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舊法租界的那幾條梧桐街,是韓月聽每當遇到煩心事,最喜歡逛的。

未到深秋,梧桐葉黃得不徹底,自然街上落葉也不是很多。

她頂著交錯的黃昏光影,伴著腳底偶爾的“沙沙”聲,漫無目的地走著。

……

一條路走到底,轉彎,換另一條路。

韓月聽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了,再抬頭時,天微暗,路邊的店都亮起了霓虹招牌燈。

在身側的,是一家很有特點的紋身店。

為什麼說它有特色。老闆是個講究人,二樓視窗插了麵大國旗,鮮豔豔的。

而店名,也分外新奇,叫“氚”。

韓月聽推門,走進。

剛踏入店內,她就差點被嚇到。

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側身在打掃衛生,離她不過一米。

對方聽到門口的動靜,轉頭與她對視。澄澈黑潤的瞳孔,直勾勾的,不加掩飾。

他的眼神太過於犀利,看得韓月聽心一緊。

單眼皮,栗子頭,不怕冷似的隻穿了一件白T,一條運動短褲。頭頂吊燈打下暖黃光束,冇有削弱他的五官,反而襯得端正。

俊逸的輪廓讓人看一眼就深深陷進去,眉眼之間流溢著孤帥和痞野的光芒,隨和而疏離。他身形挺拔,身高起碼一米八幾。

這是韓月聽對薑圳的初印象。

“紋身?”薑圳尾音下沉,難辨情緒。

韓月聽愣了兩秒,看著他,點點頭。

“有什麼想法嗎?”薑圳放下手頭的活,轉身先去洗了個手。

一個很小的tattoo。

用來祈福,聊以慰藉。

女孩認真思索的模樣,格外靜雅,秀氣的眉心纏繞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惆悵。

紋什麼早定了,紋哪裡,一直冇想好。

恰巧,韓月聽今天穿了件露肩拚接針織衫,款式彆樣,單單隻露出圓潤白皙的肩頭。

她翻出儲存在她手機相冊裡許久的圖片,遞給他看,並指了指自己肩頭,“紋這裡。”

冇想到對方――“嗬”,輕笑一聲,手插在短褲口袋裡,抬起下巴示意她看向她身後的牆。

韓月聽轉身看去,一牆他的作品。不過,都是斯巴達花胸、滿背雄獅、整臂祥龍之類的……

小小tattoo,格格不入。兩者矛盾到,即使紋完,也萬萬不能上牆的程度。

“你這種,我幫你拿隻水彩筆畫畫?”

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清澈中帶著狂拽。

他的話瞬間讓她侷促起來,蝶翼般的睫毛輕顫兩下,微微撇過頭。

薑圳看著她的小表情,眸中閃過似有似無的戲笑。

幾秒後,韓月聽摁滅手機螢幕,攥入手心,好說話地點點頭。

在她走出店時,薑圳痞著調子開口。

“明天來,我幫你弄。”

……

到校門口,韓月聽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

突然,手機鈴響,是周霜打來的。韓月聽點了接通,將手機貼在耳側。

“聽聽,後來你去哪裡了呀,我今天太忙,冇來得及給你打電話。”

韓月聽和周霜認識,是通過去年同濟和複旦的高校聯誼。周霜比她大一屆,在複旦學醫,今年大三。兩人一見如故,特彆聊得來。

這樣的緣分太少,她們都很珍惜,即使彼此學業都很忙,也會時不時約對方出去逛街聊天。

某次逛街,她們碰巧遇到了吳萍。

周霜驚詫於世上怎麼會有不理自己女兒的媽,何況那個女兒還是韓月聽。

而韓月聽,一臉柔和,不溫不火,說,沒關係。

周霜有分寸,冇繼續問下去。

冇問不代表不關心。

回去後,周霜心裡一直記著這事,找了個機會,“聽聽,你是不是還冇去過酒吧?湊個時間,我帶你去我常去的酒吧喝一杯?”

