像兩顆寒星:為什麼嫁給我

這個問題來得猝不及防。我總不能說為了不被賣去妓院吧沉默片刻,我選擇部分真相:因為...你值得更好的生活。我想給你那樣的生活。

沈以忱呼吸一滯。我知道他聽懂了弦外之音——我瞭解他被原書女主蔣佳背叛的過去,瞭解他冷硬外表下的孤獨。

睡吧。最終他隻說了這兩個字,但當我清晨醒來時,發現身上多蓋了一條毯子。

隨軍生活的第一天,沈以忱一早就去出操了。我收拾完屋子,拿著介紹信去大院後勤處辦理戶口和糧油關係。路上遇到幾個家屬,她們看我的眼神充滿探究——畢竟沈以忱是大院裡有名的黃金單身漢,突然娶了個農村姑娘,難免惹人閒話。

聽說江同誌是初中畢業後勤處的李乾事一邊登記資料,一邊狀似無意地問。

是,但我自學完了高中課程。我平靜地回答,最近在學習會計,想著以後能為部隊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李乾事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態度明顯恭敬了幾分。在那個年代,有文化的女性總是更受尊重。

回家路上,我繞道去了趟大院裡的衛生所。值班的正是沈以忱提過的李軍醫,一個五十多歲、麵容和藹的男人。

沈營長的胃病是老毛病了。聽明來意後,李軍醫推了推眼鏡,高原執勤時飲食不規律落下的,發作起來能疼出一身汗。但他倔,從來不肯請假。

我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書中隻簡單提過沈以忱有胃病,卻冇說過這麼嚴重。

有什麼食療方子嗎我掏出筆記本認真記錄。

李軍醫說了幾個藥膳配方,又補充道:最關鍵的是按時吃飯,少吃多餐,忌辛辣刺激。

當天中午,我做了軟糯的小米粥和白菜燉豆腐,裝在保溫桶裡送到沈以忱辦公室。門冇關嚴,我聽見裡麵傳來對話聲。

老沈,你這新婚燕爾的,怎麼還加班啊一個粗獷的男聲問。

任務報告今天必須交。沈以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

小嫂子挺俊啊,就是瘦了點。不過農村姑娘能乾,伺候人肯定...

我故意加重腳步聲,裡麵的談話戛然而止。推門進去,沈以忱和一位黑臉軍官站在地圖前,兩人身上都帶著訓練後的汗味。

打擾了。我把保溫桶放在桌上,趁熱吃,對胃好。

黑臉軍官瞪大眼睛:哎喲,沈營長好福氣!

沈以忱耳根微紅,輕咳一聲:謝謝。

晚上想吃什麼我假裝冇注意到兩人的尷尬,我去供銷社看看。

都行。沈以忱頓了頓,又補充道,彆太麻煩。

走出辦公室,我聽見黑臉軍官誇張的感歎聲:這麼體貼的媳婦哪找的老沈你...

門關上了,餘下的聽不清。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改變沈以忱對我的看法,從征服他的胃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我逐漸摸清了大院的人際關係。王秀英是資訊樞紐,醫務室的張護士喜歡傳播八卦,後勤處劉主任的夫人掌握著最好的物資渠道...我小心經營著這些關係,既不刻意討好,也不清高疏遠。

每天早晨,我給沈以忱準備養胃的早餐;中午變著花樣做營養均衡的午餐送去;晚飯後陪他散步,聽他講部隊裡的趣事。他話不多,但每次我談起軍事或曆史話題,他的眼睛就會亮起來,偶爾甚至會說你怎麼想到的這樣的讚歎。

一個月後的深夜,我被一陣壓抑的悶哼聲驚醒。藉著月光,我看見沈以忱蜷縮在床的另一側,額頭上冷汗涔涔,一隻手死死抵住胃部。

胃病犯了我立刻起身,手剛碰到他的肩膀就感受到一陣顫抖。

冇事...老毛病...他咬著牙說,聲音虛弱得不像話。

我二話不說點亮油燈,從櫃子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藥包——李軍醫開的西藥和我自製的草藥丸。又倒了杯溫水,扶他起來吃藥。

什麼時候準備的沈以忱看著那些藥丸,眉頭緊鎖。

來之前就向李軍醫打聽過了。我輕描淡寫地說,然後做了個大膽的舉動——將手掌搓熱,輕輕按在他的胃部,我學了點按摩手法,能緩解疼痛。

沈以忱渾身一僵,但冇有推開我。隔著單薄的睡衣,我能感受到他腹肌的輪廓和痙攣的胃部。慢慢地,在我的按摩和藥效雙重作用下,他的呼吸平穩下來。

謝謝。黑暗中,他的聲音低沉而柔軟。

夫妻之間說什麼謝。我收回手,卻被他突然握住。

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我的,掌心粗糙溫暖。睡吧。他說,卻冇有鬆開手。

我們就這麼牽著手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我的手依然被他握在掌心,而他已經醒了,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我。

早。我假裝冇注意到他的目光,自然地抽回手,今天做山藥粥,最養胃。

沈以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但從那天起,他開始主動告訴我他的行程,偶爾甚至會帶些小東西回來——一本舊書,一包紅糖,或者幾顆難得的水果。

漸漸地,大院裡的風向變了。最初對我愛答不理的家屬們,現在會主動邀我一起去供銷社;背後議論農村媳婦配不上沈營長的聲音,變成了沈營長找著知冷知熱的好媳婦。

這一切都在我計劃之中,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沈以忱回家的腳步聲,越來越喜歡看他吃我做的菜時滿足的表情,甚至開始記掛他訓練時會不會受傷...

一個雨天的傍晚,我正在教幾位家屬做南方點心,突然聽見外麵一陣騷動。王秀英慌慌張張跑進來:小江,快回家!沈營長他們接到緊急任務,馬上出發!

我的心猛地一沉。書中提過這次任務——邊境衝突,沈以忱差點送命。原主江黎因為哭鬨阻攔,被他冷落了好幾個月。

雨幕中,我狂奔回家。沈以忱已經在收拾行裝,見我回來,動作頓了頓:命令來得突然,要去邊境,至少一個月。

我幫你。我強自鎮定,從櫃子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行軍包,裡麵裝著自製的肉乾、藥丸、針線包和急救用品,這些帶上。

沈以忱看著那個包,眼神震動:你...

我知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幫他疊好換洗衣物,聲音儘量平穩,你隻管去,家裡有我。

沈以忱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我。這個擁抱短暫而有力,我能聞到他身上雨水和肥皂的氣息,能感受到他胸腔裡有力的心跳。還冇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鬆開手,拎起行裝大步走向門口。

沈以忱!我喊住他,在他轉身時擠出一個笑容,平安回來,我給你做紅燒肉。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關上門,我再也控製不住,撲在床上把臉埋進還殘留著他氣息的枕頭,無聲地流淚。這一刻我才驚覺,不知何時起,我對沈以忱的感情已經超越了最初的功利算計。我害怕他受傷,害怕他...回不來。

哭夠了,我洗了把臉,拿出紙筆開始列清單——要托人買些滋補的食材,等他回來好好調理;要去李軍醫那兒學更多急救知識;要給老家的父母寫信報平安...

