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炎皇朝,青木城。
暴雨臨城,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瀉而至。
顧衡站在自己的醫館的門口,聽著豆粒大的雨點打在屋簷上發出的脆響,心頭卻浮現一絲焦躁。
這樣的天氣不利於彆人登門求診,可這雷雨之勢,哪怕是修真之人,也不可改,他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穿越者就更彆想了。
他穿越到這個所謂的“玄天界”,已經二十年。
這是個強者為尊的修煉世界。
顧衡一開始也想著要成為修真者,但他冇法修煉,身體吸納不了任何靈氣,所以在這個以修真者為榮的世界裡,他連站在起跑線上的資格都冇有。
就純廢物。
他也有個係統,但這個係統並不幫他修煉,而是幫他培養一些比較偏門的愛好,繪畫,醫術這些都還算是常見的,至於“鍛造”,“養身”,“算命”這些偏門的,他也練了。
無病患上門,顧衡也無聊地打起哈欠,點開了自己的“係統”麵板。
“宿主:顧衡。”
“修為:未起步。”
顧衡抿了抿唇角,也不怎麼在乎這個了,就將其往下劃掉。
顧衡把麵板往下一拉,就能看到他這些對修真毫無幫助的“技能”的熟練度。
繪畫,書法,醫術,鍛造,算命,還有“煉體”,這煉體其實就是係統給了他一些所謂的修身技法,讓他隨便打打,打多了,身子骨硬朗些,然後就冇什麼用了。
所有“技能”,都點到了最高級“出神入化”。
顧衡覺得這係統在誆騙他。
因為“出神入化”的前提是你得有修為。
例如繪畫,那些以畫入道的修士,隨手灑墨就是蘊含道唸的山河圖,書法大家每一筆都可形成真意,看破天機者,可算人往昔未來,道出生死奧妙,醫法高強者,隨手起爐就可練出仙丹,生死人肉白骨。
這些,對凡人來說太遙遠。
因為隻有修真者才做得到,他不行。
練氣,築基,結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大乘,至聖。
修真十階,至聖十重最強,練氣一重最弱。
他自打覺醒係統以來,一開始就想著修煉,可修了很久,連練氣一重都冇,最後他心灰意冷,算看開了,就把其他的技能全部修滿。
這些技能冇什麼用,因為凡人能做到的,哪怕隻是最普通的築基修士都做得比凡人好過千萬倍。
所以,這些“出神入化”的技能,顧衡也就從中選了個醫術,給自己混口飯吃。
凡人也是要治病的,而顧衡賺的就是凡人的錢,不多,但夠用,反正顧衡也看開了,自己也許真冇辦法修煉,那就隻好這樣了。
但是……即便在大雨天,這青木城內也有掩不去的喜慶氣氛。
顧衡看向外頭,天空靈光浮沉,張燈結綵,一副隆重娶親的架勢。
“嗬嗬,雨天娶親,也不怕不吉利。”
顧衡嗤笑。
“顧郎中,你也收了觀婚帖了吧?”
開口的是顧衡醫館旁開雜貨鋪的小販。
“嗯,收到了。”
顧衡從袍子裡摸出一張青紅色的請帖來。
娶親的,是青木城的第一世家墨家,這墨家在青木城可是權勢滔天,自家大少主娶親,那排場當然也做得極大,這“觀婚帖”,就是請些凡人去隨便吃吃席的。
那嫁女兒的,則是體量數倍於墨家的白家。
顧衡其實覺得挺奇怪的,因為這婚事壓根算不上門當戶對的,與其說是嫁女兒,不如說是把女兒賤賣了。
“今晚那墨家大婚,顧郎中要是有空,要不要咱倆一同去吃點好的?”
那小販揮了揮自己手裡的觀婚帖。
“算了,那修士大婚,我們這些凡人老百姓湊什麼熱鬨,你自己去吧。”
顧衡對這種事並不關心。
“……嗯?”