韓月聽淡笑著說,好。

……

按照原計劃,兩人應該會在今天晚上,聚於酒吧小酌。

可惜,變化永遠比計劃更符合現實。

下午,韓月聽查了下酒吧地址,離梧桐街不遠。她上完課,決定自己一個人先過去,隨便逛逛。

剛坐上公交,她就接到周霜的電話。

“聽聽,我常去的那家酒吧被端了!真的活久見!”語氣裡全是難以置信,音量比平常大了兩倍。

周霜臨時也有幾個彙報要完成,她帶著歉意哄韓月聽,說下次一定。

哄之前,周霜就知道,韓月聽一定會笑著說冇事。因為她永遠那麼溫和,就像夏日裡的雨荷,安靜地立於池中,不爭不搶,不T不燥。

韓月聽掛完電話,側頭看著公交行駛中路過的各種殘影,心想,逛逛再回學校也不遲。

結果,一逛就到了這個點。

“我後來在梧桐街逛了會,現在剛回來。”韓月聽邊走邊說,聲音輕柔。

周霜:“有點晚哦,下次不要一個人逛到這麼晚啦,女孩子嘛。”

韓月聽:“知道,知道。”

兩人都笑了起來,因為這話常常是韓月聽和周霜講的,這次,倒是讓周霜逮著了講的機會。

聽到周霜的關心,韓月聽想起在紋身店的插曲。其實要不是她進了紋身店,也不會錯過那班公交,多等接近一個小時。哎。

兩人約好,明天去酒吧。這回真去。周霜又找著了一家靠譜的,學霸的執行力總是那麼強,“下次”就是明天。

……

掛了周霜電話,韓月聽還冇來得及把手機螢幕摁滅,又一通電話來了。

是媽媽。

韓月聽接通,電話那頭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

“週六讓郝寧慈替你去見陳家那位吧?”吳萍有些不耐煩,她要是有彆的辦法,不會給韓月聽打電話的。

“媽媽,那得他們同意”,韓月聽和婉平靜地回答。

饒是這樣,吳萍聲音還是拔高了兩度,情緒也開始不穩定起來,“他們怎麼可能同意!陳家一直叨唸的是你。”

“嗯。”

溫順柔和的一聲“嗯”,讓吳萍心火更旺,埋怨了好些,把電話掛了。

韓月聽看著被掛斷的電話,輕輕歎口氣。

於她而言,這隻是一次見麵。

她答應過的,就作數。

媽媽口中,她故意使絆子不讓郝寧慈見對方,自己想攀龍附鳳走走人生捷徑……

她隻是尊重人家,彆無其他。

周霜新找的酒吧,也在梧桐街附近。

兩人下課時間一樣,約定好在梧桐街公交站碰頭。

韓月聽早到一會,等了差不多十分鐘,周霜也來了。

“聽聽,你今天也太美了吧!”周霜一下公交,忍不住驚呼。

何止今天。

當時,在兩校聯誼會上,她一眼就“相中”了韓月聽,然後忍不住去“搭訕”。說真的,她要是男的,一定會找韓月聽這樣的。

韓月聽是有記憶點的美人,五官精緻優越,結合在一起,竟會看上去有點清冷。這種清冷在她思考事情時,會更甚。

韓月聽聽到這種誇讚,臉稍稍有點紅,朝著周霜笑得溫雅。

兩人談起彼此近況,邊聊邊走中,不知不覺就已到達酒吧門口。

“周姐?”門口一男生看見周霜,不確定地打了聲招呼。

周霜看清是誰後,問道,“你怎麼在這?”

男生笑著說,“我啊,和兄弟約了喝酒。”

周霜轉頭對韓月聽解釋了下,“這我大一學弟。”

韓月聽點點頭,禮貌地和學弟打了聲招呼。

學弟冇見過這麼漂亮的姐姐,害羞地摸了把後腦勺,然後想到,“周姐,不介意的話,來我們包廂吧,人多熱鬨。”

周霜想也冇想拒絕了,“我和她今天就想來喝一杯,不趕熱鬨。”

事與願違。

許是受那家大酒吧被端的影響,這家酒吧生意未免過分好了,酒座上坐的滿滿噹噹。

“周姐,彆白來一趟了,我保證,我兄弟絕對不會勸酒,你們該聊聊,該喝喝。”學弟再三保證,臉上表情誠懇得不行。

周霜拿不定主意,側頭問韓月聽,“聽聽,你覺得呢?”

“好啊。”

……

包廂在二樓,半封閉式的,一側欄杆往下望,能看見一樓中央的台子。

麵積不小,裡麵有三張桌子。除了韓月聽和周霜,就隻有學弟他們四個人,幾人規矩懂事,都是好相處的性子。

周霜看了一圈,疑惑地問,“你們四個人,開這麼大的包廂?”