我不能像原主江黎那樣成為沈以忱的負擔。我要成為他的後盾,讓他無論走多遠,都知道有盞燈在等他回家。

夜深了,雨仍在下。我抱著沈以忱的枕頭,上麵似乎還留著他的溫度。窗外偶爾傳來軍車的轟鳴聲,我數著那些聲音,直到睡意漸漸襲來。

在夢裡,我看見他平安歸來,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對我說——

我回來了。

沈以忱離開的第十七天,我收到了第一封信。

信封上沾著泥土和一點可疑的暗紅色痕跡,讓我的心猛地揪緊。拆信時手抖得厲害,差點撕壞了裡麵的信紙。

江黎同誌:任務順利,勿念。這裡晝夜溫差大,你準備的藥丸很管用。肉乾被戰友分食殆儘,都說比後勤部的強百倍...

信很短,字跡潦草,像是匆忙中寫就。但每個字我都反覆咀嚼,彷彿能從筆畫間看出他寫信時的樣子——一定是皺著眉,嘴角微微下撇,那隻常年握槍的手不習慣這樣細膩的工作。

我把信貼在胸口,長舒一口氣。他還活著,這就夠了。

隨信寄來的還有一個小包裹,裡麵裝著幾株我冇見過的植物標本,標簽上是他工整的字跡:可入藥,問李軍醫用法。

這意外的禮物讓我眼眶發熱。他竟記得我提過想收集各地草藥研究的事。

江妹子!王秀英的大嗓門從院外傳來,供銷社來了一批富強粉,再不去就搶光了!

我匆忙把信藏好,拎上布兜衝出門。部隊大院的供銷社每週隻補貨兩次,去晚了連菜葉子都剩不下。排隊時,前麵的幾位家屬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什麼。

聽說文工團下個月要來慰問演出

可不是,新調來的獨唱演員叫蔣佳,人美歌甜,上次在兄弟部隊演出,把那些小夥子迷得...

噓,小江來了。

議論聲戛然而止。我假裝冇聽見,但心臟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蔣佳——原書中的女主角,沈以忱的真命天女,居然這麼快就要登場了

江妹子,你彆多想。王秀英湊過來咬耳朵,那蔣佳再漂亮也是外人,咱們大院的人都站你這邊。

我勉強笑笑,心裡卻翻江倒海。按照原書劇情,沈以忱是在一次演出中與蔣佳一見鐘情,而現在由於我的介入,曆史已經改變...但萬一命運的引力足夠強大呢

抱著搶到的五斤富強粉和兩塊豆腐回家,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焦慮解決不了問題,行動才能。我需要兩件事:一是儘快建立自己的事業和經濟基礎;二是進一步鞏固與沈以忱的感情。

廚房裡,我看著所剩無幾的食材,突然有了主意。前世我可是美食博主,最擅長的就是把普通食材做出花樣。翻出上次沈以忱帶回來的芝麻和白糖,我決定嘗試改良版糖不甩——廣東傳統小吃,簡單卻美味。

麪粉揉團,搓成小丸子,開水煮熟後過冷水,再滾上炒香的芝麻糖粉。第一鍋出來,香甜軟糯,入口即化。我裝了一盤給隔壁王秀英送去。

天老爺!這也太好吃了吧王秀英眼睛瞪得溜圓,小江,你這手藝開館子都行!

王姐,你說...如果我做些在院裡賣,會有人買嗎我試探著問。

那還用說!大院裡那些饞嘴的小崽子能把你門檻踏平!王秀英拍著大腿,不過現在搞這個還屬於'投機倒把',你得悄悄的...

我點點頭。改革開放纔剛開始,私人經營仍是個敏感話題。但家屬區內部以物易物或小規模售賣,隻要不太張揚,一般冇人深究。

接下來幾天,我變著花樣試驗各種小吃:改良版雞蛋糕、蔥油餅、簡易肉鬆...每樣都先請幾位關係好的家屬品嚐,收集反饋。最受歡迎的是糖不甩和一種夾心餅乾——用富強粉、雞蛋和白糖烤製,中間夾上自製的棗泥。

江妹子,你這餅乾比縣裡百貨大樓賣的還香!後勤處劉主任的夫人一邊吃一邊說,我家老劉下個月要去省城開會,正愁冇體麵伴手禮呢。

我心頭一亮:劉夫人要是喜歡,我多做些,您看成色能不能當禮品

就這樣,我的地下小作坊悄然開張。每天做完家務,我就埋頭在廚房研究新品,第一批訂單來自劉主任——五十包夾心餅乾,每包他給兩毛錢工本費。這在當時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相當於普通工人半個月工資。

交貨那天,劉夫人神秘兮兮地塞給我一張紙條:供銷社李主任的電話,他嚐了餅乾,想問問你能不能長期供貨給內部商店。

我攥著紙條,心臟怦怦直跳。這意味著我的小吃不僅得到了認可,還有可能走向正規銷售渠道!當晚我給沈以忱寫了封長信,分享這個好訊息——當然,隱去了可能涉及資本主義尾巴的細節,隻說為部隊家屬提供些手工點心。

信寄出後第三天,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擊倒了我。或許是連日勞累加上擔心沈以忱,病來如山倒,我蜷縮在床上,渾身發抖,額頭燙得能煎雞蛋。

朦朧中,我彷彿聽見門響,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一隻冰涼的手貼上我的額頭,熟悉的鬆木氣息包圍了我。

...39度8,怎麼燒成這樣沈以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李軍醫馬上到。

我以為自己在做夢。沈以忱不是還有半個月纔回來嗎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他鬍子拉碴的臉和滿是血絲的眼睛。他穿著臟兮兮的作訓服,身上有硝煙和血腥氣,右臂上纏著繃帶。

你...受傷了我想坐起來,卻被他輕輕按回床上。

小傷。他眉頭緊鎖,彆動。

李軍醫很快來了,診斷是過度勞累加風寒,開了退燒藥和消炎藥。沈以忱送走軍醫後,端來一盆冷水,擰了毛巾敷在我額頭上。他的動作笨拙卻輕柔,像對待易碎品。

任務提前結束了我虛弱地問。

嗯。他簡短地回答,用冇受傷的左手扶我起來吃藥,收到你的信,正好後續部隊來接防。

我心頭一暖。他是因為擔心我才提前回來的嗎這個念頭讓高燒似乎都退了幾分。吃完藥,我注意到他右臂繃帶滲出了血。

傷口裂開了!我掙紮著要檢視,卻被他製止。

先管好你自己。他語氣嚴厲,眼神卻軟得像化開的蜜糖,我去找李軍醫重新包紮。

我會處理。我指向櫃子,那裡有醫藥箱。

沈以忱猶豫了一下,最終妥協。他小心翼翼地脫下作訓服,露出精壯的上身。右臂靠近肩膀處有一道約五厘米長的傷口,雖然已經縫合,但剛纔的動作導致兩針之間裂開,正緩緩滲血。

我強忍眩暈,用酒精棉球清理傷口,再塗上李軍醫給的藥膏,最後用乾淨紗布重新包紮。整個過程中,沈以忱一動不動,但我能從他緊繃的肌肉看出他在忍痛。

好了。我打了個結,突然眼前發黑,差點栽倒在他懷裡。

沈以忱一把扶住我,輕輕放平在床上,自己坐在床邊守著。藥效開始發作,我的眼皮越來越沉。

睡吧。他替我掖好被角,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在這兒。

這是我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高燒退去已是兩天後。我醒來時,屋裡飄著粥香,廚房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撐著身子下床,我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正在灶台前忙碌——沈以忱,這個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血軍官,此刻正笨拙地攪動一鍋白粥,旁邊盤子裡躺著幾塊焦黑的餅。

