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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看見時間的女孩

連續加班第七天的淩晨三點二十七分,寫字樓的燈還亮著大半,空氣裡漂浮著隔夜咖啡和過度消耗的疲憊因子。林薇揉著酸澀到幾乎要粘在一起的眼皮,指尖在鍵盤上機械地敲擊,螢幕上的數字和圖表扭曲成一團模糊的光斑。

胃部傳來一陣熟悉的抽搐性疼痛。

她摸過桌角的溫水喝了一口,壓下那點不適,正準備繼續和那份永遠也改不完的PPT死磕,視線抬起時,卻猛地凝固了。

斜對麵,實習生小趙正哈欠連天地整理著檔案。他頭頂上,懸浮著一組清晰的、散發著柔和微光的綠色數字：52年08個月14天07小時32分。

數字末尾的秒數,正在飛快地遞減。

31…30…29…

林薇猛地閉上眼,用力搖了搖頭,再睜開。

數字還在。清晰,穩定,無聲地訴說著一個她無法理解的現實。

幻覺加班熬到頭昏眼花了

她心臟莫名狂跳起來,視線不受控製地掃向辦公室其他人。

主管張曼的獨立玻璃間裡,那位以加班為榮的女強人正端著咖啡,神采奕奕地訓斥著另一個同事。她頭頂,是41年11個月02天10小時15分。

工位對麵,總愛偷懶刷手機的老劉,頭頂是38年02個月……

坐在遠處,那位據說剛體檢完、一切健康的項目經理,頭頂卻是觸目驚心的00年00個月03天01小時48分！那數字是刺眼的、令人心悸的紅色！

林薇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竄起,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死死攥緊了手,指甲掐進掌心,細微的疼痛提醒她這不是夢。

她能看見彆人的……剩餘壽命

一陣混亂的恐慌和難以置信席捲了她。她幾乎是踉蹌著站起來,衝向洗手間,冰冷的水流撲在臉上,帶來短暫的清醒。鏡子裡,她臉色蒼白得像鬼,而她自己頭頂……什麼都冇有。

冇有綠光,冇有紅光,冇有倒計時。隻有白色的天花板倒影。

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在隔間裡呆了足足十分鐘,林薇才勉強壓下狂亂的心跳,強迫自己冷靜。她回到工位,沉默地坐下,不再看任何人的頭頂,隻是盯著螢幕,但上麵的字她一個也看不進去。

腦海裡,那些數字在瘋狂舞動。

天快亮時,張曼扭著腰肢走過來,將厚厚一摞檔案啪地甩在她桌上：林薇,這些數據上午十點前必須處理好,發我郵箱。今天彆再讓我催你！

又是這種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壓榨,無止境的壓榨。

若是平時,林薇隻會默默點頭,把所有的委屈和疲憊咽回肚子裡。但此刻,她抬起頭,目光第一次冇有閃躲,直直地看向張曼。

她看到了張曼頭頂那行綠色的數字：41年11個月02天08小時22分。也看到了張曼眼底下那不易察覺的、用昂貴化妝品也蓋不住的青黑,和她強打精神下的虛張聲勢。

一個瘋狂的念頭破土而出。

張主管,林薇聽到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點奇異的笑意,您最近是不是經常失眠、心悸,半夜盜汗,早上起來掉一大把頭髮

張曼塗著鮮豔口紅的嘴驚訝地微張,隨即染上怒意：你胡說八道什麼！不想乾了是不是

林薇冇理會她的色厲內荏,繼續慢條斯理地說：您上週去體檢,報告雖然冇大事,但醫生肯定建議您好好休息,彆再過度勞累了吧畢竟,身體的虧空,不是靠打營養針和喝補品就能填上的。

張曼的臉色徹底變了,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你……你怎麼知道她去的是私立醫院,體檢報告是加密的,連秘書都不知道具體內容。

林薇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她頭頂那依然豐沛的數字：我不僅知道這個,我還知道,您如果再這麼下去,透支的代價,可能會很大。她頓了頓,輕聲補充,大到你無法承受。

說完,她不再看張曼青白交錯的臉色,開始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東西——那隻用了三年的保溫杯,那盆小小的、蔫頭耷腦的綠蘿,還有桌下備著的那雙便宜平底鞋。

你乾什麼張曼尖聲問。

辭職。林薇把工牌輕輕放在那摞檔案上,動作輕快得像甩掉了一個沉重的枷鎖,這活兒,誰愛乾誰乾吧。我不伺候了。

在張曼和整個部門同事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林薇抱著自己寥寥無幾的私人物品,腳步輕快地走出了那棟壓榨了她數年光陰的寫字樓。

清晨的陽光刺眼又溫暖,她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儘管未來一片迷茫,但胸腔裡卻湧動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2.

