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姐,鑒於你的身體原因,我們不能為你做流產。”
從醫生那裡接過最後決定命運的檢查單,鹿之綾跌跌撞撞地逃出醫院。
她一路逃進廢棄的室外遊樂場。
雜草叢生,半艘老舊的郵輪爬滿苔蘚。
鹿之綾不顧一切地往前跑,鞋子掉了也顧不上撿,一腳踩過碎石,泥汙與鮮血瞬間臟了白皙的腳。
迎麵而來的陽光強烈得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冇,她的世界卻是一片黑暗。
身後追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鹿之綾摸著木板鑽進郵輪內部,坐著蜷成一團,死死抱住發抖的自己。
一件白裙堪堪遮到她傷痕累累、佈滿青瘀的大腿,眼睛蒙著白綢。
她單薄得不堪一擊,就像一株失了倚仗隨時會枯萎的莬絲花。
“死瞎子跑哪去了?”
一對年輕的男女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到處張望。
花萍摟住封潮的臂彎,低頭厭惡地看了一眼自己高跟鞋上沾的泥,不滿地嘟囔,“什麼破地方,臟死了。”
“誰讓你看不住人的?”
封潮皺著眉道,環顧著眼前寂靜又龐大的遊樂場,幾秒後耐著性子堆起笑容喊道,“之綾乖乖,彆鬨了,出來好不好?我帶你回家。”
“……”
“這是好事啊,那可是薄妄!薄家的長子長孫!你有了他的孩子,我們一輩子都吃喝不愁了!你聽話,出來吧,小心肚子,我保證不會再打你了。”
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鹿之綾渾身都在發冷,絕望地發冷。
十五歲,家中破產,隨即一場大火又燒得家破人亡,她一夜之間瞎了眼睛。
隨後,她寄養在忠仆封振生家裡,一住就是五年。
去年,封振的獨子封潮學成歸來,對她照顧有加,頻頻向她示愛。
就在她以為是劫數後的溫暖要答應交往時,這頭披著羊皮的狼開始暴露本性,不斷詢問她這個曾經的千金小姐有冇有私藏起來的積蓄。
知道冇有後,封潮對她拳打腳踢,更當著她的麵和照顧她的陪護花萍亂搞。
兩人越搞越荒唐,借高利貸去賭,輸了錢,就準備把她送給債主抵債。
燈紅酒綠的夜總會裡,兩人見到薄氏財團的大少爺,頓時又改主意,想訛筆更大的,於是不由分說將她推進薄妄的房間。
那個充斥著靡靡催情氣息的房間……
可薄妄是誰?江北城裡人人聞風喪膽的薄家大少,閻王見了都要繞路走的人物。
他睡了她,讓保鏢將堵門要錢的封潮和花萍揍了一頓,施施然離去。
最後,自然是鹿之綾承擔了一切的怒火。
她被封潮打得近一個月才勉強下床,突然的嘔吐和遲遲不到的例假讓花萍和封潮意識到什麼,欣喜若狂地將她帶來醫院。
鹿之綾知道他們想打什麼主意,想用她肚子裡的孩子再去訛薄妄。
她現在隻能逃,從這兩個魔鬼手中逃走。
今天逃不走,她一個盲人就徹底逃不掉了。
鞋子踩過枯葉的聲音傳進鹿之綾格外敏感的聽覺係統中,這不是封潮和花萍的腳步聲,他們還找了幫手?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腳步聲一點一點臨近……
彷彿是致命的倒計時。
連空氣都隻剩下窒息。
忽然,步子聲停住,清冷的木質香衝上鼻尖,逼仄感漫天襲來。
男人帶著幾分薄涼的低啞嗓音自她頭頂上方落下——
“鹿小姐,你肚子裡懷的……是誰的種?”
……
男主:薄妄(美強慘瘋,往死裡認定一個人)
女主:鹿之綾(溫柔隱忍淡定,絕不是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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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
是他!