噗。我冇忍住笑出聲。

沈以忱猛地回頭,見是我,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應該躺著。

再躺要散架了。我走到他身邊,接過鍋鏟,讓我來吧,病人也需要活動。

他固執地不肯讓開,我們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達成妥協——他打下手,我主廚。很快,一鍋香噴噴的青菜肉末粥和金黃鬆軟的雞蛋餅上了桌。

沈以忱吃得狼吞虎嚥,看來這兩天他全靠食堂填肚子。我小口喝著粥,偷偷打量他。陽光下,他下巴上的胡茬泛著青色,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顯然這幾天都冇休息好。

看什麼他突然抬頭,捕捉到我的目光。

你瘦了。我伸手想碰他的臉,半路又縮回來,任務很危險

沈以忱放下碗,沉默片刻:有個新兵踩了雷,我把他推開時被彈片劃傷。他說得輕描淡寫,但眼中的陰影告訴我,那個新兵恐怕冇救回來。

我覆上他的手,無聲地傳遞安慰。他翻過手掌,與我十指相扣。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吃完早餐,誰都冇鬆手。

病癒後,我發現沈以忱變得不一樣了。他不再早出晚歸,即使有工作也會準時回來吃晚飯;他開始主動告訴我部隊裡的事,雖然還是言簡意賅;最讓我驚訝的是,他居然記住了我的生日——8月15日,送了一本精裝《本草綱目》,是我提過想買卻一直捨不得的。

你怎麼知道...

結婚證上寫著。他輕咳一聲,耳根微紅。

我珍重地摩挲著書皮,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的生日是哪天

沈以忱明顯愣了一下:12月24日。不過部隊裡不過這些...

我要過!我斬釘截鐵地說,已經在心裡盤算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忙碌而充實。我的小吃生意在地下越做越大,不僅供應家屬區,還通過劉夫人牽線,定期給供銷社內部商店供貨。賺來的錢一小部分補貼家用,大部分存起來——我有個大膽的計劃,等政策再放開些,開家正規食品店。

與此同時,文工團慰問演出的日子越來越近。我打聽到蔣佳確實會來,而且是獨唱演員。原書中描述她膚白貌美,歌喉如夜鶯,性格溫柔似水,是那個年代標準的夢中情人。

聽說蔣佳同誌是省城人,父親是文化局乾部。一次晚飯時,我狀似無意地提起。

沈以忱筷子頓了一下:你認識

聽王姐說的。我給他夾了塊紅燒肉,演出那天我們一起去

那天我要帶新兵訓練。他低頭扒飯,你去吧,記得多穿件衣服,晚上冷。

我暗暗鬆了口氣。雖然相信沈以忱的為人,但讓男女主角初次見麵就擦出火花的劇情,能避免最好。

然而命運似乎有自己的安排。演出前三天,沈以忱突然告訴我,上級指定他負責接待文工團領導。

需要陪同參觀營區,晚上還要參加招待宴。他皺眉看著通知,你...一起去

我心跳漏了一拍。這是要提前見情敵的節奏好啊。我強作鎮定,正好我剛做了批新點心,可以帶去招待所。

演出當天,我特意穿了件湖藍色的確良襯衫——沈以忱曾說過這顏色襯我膚色。頭髮挽成端莊的髮髻,略施粉黛,看起來既不過分打扮,又不失體麵。

下午三點,文工團的大巴駛入營區。我站在沈以忱身邊,看著一群穿軍裝的文藝兵魚貫而下。最後下來的是一位穿裙裝的女兵,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蔣佳。

她比書中描述的還要耀眼。皮膚白得近乎透明,杏仁眼顧盼生輝,身段婀娜卻不輕浮。最絕的是那副嗓子,與人打招呼時如清泉叮咚,讓人不自覺地想聽更多。

沈營長好!她向沈以忱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目光卻落在我身上,這位是...

我愛人,江黎。沈以忱簡短地介紹。

蔣佳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訝異,隨即熱情地握住我的手:江姐姐好!早就聽說沈營長的愛人賢惠能乾,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她的手柔軟無骨,語氣親昵得彷彿我們是多年好友。我麵上帶笑,心裡卻拉響警報——這個蔣佳,段位比書中高多了。

參觀途中,蔣佳總是恰到好處地落後半步,與沈以忱保持距離,卻又時不時拋出幾個關於軍事曆史的問題,引他開口。更讓我不安的是,她問的都是沈以忱最感興趣的領域,顯然做過功課。

招待宴上,我端出自製的點心和果脯。蔣佳嚐了一塊,驚訝地瞪大眼睛:這也太好吃了吧江姐姐,你是不是專門學過

自己瞎琢磨的。我謙虛地說,注意到沈以忱嘴角微微上揚——這是他驕傲時的表情。

我們文工團下個月去北京彙演,正缺特色伴手禮呢!蔣佳熱切地說,江姐姐能不能教教我或者...我們合作

這個提議讓我警惕。書中蔣佳就是靠合作做生意接近沈以忱,最後捲款逃跑的。但當著這麼多人,我不好直接拒絕。

這事兒得從長計議。沈以忱出人意料地插話,我愛人最近身體不太好,醫生囑咐多休息。

蔣佳識趣地轉移話題,但我內心掀起驚濤駭浪。沈以忱不僅看穿了我的顧慮,還主動幫我擋箭。這是否意味著...他選擇站在我這邊

演出很成功。蔣佳的獨唱《英雄讚歌》贏得滿堂彩,但我的注意力全在沈以忱身上——整場演出,他的目光冇有一次長久停留在舞台上,反而時不時側頭看我,彷彿在確認我是否舒適。

回家的路上,他突然說:你比她好看。

這冇頭冇腦的一句讓我差點絆倒。沈以忱扶住我的胳膊,夜色掩蓋了我發燙的臉頰。

我是說,他罕見地補充解釋,你不化妝的樣子最好看。

我的心像泡在蜜罐裡。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正用他的方式告訴我——蔣佳不是威脅。

轉眼到了十二月,沈以忱的生日悄然而至。他果然冇當回事,照常去訓練。我則請了一天假,著手準備驚喜。

用積攢的肉票買了五花肉,燉了他最愛的紅燒肉;托人從省城帶了瓶西鳳酒;最特彆的禮物花了我半個月時間——一把手工製作的木製模型槍,按照他常用的五四式手槍等比例縮小,連膛線都刻得一絲不苟。

傍晚,沈以忱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滿桌菜肴、一個小蛋糕和笑吟吟的我。

這是...

生日快樂!我舉起模型槍,雖然比不上真槍,但...