時間交易所

她所有的積蓄,加上剛剛套現的信用卡,大概有十萬塊。這筆錢在這座大城市裡微不足道,甚至付不起一個像樣地段的兩月租金。

但林薇冇有絲毫猶豫。她沿著老城區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走,目光掃過那些貼著招租廣告的櫥窗。直到她看見一個狹小的、積滿灰塵的臨街店鋪,玻璃門上貼著轉讓的字樣,紙張已經泛黃。

位置偏僻,麵積很小,以前好像是個賣吉祥物的小店。

心裡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囂：就是這裡！

幾乎是一種本能,她撥通了上麵的電話,用儘全部身家,盤下了這個小小的店麵。

她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時間交易所。

冇有隆重的開業典禮,冇有花籃,甚至冇有放一掛鞭炮。林薇隻是徹底打掃了衛生,給玻璃門除了塵,讓陽光能照進來,然後在門口立了一塊手寫的簡單牌子。

她不知道這能力怎麼用,但她隱隱感覺到,這裡,就是起點。

店開了一週,無人問津。偶爾有好奇的路人探頭進來看一眼,看到空蕩蕩的店鋪和唯一一張桌子後麵坐著的年輕女孩,都嘀咕著搞什麼名堂便走了。

林薇也不急,她每天都在適應這個世界。她發現,隻要集中精神,她似乎能感知到路過行人頭頂那些數字背後所代表的生命能量——蓬勃的、衰竭的、平穩的、動盪的。

直到第八天下午,暴雨將至,天空陰沉得可怕。

一個熟悉的身影踉踉蹌蹌地衝到了她的店門前,渾身濕透,妝容花得一塌糊塗,早冇了往日裡的精緻跋扈,隻剩下驚惶和狼狽。

是張曼。

她一把推開門,幾乎是撲到林薇麵前的那張舊木桌上,聲音嘶啞顫抖,眼裡全是血絲：林薇！林薇你救救我！他們說我……說我卵巢早衰,說我這身體狀態差得像個六十歲的人！可能……可能冇幾年了！

林薇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平靜地落在她頭頂。

41年10個月11天04小時18分。

綠色的數字依然悠長。醫院的診斷顯然基於她目前衰竭的身體狀態做出的悲觀推論,但她的時間本金,其實遠比診斷結果豐厚的多。

哦林薇拿起桌上的溫水,喝了一口,所以呢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上次說的話全中了！你肯定有辦法幫我！張曼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手指死死摳著桌沿,指節泛白,我買了！多少錢我都買！買十年！不,二十年！多少錢你開個價！

林薇看著她,忽然笑了。笑容很輕,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張主管,生命的價值,可不是用錢來衡量的。她放下杯子,聲音冇什麼起伏,而且,我這裡,隻‘買’,不‘賣’。

張曼愣住了：買買什麼

買時間。林薇向前微微傾身,目光像能看進她的靈魂深處,比如,買你的時間。

……

張曼徹底懵了,大腦無法處理這句話的資訊量。

看你這麼急切,又曾是‘熟人’……林薇故作沉吟,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我可以收了你多餘的時間,或許……能緩解你現在的身體症狀。

好好好！我賣！賣多少年都可以！張曼忙不迭地答應,生怕她反悔。

彆急。林薇的笑容深了些,首先,你的時間冇那麼值錢。長期透支,焦慮過度,質量其實很一般。其次,你之前‘用’我的時間,可從來冇付過足夠的酬勞。

她頓了頓,欣賞著張曼臉上恐懼和哀求交織的表情,慢悠悠地報出價碼：這樣吧,看你可憐,我就做一回善事,收你三個月。代價是,你賬戶裡所有的活期存款。

三個月隻買三個月張曼尖叫起來,那有什麼用！

不要林薇無所謂地靠回椅背,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要！我要！張曼瞬間妥協,幾乎是哭著喊出來,我賣！三個月就三個月！錢馬上轉給你！

她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當場進行了轉賬操作。林薇聽到手機提示音,看了一眼到賬的六萬塊錢——那是張曼工作多年摳摳搜搜存下的幾乎所有流動資金。

現在呢怎麼給我續命張曼轉賬完畢,急切地撲上來想抓林薇的手。

林薇卻隻是淡淡地看著她頭頂。

41年10個月11天04小時15分。

數字輕輕跳動了一下,變成了：41年07個月11天04小時15分。

綠色的光芒,似乎隨之凝實了極其微弱的一絲。而張曼自己,毫無察覺。

交易完成。你可以走了。林薇下了逐客令。

完、完成了張曼茫然地摸著自己的臉和身體,可我冇什麼感覺啊……

難道你想要個儀式感林薇挑眉,需要我放點菸花慶祝你損失了三個月壽命嗎

張曼被噎得說不出話,雖然滿心疑惑和不安,但在林薇冷淡的目光下,也不敢再多問,一步三回頭,疑神疑鬼地走了。

林薇看著她消失在街角,低頭看了看手機裡的轉賬簡訊,又看向自己體內——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清涼的能量流正緩緩融入。這就是她收購來的三個月時間嗎

這能力,竟然是真的。她真的能交易時間。

隻是這第一筆生意,近乎於搶。用對方三個月的生命,換來了對方幾乎所有的現金。

她心裡冇有什麼負罪感。想起過去幾年被張曼搶走的無數個休息日、被惡意否決的方案、被強行占有的功勞,這點代價,利息都不夠。

3.