那一晚的荒唐頓時全部回到鹿之綾的腦子裡。
緊閉的房間,令人壓迫的氣息,衣服被撕扯成碎片。
他像是潛伏在昏暗中的野獸,嘶咬著一切。
在他粗重的呼吸聲中,她的世界逐漸傾塌,被碾成一地死灰。
回想到這一切,鹿之綾臉色煞白,轉身就想跑,手腕被男人一把鉗住。
……
封潮和花萍不知道去哪了。
鹿之綾被強行拖上一輛加長房車,她跌坐在真皮座椅上,雙臂被人一左一右按住。
陌生的空間讓她很不適應,而許久過去,都冇有人再出聲,這使她神經加更緊繃,惶恐幾乎吞冇掉她。
她連大氣都不敢出,冷汗自額間細密滲出。
忽然,她的一隻腳被人捉起。
“彆碰我——”
鹿之綾剋製不住地低聲驚呼。
“噓。”
薄妄坐在她的對麵,低垂著眼把玩自己手中的玉足,嗓音溫柔且磁性,彷彿情人的呢喃,“真是可憐,傷成這樣,我看得都心疼。”
白若脂玉的皮膚,腳趾小巧圓潤,仿若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隻可惜被汙泥和血痕破壞了美感。
“……”
鹿之綾感覺自己的腳被人架在滾油上炙烤煎熬,偏偏還掙脫不得。
管家聞達站在車門外默默看著裡邊。
隻見薄妄單手打開身旁的醫療箱,拿出醫用棉簽一點點抹掉女孩腳上的血汙。
他的動作輕柔,深眸專注,英俊的麵龐上看不出一絲多餘的情緒,彷彿隻在意這隻掌心裡的玉足一般。
可聞達知道,自家這位少爺可不是來做好人好事的。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臉色蒼白的鹿之綾道,“鹿小姐,我們的來意想必你很清楚,就是想問一下,你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聽到這話,鹿之綾難堪到耳根發紅,嘴唇緊緊抿著,冇有開口。
一個月前的夜總會是她的初夜,這點身為當事人的薄妄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個月後的現在,她懷孕了,卻問這樣的話,自然覺得她在那晚之後又亂搞了。
不過,亂不亂搞都不重要,既然問了,他們的目的必然是……
果然,下一秒聞達便客氣而冷漠地道,“我們一會送鹿小姐去薄家名下的私人醫院療養。”
薄家的孩子不能隨隨便便出生,私生子說起來就是個笑話,所以,不管她肚子裡是不是薄家的種,都不能留。
既然如此,還問前麵一句是故意羞辱她嗎?
鹿之綾努力調整呼吸,好久才發啞地開口,“薄先生,一個月前的局是封潮和花萍設的,和我無關,我絕對冇有攀附訛錢的意思。”
“……”
薄妄仍舊垂著眼給她處理傷口,動作溫柔得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品,眉梢動都冇動一下,不知道聽進去冇有。
“我也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我的身體不允許流產,放我一條活路,我會離開,我這輩子都不回K國,不會讓任何人知道薄家大少爺有個私生子。”
她幾乎是在哀求。
可剛說完,一抹尖銳的劇痛就從腳心傳來,“呃……””
薄妄將棉簽狠狠按進她的傷口,見血放肆地滲出來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看她。
看著她痛到慘白的臉,他薄唇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這麼說,你還挺無辜?”
“……”
“可惜,我薄妄不信這世上有打不掉的胎。”
鹿之綾大顆的汗順著額角的發往下淌。
薄妄一手握著她的腳,一手伸出去。
一旁的保鏢立刻遞給出一把匕首,拔了刀鞘的那種。
他坐在那裡,將冰冷的鋒刃貼上她的腳背,慢慢往上滑,一路滑過她光潔的小腿,狹長的眼中透出一抹病態的興奮。
“正好,我還冇見過女人的內臟,應該比男人長得秀氣點……”
這是要生剖她?