沈以忱接過模型,仔細端詳,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他拉動槍栓,檢查彈匣,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真槍。

你怎麼知道...我收集這個他聲音有些啞。

我笑而不答。書中提過,沈以忱從小癡迷武器,卻因家境貧寒隻能用木棍當槍玩。這個愛好他從未對人提起,連蔣佳都不知道。

嚐嚐紅燒肉,我用新法子做的。我拉他坐下,倒了兩杯酒,今天破例,陪你喝一杯。

那晚,一向剋製的沈以忱喝得微醺,話比平時多了不少。他講起小時候用木槍打仗的趣事,講起參軍時的糗事,甚至提到了犧牲的戰友...我靜靜聽著,時不時給他夾菜倒酒。

江黎。酒至半酣,他突然連名帶姓地叫我,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燭光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帶著我從未見過的脆弱與渴望。這個問題他大概憋了很久。

因為...我放下筷子,直視他的眼睛,你值得。

沈以忱定定地看著我,突然繞過桌子,一把將我拉起來緊緊抱住。這個擁抱不同於以往的剋製,他雙臂如鐵箍,彷彿要把我揉進骨血裡。我能聞到他身上酒香混合著淡淡的菸草味,能感受到他胸腔裡劇烈的心跳。

謝謝。他在我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頸側,謝謝你的...木槍。

那晚,我們第一次同床共枕,不是作為形式上的夫妻,而是真正相擁而眠。沈以忱的懷抱溫暖而安全,我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突然覺得——或許不需要什麼金大腿,就這樣相濡以沫,也很好。

當然,蔣佳這個隱患還在。第二天清晨,看著熟睡中的沈以忱,我輕輕吻了吻他下巴上的疤痕,暗自發誓:無論書中命運如何安排,這一世,沈以忱隻會是我江黎的丈夫。

春節剛過,積雪還未消融,我的小吃生意已經像初春的竹筍般節節攀升。

江妹子,這月的貨款。供銷社的李主任親自登門,遞來一個厚厚的信封,你那餅乾現在可是緊俏貨,縣裡領導都點名要呢。

我接過信封,指尖感受到的分量讓我心跳加速。拆開一看,整整八十元!相當於普通工人三個月工資。加上之前積攢的,我的小金庫已經突破兩百元大關——在這個一分錢能買兩顆水果糖的年代,這無疑是一筆钜款。

李主任過獎了,都是大家捧場。我笑著給他倒了杯菊花茶,不過產能確實跟不上,現在全靠我一個人做...

嗨,早想跟你說了!李主任一拍大腿,咱供銷社後麵有空倉庫,你要不找幾個幫手,搞個小作坊現在政策鬆動了,個體經營不再算'資本主義尾巴'啦!

我手指一顫,茶水灑了幾滴在桌麵上。改革開放的春風終於吹到這個北方小城了!這正是我等待多時的機會。

送走李主任,我立刻翻出筆記本,開始規劃。首先需要場地、人手、原材料渠道...正寫得入神,門吱呀一聲開了,沈以忱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來。

這麼早回來我趕緊起身給他倒熱水。才下午三點,往常他至少要六點才下班。

沈以忱脫下軍大衣,眉宇間帶著罕見的興奮:接到通知,被推薦去省陸軍指揮學院進修,半年。他頓了頓,畢業後可能會調往省軍區。

我手中的杯子差點滑落。省城!這意味著更大的舞台,也意味著...離蔣佳更近。書中提過,蔣佳所在的文工團常駐省城。

太好了!什麼時候走我強壓複雜心緒,努力表現得欣喜。

下月初。沈以忱接過水杯,目光落在我攤開的筆記本上,這是...

我猶豫了一秒,決定坦白:李主任建議我擴大生產,找幾個幫手一起做點心。現在政策允許了,我想試試。

出乎意料,沈以忱冇有反對。他拿起筆記本仔細閱讀,眉頭漸漸舒展:計劃很周全。但你去省城的話...

我當然跟你一起去!我不假思索地說,省城市場更大,我可以...等等,你願意讓我繼續做生意這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含義。

沈以忱嘴角微揚:為什麼不你做得很成功。他指著本子上的一行數字,這個成本覈算很專業,跟誰學的

自學的。我鬆了口氣,心中暖流湧動。這個年代,大多數丈夫都希望妻子安分守己,沈以忱的支援尤為珍貴。

當晚,我們擠在小小的書桌前,頭碰頭地規劃未來。他畫下去省城的路線圖,我列出需要打點的關係網。偶爾眼神交彙,兩人都會不自覺地微笑,像共謀大事的夥伴。

對了,臨睡前沈以忱突然說,下週六部隊組織才藝比賽,家屬也可以參加。你要不要...

好啊!我眼前一亮。這是個展示自己的絕佳機會,尤其聽說蔣佳也會代表文工團表演。

接下來的日子像陀螺般旋轉。我通過王秀英找了三位家境困難的軍屬,手把手教她們製作點心的技巧;又托劉主任租下一間閒置倉庫,簡單改裝成生產車間。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忙到深夜纔回家,但看著小作坊逐漸成型,疲憊都化作了滿足。

沈以忱同樣忙碌,為進修做準備,常常深夜纔回。但我們養成了一個習慣——無論多晚,都要一起喝杯熱茶,分享當天的見聞。這些零碎的時光,成了我最期待的片刻。

才藝比賽前三天,我抽空去了趟縣圖書館,借閱民歌集和樂器入門。前世大學時我曾加入民樂社,會一點簡單的古箏。這次我打算融合現代編曲手法,改編一首傳統民歌。

比賽當天,大禮堂座無虛席。我穿著自製的藏青色連衣裙,頭髮挽成簡潔的髮髻,懷抱從文工團借來的古箏走上舞台。燈光有些刺眼,但我一眼就看見前排的沈以忱——他坐姿筆挺,目光灼灼地望向我。

我為大家帶來一首改編自陝北民歌的《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手指撥動琴絃,悠揚的旋律流淌而出。前奏過後,我開口演唱,聲音清亮如山澗溪流。這首歌在原基礎上,我加入了現代轉音技巧和節奏變化,既保留了原汁原味的民族風情,又增添了幾分新穎靈動。

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豔豔——

咱們中央那個紅軍喲——到陝北——

唱到**處,我餘光瞥見評委們交頭接耳,頻頻點頭。而沈以忱...他微微張著嘴,眼中閃爍著我從冇見過的光彩,彷彿第一次真正看清我。

最後一個音符餘韻未散,掌聲已如雷響起。我鞠躬致謝,心跳如鼓。這一刻,我不再是書中那個可憐巴巴的原配,而是有才華、有魅力的江黎。

江同誌唱得太好了!下台後,幾位家屬圍上來稱讚,比那些專業的不差啥!

正寒暄間,一個熟悉的聲音插進來:江姐姐果然深藏不露!蔣佳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旁,一襲白色連衣裙,清純可人,我都不敢上場了呢!

她嘴上這麼說,眼中的嫉妒卻藏不住。我笑著道謝,目光搜尋沈以忱的身影——他正被幾位領導圍著說話,但視線明顯往我這邊飄。

沈營長真有福氣。蔣佳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語氣親昵得令人不適,不過省城人才濟濟,江姐姐去了可得把沈營長看緊點哦!

這話聽著像玩笑,實則字字帶刺。我正想回敬,廣播響起:下麵有請文工團蔣佳同誌表演獨唱《軍港之夜》!

蔣佳翩然上台,歌聲確實婉轉動人。但我注意到,沈以忱全程低頭翻看節目單,直到我坐回他身邊才抬頭。

怎麼樣我小聲問。

沈以忱沉吟片刻:你比她好。頓了頓,又補充,更真實。

這簡單的評價比任何華麗的讚美都珍貴。我偷偷勾住他的小指,他僵了一秒,隨即反手將我整個手掌包住。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公共場合牽手。

比賽結果出人意料——我這個業餘選手獲得了二等獎,蔣佳隻得了個鼓勵獎。領獎時,師長親自給我頒獎,笑嗬嗬地說:小江同誌,看不出來啊!老沈撿到寶了!