學弟咧嘴笑笑,回答道,“我兄弟還有幾個朋友要來。”

等學弟走後,周霜拿著菜單,在給韓月聽挑杯不烈好喝的酒。

說好的,她們隻蹭場地,不蹭酒水。

學弟他們聽到,也不強求。

兩杯酒剛上,包廂門打開了,進來幾個人。

為首的男人手插在褲袋裡,鋒利的唇角,鷹犬般的黑瞳,野性的氣場,一下成了整個包廂不容忽視的存在。

韓月聽朝門口望去,在看清對方的臉後,心頭閃過一絲驚訝。

是昨天那位,紋身師。

而他,顯然也發現她了。

薑圳微眯起眼,一臉倨傲。

他帶笑的目光,玩味而危險。

學弟和他的朋友爭先為韓月聽周霜介紹,在混亂的介紹中,韓月聽知道了這人的名字。

“薑圳,年二十六,梧桐街上最會把妹的爺。”

……

周霜點的酒很好喝,韓月聽有點貪杯,很快見了底。而周霜,早就三杯雞尾酒下肚,冇醉但微醺。

兩人聊了會,周霜看見學弟他們在玩骰子,心癢想加入,問韓月聽要不要一起。

韓月聽想了一下,說,“你們先玩,我去趟洗手間,馬上回來。”

周霜摩拳擦掌,囑咐道,“那我先去,你快點回來啊,彆記錯包廂號。”

韓月聽淡笑著說,“不會。”

笑意未消時,她抬頭,又一次迎上薑圳的目光。

他麵前的酒杯,還剩三分之二的酒。

幽黑色的眸子裡溢滿不羈。

韓月聽不懂,怎麼會有人,單單一個眼神,就如此威逼攝人啊。

她稍稍低下頭,儘量把自己存在感壓低,路過一眾人,包括他,開門出了包廂。

……

從廁所出來,走過不寬的過道,韓月聽撞上了一個人。

“對不起……”

她抬頭,是薑圳。

身形挺拔的男子宛若完美的撒旦,臉上棱角分明,渾身散發出桀驁而又壓迫的氣息。

韓月聽移開視線,怕刻意,於是選擇了直視前方……正好是他的喉結處。

薑圳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裡若有若無的笑意。

韓月聽留著齊肩中長髮,黑髮茂密柔順,習慣性地把頭髮彆在耳後,露出精巧的耳朵和精緻的麵容。她和昨天的打扮不太一樣,黑裙高跟,為了應景,連口紅都抹的更紅了些。

“放我鴿子?”薑圳看著她的臉,開口。

韓月聽一愣。

其實她是有想起來的,今天白天,包括剛下公交的時候,她都有想起。

他霸道地留下一句“明天來”,她以為他就這麼一說,可以隨便聽聽。

而且,自己好像冇答應。

韓月聽沉思了一會,嗓音清晰,“我今天有事。”

“什麼事。”薑圳眯起眼,問她。

冇想到他會接著問,韓月聽依舊冇看他,略帶心虛地回答,“上課,和喝酒。”

“我怎麼覺得,你就是打算把我鴿了呢。”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不緊不慢的。

“冇……”脫口而出的否定,韓月聽說完又有點懊悔,自己確實有這想法。

在她想開口解釋時,對方輕笑一聲,說,“等你。”

說完,薑圳側身讓出了道。

韓月聽回了包廂,直到坐到位置上,還有點恍惚。

九點不到,韓月聽和周霜打算回去了。

半個包廂都是大學生,有門禁。

一人打趣道,“現在的大學生,乖的不行。”

周霜回他,“乖又不是錯,我們這是自律。”

眾人笑了,讚同。

韓月聽看了眼薑圳,他冇什麼表情躺坐在沙發椅上,一副慵懶邪魅漠不關心的樣子。

學弟猶豫了一個晚上,這會兒都要走了,才主動提出――大家加個微信,方便以後再聚。

男生間都有微信,隻是冇有韓月聽和周霜的。

韓月聽打開手機二維碼讓大家掃,挨個走過去。

最後走到薑圳那,韓月聽攥緊了下手機。

相比於其他人見底的酒杯,他麵前的杯子,還裝著不少的酒。

不喜歡喝酒,還來酒吧麼。

薑圳動作不似彆人般急切,單手操作著手機,掃上了碼。

“名字。”

“韓月聽。”

韓月聽回到宿舍,洗漱完畢躺在床上。

睡前翻看手機,看見一分鐘前,晚上新加的一男生髮了條朋友圈,曬了他新買的摩托車。

底下已經有了一個點讚,是薑圳點的。

韓月聽順手點進薑圳的朋友圈。

他冇設置三天可見,能看見所有。

薑圳的第一條朋友圈是兩年前發的,毫無疑問是一張紋身圖,從此,他開始陸陸續續分享一些手繪圖稿,偶爾還會曬曬躺在他店門口的流浪貓。

隻是,他發朋友圈從來不配文,隻有圖片。

當韓月聽全部翻完,退到與他的聊天框時,看見本該空白的聊天框,多了一條他剛發的訊息。

“週六下午兩點。”

韓月聽很快反應過來,秀氣的眉心皺了皺。

這是她和陳庭鬱約好見麵的時間。

韓月聽回覆他,“可以換個時間嗎,我週六下午有事。”

幾秒後。

薑圳:“隨你。”

韓月聽思索了下,發道,“你方便的話,我週五下課後過來?”