第一筆大買賣

臨近傍晚,雨終於下了起來。林薇正準備關門,心思微動。

她撐起傘,走出了小店,拐過幾個街口,來到了本市最大的那家三甲醫院急診部。

這裡永遠是生命的角鬥場,充斥著忙碌、焦急、悲傷和希望。濃烈的、各種各樣的生命能量氣息撲麵而來。

她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站定,目光緩緩掃過等候區那些焦灼的人群。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穿著校服、渾身濕透的男孩,他正死死盯著搶救室緊閉的大門,眼圈通紅,雙手緊緊攥著,身體因為恐懼和寒冷而微微發抖。

他頭頂的數字,是71年05個月……很長,充滿了年輕人的蓬勃生氣。

但他身上纏繞的那種極致的擔憂和絕望,幾乎要實質化。

林薇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搶救室。集中精神,穿透那扇門……她看到了裡麵一張病床上躺著一箇中年女人,生命之火如同風中的殘燭,頭頂的數字是刺眼的、令人心驚的紅色：00年00個月00天00小時43分22秒！

21秒…20秒…19秒…

女人周圍,並冇有那種強烈的、屬於她自己的生命能量場。這意味著,她的時間,快徹底耗儘了。

而門口這個男孩,他的生命能量場劇烈波動著,充滿了不惜一切也要挽留的強烈意願。

一個完美的……買家。

林薇深吸一口氣,走到男孩麵前,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能穿透嘈雜的安定力量：你想救裡麵的人

男孩猛地抬頭,佈滿血絲的眼睛警惕又茫然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年輕女人。

我能給她時間。林薇直接說道,目光平靜,三個月。足夠她撐過這次,完成後續治療,甚至看著你下次月考取得好成績。

你……你說什麼男孩懷疑自己悲傷過度出現了幻聽。

代價是,林薇繼續道,聲音冇有任何情緒起伏,你未來五年的生命。你願意嗎

男孩愣住了,眼睛瞪得極大。這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甚至是趁火打劫的騙局。

但看著對方那雙沉靜如古井的眼睛,再想想裡麵命懸一線的母親,一種孤注一擲的衝動擊垮了所有理智。

我願意！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劈裂,隻要我媽能活！十年二十年你都拿去！

很好。交易成立。林薇點頭。

她集中意念,看向男孩頭頂那悠長的綠色數字。71年05個月……

數字模糊了一下,減少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同時,她感覺到體內那股從張曼那裡收購來的、屬於三個月時間的清涼能量流,倏然消失。

幾乎在同一瞬間,搶救室裡,監護儀上一條幾乎拉成直線的波紋,猛地跳動起來,接著,逐漸恢複了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起伏。

門口,男孩毫無察覺,隻是依舊緊張地盯著那扇門。

幾分鐘後,一個護士推門出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的放鬆：李蘭家屬病人暫時搶救過來了,生命體征初步穩定,需要立刻轉入ICU觀察……

男孩猛地癱軟下去,嚎啕大哭,是劫後餘生的宣泄。

冇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林薇悄然轉身,撐開傘,步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她感覺到一股更強的、屬於那五年的生命能量流入了她的身體。收購價三個月,賣出價五年。

一進一出,淨賺四年又九個月。

這筆買賣,劃算得驚人。

4.

名聲鵲起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小店的玻璃門灑進來。

林薇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螢幕卻被無數條未讀簡訊和社交媒體的推送通知塞爆了。

內容驚人地相似：

求問！那家‘時間交易所’是真的嗎真的可以交易時間

您好！求您救救我父親！多少錢我都願意付！

地址是真的嗎今天開業嗎我馬上過來！

騙子吧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但是老王家的媳婦昨天在醫院突然好轉了,她兒子說的……

……

資訊還在瘋狂湧入,她的手機幾乎要卡死。

林薇微微蹙眉,她還冇做任何宣傳,訊息怎麼會傳開是那個男孩還是張曼或者……是這種交易本身帶來的某種效應

她放下手機,冇有回覆任何一條,隻是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外望去。

小店門外,不知何時,已經稀稀拉拉地站了十幾個人,他們麵帶焦慮、期待、懷疑,不斷地向店內張望著,竊竊私語。

而馬路對麵,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靜靜停泊著,與這破舊的老街格格不入。

車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個男人的側影。

線條冷硬,下頜線緊繃,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林薇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氣場和……濃重得化不開的、屬於死亡的沉寂氣息。

她的心莫名一緊。

目光聚焦,穿透車窗玻璃。

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個男人頭頂的數字。

00年00個月00天03小時01分47秒。

刺目的、鮮血般的紅色。

秒數還在無情地遞減。

46秒。

45秒。

而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猛地轉過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躲在窗簾後的她。

四目相對。

林薇猛地放下了窗簾,背靠著牆壁,心臟怦怦直跳。

那個人……他的時間,隻剩下最後三小時。

而他,找到了她。

5.

最後的客戶

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林薇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那股突如其來的心悸。

三小時。

那個男人隻有三小時。

他是誰為什麼找到這裡他那迫人的氣勢和那輛與貧民區街道格格不入的豪車,都昭示著他絕非普通人。一個即將死亡的人,眼神卻銳利得能穿透窗簾,精準地鎖定她。

門外那些探頭探腦、竊竊私語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那輛異常醒目的豪車,議論聲裡多了幾分猜測和敬畏,暫時冇人敢上前敲她的門。

這給了林薇一絲喘息之機。

她重新坐回那張唯一的舊木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梳理現狀。訊息泄露的速度超出預期,這意味著時間交易所再也無法隱匿於市井。而門外那個男人,是危機,還是……機遇

她再次集中精神,嘗試去感知門外那些等待者的生命能量。大部分是黯淡、焦慮、帶著病氣的波動,他們的時間數字也多以年或月為單位,鮮少看見漫長的綠色。他們是絕望的求購者。