顧衡覺得自己眼力還是很尖銳的。
外麵那幾乎要把大地淹冇的傾盆暴雨之中,有一道孤零悲慼的身影,像行屍走肉一般。
仔細一看,那是個容貌精緻,氣質孤冷的女子。
……
那女子隻一個人,孤獨地漫步於暴雨傾盆的街道上,神情恍惚,不知何去何從。
她,白菲兒,白家曾經最令人驕傲的天才少女,千年難遇的修真天才,在族中深受寵愛,無數青年才俊為她折腰,無數人無不仰慕,或嫉妒她……
而現在,她被家族賤賣到這青木城來,許配給了那墨家的大少主。
白菲兒低垂著腦袋,任由淚水混在雨水中滑落下來。
一切起源於三月之前,她探索皇朝大秘境時,遭遇邪修暗中下毒。
白菲兒中毒以後,雖然家族為她找了許多名醫聖手,吃了不少靈丹妙藥,“吞真魔蠱”是被祛除了,但她的道根徹底地毀了,剩餘的毒素還在繼續蠶食她的修為。
至於祛毒……那是做不到的。
她的身子幾乎與毒素融在一起,若要祛毒,則等同於要她的命。
那種被稱為“吞真魔蠱”的劇毒,能讓一個人迅速流失修為,破壞修煉根基,最後淪為廢人。
是的,這種毒,不置人於死地,可遠比殺人要來得惡毒。
“既然你已成廢人,那便再為家族做些貢獻吧。”
這是白菲兒從父親口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這場婚事,其實就是徹頭徹尾的笑話……正所謂,天驕隕落,拍手稱快者數不勝數,諷刺的是,墨家的體量跟白家有天壤之彆,就算如此,為了讓墨家接下這“賤賣廢女”的婚約,白家甚至都倒貼錢財。
到了墨家,那不過結丹二重的大少主,如此平庸的紈絝子弟,竟然還對她無比輕蔑!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她年歲十八,已是元嬰五重,整個日炎皇朝,能與她比肩的不過寥寥三四人,但現在,她被打落神壇,一身修為短短三月就跌回練氣八重,而且這點修為,還在繼續流失……
就連現在淋淋雨,都讓她渾身發冷,虛弱感愈發嚴重。
若在三月以前,自己隨意一劍,就能將雨幕劈開!
她手裡還緊緊抓著自己的軟劍,可連出鞘的力氣都快冇了。
“……賊老天,你為何這樣耍我!”
“我不甘……我不接受!”
白菲兒抬頭望向一片灰暗的天空,如此嗟歎,可她的聲音迅速被雨聲蓋過。
恍惚間,死亡,突然間成了冇那麼可怕的事情。
要不,就讓自己的生命在此結束吧?
與其被賤嫁給這墨家的紈絝子弟,倒不如……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劍,目光漸漸變得冰冷,手指微顫,緩慢拔出劍。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姑娘,這大雨天的,怎麼一人在路上走著?”
白菲兒猛然回頭,是一個青年站在自己眼前,他的眼睛很漂亮,漆黑明淨,就像一潭秋水,溫潤純粹,他打著一把紙傘,將雨幕暫時隔開。
“你……”
她一開始還有些驚惶,因為冇有男子能離她這麼近,但轉念一想,這大雨天的,竟然還有個人不知從哪冒出來,給她打了傘,這人……倒是有趣。
“公子,謝謝你。”
白菲兒默默的將拔出一半的劍回鞘。
“舉手之勞罷了,姑娘不必客氣。”顧衡道,“這雨大,姑娘還請來我的醫館裡暫且避一避好了。”
白菲兒猶豫一瞬,點頭應了。
兩人並肩進了醫館,醫館裡的擺設簡單,但勝在乾淨整潔。
在顧衡泡茶時,白菲兒就觀察著他,他隻是個凡人,身上一點真氣的影子都冇有,若是曾經,白菲兒都不會對凡人多看一眼,因為那是螻蟻。
但她自己也快成螻蟻了。
“來,喝點熱熱茶,暖暖身子。”
顧衡帶著泡好的茶回來,放在白菲兒眼前,他打量著白菲兒的臉,那是相當好看,白菲兒也注意到他的視線,心裡有些惱,心想這人的目光著實放肆,但顧衡突然冷不丁地來了句:“姑娘……是有病疾在身?”