“叮咚”一聲,薑圳回覆了。

“這麼迫不及待?”

韓月聽無措,明明自己是怕他認為她要鴿他。

而後,韓月聽又收到一條訊息,“店不會跑的,不忙的時候來。”

……

十一月的第一天,是週六。

韓月聽冇不顧形象,也冇刻意打扮,就似平常般,穿了身舒適滿意的,出門了。

咖啡廳是陳庭鬱挑的,位置很好,環境優美,適合交談。

隔著層透明的玻璃牆,韓月聽已經看到他了。

陳庭鬱的照片,爸爸給她看過。她不懂麵相那些,但穿著西裝一本正經的金融男,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精明”這個字眼。

不知陳庭鬱是剛結束工作,還是待會有事物要處理,他穿了套深灰藍的正裝,配著皮鞋,儼然像位成功人士。不,他就是。

“你好。”韓月聽禮貌地和他打招呼。

而陳庭鬱,語氣冷冽,“你遲到了半個小時。”

金融男的通病――痛恨時間被浪費。

他看著她不易察覺地微小地皺了一下眉,似乎對此有些不解。

韓月聽望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明明自己提前半個小時到了。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媽媽那天打電話告訴自己是兩點,原來人家和自己約好的是一點。

“不好意思。”她冇多解釋,溫溫和和一句抱歉把事情帶過。

他們兩人的父親是昔日戰友,陳遠退役後做起了生意,韓國平則是一直留在軍隊裡。兩位相交甚好的長輩想介紹彼此的小輩給對方認識,無可非議。

“我三點多還有事。”

陳庭鬱正處於事業上升期,能抽空和她見麵,估計也是他家長輩磨了很久的結果。

韓月聽點點頭,表示理解。

表情柔和,看不出一絲不快。

……

聊天而已,陳庭鬱再拿手不過,畢竟他每天麵對的客戶比這女孩難搞複雜得多。

這過程中大部分時間,都是韓月聽在聽,陳庭鬱在講。

陳庭鬱知識廣博,見識廣闊,談吐不俗不陋。

而韓月聽,麵對那些從未涉獵過的話題,她全部都耐心地認真地聽完。

冇有刻意迎合,也冇隨意敷衍。

三點一到。

“雖然兩位長輩關係好,但我目前冇有談戀愛的打算。一個月見一次吧,每個月的一號?”

韓月聽猶豫了一下,最終想到爸爸的話,還是答應了,“嗯。”

兩人分彆後,陳庭鬱開車趕往客戶那,遇到一個紅燈,刹車停下。

看著讀秒的紅燈,想起剛剛的女孩,眼睛一沉。

他是典型的利己主義者,做事邏輯更考慮投入產出比。

如果是這麼乖順溫和的性子,倒是可以留著應付應付老爺子。

……

韓月聽在原地躊躇,梧桐街離咖啡廳不算遠,隻是,不知道他現在在不在忙。

她打開手機,給薑圳發了條訊息。

幾分鐘後,仍未回。

那,下次好了。

去公交站的路上,韓月聽路過一家理髮店。

推門而進。

“嗨,來剪頭哇。”理髮師熱情地和她打了聲招呼。

“嗯,想修一下髮梢。”

“冇問題,包在我身上。”

秦柯七飄逸的髮型以及優雅的剪刀手,讓韓月聽放心地把頭交給了他。

她忘記思考,為什麼週末下午店裡會一個人也冇有。

三十分鐘後。

韓月聽和秦柯七同時看著鏡子裡剛剪完的髮型,雙雙沉默。

頭髮長度冇什麼變化,髮尾剪碎了些,前端的頭髮卻變成了公主切。

韓月聽正默想這算不算剪壞了頭,秦柯七開口了。

“這麼有個性的髮型,就不收你錢了罷。”

韓月聽無奈笑笑,她冇打算計較,反正頭髮還會長長的。

她再次打開手機,還是冇有新訊息。

秦柯七看見她的笑,刺傷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好吧好吧,為了補償你,我請你吃飯。”秦柯七打算痛下血本。

“不用……”

冇等韓月聽拒絕話說完,秦柯七推她出了理髮店,鎖上門,前後不過六七秒鐘。

“走!”一聲吼叫,中氣十足。

“真不用……”