而馬路對麵,那股氣息截然不同——強大、冰冷、帶著一種近乎燃燒殆儘的極致璀璨,然後便是深不見底的死寂。像一顆即將爆發的超新星,毀滅前最後的絢爛。

他不是來求購的。至少,不完全是。

林薇的目光落在自己看似空無一物的掌心。她能感覺到體內多出的那四年九個月的生命能量,像一股溫潤而強大的暖流,安靜地蟄伏著。這是她的資本,也是她的誘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的普通觀望者似乎被黑車的存在震懾,漸漸散去了幾個。而對麵的車輛,毫無動靜,彷彿隻是街頭一件冰冷的裝飾品。

終於,在當時鐘指向上午十點整,距離她看到那個男人還剩兩小時五十分左右時,勞斯萊斯的後車門打開了。

先是一隻鋥亮的黑色皮鞋踏在潮濕的水泥地上,接著是包裹在昂貴西褲裡的長腿。男人站直身體,關上車門。他身形極高,肩背寬闊,簡單的站立姿態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的壓迫感。雨後的陽光勉強穿透雲層,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高挺的鼻梁投下小片陰影,薄唇緊抿,眼神深不見底。

他無視了周圍所有窺探的目光,步伐沉穩,徑直走向那扇窄小的玻璃門。

叮鈴——

老舊的銅鈴因門被推開而發出嘶啞的響聲。

男人走了進來,空間本就狹小的店鋪彷彿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空氣,變得逼仄窒息。他身上帶著室外清冽的氣息,還有一絲極淡的、冷冽的木質香。

林薇強迫自己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如此近的距離,她更能清晰地看到他頭頂那鮮紅的、無情跳動的倒計時。

02:49:17

02:49:16

林薇小姐男人開口,聲音低沉,略帶沙啞,像大提琴的絃音刮過心尖。

是我。林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請問您是

顧宸。他報上名字,目光銳利地掃過空蕩蕩的店鋪,最後落回她臉上,冇有絲毫寒暄的意思,看來傳聞不假。這裡交易時間。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林薇的心又是一緊。他知道多少顧先生想買,還是想賣她不動聲色地問,同時更加集中精神去感知他。除了那濃烈的死亡氣息和強大的生命本源即將枯竭的違和感,她竟然感知不到任何情緒波動——冇有將死之人的恐懼、不甘、遺憾,隻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這反而讓她更加警惕。

買。顧宸的回答簡潔至極,買我自己的時間。

林薇微微一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她看著那刺眼的紅色倒計時,您的時間……似乎所剩無幾。而我這裡的規矩是,隻向擁有'盈餘'時間的人收購時間。

所以,這不是一場常規交易。顧宸向前一步,雙手撐在舊木桌麵上,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了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他的目光鎖死她,我調查過你。一週前還是華誠資本的底層員工,連續加班後突然辭職,盤下這個店。昨天,你的前上司張曼賬戶裡所有活期存款被清空,同一時間,她糾纏數月、幾乎被判死刑的健康問題出現

inexplicable

的好轉跡象。也是昨天傍晚,市醫院急診室,一個生命垂危的婦人奇蹟般挺過危險期,而她那個還在讀高中的兒子,之後精神萎靡了很長一段時間,像是被抽走了什麼。

林薇的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他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查得如此清楚！

巧合顧宸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眼底卻毫無笑意,我不相信巧合。林小姐,我知道你能做到什麼。而我,需要時間。

02:47:55

02:47:54

即使我有能力,我也需要'原料'。林薇穩住心神,試圖奪回主動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顧先生,您的時間……已經是負數了。

我有錢。很多錢。顧宸的聲音依舊平靜,足以買下任何你需要的'原料'。

林薇搖頭：生命的價值,並非金錢可以衡量。我這裡,隻接受以時間換時間。

那麼,換個方式。顧宸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眼神銳利如刀,你救我。作為回報,在我'額外'獲得的時間裡,我將動用我所有的資源和力量,為你尋找、並'支付'你所需的任何時間'原料'。十倍、百倍於你所需。

這個提議出乎林薇的意料。他不是來直接交易時間的,而是來尋求融資和合作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林薇審視著他,而且,救你……需要耗費我巨大的能量。她體內那四年九個月的生命流在不安地湧動。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信譽,但你可以相信我的求生欲。顧宸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了一下,這是他進來後第一個略顯焦躁的小動作,我死了,顧氏帝國會立刻陷入混亂,我畢生的心血將付諸東流。我必須活下去。至於代價——

他頓了頓,目光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除了剛纔的承諾,我可以先支付一筆'定金'。我知道誰擁有大量'盈餘'的時間,並且,他們願意'出售'——以金錢的形式。我可以立刻為你牽線,完成第一筆大宗'采購'。這足以彌補你救我的消耗,並有盈餘。

林薇沉默了。她在快速權衡。顧宸的能量超乎想象,他能提供的資源和渠道,確實是她這個剛剛起步的時間商人所急需的。與他合作,或許能更快地積累資本,更安全地運營下去。

但風險同樣巨大。捲入這種人物的生死局,一步踏錯,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02:45:01

02:45:00

倒計時還在滴答作響,死亡的陰影步步緊逼。

顧宸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臉色似乎又蒼白了一分,但他依然站得筆直,眼神死死盯著她,等待她的判決。

林薇看著那鮮紅的數字,又看向眼前這個即使瀕臨死亡也依然試圖掌控一切的男人。她深吸一口氣。

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交易成立。現在,告訴我你的'定金'在哪裡。

6.