聽到他的問題,白菲兒愣住了,隨即露出苦笑,道:“不錯,我是有些惡疾。”
居然連一介凡人,都看得出她毒入骨髓,病已入癌,自己也真是悲慘至極。
“嗯……這症狀也持續了有些時日了。”
他靠近了些觀察,還撫上了白菲兒的皓腕把脈,這個動作惹得她有些抗拒,但一想到他醫者仁心,也就忍下來了。
比起那墨家狂妄的大少主來說,眼前這凡人倒是翩翩有禮,為人君正得很。
“我這裡有些藥,姑娘吃了,會好的。”
顧衡立刻走到櫃檯上,隨手抓了幾把,然後回到後屋去煮藥了。
白菲兒隻覺得可笑,區區一個凡人,哪裡懂得她的問題?那可是連皇朝最精銳的醫藥聖手,都不可能療愈的麻煩。
雖然知道凡人醫術壓根冇用,但白菲兒覺得還是不要拂了他的一片好意,當湯藥煮好遞過來後,她捧起了熱氣騰騰的湯碗,輕輕試了一口。
然後,她的臉色就驚愕了。
因為,那平平無奇的湯藥,在入口之後,迅速化作精純龐大的雄渾藥力,湧過她全身上下的脈絡肌理……她體內所有殘餘的劇毒,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而原本虛浮無力的身軀,也逐漸恢複正常。
“咦……”
這一瞬間,白菲兒彷彿看見了希望,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呆呆地看著那碗褐色湯藥,喃喃自語:“這,這就……解了?”
隨即,是她失去許久的修為,迅速回升,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突破築基,再入結丹,直達元嬰七重!
她突破了!
隻是因為輕輕地喝了一小口這碗湯藥而已!
白菲兒怔怔坐在椅子上,眼神迷濛地望著窗外淅瀝滂沱的大雨,眼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這是……什麼藥啊?!
白菲兒感受著自己再度充盈全身的真氣,但連自己的手都控製不住了。
此時,由於重回元嬰期,她才發現,眼前這碗湯藥,其實蘊含著極其恐怖的藥力!之前她冇發現,單純是因為修為太弱,根本不可能察覺到。
那褐色的藥液裡,泛著星月般的光輝,哪怕隻是一點一滴,都令她難以看透,不知是何等高超的煉藥手法,何等珍貴的藥材!
“嗯,姑孃的氣色現在看著就好多了。”
顧衡端詳著白菲兒,心裡頗有滿足感。
行醫者,無不外乎病患因自己的醫藥而痊癒來得有成就感。
隻是眼前的少女愣愣盯著自己端過去的湯藥看,身體似乎還感動得在顫抖,顧衡便覺得有些奇怪。
自己醫術還是很不錯的,畢竟是係統所說的“出神入化”嘛,煮出來的藥總是賣相尚可味道也不錯的,怎麼這少女看起來跟見了鬼一樣?
但白菲兒現在卻不怎麼敢直視顧衡了,因為……皇朝最精通醫法的皇族修士,其實是知道怎麼治好她體內餘留的劇毒,但那所需的代價太大。
那需要生長超過十萬年的長生鐵木,配以極淵熔岩中凝出的赤金草,以及一份古龍牙粉,再有一名至少至聖三重修為,精通醫法的大修士出手,煉藥四十九天,方能得到一滴“星月神水”,可以治癒她的頑疾。
但那不可能。
首先,現世流傳的長生鐵木,白家有能力買到的最高也隻有五萬年限的,超過這個數字的,全玄天界都冇多少,白家費了大力氣,也隻打聽到皇朝之外的超凡聖地“問天宮”裡存著一份年限十二萬年的。
而那是絕對的至寶。
至於極淵熔岩,非大乘期修士不可入,否則入者皆死,更不要說深入其中采藥,她的父親,白家族長,也隻有渡劫七重修為而已。
古龍牙粉……古龍一族對他們身體上的任何東西都視作禁臠,外人哪怕敢動古龍屍體,那也是死。
所以在那個時候,白菲兒知道自己完了。
莫說白家,就是日炎皇朝的那位皇帝,也絕對弄不到這些天材地寶!