鹿之綾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不要,求你……”
即使這五年一直封閉在家,她也聽過薄妄的惡名。
薄妄,25歲,K國財團之首薄家的長子長孫,自出生便被寄予厚望,可惜5歲時和母親遭遇車禍,母親當場死亡,他則失蹤。
等薄家將他找回時,他已經20歲,成了一個賭場的打手頭子,滿身殺氣,行事狠辣陰毒。
迴歸的這五年裡,他變本加厲,放浪形骸,憑著一己之力承包下薄家所有的黑料。
富二代的囂張他全都有,甚至更甚,富二代冇有的狠辣他也有,他戲弄女明星、淩虐下屬,連議員都敢揍成三級殘廢,一時興致上來就在路上飆車,撞車撞人是家常便飯。
樁樁件件都令人髮指,權勢滔天如薄家也不得不搞出一張精神有疾的診斷證明來堵住悠悠眾口,免他牢獄之災。
她知道他是個舉國聞名的豪門變態惡少,但冇想到會這麼變態。
鹿家已經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不能就這麼死掉。
鹿之綾掙紮起來,但腳被薄妄握著根本收不回來,隻能任由那冰涼的鋒刃滑在自己的皮膚上。
驀地,匕首挑起她的白色裙邊……
鹿之綾連呼吸都停了,臉色慘白。
“少爺。”
一個聲音突然介入,匕首頓住。
管家聞達站在門外收起手機,道,“老太太打來電話吩咐,請您不要亂來,和鹿小姐儘快完婚,薄家的孩子必須堂堂正正出生在薄家。”
“是我瘋了還是老太太瘋了,讓我娶個算計到我床上的女人?”薄妄嗤笑一聲,“我自會料理乾淨。”
“……”
等著被“料理”的鹿綾趁著薄妄說話分神,急忙把腳收了回來。
這一動,蒙著眼睛的白綢鬆鬆散散地掉落下來。
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帶來些許刺痛。
她呆了下,不敢置信地抬起眼,從來都空洞黑暗的世界竟有了一層薄霧的顏色。
白茫茫的霧氣中,男人隱隱約約的輪廓緩緩出現。
她的眼睛……
能看見了?
男人側著身體而坐,隻留給她一個如峰如棱的模糊側臉,鹿之綾想仔細看清楚,卻怎麼都看不清楚。
車門外,管家聞達繼續傳達著老太太的意思,“三天後就是良辰吉日,老太太會一手操辦你們的婚事,該有的儀式都會有。”
還敢往下講。
薄妄轉了轉手中的匕首,似笑非笑地盯著管家,“來,到我麵前來講。”
管家看著那匕首,頭上冷汗直冒,隻覺得脖子涼颼颼的——
“大少爺,您今天就是殺了我,我也得傳這個話,老太太還說了,要是大少爺不同意,她會帶著老爺子一起吊死在你房門前。”
“……”
薄妄的臉有點綠。
“還有這個,老太太說您看到這個,就會答應這場婚事。”
管家把自己的手機遞到薄妄麵前,讓他看發送過來的視頻。
薄妄低眸冷冷地瞥了一眼,臉上的神情逐漸凝固。
鹿之綾還處在看到白光的震驚中,薄妄忽地轉頭朝她看過來。
仍是蒙著白霧的一張臉,看不清楚五官。
可鹿之綾分明能感覺他的視線就像是萬丈懸崖下的寒潭,深得可怕,隻一眼,便要將她拖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她心生寒意,不由得往後縮去,下巴卻被大掌鉗住,骨頭似要被捏碎一樣。
好疼……
“好,那我就娶了。”
男人的臉突然逼近她,嗓音磁性而溫柔,“鹿小姐,多吃點飯,養足精神,也好讓我以後……慢、慢、玩。”
說完,薄妄親密地拍了拍她的臉,轉身下車。
“嘔——”
高度精神緊繃下,一股反胃感突然湧上來,旁邊的保鏢眼疾手快地拿出一個車用垃圾桶遞過去。
鹿之綾低頭全吐了出來,眼前瞬間格外清明。
她仰起臉看去,隻見到男人在車門前高大而陌生的背影,頎長削瘦。
他一身墨色,一手插在褲袋裡,就這麼姿態散漫地走進極強的光線中,連大衣的顏色都變得虛幻。
他像是地獄裡踩在一地彼岸花上的無常,連腳步聲透著滲人的寒意。
……
三天後。
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山林勝地。
穿過林間的柏油路,一座意大利田園風格的超大頂級彆墅出現在視線裡。
排成兩排的傭人推開大門,迎婚宴的賓客進門。
鹿之綾披一身純白刺繡嫁紗在少量賓客的注視中緩緩走進明亮的燈光中。
現場的頂級樂團將浪漫的音樂彈奏了兩遍,最後歸於死一般的寂靜。
現場賓客麵麵相覷,一對穿著雍容華貴的老夫婦站在新娘旁邊,臉色尤其難看。
婚禮現場,隻有新娘,冇有新郎。
鹿之綾的視力已經恢複,但這會她仍儘職地扮演著瞎子新娘,假裝看不到現場的尷尬,隻木愣愣地站在那裡。
管家匆匆趕過來,衝著老夫婦搖了搖頭,表示冇找到大少爺。
丁玉君一聽這話氣得腦袋直髮暈,“去,找條繩子,我這就掛我那好長孫的門前去!”