沈以忱站在一旁,嘴角上揚的弧度前所未有。回家的路上,他破天荒地主動提起:蔣佳同誌好像很在意你。

是嗎我假裝漫不經心,可能因為我搶了她的風頭

不隻是這樣。沈以忱眉頭微蹙,她打聽過你很多次,還問我你喜歡什麼顏色、愛吃什麼...說想和你做朋友。

我心頭警鈴大作。蔣佳這是在收集情報,準備有的放矢!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沈以忱難得露出狡黠的表情,我妻子不喜歡彆人過分關注她的私事。

我噗嗤笑出聲,冇想到這個一本正經的軍官也會耍心眼。夜色中,我們的影子在地上交疊,親密無間。

才藝比賽後,我在大院的人氣飆升,點心訂單更是暴漲。小作坊正式掛牌黎暉食品坊,取黎明曙光之意。三位軍屬阿姨成了固定員工,按件計酬,乾勁十足。

這天下午,我正在倉庫清點原料,王秀英風風火火衝進來:小江!不好了!趙鐵柱那王八蛋在供銷社門口嚷嚷,說你雇工是剝削,要舉報你搞資本主義呢!

我手中的賬本差點掉地上。雖然政策鬆動,但剝削這頂帽子扣下來,不死也得脫層皮。

彆慌。我強迫自己冷靜,他有什麼證據

說你雇了三個人,還按月發工資,不是剝削是什麼王秀英急得直跺腳,供銷社李主任讓我趕緊告訴你,他暫時壓住了,但保不齊那混蛋去革委會告狀!

我大腦飛速運轉。趙鐵柱這招夠毒,但他忘了一點——時代變了。

王姐,麻煩你幫我做三件事。我拿出紙筆迅速寫下幾行字,第一,請這三位阿姨明天帶上軍屬證來上班;第二,找劉主任開個證明,說明我們這是'軍屬互助生產小組';第三...我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王秀英眼睛越瞪越大:高!實在是高!我這就去辦!

第二天一早,趙鐵柱果然帶著兩個革委會的人來查抄。我剛打開倉庫門,他們就氣勢洶洶地闖進來。

就是這裡!資本主義黑窩點!趙鐵柱指著貨架上的原料和包裝袋,唾沫橫飛。

同誌,您誤會了。我不慌不忙地拿出三本軍屬證和部隊證明,我們是軍屬互助小組,響應國家'生產自救'號召,為前線將士做慰問品。所有利潤按勞分配,不存在剝削關係。

革委會的人檢查完證件,臉色緩和不少。這時,王秀英帶著幾位軍官家屬浩浩蕩蕩趕來,七嘴八舌地作證:

小江教我們手藝,還發工資,這是幫軍屬謀出路!

我男人在前線打仗,家裡揭不開鍋,多虧了小江!

要說剝削,趙鐵柱去年倒賣糧票纔是真犯罪!

形勢瞬間逆轉。趙鐵柱麵如土色,灰溜溜地被帶走了。事後才知道,他是因為追求小芳被拒,聽說她在我這兒乾活,才故意找茬。

這場風波反而為我的小作坊打響了名聲。部隊領導親自批示,將軍屬互助小組作為軍民共建典型上報,還撥了間更大的倉庫給我們使用。

你處理得很好。當晚,沈以忱罕見地誇讚,既堅持原則,又靈活應變。

我正幫他整理行裝,聞言心頭一暖:多虧你平時教我那些戰略思維。

沈以忱突然按住我的手:省城那邊...我已經托人找好了房子。離學院不遠,有個小院子,你可以繼續做點心。

我眼眶一熱。他竟連這都考慮到了。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睛,裡麵盛滿了我從未見過的柔情。

一起加油。我輕聲說。

啟程前夜,我們收拾最後一批行李。沈以忱在書桌前整理檔案,我則翻看這半年來的家書——我們約定,無論多忙,每週至少通一封信。這些信被我按日期精心收藏,每一封都承載著共同的記憶。

這個要帶嗎我從書架底層抽出一個鐵盒,不小心打翻了——裡麵竟全是我的回信和小禮物!有用子彈殼做的小擺件,手繪的書簽,甚至還有我隨手寫的便條...每一件都被細心儲存。

空氣突然凝固。沈以忱僵在原地,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我...他罕見地語塞。

我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放回去,心跳如雷。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如此珍視與我有關的一切。

帶上吧。我柔聲說,省城...我們寫更多信。

沈以忱深深看我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

出發那天,三位阿姨和小芳都來送行。王秀英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小江啊,早點回來看看!你教的手藝我們都記著呢!

火車鳴笛聲中,我和沈以忱並肩而立,望著生活了半年的小城漸漸遠去。前方是未知的省城,有更大的機遇,也有潛伏的危機——蔣佳、新環境、更複雜的社交圈...但此刻,我心中充滿勇氣。

因為我知道,無論麵對什麼,都不再是孤軍奮戰。沈以忱的手悄悄覆上我的,溫暖而堅定。

看,他指向窗外,日出。

遠處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正噴薄而出,照亮了整片原野。就像我們的新生活,充滿無限可能。

省城的夏夜悶熱難耐,蚊蟲在褪色的紗窗外嗡嗡作響。我翻了個身,老式木床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沈以忱就躺在我身邊不到一尺的距離,呼吸均勻而綿長。

三個月了,自從來到省城,我們依然保持著奇妙的距離——同床共枕,卻始終相敬如賓。有時半夜醒來,會發現他無意識地朝我這邊靠攏,但天一亮,他又恢覆成那個一絲不苟的沈團長。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隨即是轟隆的雷聲。我本能地蜷縮了一下,下一秒,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覆上我的肩頭。

怕打雷沈以忱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有點。我小聲承認,又一道閃電照亮了他近在咫尺的臉龐,那雙總是冷靜自持的眼睛此刻竟柔和得不可思議。

他的手冇有收回,反而順著我的手臂緩緩下滑,最終與我十指相扣。雷聲再次炸響時,他一把將我拉進懷中。我的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戰鼓般擂動著我的脊骨。

這樣好些嗎他溫熱的氣息掠過耳畔,像掠過湖麵的風,驚起層層漣漪。我輕輕頷首,髮梢擦過他的下頜,似羽毛拂過琴絃。不知是誰先轉過了身,待回過神時,四目已然相對。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他輪廓分明的麵龐上投下細碎的銀斑,像灑落的星子。

我猶豫片刻,終於抬手,指尖觸到他臉頰上短硬的胡茬,彷彿觸到一片初春的草地。沈以忱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他握住我的手腕,卻冇有推開,而是將我的手掌按在他胸口。隔著單薄的棉質布料,那顆心劇烈跳動,如同擂響的戰鼓,與他表麵的沉靜形成鮮明對比。

江黎...他低喚我的名字,聲音像是從心底深處溢位的清泉。

月光如水,將我們籠罩在一個晶瑩的氣泡裡。我緩緩仰頭,闔上雙眼。他的吻輕柔得像春日的柳絮,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當我給予迴應,他輕輕歎了口氣,溫柔的吻逐漸加深。

他的手指像是在彈奏一曲無聲的樂章,解開我睡衣鈕釦時微微停頓,似在等待一個答案。我顫抖著解開他軍綠色背心的釦子,指尖觸到他灼熱的肌膚,聽到他喉間發出壓抑的輕響,彷彿困在籠中的飛鳥。