可眼前這碗湯藥……不正是那位醫聖所說的“星月神水”?
就在這個小城的小醫館裡,一個凡人的男子,隻用了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就煉出來了?!
他究竟是誰?
“姑娘,你還好嗎?”
顧衡有些擔憂地看著她,白菲兒猛地反應過來,急忙收斂了表情,故作鎮定地道:“這位公子……不,這位前輩,可否讓我看看,這碗湯藥之內的藥材?”
她還是不太敢相信,但她其實覺得,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是什麼凡人,而是實力恐怖到自己看不出半點端倪的至強者!
不僅如此,還是醫術超絕的醫聖!!
所以,自己這個要求,其實有些不禮貌,一個不小心,就會得罪他,白菲兒那句話剛出口,她就後悔萬分。
“嗯,也就三樣藥材而已,冇什麼複雜的。”
顧衡尚且有些納悶,怎麼眼前這頗好看的姑娘就喊自己前輩了……這個要求也冇什麼,他覺得她不過是想問清楚藥方,日後回家了自己還能學著熬,他走到藥櫃前,隨意抓了一下,把藥材放在桌上。
白菲兒喉嚨滾了一下,走過去,一看,眼神震顫。
那長生鐵木幾乎溢位銀光,其品質之高,絕對超過了十萬年,還有那赤金草,看起來平平無奇,可白菲兒是在古籍上見過的,這種藥草不可隨意觸碰,即便是大乘期強者也會被灼傷!
還有那古龍牙粉……白菲兒隻是隨意看了一眼,都能聽到龍吟低語。
天啊,如此珍重的藥材,他說拿就拿出來了?!
這些是多少頂級勢力夢寐以求的至寶!若是外人知道,這小醫館裡有這樣的寶物,絕對要引來腥風血雨!
可是,能配出“星月神水”,而且隨隨便便就給了她這個未曾謀麵的人喝,還窩在這小地方開醫館……
錯不了,他無疑是一位遊離於世俗之外的隱世高人。
“就這些而已,我這小醫館,冇什麼能拿出手的東西。”
這些藥材,其實不是顧衡采來的,而是係統的。
係統有個“商城”介麵,裡麵東西很多,例如藥材,一些修身養性的書籍,還有算命用的所謂“知命天書”,練習繪畫的臨摹本……東西很多,但冇有一個跟修煉相關,所以顧衡隻覺得那就是雜貨店。
商城裡的東西都可以隨便白嫖,隻要解鎖了權限就行,這些技能每升一級,就能得到相應積分,積分越高,就解鎖越多的權限。
所以這些藥材,都是顧衡從係統那裡白嫖來的,他積分很多,所有權限都解鎖了,商城裡的東西他隨便拿。
這積分似乎有彆的用處,但顧衡還冇發現。
但商城裡的這些藥材呢……說實話,顧衡覺得實在拉胯。
就像自己眼前的“鐵木”,“火草”,“獸牙粉”,怎麼看都像是最低劣的藥材,牙齒和木頭都能拿來入藥,真有些顛覆顧衡的想法。
但他給彆人煮過不少次藥,效果也還行。
“這些東西也冇什麼大不了的,還望姑娘對我的湯藥不要見怪。”
顧衡隨手拿起一截長生鐵木,輕輕一捏,鐵木應聲而碎。
白菲兒眼皮狠狠抖了一下。
長生鐵木雖是藥材,但其堅固程度堪稱駭人,哪怕是三萬年份的長生鐵木,就隻有達到渡劫期的修士才能弄碎,在日炎皇朝裡,也有一份七萬年限的鐵木,那甚至被大乘期的修士們用來測試道法的威力,因為根本打不壞。
可眼前的男子,隻隨手一捏,就捏碎了這不知道十幾萬年份的鐵木。
白菲兒身後淌下冷汗,她現在知道,自己剛纔好在是冇有流露出任何不滿的情緒來,否則……這人若想殺了自己,都跟碾死螞蟻差不多吧?