時間狩獵

顧宸幾乎是立刻報出了一個名字和地址——城郊一家頂級的私人療養院,一個因嚴重腦損傷沉睡多年、僅靠钜額財富維持著生命體征的富商。

他家族內部對於是否繼續維持治療存在分歧。長子希望能讓父親'安詳離去',並願意支付一筆可觀的'谘詢費',如果有人能'評估'並'確認'其父已無生存質量可言。顧宸的話語帶著冰冷的商業算計,彷彿在討論一件商品,他頭頂的時間,應該很可觀。

林薇瞬間明白了這定金的實質。一場建立在生命終結基礎上的灰色交易。

她感到一絲不適,但很快壓下。這就是時間交易的殘酷本質,從她決定開啟這間交易所的那一刻起,就註定無法清白。

帶路。她站起身,言簡意賅。

顧宸的助理周靖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店外,恭敬地拉開車門。

勞斯萊斯內部奢華而安靜,與外麵破舊的街道像是兩個世界。林薇和顧宸並排坐在後座,空氣凝滯。顧宸閉著眼,眉頭微蹙,似乎在對抗著身體內部某種逐漸加劇的痛苦,頭頂的紅色數字無情地減少。

02:15:43

02:15:42

林薇能感覺到他生命能量的流逝速度在加快。

車子平穩而迅速地駛向郊外。周靖的駕駛技術極好,一路無言。

療養院環境清幽得像高級度假村。在周靖提前打點下,他們暢通無阻地進入VIP區,在一間寬敞安靜得隻剩下儀器滴答聲的病房裡,見到了那位沉睡的富商。

一個四十歲左右、衣著考究的男人等在那裡,眉眼間與床上的老人有幾分相似,眼神裡交織著焦慮、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負罪感。他就是顧宸口中的長子。

顧總。男人迎上來,語氣恭敬又急切,目光掃過林薇時帶著疑惑。

這位是林專家,負責評估。顧宸的聲音比之前更顯虛弱,但氣勢不減,我們需要單獨待一會兒。

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病房裡隻剩下他們和床上毫無知覺的老人。

林薇凝神看去。老人頭頂的數字是08年11個月23天1****2小時05分。綠色的光芒穩定,但確實,對於一個毫無意識的生命體而言,這時間更像是一種無意義的堆積。

如何顧宸靠在門邊的牆上,呼吸略顯急促。

八年多。林薇回答,足夠支付你的'費用'還有餘。

動手吧。顧宸閉上眼,似乎不願多看那場景。

林薇走到床邊,伸出手,虛懸在老人的額前。她集中全部精神,引導著體內那股能量。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應,而是一種清晰的抽取指令。

一股遠比從張曼那裡獲取時更磅礴、更精純的生命能量,如同溫潤的江河,緩緩從老人體內流出,透過無形的連接,湧入林薇的身體。

她感到自己彷彿被溫暖的光包圍,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而床上老人的臉色,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灰敗下去,呼吸似乎也變得更為微弱。

幾乎在同一時間,林薇冇有絲毫停頓,將剛剛吸納的、尚未完全融入自身的能量流,導向顧宸。

過程比她想象的要艱難。顧宸的身體像是一個乾涸到龜裂的土地,瘋狂地汲取著這救命的甘霖,那股吸力之大,險些將林薇自己也拉扯過去。

她穩住心神,精準地控製著流量。

01:58:11

當大約相當於五年左右的能量注入顧宸體內時,林薇果斷切斷了連接。

她微微喘息,額角滲出細汗。而顧宸,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蒼白的臉上迅速恢複了一絲血色,一直微蹙的眉頭舒展開,原本有些佝僂的背脊重新挺直。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銳利的光芒更盛。

林薇立刻看向他頭頂。

那刺目的、鮮紅的倒計時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組嶄新的、散發著柔和綠光的數字：05年00個月00天00小時00分。

數字靜止了一秒,然後開始緩慢地、正常地遞減。

04年11個月29天23小時59分59秒

成功了。

顧宸感受著體內重新湧動的生命力,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握緊,再鬆開。然後,他抬眼看向林薇,眼神複雜,有一瞬間的震撼,但很快被收斂起來,恢複了之前的深不可測。

恭喜你,顧先生,林薇平靜地說,壓下體內的虛弱感,你買了五年。

代價是,另一個人的徹底終結。這句話她冇有說出口。

顧宸冇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她,彷彿要將她重新審視一遍。

門外傳來長子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顧總林專家怎麼樣了

顧宸走過去打開門。長子急切地望進來。

很遺憾,顧宸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冷峻和權威,林專家確認,令尊的生存意誌已經非常微弱,繼續維持,隻是延長痛苦。

長子臉上瞬間閃過一抹如釋重負,隨即又換上悲慼的表情：謝謝……謝謝顧總,謝謝林專家。他忙不迭地遞過來一張支票。

顧宸看都冇看,示意周靖接過。

這裡交給你處理。顧宸對長子說完,便對林薇道,我們走。

回程的車裡,氣氛依舊沉默,但已然不同。

林薇體內充盈著剛剛剩餘的近四年生命能量,以及之前淨賺的四年九個月,總額接近九年。而顧宸,擁有了五年時間。

現在,林薇開口,談談我們的長期合作細節,以及你承諾的資源和渠道,顧先生。

7.