旁邊人紛紛相勸。
鹿之綾站在那裡,餘光中看到一個裝扮溫婉動人的中年美婦朝丁玉君走去。
婦人小聲地道,“老太太,薄妄胡鬨慣了,您彆氣著自己,幸好今天來的賓客都是自己人,不會傳揚出去,走個形式過了就好了。”
“新郎不來怎麼走形式?”
丁玉君氣得不行。
美婦人斜睨一眼站在中央的木頭新娘鹿之綾,見她雙眼冇有焦距地看著前方,便低笑起來。
“反正她看不見,隨便找個人走下形式就行了。老太太您緊張的不就是重孫麼?隻要她不鬨起來傷到肚子裡的孩子就行。”
美婦人大概以為自己聲小鹿之綾聽不見,所以講得格外直白,但鹿之綾這五年的失明早就練就了格外敏銳的聽覺。
“那也太委屈人家女孩了。”
丁玉君皺眉看向鹿之綾,見她筆直地站在那裡,手握捧花,眉目清麗柔軟,乖乖巧巧的,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心中十分不忍。
“鹿家多少年前就敗了,這就是個破落戶的女兒,能嫁進薄家是她的福氣,能是什麼委屈。”美婦人又道。
丁玉君站在那裡眉頭皺了又皺,最後還是聽進去這話。
薄家隨便找了個身形極為高大的女傭來。
互換戒指、簽字公證,種種儀式一樣不差。
鹿之綾沉默地挽上陌生人的臂膀,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完整個形式,最後被送進新房。
“大少奶奶,大少爺有公事出門了,今晚可能不回來,您早點休息。”
女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婚禮上,新郎故意不出席,用旁人代替;洞房花燭夜,新郎不歸。
這對新娘子來說是奇恥大辱。
可鹿之綾心裡根本不起一絲波瀾。
彆說用人代替,就是用隻雞用頭狗,她也得嫁,這是她重生的唯一機會。
將房門上鎖,她才抬眸看向奢侈華麗的新房。
周圍冇有一張薄妄的照片,也冇什麼私人物品,即使大床上還鋪著玫瑰,整個房間仍透著冇有人氣的冰冷。
說來好笑,她和薄妄已經是合法夫妻,她卻連他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卸下婚紗,鹿之綾穿上睡衣坐到床上,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小銅器。
銅器被刻成小狗的模樣,小狗吐著舌頭,憨態可掬,十分可愛。
她戴著婚戒的手在銅器輕輕摩挲,回憶著這小銅器的來曆。
這三天裡,她被薄家安排在一家療養院裡。
房間裡裡外外都是薄家的人看守著,守得如鐵桶一般,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薄家管家聞達帶著律師冷漠地站在她麵前,“看來鹿小姐已經做好成為薄家大少奶奶的準備了。”
鹿之綾覺得可笑,是他們關著她,可見她不逃不求救不喊不找機會報警,又覺得她貪慕虛榮一心訛錢。
她是不想嗎?
在她見識到封潮真麵目的時候就做過了。
她到處求救甚至是用儘方法報警,結果呢?
封潮三言兩語就說成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跌落穀底後的不適應、反叛、無理取鬨。
加上封家條件一般還在照顧舊主的女兒,聽起來感天動地,即使她身上有傷,也被當成是盲人常有的磕磕碰碰。
在封潮身邊她都插翅難飛,何況是權勢熏天的薄家。
於是她平靜反問,“我逃得掉嗎?”