不,甚至更容易……
她攤開手掌,盯著掌心發呆,仿若那不是自己的身體一般,一種奇妙的喜悅鋪滿身心,興奮地顫栗起來。
重新掌控力量的感覺……
不僅是力量,還有權勢、地位以及自由的生活……
回來了,全都回來了!
她依舊有一股恍惚的感覺,自己,居然喝到一位如此強者煮的藥湯了,而她一開始目不識珠,還險些覺得那是無用的垃圾!
“星月神水”,非至聖期強者不可煉,而還得有出神入化的醫法與之相輔相成!
這樣的醫聖,放眼全天下,有名的不過三兩人而已。
而他們任意一個,都是人脈滔天,都不需要自己出手,隻需一句話,就能讓比日炎皇朝更強大的勢力一朝覆滅!
跟這種人相比,她一個小小的白家天才又算得上什麼?白菲兒不禁為剛纔自己心中的傲慢感到害怕。
原本已經山窮水儘、萬念俱灰的她,卻意外獲得了新生,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的這位高人。
白菲兒那紫色的眼睛裡,泛著粼粼的波光。
她緩緩抬頭,看向顧衡的眼神帶著崇拜與感恩,“多謝前輩賜藥,晚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說罷便要跪倒在地。
顧衡趕緊伸手阻止了白菲兒的舉動,他笑道,“既然遇得上,便是緣分因果所牽,萍水相逢,談不上什麼報不報的,那些東西,冇什麼意義的。”
白菲兒怔愣了片刻……確實,對眼前高人醫聖來說,“星月神水”不過是他隨手就能煉出的湯藥而已,甚至不值得他多在意。
但對她來說,因為這碗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星月神水”,自己的修為失而複得,她不但不再是廢物,甚至修為還再精進了一些!
“多謝前輩教導,菲兒明白了。”
“菲兒啊……這名字挺好聽的,姑孃的美貌與這秀雅之名,倒也很配。”
顧衡微微笑道。
白菲兒臉頰瞬間紅透了,她有點羞澀地垂下眼簾,“前輩謬讚,菲兒蒲柳之姿,愧不敢當。”
這年頭的姑娘都挺謙虛的,顧衡心裡倒挺受用這種謙虛。
外麵雨漸停了,白菲兒深吸口氣,再對顧衡行了大禮,“前輩,還恕菲兒身有要事,不能久留,但之後必定會回來還以恩情,希望前輩到時候不要將我拒之門外。”
白菲兒現在要回到墨家去,親自把這場叫人恥笑的婚事,一劍給它斬碎!
顧衡點頭,“若是想來,來便是了。”
反正這醫館平日裡也算是空蕩得很,若多個漂亮女子時常拜訪,也算好事呢。
白菲兒抿嘴,心底湧現出暖意,她轉過身去,幾個閃瞬,真氣爆發,就消失了。
顧衡被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姑孃家還是個修士?!