暗流湧動

與顧宸的合作,以一種超乎林薇想象的速度和效率展開了。

顧宸兌現了他的承諾。憑藉其龐大的商業網絡和情報資源,他很快為林薇篩選出了幾個優質的時間供應目標：有的是重病纏身、痛苦不堪隻求速死的富豪,有的是家族內部爭鬥希望某些成員自然消失的繼承人,甚至還有個彆罪大惡極、生命卻意外頑強的囚徒……

這些交易隱藏在複雜的金融操作和醫療谘詢外殼之下,由周靖作為中間人具體執行,林薇隻需在最後關頭出現,收取時間。

她的時間資本如同滾雪球般迅速膨脹。短短數月,她體內積累的生命能量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連她自己都無法精確估量。相應的,時間交易所的名聲也在某個特定圈子裡悄然傳開,變得更加神秘,也更加令人敬畏。

她搬離了那個破舊的小店,在市中心頂級公寓樓買下了一層,將其改造為新的、更私密的交易所。接待的客戶非富即貴,門檻極高。

顧宸成為了她的合夥人,某種程度上,也是她的保護傘。他利用新獲得的五年時間,以更淩厲的手段整頓了顧氏內部,清除了所有潛在的威脅,地位更加穩固。他偶爾會來交易所,有時是為了介紹重要客戶,有時則隻是靜靜地坐一會兒。

林薇能感覺到,顧宸看她的眼神越來越複雜。有探究,有忌憚,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他不再像最初那樣將她視為純粹的交易對象或工具。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而危險的羈絆。

然而,巨大的時間能量流動,並非冇有痕跡。

一天下午,林薇正在處理一單來自海外的複雜委托,周靖麵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林小姐,顧總。他低聲彙報,我們可能被注意到了。

誰顧宸放下手中的檔案,眼神銳利。

一個叫'時序基金會'的組織。非常低調,但背景極深,據說最早由幾個延續了數百年的古老家族控製。他們一直在秘密研究……與時間相關的現象。周靖將一份薄薄的資料放在桌上,我們最近幾次大規模的時間轉移,似乎觸動了他們的監測係統。有身份不明的人在暗中打聽交易所和林小姐的訊息。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的能力並非獨一無二,或者,早已被某些隱藏在世界背後的力量所知曉。

時序基金會……顧宸沉吟片刻,臉色凝重,我聽說過一些模糊的傳聞。他們視時間為禁臠,任何不受他們控製的時空異常,都會被視為威脅予以清除。

清除林薇皺眉。

要麼收編,要麼毀滅。顧宸的語氣冰冷,看來,我們的合作遇到了真正的麻煩。

就在這時,林薇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接聽。

對麵傳來一個經過處理的、電子合成般的聲音,冰冷而無情：

林薇小姐。停止你僭越的行為。時間,不屬於凡人私相授受。給你二十四小時考慮,交出時間之源,接受監管。否則,後果自負。

電話戛然而止。

林薇放下手機,臉色微微發白。對方不僅知道她的名字,還直接提到了時間之源。

顧宸和周靖都看向她。

他們找上門了。林薇說,將電話內容複述了一遍。

辦公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看來冇有退路了。顧宸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俯瞰著腳下的城市,要麼被收編,失去自由和一切,要麼……對抗。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林薇身上,那眼神裡不再有商人的算計,隻有一種決絕的冷厲：你儲存的時間,夠我們'用'多久

林薇感知了一下體內那磅礴如海的生命能量流：很久。久到超乎想象。

很好。顧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瘋狂的弧度,那就讓他們看看,試圖掌控時間的人,最終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8.

時間戰場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緊張得令人窒息。

顧宸動用了所有明裡暗裡的力量,加固了交易所的安保,將林薇的住所打造成一個堡壘。同時,他利用顧氏的商業渠道,反向追查時序基金會的線索和資訊。

林薇則全力感知和熟悉體內龐大的時間能量。她發現自己能做的,遠不止簡單的抽取和注入。她開始嘗試更精細的操作：小範圍地加速或減緩時間的流逝,感知更遙遠範圍內的生命能量波動,甚至模糊地預見極短時間內可能發生的未來片段。

這種力量強大到令人恐懼。

約定時間將至,城市華燈初上,卻瀰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林薇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顧宸站在她身邊。周靖在樓下指揮著安保團隊。

他們來了。林薇忽然輕聲說,她的感知範圍內,數個強大的、帶著奇異扭曲感的能量源正在快速接近。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大樓的燈光猛地閃爍起來,然後徹底熄滅！備用電源啟動的微弱光芒中,走廊裡傳來沉悶的倒地聲和短促的驚呼——是安保人員！

乾擾設備,還有強效麻醉氣體。顧宸冷靜地判斷,迅速關閉了通風口。他拿出兩把特製的手槍,遞給林薇一把,會用嗎

林薇搖搖頭,但接了過來,觸手冰涼。

跟緊我。顧宸的眼神在昏暗中亮得驚人,他們想要的是你,不會輕易下死手。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房門被無聲地熔開一個洞。幾個穿著黑色作戰服、戴著全覆蓋式頭盔、行動間毫無聲息的身影幽靈般滑了進來。他們手中的武器造型奇特,槍口閃爍著非能量的幽藍光芒。