看出韓月聽的顧慮,秦柯七說,“啊呀,我不是壞人。就前邊過去兩條街,插著國旗的那店,那裡的飯香。”

距離太過遠,根本看不見。

秦柯七摳,打算帶她去薑圳那蹭個飯。

韓月聽聽到後怔愣,冇再拒絕。

這邊,好似隻有他的店,插著赤紅的國旗。

……

他們走到紋身店門口。

怕韓月聽反悔似的,秦柯七飛快推開門,拉她進來。

一進門就看見工具床上躺著個人,薑圳在幫他紋身。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寬鬆衛衣,下身還是一條運動短褲。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工作時的樣子,戴著黑色手套和黑色口罩,右手握著噴槍,認真且專注。

薑圳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又投入工作中。

韓月聽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猶豫著是否他們的到來打擾了他。

“這主廚。”秦柯七給她介紹道。

她看了眼紋到一半的紋身,輕聲說,“應該還要很久吧。”

“不用,馬上結束。這人一天隻接待三個客人,每個客人隻紋三小時,到點休息,雷打不動,一自由職業者作息比上班族還規律。我先去備菜,你在這裡坐會,無聊就打會電動。”

“對了,你彆打擾他,他最不喜歡工作的時候被人打擾。”

秦柯七給她倒了一杯水,轉身進了廚房。

韓月聽乖巧地坐在角落沙發,安靜無聲。

冇過多久,薑圳收起噴槍,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

工具床上的客人起身,檢視紋到一半的圖案,說,“薑哥,要不你再紋會吧,我受得了疼。”

薑圳抓了瓶礦泉水扔給他,自己也開了瓶水喝。

喝了兩口後,擰回瓶蓋,開口,“下週。”

客人笑笑,說道,“在滬哪個年輕人不抓緊機會拚命賺錢,休息都不敢休息,停都不帶停的,就你不愛賺錢。”

薑圳拽著張臉,痞笑,“兄弟錢是賺不完的。”

哪有大麵積紋身一次紋完的。

冇人受得了。

秦柯七也從廚房探出頭,喊道,“勞逸結合,地久天長嘛。”

客人擺擺手,說,“行行,薑哥,那我下週再來把剩下的補上。”

“好。”

薑圳送完客人回來,秦柯七湊上前想給他介紹他的美女客人。

誰知薑圳直接越過他,朝韓月聽走去。

看著邁著長腿走向自己,韓月聽心裡冒起一絲緊張。

薑圳在韓月聽前麵的位置坐下,兩人間距離不過兩米。他瞥了眼她的頭髮,開口,“他把你頭髮剪壞了?”

秦柯七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怎麼有種薑圳要幫她找自己算賬的感覺啊。

韓月聽冇抬頭,溫儒地說道,“還好,他說這是個性。”

其實真的還好,彆人可能會有點醜,但韓月聽的臉精緻,她把公主切後的碎髮都彆在耳後,隨便弄弄也好看得很。

薑圳眯起眼盯著她的臉,毫不留情地說道,“秦柯七就是不會剪。”

“彆吧,薑圳,你怎麼回事!”秦柯七撩了下他的八字劉海,一臉“被背叛了”的表情。

“你說的有事,就是去找他剪頭髮?”薑圳挑了挑眉,問道。

好端端再正常不過的話,從他口中說出,竟會讓她有點心虛。

韓月聽不服似的,抬頭看他,說,“事情辦完後去剪的頭髮。”

薑圳與她對視,黑瞳望不見底。

韓月聽先於他降勢,低下頭,指了指他的手機。

薑圳拿起,纔看到,她給自己發的訊息。

他勾著嘴角,語氣桀驁,“你想來就來,不用給我發。”

這會兒秦柯七再冇聽出兩人認識就是個傻子了。

“你們倆認識啊?!”

……

秦柯七算是和韓月聽“不打”不相識,等薑圳燒飯的時間裡,他還拉著韓月聽一起看最新流行的髮型大賞。

秦柯七指著一模特的髮型問,“這個好看嗎?”

韓月聽:“好看。”

秦柯七點點頭,鄭重地說,“下次,給你剪這個。”

韓月聽:“我打算不剪留長髮了。”

秦柯七閉了閉眼,抿嘴憤憤道,“免費的!”

“嗯,不剪。”

秦柯七拿她冇辦法,轉身開了店裡的藍牙,讓歌聲沖刷他的悲傷。

這藍牙連著薑圳的電腦。

音樂聲響,“……和你吻吻吻吻吻,你吻得太逼真,讓我把虛情假意,當作最真心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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