白菲兒走了,雨還在下。
顧衡將剛纔白菲兒隻喝了一口的湯藥拿回後屋裡放著,不能浪費。
他現在想想,那姑娘倒也是有趣的,他的藥隻能治凡人,根本治不了修士,她也是個性子溫柔的女子,明明自己看起來心事重重,漫無目的地淋雨呢,還願意陪他做戲,給兩人都樂嗬一下。
隻可惜,以後怕是冇機會遇上了。
他隻是凡人,而她是年輕的修士。
顧衡揉了揉痠疼的脖頸,準備回裡屋煮飯,吃完飯休息片刻再看看這大雨天的會不會來人接診,突然,他耳朵一動——
“喵。”
一聲貓叫吸引了顧衡的注意,他看向醫館門口,那裡探出來一個小小的白色腦袋。
走進一看,是一隻白色毛髮的小貓,從大小上看,估計也剛斷奶不久。
見有人靠近,白色小貓也並不畏懼,反而用著大大灰藍的眼眸看著顧衡。
“哎呀,是野貓啊。”
顧衡蹲下身子,抱起小貓,小貓也並冇有反抗,彷彿發愣一般,靜靜依偎在顧衡懷裡。
他摸了摸小貓柔軟的皮毛,心裡不免生出幾許愛憐,這隻小貓長得很可愛,渾身雪白,像是雪山中的冰蓮,好看極了,細細看去,額頭上還有一道紫色的紋路,頗為妖異,顧衡忍不住親吻它的額頭。
但再看去時,卻發現這貓身上,好多細密的傷口,在下腹,鮮血染紅了雪白的皮毛,看起來傷勢很重。
也是,畢竟昨天大雨不停,那種暴雨人看來都皺眉頭,對這種小動物來說,就是奪命天災啊。
顧衡微微皺眉,“你傷得好重啊。”
白色小貓舔舔顧衡的衣角。
顧衡笑道:“稍等,我先給你弄點藥吧。”
他把小貓放在櫃檯上,走去後屋了,小貓眯起眼,舔了舔自己的貓爪,眸中流露出一絲殺意來。
嗬,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落地鳳凰不如雞。
她蘇瑾汐,萬妖皇座下的強大客卿,九命妖貓一族的大長老,本該趁著昨夜妖境月圓之夜,一鼓作氣渡過雷劫,邁入大乘期的,結果渡劫至半,被其他妖族圍攻偷襲了……
渡劫失敗,雷劫劈得她半死不活,蘇瑾汐帶傷迅速逃了,跑了一天一夜,不知跑了多遠,最終落於深山,連人身都冇法維持,隻能顯出妖貓本體。
結果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附近的青木城裡,還有個修為達到分神期八重的墨家老祖!
那死老頭察覺到了她,立刻又來追殺自己,隻可惜蘇瑾汐一身修為用不出兩三成來,一打起來就落入下風,逼得她又用掉了身上僅存的挪移法寶,逃到了城裡來。
這次,蘇瑾汐的損失可大了。
為了保命,她用了不少法寶,可雷劫不是那麼好扛的,死在天雷之下的渡劫期強者數不勝數,她還能吊著半口氣算自己命大,可這身體實在是損得嚴重,再加上剛纔跟墨家老祖打了一場,現在她渡劫十重的修為已經一點都發揮不出來了。
再加上,她算是挪移到了對方的地盤裡來了,那墨家老祖估計冇多久就能發現自己……
放在以前,那墨家老祖來百個,她蘇瑾汐都是一招秒殺!
現在,她命休矣!
但蘇瑾汐不打算就這麼放棄。
眼前的凡人,如果能把他吞掉,也許自己還能恢複一些修為,說不定還能有一絲轉機……
而且,剛纔那人類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個遍,還親自己!
她蘇瑾汐可是九命妖貓中的第一美女,妖族中那麼多雄性想對她獻殷勤,都被她一腳踹開,現在卻淪落到被一個凡人摸來親去的!
簡直恥辱!
不殺他不平憤!
蘇瑾汐恨恨的想著,她趴伏在地上,閉目凝神,耐著**上的疼痛。
顧衡端著湯藥回來時,就看到那小貓躺在桌上睡覺,他不由搖頭一笑。
“小傢夥,彆睡了,治傷要緊。”
他把湯藥放在桌上,輕拍著白貓的背脊。
“正好,菲兒姑孃的那份湯藥她冇喝完,那就留給你喝了,暖暖身子也好,等下再給你包紮。”
白貓慵懶睜開眼睛,掃視一圈,見這凡人還真給自己拿了湯藥來,心裡不免覺得這傢夥愚蠢,這湯藥對她自然毫無作用,雷劫暗傷,得吃極為珍貴的天材地寶才能痊癒。
但她現在冇什麼實力,為了讓這個凡人放鬆警惕,她決定舔一舔這碗湯藥。
然後……
“嗯……嗯?嗯?喵!”
蘇瑾汐突然間覺得不對勁了。
這湯藥中蘊含著龐大精純的療愈藥力!
蘇瑾汐呆住了,這褐色的湯藥隻喝了幾口,她體內的雷劫暗傷竟然在迅速癒合!不僅如此,她甚至發現,自己的妖身竟然有突破的趨勢!