可以嗎他抵著我的額頭,聲音沙啞得像被雨水浸潤的琴絃。

我用吻迴應他。那一刻,所有的思慮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唯有洶湧的情感在心中翻湧,如同漲潮的海麵。窗外暴雨如注,老式木床偶爾發出細微的響動,與我們剋製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在情感的浪潮達到頂峰時,沈以忱緊緊握住我的手,將臉埋在我的頸間,發出壓抑的低吟。我輕撫他汗濕的後背,感受著他身體傳來的細微震顫。

雨漸漸停了,我們依然相擁而臥,不願打破這份寧靜。沈以忱的手指輕輕梳理著我的長髮,時不時在發頂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疼嗎他忽然輕聲問,指尖小心翼翼地撫過我手腕上淡淡的紅痕,像是觸碰一件珍貴的瓷器。

我搖搖頭,反而將他抱得更緊。這個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血軍官,此刻卻如此溫柔,這般反差讓我的心化作一汪春水。

晨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時,床上隻剩我一人。若不是周身的痠痛和床單上的痕跡,我幾乎以為昨夜是一場綺麗的夢。廚房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我披上外衣走去,看見沈以忱正在灶台前煎蛋,軍裝隨意搭在椅背上,白色襯衫的袖子捲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儼然是另一番溫柔的景象。

聽到腳步聲,他回頭看我,耳根立刻紅了。早...早飯馬上好。

我忍不住微笑。這個能在槍林彈雨中麵不改色的男人,卻因為一夜親密而害羞得像個少年。我走到他身後,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他僵了一秒,隨即放鬆下來,一隻手覆上我的手背。

我做了你愛吃的...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雖然可能不太成功。

餐桌上擺著略顯焦黑的煎蛋和冒著熱氣的白粥,還有一小碟醃黃瓜——我老家的特產,他不知何時記在了心裡。這種細緻的關懷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我心動。

接下來的日子如蜜裡調油。沈以忱依然早出晚歸,但每天都會抽時間陪我散步或聊天。有時深夜醒來,會發現他正藉著檯燈的光凝視我,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當我問他為什麼不睡時,他隻是搖搖頭,將我摟得更緊些。

怕一睜眼,發現這一切都是夢。某天夜裡,他終於道出心聲。

我鼻子一酸。原來不隻是我,他也在這段感情裡患得患失。那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軍人,在愛情麵前竟如此脆弱。

一個月後的清晨,我在洗手池邊吐得天昏地暗。沈以忱慌得手足無措,差點把軍醫叫到家裡來。等我緩過勁,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反而笑了。

彆緊張,可能是...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那裡卻有異樣的暖意,你要當爸爸了。

沈以忱的表情凝固了。他緩緩蹲下身,單膝跪地,將耳朵貼在我的腹部,彷彿能聽到什麼似的。我撫摸著他硬硬的發茬,突然感到一陣鼻酸。原書中那個冷漠無情的沈以忱,此刻正用最虔誠的姿態,迎接我們愛情的結晶。

我去請假,陪你看醫生。他站起身,聲音有些發抖。

不用這麼急...我話音未落,他已經衝出門去,連軍帽都忘了戴。

醫生確認懷孕的那一刻,沈以忱的手一直在抖,簽字時差點把病曆本戳破。回家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攙著我,彷彿我成了玻璃做的。

以忱,孕婦也需要運動。我無奈地提醒。

嗯。他答應著,手卻紋絲不動。

懷孕的訊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整個大院。王秀英特意從老家趕來,帶了一堆土雞蛋和老母雞。沈以忱的戰友們更是輪番上門祝賀,我們的家一時間熱鬨非凡。

然而在一片喜氣中,我卻注意到一個不和諧的音符——王建軍,沈以忱的老戰友,每次來訪總是話裡有話。

嫂子氣色真好,看來我兄弟照顧得周到啊!他笑得意味深長,不過以忱現在可是軍區重點培養對象,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嫂子這邊...咳,還是注意點好。

我心頭警鈴大作。王建軍在原書中就是挑撥離間的好手,最後甚至協助蔣佳栽贓我出軌。如今曆史似乎在重演,隻是時間提前了。

王同誌多慮了。我皮笑肉不笑地迴應,我和以忱很好。

那是自然!王建軍拍拍沈以忱的肩,不過文工團下個月要來慰問演出,蔣佳同誌還特意問起你呢,說好久不見...

我手中的茶杯差點滑落。蔣佳——原書女主角,沈以忱命中註定的愛人。雖然現在的沈以忱與書中判若兩人,但聽到這個名字,我還是如芒在背。

任務在身,未必有空觀看演出。沈以忱淡淡地說,伸手接過我搖搖欲墜的茶杯,順勢捏了捏我的手指,彷彿在無聲地承諾什麼。

送走王建軍後,沈以忱罕見地提前休息,陪我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初秋的陽光暖而不烈,照在身上舒服極了。我昏昏欲睡時,他突然開口:

王建軍被調去邊防了,今早接到的命令。

我猛地睜眼:你做的

沈以忱不置可否:他違反紀律,本該早就處理。頓了頓,又補充,蔣佳也被文工團派去基層巡演,半年內不會回省城。

我心頭大石落地。原來他一直在暗中保護我,用他的方式。

孕吐越來越嚴重,我不得不減少去店裡的時間。這天下午,我正在後院清點庫存,小翠慌慌張張跑來:

老闆娘!有個軍官在店裡等你,說是你老家的親戚!

前廳站著個陌生中年軍官,肩章顯示是團級乾部。見我出來,他啪地立正敬禮:江黎同誌!我是你父親的老戰友,姓周。

周叔叔好。我警惕地回禮。父親確實提過有位周團長,但從未謀麵。

你父親舊傷複發,需要一味特效藥,省城軍區醫院纔有。周團長壓低聲音,老江不讓我告訴你,怕影響你養胎。但藥費...

我心頭一緊。父親腿傷是越戰留下的頑疾,發作起來痛不欲生。多少錢

三百。見我臉色驟變,他趕緊補充,是進口藥,能根治。老江的傷殘補助不夠,我湊了一百...

我出。我毫不猶豫地轉身取錢。店裡流動資金隻有兩百,加上家裡的備用金剛好夠。

周團長接過錢,欲言又止:小江啊...這事彆讓以忱知道。老江特意囑咐,說姑爺剛升職,彆給他添麻煩。

我點頭應下,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三百元在這個年代是筆钜款,幾乎掏空了我的積蓄。但比起父親多年的痛苦,錢算什麼

送走周團長,我立刻給老家寫信,謊稱生意好要追加投資,讓父母彆擔心錢的事。信剛封好,沈以忱突然推門而入,臉色異常陰沉。

怎麼了我下意識把信藏在賬本下。

你動用了備用金他單刀直入。

我心跳漏了一拍。他怎麼會知道店裡需要週轉...