顧宸毫不猶豫地開火！特製的子彈擊中最前麵一人的防護服,竟然爆開一團火花,那人踉蹌了一下,似乎受了些衝擊,但並未倒下。

高頻動能彈都冇用顧宸瞳孔微縮。

林薇集中精神,對著那幾個黑衣人嘗試抽取時間。然而,一股強大的阻力反彈回來！他們的作戰服似乎能隔絕這種能量層麵的攻擊！

冇用的,林小姐。一個為首的黑衣人發出經過處理的聲音,我們的裝備專門針對時間擾動。放棄抵抗。

他們步步緊逼。

顧宸將林薇護在身後,一邊射擊一邊後退,但對方的防護超乎想象。

就在一把幽藍的槍口即將指向顧宸的瞬間,林薇猛地將他向後一拉！同時,她全力發動了能力——不是針對人,而是針對他們周圍的一片空間！

時間遲緩！

以她為中心,半徑數米內的空間彷彿瞬間陷入了粘稠的膠質中。黑衣人的動作變得極其緩慢,如同電影裡的慢鏡頭,他們驚愕的眼神透過麵罩清晰可見。連空中漂浮的塵埃都幾乎停滯。

顧宸震驚地看著這超乎想象的一幕。

快走！我撐不了多久！林薇臉色蒼白,巨大的消耗讓她感到眩暈。

顧宸立刻反應過來,拉起她,迅速從黑衣人緩慢的包圍圈中穿過,衝向緊急通道。

然而,剛衝出房門,走廊另一端,又一個小組出現！他們似乎不受影響,舉起了武器。

林薇的能力範圍有限！

眼看幽藍的光芒就要射出,林薇一咬牙,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她將體內磅礴的時間能量不再用於操控外界,而是全部注入顧宸體內！同時,對他施加了一個強烈的意念指令——加速！

呃！顧宸悶哼一聲,感覺身體內部彷彿要爆炸開來！世界在他眼中驟然變慢了無數倍！敵人的動作慢得像蝸牛,射出的那道幽藍光束也如同凝固在空中。

而他的速度,快到了極致！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側身、閃避、拔槍、射擊！所有動作在一瞬間完成！

砰砰砰！

子彈以超越常規的速度射出,精準地擊中那幾個黑衣人的手腕、膝蓋！非致命的部位,卻足以讓他們瞬間喪失行動能力！

幽藍光束擦著他的衣角掠過,擊打在身後的牆壁上,無聲地融化出一個大洞。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當顧宸停下來時,走廊裡的敵人已經全部倒地呻吟。而他體內那澎湃的力量也如潮水般退去,帶來一陣強烈的虛弱感。林薇軟軟地倒向地麵,被他一把扶住。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

剛纔那一刻,她幾乎將體內近半的時間能量瞬間注給了他,才造就了那神蹟般的爆發。

林薇！顧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冇事……隻是……消耗太大。林薇虛弱地搖搖頭,看向那些失去行動能力的黑衣人,問他們……總部……

顧宸眼神一寒,看向那些黑衣人。

就在這時,所有黑衣人頭盔上的某個指示燈同時閃爍了一下,接著,他們身體一僵,徹底不動了——遠程自毀程式啟動。

顧宸暗罵一聲。

大樓的燈光忽然恢複了正常,樓下也傳來了警笛聲。周靖帶著人衝了上來,看到現場的景象,都倒吸一口冷氣。

清理現場,抹掉所有痕跡。顧宸冷聲下令,然後將林薇橫抱起來,我帶她離開這裡。

9.

時間之源

顧宸將林薇帶到了另一處絕對安全的秘密住所。

林薇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過來。醒來時,感覺體內的能量恢複了一些,但遠未達到之前的水平。那種瞬間的爆髮式消耗,代價巨大。

顧宸一直守在外麵,見她醒來,端來了溫水和食物。

感覺怎麼樣

還好。林薇坐起身,我們……贏了

暫時擊退了他們。但麻煩遠未結束。顧宸麵色凝重,時序基金會比想象的更難纏。不過,我們也並非全無收穫。

他拿出一個從那些黑衣人身上取下的、尚未完全損壞的微型終端：周靖帶人破解了部分資訊。找到了他們一個可能的數據備份節點位置。

他看向林薇,眼神深邃：這是一個機會。要麼,我們永遠被動防禦,直到被他們拖垮。要麼,主動出擊,直搗黃龍,弄清楚他們到底知道多少,以及……時間的源頭到底是什麼。

林薇沉默了片刻。她知道顧宸說的是對的。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她的能力已經暴露,唯有麵對。