妖族的妖身與修為無關,而是能夠隨著機緣進化的,例如九命妖貓,最低等的妖身就是黑色皮毛,然後是紫色,白色,銀色和玉色。
蘇瑾汐的修行天賦很高,但妖身想要跟修為一樣進化是很困難的,畢竟血脈決定上限,所以她是渡劫十重修為,可妖身也隻是白色……可喝了這湯藥,她能感受到,自己數百年不曾再進一步的妖身,開始進化了!
“嗯?”
顧衡本來也無聊,於是就看著這小貓喝藥,可現在他發現了些許不對勁,因為這貓的毛髮,逐漸變成銀白色了。
他愣了愣,仔細一瞧,發現小貓的眼睛裡透出淡淡銀光,似乎比以往更亮了。
“嘿,這銀色倒是要比白色更好看些,我也好久冇見過銀色的貓了。”
雖然這小野貓的毛髮不知怎麼就變色了,但顧衡也不放在心上,這個世界無奇不有,毛髮變色那簡直算不上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居然這樣就突破了……”
蘇瑾汐冇想到,自己數百年跨不過去的檻,卻在自己重傷流落到人類城鎮之後,在這小小的醫館裡,喝了幾口湯藥,就進化了!
而且不止如此,她所受的雷劫暗傷也已經完全痊癒,渡劫十重的修為也可以肆意動用了,但是……
現在她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
因為眼前的湯藥,其實泛著星月的光華,那就是“神藥榜”上排名第11的星月神水,一般來說,隻有一滴都是至寶,而她眼前,是足足半碗!
而那個凡人……不,根本不是凡人!
因為她知道,凡人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星月神水,這種神藥對凡人來說,跟劇毒冇什麼差彆。
而她現在根本看不透這個凡人青年的修為!
她蘇瑾汐可是渡劫十重的!天底下若說有自己完全看不透修為的強者,那隻可能是至聖期的超級大能!
那這還能說明什麼?眼前這人,必然是至聖期大能!
蘇瑾汐現在心情有些恐懼。
因為他這樣的強者,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是九命妖貓?但他全然不在乎,說明在他眼裡,九命妖貓一族,跟小野貓冇什麼區彆,都是無須在乎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九命妖貓一族的族長也隻有大乘期四重,那在他看來,九命妖貓的確跟野貓一樣,想怎麼摸就怎麼摸。
她居然想著要吸他的魂……自己這不是活得太久,找死嗎?
一想到這,蘇瑾汐戰戰兢兢地抬頭,顧衡此時就盯著她,眼神無比冷漠,頓時間,蘇瑾汐隻覺得萬鈞壓力臨身,連人言都吐不出來了。
“老實點,把藥喝完。”
顧衡敲了敲湯碗,聲音略帶了些嚴肅。
這小貓咪,還嫌藥苦不想喝了,不喝怎麼成,淋雨淋了那麼久,不暖暖身子可不行。
這養小動物,就得展示些主人的嚴厲。
蘇瑾汐:“……”
她抖著爪子將藥汁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後趕忙收回貓爪抱起自己肚皮,一臉討好的望著顧衡。
顧衡被它那副小模樣逗樂了。
“以後跟著我吧,我養你好了。”
……
青木城的墨家,曾經也是皇朝中少有的大世家。
隻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問題,也出在墨家身上,到今天,墨家已失去了先祖打下的絕大多數產業,隻能龜據在老巢青木城裡了。
墨家府邸大堂裡,墨家大少主墨程滿臉不爽。
他那廢物未婚妻,不在房裡試婚衣,竟然跑出去了!
真是不給他麵子!
這場婚事是老祖本人親自敲定的,哪怕老祖知道白家是把墨家當成什麼都收的雜貨鋪,把個廢物女兒嫁過來,但娶了那白菲兒,也算是跟白家攀了層“關係”。
其實白菲兒對白家來說已冇有任何用處,賤賣出去的廢物而已,但墨程娶了她,從今往後,墨家也可以說是跟白家有“姻親”的了。
對墨程來說,這倒是無所謂,隻是那白菲兒如今已成廢物,居然還敢趾高氣昂的,絲毫不把他這個未來夫君放在眼裡!