江黎。沈以忱罕見地打斷我,我是你丈夫。

他拉開抽屜,取出一張彙款單——老家縣醫院收據,金額三百元,彙款人沈以忱,備註江建國特效藥費。

我如遭雷擊。原來他早就知道,還默默解決了!你...什麼時候

上週李軍醫接到縣醫院會診請求。沈以忱眉頭緊鎖,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爸不讓說,怕影響你...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影響我什麼沈以忱突然提高音量,在你眼裡,我是那種吝嗇嶽父藥費的人

當然不是!我急了,我隻是想自己解決,不想什麼事都依賴你!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沈以忱的表情像被人當麵打了一拳。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以忱!我追上去拉住他,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懂。他生硬地說,你想證明自己能行。但江黎,婚姻不是比賽,不需要計較誰付出多。

我啞口無言。是啊,我口口聲聲要改變原主命運,骨子裡卻還是固執地想要證明不靠男人也能活,這不正是另一種執念嗎

我錯了。我低下頭,眼淚砸在地板上,我隻是...害怕。

怕什麼

怕變成依附你的藤蔓,怕有一天你會厭煩...也怕重蹈原主覆轍。最後這句我冇說出口。

沈以忱長歎一聲,將我拉入懷中。他的心跳沉穩有力,一下下敲擊著我的耳膜。你不是藤蔓,是橡樹。而我...喜歡你的倔強。

這是我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感情。我在他懷裡哭得像個孩子,把這些日子的壓力、孕反的痛苦、對蔣佳王建軍的擔憂統統發泄出來。

藥費的事...哭夠了,我悶悶地問。

已經解決了。用的是我的作戰津貼,不影響家裡開支。沈以忱輕輕擦去我的眼淚,倒是你,把流動資金都拿出來,店裡怎麼辦

我破涕為笑:原來沈大軍官也會操心銅臭事

跟你學的。他難得幽默。

窗外,暮色四合,最後一縷陽光穿透雲層,將整個房間染成金色。就像我們的未來,雖有烏雲遮蔽,終將光芒萬丈。

謠言像野火般在大院裡蔓延。

我站在黎暉食品坊的櫃檯後,手指輕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五個月的身孕已經顯懷,腰身圓潤了不少。店裡本該忙碌的上午卻門可羅雀,幾位常客路過時眼神閃躲,加快腳步離開。

老闆娘...小翠從後廚探出頭,聲音發顫,林老闆說今天的牛奶不送了,讓您自己派人去取。

我手指一緊,賬本邊緣被捏出褶皺。林老闆就是謠言中與我有不正當關係的供貨商,看來他也受到了壓力。

知道了。我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檔案袋,把昨天做的雞蛋糕裝兩盒,我去趟政委家。

小翠瞪大眼睛:現在去那些人正等著抓您把柄呢!

正因為如此,才更要光明正大地去。我撫了撫鬢角,有些人以為懷孕會讓我變成縮頭烏龜,他們錯了。

政委家的小院種滿了月季,王秀英一見我就紅了眼眶:小江啊,快進來!

檔案袋裡的證據讓陳政委拍案而起:混賬東西!那盤王建軍酒後吐真言的錄音帶尤其令他震怒。

今晚的會,我能說幾句嗎我輕聲問。

王秀英緊握我的手:必須說!

當晚的家屬會上,我展示完所有證據後,取出沈以忱送我的第一件禮物——那張喀喇崑崙雪山下的照片。

結婚以來,他從未讓我洗過一件衣服,因為知道我有手疾;每次孕吐,他都會半夜起來給我熬薑湯...我的聲音哽嚥了,這樣的男人,我怎麼可能背叛

全場掌聲中,我看到沈以忱眼眶通紅,雙手緊握成拳。

會後回家的路上,沈以忱突然停下,從內袋掏出一個小布包——裡麵是個精緻的木雕,一個小女孩坐在鞦韆上,正是我曾提過的童年最快樂記憶。

結婚一週年禮物。他聲音低沉,我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就是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月光下,他吻去我的淚水,我們相擁的身影在地上融為一處。

預產期在臘月初八,正是省城最冷的時候。沈以忱推掉了所有任務,每天準時回家,甚至學會了按摩幫我緩解水腫。

醫生說胎位很正,可以順產。我靠在床頭,看他認真記錄每次胎動的樣子格外可愛。

他放下筆記本,輕輕貼在我肚皮上:小傢夥今天踢了二十七下,比昨天活躍。話音剛落,一個明顯的鼓包從他掌心下滑過,我們相視一笑。

陣痛在淩晨三點突然來襲。沈以忱一骨碌爬起來,手忙腳亂地幫我穿衣服,結果把自己的釦子係錯了位。

醫院裡,我咬著他的手臂度過一**陣痛。當響亮的啼哭劃破產房時,沈以忱的淚水砸在我臉上:是個兒子...江黎,我們有兒子了...

小傢夥重七斤八兩,紅撲撲的臉蛋像極了他父親。沈以忱小心翼翼地抱著他,姿勢標準得像捧著最精密的武器。

讓我看看。我虛弱地伸手。

他卻突然單膝跪地,將孩子輕輕放在我臂彎:江黎同誌,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產後恢複出乎意料的順利。第三天我們就帶著沈明燁——取光明燦爛之意——回家了。門口擠滿了道賀的人,連陳政委都拎了兩隻老母雞來。

在一片喜氣中,一個意外的訪客出現了——蔣佳。她憔悴了許多,低頭遞上一個信封:這是我和王建軍湊的賠償金...

我接過信封,又取出一盒餅乾給她:路上吃。西藏海拔高,注意保暖。

她淚如雨下:為什麼能原諒我

不是原諒,是放下。我看著不遠處抱著孩子的沈以忱,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人要愛。

月子裡的日子甜蜜而忙碌。沈以忱請了半個月假,每天變著花樣給我燉湯。夜裡孩子哭鬨,他總是第一個醒來,輕手輕腳地把小傢夥抱到走廊哄,讓我多睡會兒。

你這樣會慣壞我的。某天清晨,我看著他眼下的青黑心疼道。

他正笨拙地給小明燁換尿布:慣壞了纔好,這樣你就離不開我了。

滿月宴上,沈以忱喝得微醺,當著全團戰友的麵宣佈:明年再要個女兒!引得鬨堂大笑。

夜裡哄睡孩子後,他摟著我靠在床頭,手指纏繞著我的髮絲:今天說的不是醉話。我想要個像你的女兒,再要兩個像你的孩子...

當我是母豬啊我笑著捶他,卻被他捉住手按在胸口。

我是認真的。他的眼神熾熱而堅定,我們要生一屋子孩子,等老了兒孫滿堂。你教女兒做點心,我教兒子打槍...

月光透過窗簾,在我們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駁光影。我忽然想起那個改變一切的雨夜,想起他第一次說我愛你時的顫抖。原書中那個悲慘結局,在這一世,早已被我們改寫。

窗外北風呼嘯,而屋內溫暖如春。沈明燁在搖籃裡咿呀出聲,沈以忱立刻起身檢視,高大的背影在月光下如山嶽般可靠。

這一刻,我知道我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媽媽!弟弟又把我的模型槍拆了!

十歲的沈念黎衝進廚房,小臉氣得通紅,軍綠色揹帶褲上沾滿泥土。她身後跟著八歲的小兒子沈明燁,手裡攥著一堆零件,眨巴著與沈以忱如出一轍的鳳眼,一臉無辜。

我放下正在攪拌的蛋糕糊,蹲下身平視兩個孩子:念黎,你是姐姐,應該教弟弟怎麼愛護槍械,不是吵架。轉頭看向兒子,明燁,爸爸說過什麼

不動彆人的武器...小傢夥低下頭,又悄悄抬眼,但我隻是想看看怎麼組裝的...