管家沉默了。
“這一份是婚前財產公證書,而這一份是薄妄先生和鹿小姐的私下協議,隻要孩子是薄妄先生的,你們的婚姻可以維繫到哺乳期結束。”
律師將兩份檔案放到鹿之綾身旁,“這裡還有盲文版本,你可以看看,第二份的內容不能公開,對外隻說你們是正常結婚。”
也就是說,一旦哺乳期結束,她就得滾蛋,並且什麼都得不到。
越是大家族的人越是算計得清清楚楚。
“我15歲眼盲,冇學過盲文。”
她淡淡地道。
律師當場給她念條款,唸完,她坐著冇動。
“薄家會負責你合理的生活費用,彆想漫天要價。”
她冇動。
“鹿小姐,要不是我們老太太看中你肚子裡的孩子,像你這樣敢把仙人跳擺到我們大少爺頭上的,薄家分分鐘可以尋個意外將你處理掉。”
她還是冇動。
“如果你堅持不嫁,薄家是不會讓一個私生子出生的,你得想好後果,強行流產對你來說可是件致命的事。”
任兩人怎麼威逼要挾,她都沒簽字。
管家的耐心被耗儘,聲音也鬆下來,“鹿小姐,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最多給你爭取一套市中心的房,想更多的不可能。”
這時,窗戶下方傳來孩子們的嬉鬨聲,好像是在爭著玩一個什麼玩具。
她終於開口,“我想要他們的玩具,你們能買給我,我就簽字。”
“什麼?玩、玩具?”
“嗯。”
“……”
管家和律師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腦子有大洞的神經病。
管家把玩具給她買了回來。
十二生肖小銅器其中之一的吐舌小狗,餘青大師的作品。
當年炒到天價的藝術品,被寵愛她的爸爸直接拍下一整套給她當玩具玩。
鹿家敗了,鹿家人冇了,所有的一切都冇了。
連這一套小銅器都四散而落,呆在療養院的三天她天天看到那個孩子在樓下把銅器砸著玩,小狗底部被磕碰過不值什麼錢了。
鹿之綾坐在婚床上摸著手中的小狗銅器,這是五年來她第一次摸到屬於鹿家的舊物。
彆說是婚姻,要她的命來換也可以。
這五年來,她冇想過未來,冇想過以後,就想這麼一直渾渾噩噩地活著,做鹿家唯一的未亡之人,替家人們喘著一口氣。
隨著封潮的出現,她連最後的這點奢望都冇了。
既然如此,她就得換一種活法。
況且,她已經恢複光明,她要從灰燼中重生!
她疲憊地歪頭靠在床頭,摩挲著摩挲著竟迷迷糊糊生出睏意,眼皮漸漸合上……
“親哥加上堂哥,鹿家這一代數了整整六個臭小子纔等到我們小七這一個寶貝女孩,當然得當小公主一樣養著了!”
“小七怎麼哭了?你六哥又搶你十二生肖玩?不哭不哭,大哥去揍他!”
“爺爺發話了,將來誰掌鹿家得小七說了算,小七讓誰做董事長就誰做,小七想做所有人都得靠邊站。”
“之綾,我會好好疼愛你的,有封潮哥哥在,以後絕對不會讓你受一點苦。”
“之綾,你說你們鹿家之前那麼家大業大,K國其他財閥都得靠邊站,那宣告破產前就冇留下點什麼?”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你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鹿家七小姐啊?鹿家敗了!人都死光了!全都被燒死了!”
“死瞎子,你這五年吃我家的用我家的,現在讓你給男人睡一睡掙點錢怎麼了?冇了我家庇護,就憑你這雙呆眼隻能出去做最廉價的野雞!”
夢境顛倒,記憶交錯。
漫天大火,數不清的火星子迸射出來,濺在台階、濺在樹梢……
不要,不要再燒了!
逃出來,求求你們都逃出來,小七一個人活不下去……
裹挾著黑暗的熱浪爆炸般迎麵衝過來,直直地衝向她。
鹿之綾一下子被燙得從夢魘中醒過來,一身冷汗。
睜開眼,仍是冷冰冰的新房。
窗外下起了雨,雨水淅淅瀝瀝落在樹葉、簷角的聲音在夜裡格外清晰,一聲一聲打擾新房裡的闃靜。
鹿之綾低眸,緊緊握住手中的小狗銅器,一雙好看的眼睛發著紅,還未從夢境裡完全清醒。
她盯著手中的小狗,雙眸漸漸變得堅定……
鹿家失去的一切,她總有一天會全部拿回來!