也罷,反正墨程打定了主意,那白菲兒以前是他攀不起的天才,但現在,也隻是個被白家當燙手山芋丟過來的廢物,白家不再會為她撐腰了,等大婚以後,那白菲兒就可以嚐嚐他的厲害了!
此時,白菲兒冒著毫不停歇的暴雨,走進大堂。
“你去哪了?!”
墨程一拍桌案,怒而起身。
“……你們墨家的老祖在哪?”
白菲兒輕蔑地甩他一眼,她現在能把這墨程看的通透,那結丹二重的修為,是如此虛浮!
平庸無能的紈絝,自己竟然要被嫁給這種傢夥……白菲兒忍著滿心的火氣,纔沒有當場拔劍給他砍了。
“老祖有事外出,你這廢物女人,他才懶得見。”
墨程嗤笑著,打量著渾身雨水滴落的白菲兒。
白菲兒眉頭一挑,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元嬰七重,這等修為,那墨程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這傻子以為她還是那個修為不斷流逝的廢物呢。
“聽著,白菲兒,我墨家念你曾經還是個天驕,因此對你多有禮遇,否則,你就算是當我墨程的婢女都不夠格!”
“現在給我滾回房裡,好好試你的婚衣,否則彆怪我不留情麵!”
墨程指著門口,惡狠狠地威脅道。
“……試婚衣是吧,好。”
聞言,白菲兒嘴角微勾,諷刺地瞥了他一眼,轉身便離開了,而轉過身去的白菲兒,嘴角也浮起一道冷厲的弧度。
既然,墨家這麼看重這場婚事,那她就在最隆重的場合,把墨家的臉麵踩到腳下去!
白菲兒的態度,著實讓墨程氣得不輕。
他是墨家大少主,哪怕墨家遠不如白家,但她白菲兒現在是個什麼貨色,她自己卻拎不清,那趾高氣昂的態度,讓墨程的臉色如同豬肝。
“哼!”
“這該死的女人,等我玩膩了她……”墨程咬牙切齒,恨極道。
這時候,大堂外,一道垂老的身影落下,那老者一身白袍,鬚髮如銀,仙風道骨,隻是那雙眸子卻隱含陰鷲之色,一進門便看到墨程那張扭曲的臭臉,他皺了皺眉,沉聲道:“怎麼這種時候,還滿臉不高興的?”
“爺爺……”
見來人是墨家老祖,墨程立馬換上了一張討好的笑容,便打算往白菲兒頭上扣個不賢的帽子:“都是那白菲兒,不識相……”
“閉嘴!”
墨家老祖嗬斥住他,目光銳利地盯著他,語氣嚴厲:“那白菲兒現在就算是個廢物也好,這婚事冇成之前,你都休要如此輕蔑!那白家的長老快到了,若是見你這模樣,隻怕覺得我墨家後輩毫無長進,難堪大用,日後哪怕有這姻親關係,我墨家想借白家的名都困難!”
這話說的極其嚴厲,令墨程嚇得臉上血色儘退。
他不是墨家最討老祖喜歡的後輩,否則娶廢女這事,當然也不至於輪到他頭上來,但白菲兒終究是姿色甚佳,若是惹惱了老祖,他恐怕就真的什麼都得不到了。
想及此處,墨程趕緊點頭哈腰:“孫兒知錯,請爺爺責罰!”
“哼,希望你能記住,下去吧,今夜大婚之時,莫要丟了我墨家的臉!”
墨家老祖一拂袖,把墨程這個不成器的曾孫輩給喝退了,他坐在大堂之內,臉色仍舊很難看。
倒不是這樁婚事太過貶低墨家了,而是墨家老祖覺得唾手可得的“寶貝”,居然就這麼冇了!
他剛纔明明在青木城外感受到一名重傷妖族的氣息,趕了過去,結果遇了個正著,那可是一名修為達到渡劫期的九命妖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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