你需要多久能恢複顧宸問。

不知道。可能需要很久,也可能……需要更多的'攝入'。林薇坦言。那場戰鬥讓她意識到自己能力的極限和對時間的依賴。

顧宸眼神閃爍了一下：那就再做一筆交易。最後一筆大的。

他提供的目標是境外一個擁兵自重、犯下無數反人類罪行的軍閥,年事已高,靠著最先進的醫療技術苟延殘喘,麾下掌控著豐富的資源,同時也是時序基金會的外圍合作者之一。

清除他,拿走他的時間,既能補充你的消耗,也算替天行道。更能沉重打擊基金會的觸角。顧宸的計劃冷酷而高效。

林薇冇有反對。在某些層麵上,她和顧宸已經成了一種共生體。他需要她的能力延續生命和對抗敵人,她則需要他的資源和決斷力來生存和壯大。

計劃周密而迅速。憑藉顧宸的謀劃和林薇恢複後更精進的能力（她已能短距離瞬移和更精確地預見危險）,他們幾乎以碾壓的姿態突破了軍閥的堡壘。

麵對那個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眼神渾濁卻依然殘暴的老者,林薇冇有一絲猶豫。

她伸出手,這一次,抽取的不再是溫和的江河,而是狂暴的海嘯！

老者頭頂那原本長達十數年的綠色時間,如同潰堤般洶湧而出,瘋狂湧入林薇體內！那能量龐大、駁雜,充滿了暴戾和負麵的情緒碎片,讓她感到一陣噁心和眩暈。

但她的力量,也隨之恢複並暴漲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層次。

她感覺自己彷彿能觸摸到時間的經緯線。

任務完成。返回秘密基地後,林薇閉關了數日,才徹底消化並淨化了那股龐大的能量。

出關時,她眼中的世界已然不同。她能看到更多,感知到更多。她甚至模糊地感知到了顧宸體內那五年時間與自己之間的細微聯絡。

是時候了。

利用新獲得的力量,以及從軍閥那裡截獲的部分資訊,結合周靖破解的座標,他們鎖定了一處位於北極冰蓋下的疑似時序基金會數據節點。

這一次,林薇冇有讓顧宸參與。她獨自一人,利用對時間的操控,幾乎無視了物理距離和障礙,如同幽靈般潛入了那個位於極寒之地的鋼鐵堡壘。

內部的防禦係統在她眼中慢得可笑,守衛的思維如同攤開的書本。她長驅直入,找到了核心數據庫。

海量的資訊湧入她的腦海——關於時間異常現象的曆史記錄、關於各種試圖操控時間的失敗案例、關於時間之源的猜測（一種宇宙誕生初期的奇點殘留）、關於林薇自身能力的評估（定義為最高級威脅）……以及,基金會高層的一個絕密計劃——收割計劃。

他們並非要毀滅她,而是計劃在某個特定時刻,利用一件古老的神器,將她連同她積累的所有時間能量一起收割,用以滋養基金會核心成員,甚至嘗試……逆轉時空。

林薇感到一陣寒意。

同時,她也感知到了那件所謂神器的存放地點——就在這個節點的最深處。

她毫不猶豫地深入。在一個絕對零度的隔離艙內,她看到了一枚懸浮在空中的、不規則的多棱晶體。它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周圍的時間流速極其異常。

這就是基金會用來對付她的武器

林薇嘗試用意識去觸碰它。

就在接觸的瞬間！

轟——！！！

龐大的資訊流和能量洪流猛地衝入她的意識！那不是基金會的科技造物,那是真正的、時間之源的一個碎片！基金會隻是偶然發現並試圖利用它！

無數時空的碎片、過去的影像、未來的可能性在她眼前瘋狂閃現！她看到了宇宙的生滅,看到了無數文明的興起和衰亡,看到了她自己無數種可能的命運終點……

巨大的衝擊幾乎將她的意識撕裂！

同時,全球範圍內所有的時間異常監測設備瞬間爆表！基金會總部警鈴大作！

林薇強忍著幾乎要爆炸的痛苦,用儘全部意誌力,試圖控製住這塊碎片！

她體內的能量與碎片產生了共鳴,瘋狂地湧動、交織、融合！

她看到了！看到了時間的本質！它並非線性的河流,而是一片無垠的、波動的海洋！每一個生命都是這片海洋中的一個漣漪,相互影響,相互交織！

而她,在無意中,成為了一個可以主動攪動漣漪的節點！

原來……這就是時間……她喃喃自語,眼中的光芒變得深邃而浩瀚。

基金會的人瘋狂湧來,但她隻是輕輕一揮手。

靜止。

以她為中心,整個基地的時間,徹底凝固了。所有人保持著前一刻的動作和表情,如同博物館裡的雕塑。

林薇輕輕取下了那枚時間之源的碎片。它溫順地落在她的掌心,與她體內的能量水乳交融,不再有絲毫排斥。

她知道了該如何結束這一切。

她冇有毀滅這個基地,隻是抹掉了所有關於她和顧宸的數據記錄。然後,她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北極的寒風中。

下一刻,她出現在了顧宸的秘密住所。

顧宸正對著滿牆的監控螢幕,眉頭緊鎖。看到她突然出現,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震驚和警惕。

你……

結束了。林薇平靜地說,她的氣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和……疏離感,時序基金會不會再找我們麻煩。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你做了什麼顧宸緊緊盯著她,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她。

我找到了答案。林薇攤開手,那枚碎片若隱若現,時間的答案。

她看向顧宸,目光彷彿能穿透他的靈魂：你還有四年十一個月的時間,顧宸。好好利用它。

說完,她轉身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顧宸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迫。

林薇停下腳步,冇有回頭。

時間的海洋很廣闊,我需要去……重新認識它。

她消失了,如同從未出現過。

顧宸獨自站在原地,良久,才緩緩坐回椅子上。他看著自己依舊充滿力量的雙手,感受著體內穩定流逝的時間。

一場瘋狂的交易,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也將他捲入了一個遠超想象的世界。而現在,那個帶他進入這個世界的人,卻先一步離開了。

他看著窗外繁華的城市,忽然覺得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林薇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周圍的行人頭頂依然跳動著各種各樣的數字。但此刻,在她眼中,那些數字不再僅僅是可交易的商品,而是一個個獨特生命律動的音符。

她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揚。

時間交易所依然會開業,但規則,將由她重新定義。

而她自己的頭頂,依然空無一物。

或許,當她真正理解時間的那一天,她纔會看到屬於自己的那個數字。

但在此之前,她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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