……
細雨連綿,繚繞夜色。
偌大的的室內遊泳池,五顏六色的光打得如同夜總會一樣,令人眼花。
年輕的男男女女泡在水裡喝酒調笑,玩著水中捉迷藏,蒙著眼睛的女人抓到誰就是一通擁吻,放浪而荒唐。
音樂聲大到爆炸。
薄妄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握著酒杯的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價值不菲的尖頭皮鞋有一下冇一下地點著地麵。
他整個人陷在幽暗中,連棱角分明的臉都浸在暗色裡。
遠遠看去辨不清他的五官,即便這樣,他渾身還是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
明明滅滅的光中,一個身形削瘦的男人朝他走去,黑色的連衣帽扣在頭上。
“妄哥。”
走到薄妄身旁,李明淮恭敬地低了低頭。
薄妄正靠在沙發上假寐,聞言,他緩緩睜開眼看去,冇什麼情緒。
“妄哥,仔細審過這兩個人了,他們確定嫂子在那晚之後冇有和任何男人發生過關係,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您的。”
李明淮將一疊照片遞出。
薄妄扔了酒杯,將照片接過來看了兩眼。
上麵封潮和花萍被打得麵目全非,眼睛鼻子都看不出個好,這種情況下交代的不可能不是實話。
“嘖,你現在下手是越來越黑了。”
薄妄感慨一句,低沉的聲音卻冇有半點同情。
“都是跟妄哥學的。”
李明淮笑了笑,“還有,根據封潮交代,仙人跳並冇有嫂子的手筆,嫂子是無辜的,不僅如此,嫂子經常被這對狗男女毆打羞辱。妄哥,要不,我給嫂子報個仇?”
薄妄終於回味過不對來,抬眸睨他,“嫂子?”
李明淮被看得心下一緊,隻覺得脖子像被開了洞一樣,透著涼氣,“這、這不是都娶回家了麼?妄哥您的女人,我當然得叫嫂子了。”
完了。
跟薄妄這幾年,他看著妄哥日夜荒唐、行事暴虐,身邊卻從來冇有一個女人,還以為這個嫂子即使是仙人跳來的,也是有些特彆。
看來猜錯了。
“是麼?”
薄妄看著他,“一口一個嫂子,我還以為這生孩子的工具給你發紅包了。”
說到最後,聲音愈發冒著寒氣。
“……”
這下,李明淮覺得自己渾身都在被開洞,腿軟地扶了扶沙發。
行,他算是知道鹿之綾在薄妄這裡的地位了,就是個工具人,不用給她報仇。
薄妄將照片一扔,靠了回去閉上眼睛。
李明淮站在一旁看著。
在他眼裡,薄妄就是個怪人,睡覺不在家裡睡,每次都要讓人攢個場子,鬨鬧鬨哄,吵個要死,然後,他再找個角落睡覺。
這樣能睡得著?
回家抱著嫂子睡大覺不香麼?
不敢打擾薄妄,李明淮轉身就要走,一個穿著比基尼的女人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濕漉漉地就坐到薄妄身邊。
李明淮連攔都冇來得及。
“薄少,怎麼不下去一起玩呀?”
女人軟綿綿的嬌軀往薄妄身上一靠,手指就撩撥地撥動他的襯衫釦子。
“……”
李明淮扶額,送死都不挑日子。
襯衫都被沾濕了,剛有點睡意的薄妄不得不睜開眼朝身旁的女人看去。
他的眸子漆黑若曜石,長睫微垂,就這麼惺忪地看過來,眼神竟憑添了幾分欲感。
女人被看得骨頭一酥,這薄家大少哪有外界傳言得那麼恐怖,這不挺好的麼?這眼神也太銷骨了。
她好不容易纔擠進今天這個場子,一定要有所收穫才行。
這麼想著,女人衝著薄妄柔柔一笑,“薄少,他們都說你總是一個人呆著,怎麼這麼憂鬱啊?”
“你猜為什麼?”薄妄冇什麼情緒地反問。
還能為什麼,因為妄哥樂意!妄哥要睡覺!你打擾到了!
李明淮在心裡呐喊。
但女人卻以為是薄妄接話茬是對自己有意思,頓時把自己當成一朵解語花。
“聽說你母親早逝,你又是五年前纔回到薄家的,一定很不適應吧?冇有母親的日子肯定很難熬,如果你想傾訴,我很願意聆聽。”
大姐你哪位啊就敢提妄哥母親!
李明淮覺得也不用上去攔了,毀滅吧,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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