去書房找你爸,讓他教你。我揉揉他的小腦袋,晚飯前把姐姐的槍裝回去。

兩個孩子歡呼著跑向書房,險些撞上端著一籃新鮮草莓進來的沈念安。六歲的小女兒靈活地避開兄姐,像隻輕盈的小鹿蹦到我身邊。

媽媽,草莓洗乾淨了。她踮腳把籃子放在灶台邊,鼻尖上還沾著水珠,爸爸說晚上要做草莓蛋糕慶祝。

慶祝什麼我故意問。

慶祝...念安歪著頭想了想,慶祝我們搬新家十週年!爸爸說那天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日子。

心頭一暖,我望向窗外。春日的陽光灑在後院那棵桃樹上,粉白的花朵開得正盛。那是我們搬進這棟將軍樓時,沈以忱特意從老院子移栽過來的。十年了,小樹苗已亭亭如蓋。

書房傳來沈以忱低沉的講解聲和孩子們嘰嘰喳喳的提問。我悄悄走到門口,看見他正耐心指導明燁組裝模型槍,念黎在一旁認真記錄步驟。陽光透過紗窗,在他們身上鍍了一層金邊。

沈以忱抬頭看見我,嘴角揚起溫柔的弧度。歲月在他眼角刻下細紋,卻讓那雙眼更加深邃有神。肩章上的將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但此刻,他隻是個普通的父親和丈夫。

需要幫忙嗎他輕聲問。

草莓蛋糕的材料準備好了。我眨眨眼,需要一位專業攪拌師。

孩子們鬨笑起來。沈以忱在部隊是有名的神槍手,但在廚房,他的攪拌技術一直是全家調侃的對象。他故作嚴肅地清清嗓子:沈念安同誌,請協助你父親完成這項艱钜任務。

小女兒立刻立正敬禮:是!首長!

廚房裡很快飄滿蛋糕的甜香。念安負責攪拌麪糊,手法嫻熟得不像個六歲孩子;沈以忱按照我的指示切草莓,每一塊都大小均勻;念黎帶著弟弟佈置餐桌,刀叉擺得整整齊齊——完全是沈以忱的風格。

十年前那個雨夜,我何曾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幸福從部隊大院的小吃攤到如今遍佈全省的黎暉食品,從戰戰兢兢的隨軍家屬到如今的將軍夫人...命運給了我遠超預期的饋贈。

叮咚——門鈴打斷了我的思緒。

門外站著個意想不到的人——蔣佳。她比上次見麵更加憔悴,曾經光彩照人的臉蛋佈滿風霜,手裡拎著個破舊的布包。

江...江廠長。她侷促地搓著手,我聽說您廠裡招工...

十年前那個趾高氣揚的文工團台柱子,如今隻是個為生計奔波的中年婦女。從西藏回來後,她因陷害同事被開除,丈夫捲款跑路,留下她和年邁的母親艱難度日。

進來吧。我側身讓她進門,正好蛋糕快好了。

蔣佳看到從廚房出來的沈以忱,明顯瑟縮了一下。沈以忱隻是點點頭,轉身去給孩子們洗手——這是他給我的空間。

我...我不該來的。蔣佳聲音發抖,但媽媽病了,需要錢買藥...

食品廠質檢部缺個組長,月薪八十,包食宿。我遞給她一張表格,明天帶這張表去人事部報到。

蔣佳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表格:為什麼幫我我當年那麼對你...

因為我現在過得很好。我平靜地說,而且我相信人是會變的。

她突然掩麵痛哭,瘦弱的肩膀劇烈抖動。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哄念安睡覺時那樣。透過窗戶,看見沈以忱正帶著三個孩子在院子裡給新栽的藍莓苗澆水,陽光下他們的笑聲清脆如鈴。

送走千恩萬謝的蔣佳,沈以忱從背後環住我的腰:你還是這麼心軟。

不是心軟。我靠在他胸前,是冇必要計較了。轉身望進他深邃的眼睛,對了,下週念黎生日,爸的火車幾點到

下午三點。他親吻我的發頂,媽說要帶老家新研製的醬菜配方給你。

十年前那個決定改變了一切。我選擇原諒蔣佳,選擇相信沈以忱,選擇全心投入事業與家庭...每個選擇都引領我走向今天這份圓滿。

念黎生日宴上,小小的將軍樓擠滿了人。我父母精神矍鑠,父親那條傷腿在李軍醫的調理下已經不再疼痛;沈母抱著小孫女念安不撒手,一邊炫耀她帶來的醬菜獲得省優稱號;沈以忱的戰友們圍著小明燁,聽他奶聲奶氣地背誦軍事術語。

江廠長!新任供銷社主任老劉擠過來敬酒,聽說'黎暉'要打進上海市場了

我笑著點頭。十年間,我的小作坊已發展成擁有三家分廠、兩百多名員工的知名企業,不僅生產傳統點心,還研發了十餘種方便食品,去年產值突破百萬大關。

都是政策好。我謙虛地說,目光不自覺地尋找沈以忱。他正在角落幫念黎調試新望遠鏡,側臉在燈光下格外溫柔。

老沈這輩子最得意的事,不是當將軍,而是娶了你。陳政委不知何時站在我身旁,笑嗬嗬地說,每次開會提到軍屬就業,他必拿你當例子。

正說著,沈以忱走過來,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酒杯:少喝點。聲音溫柔卻不容置疑。

宴席散儘,我們並肩站在院子裡消食。春夜的風帶著花香,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沈以忱突然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布袋:給你。

裡麵是幾粒奇特的種子,散發著淡淡香氣。

雲南邊防帶回來的,說是能開出七色花。他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又是那幫小子唬我...

種了才知道。我握緊種子,心中暖流湧動。十年來,每次出差他都會帶當地特產種子回來,我們家的後院簡直成了植物園。

孩子們睡著後,我們坐在桃樹下喝茶。沈以忱突然說:王建軍被判了十五年。

嗯,聽說了。我平靜地點頭。那個曾經陷害我的前戰友,最終因貪汙軍餉鋃鐺入獄,也算是惡有惡報。

江黎。沈以忱罕見地連名帶姓叫我,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頰,有時候我會想,如果那天你冇站在台上為我辯護,如果我們冇走到一起...

冇有如果。我打斷他,握住他的手,我們註定會在一起。無論在哪個世界,哪種人生。

這句話暗示得太明顯,我心跳加速。十年了,我從未坦白過穿越的秘密,但有時會覺得...他或許早就猜到了什麼。

沈以忱深深看著我,眼神複雜難辨。良久,他俯身在我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你說得對。無論哪個世界,我都隻會愛上你。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彷彿盛滿了整個星河。我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了還是巧合

冇等我追問,書房傳來念黎的喊聲:爸爸!弟弟尿床了!

沈以忱歎了口氣,起身時卻帶著笑:將軍的夜晚,從換尿布開始。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我仰頭望向滿天繁星。穿越至今,我改變了原主的悲慘命運,收穫了事業與愛情,有了三個可愛的孩子...但最大的成就,或許是讓那個冷硬的軍官學會了笑,學會了愛,學會了在換尿布時哼跑調的歌。

屋內傳來孩子們的嬉笑聲和沈以忱無奈的訓斥。我摩挲著手中奇特的種子,忽然明白——無論這顆種子能否開出七色花,它都已經在我心裡綻放出最美的色彩。

風吹過桃樹,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像一場溫柔的雪。我輕輕閉上眼,聽見沈以忱在喊我:

江黎,快來幫忙!明燁把尿布當旗幟掛起來了!

笑聲溢位唇角,我小跑進屋。這一生,還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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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嬌妻:軍官老公寵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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