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高考剛結束,男友突然被割裂成兩個人。
上一秒,他還紅著耳朵把一朵嬌豔的玫瑰塞進她手裡,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
可下一秒,他臉色猛地一變,一把將她狠狠推下樓梯!
滾遠點,看見你就噁心。他嫌惡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子。
秦蓁蓁重重摔在冰冷台階上,視線模糊間,看見她的妹妹秦鏡月從牆角閃出來。
更讓她心痛的是,周時與居然無比自然地摟過秦鏡月的腰,俯身吻了下去。
而秦鏡月竟嬌笑著撫上自己的小腹:輕點,彆碰著寶寶……
後來醫生說這是壓力過大誘發的解離性身份障礙,他被分成了主副兩個人格。
確診那天,周時與又變回那個溫柔的他,紅著眼眶顫聲道。
蓁蓁,彆怕,再等等我,我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而對於秦鏡月,他隻是輕描淡寫:怎麼可能她年紀小,胡說八道的。
看著他破碎的眼神,秦蓁蓁最終咬著唇點頭:好,我等你。
青梅竹馬整整九年,那些他曾給過的溫暖和庇護太過真切,彷彿就在昨日。
從出生開始父母就偏心秦鏡月,在家裡她永遠是被忽視的透明人。
是周時與一直陪著她,給她關心和溫暖。
冬天他偷偷把自己的手套塞給她,夏天他帶她逃離令人窒息的家去河邊吹風。
她被同學鎖在廁所裡,是他衝過來砸開門,紅著眼睛把那些人揍到再也不敢惹她。
她被父母剋扣生活費,是他偷偷買下所有她需要的東西,塞到她手裡。
所以,當那封來自大洋彼岸頂尖學府的保送通知書到手中時,她猶豫了。
一邊是觸手可及的璀璨未來,一邊是剛剛確診、深陷泥沼的周時與。
她的內心不斷掙紮撕扯,緊緊捏著那份通知書來到了他複診的診療室外。
門虛掩著,她看見周時與站在中心,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尾戒。
那是主人格纔會有的習慣,而那枚戒指,是她省吃儉用送他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她心中生出一絲暖意,剛要推門而入,他輕描淡寫的說出的話就讓她僵在原地。
你安心養胎就是,叫蓁蓁退學照顧你。
養胎退學
她猛地回憶起那天秦鏡月嬌笑著撫上小腹時說的話,渾身冰冷。
她的父母還在旁邊繼續交談著,像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那孩子性子太倔,是該受點挫折,複讀一年也好收收心。
秦鏡月仰起臉,笑得甜美又無辜:可姐姐難過怎麼辦她那麼想出去讀書。
她有什麼好難過母親冷笑一聲,你是我們家的小公主,什麼不是以你為先
周時與的語氣依舊溫和,可說出的話卻像淬了毒。
野草罷了,命賤得很,哪配跟你比
你可是精心養在溫室裡的嬌花,得時時刻刻捧在掌心護著,半點委屈都不能受。
一個醫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秦蓁蓁猛地一顫,像是從噩夢中驚醒。
你是家屬醫生手裡拿著一疊病曆本,隨口問道。
她剛想回答,視線卻不經意瞥見了醫生手上那張檢查報告單。
診斷結論欄裡,清晰地列印著幾個字:未見明顯產後抑鬱傾向。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急速攀升,她猛地抬頭:您這裡今天不是人格分裂的複診嗎
是,醫生抬起頭解釋,但裡麵那兩位總是預約連著的時間,索性就一起看了。
醫生的語氣忽然充滿羨慕:感情真是冇得說,那位先生每次產檢覆診都親自陪著,生怕有一點閃失。
她痛苦掙紮、甚至甘願放棄前程的糾結,此刻全都變成了諷刺的笑話。
九年的回憶在腦海裡一幀幀閃過,
十歲那年,他摘下一朵小花送到她手中:媽媽說,喜歡誰就送給誰。
十三歲那年,她被關進廁所,以脾氣溫和聞名的他第一次發火打架。
十六歲那年,她生病冇人照顧,他逃課被批評也要回來守著她。
十九歲,他向她正式告白,許下一個又一個鄭重的承諾。
她怎麼都想不通,這樣真誠又愛她的周時與,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板上釘釘的事實擺在眼前。
秦蓁蓁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強忍著幾乎要乾嘔的衝動。
她轉過身,看著郵箱裡那封寫著提前錄取的郵件,堅定的點了確認。
周時與,既然你的喜歡不是唯一,那她退出。
第二章
秦蓁蓁回家時已是深夜。
冇有一個人問她去了哪裡,為什麼這麼晚纔回來,安不安全。
客廳一片漆黑沉寂,隻有秦鏡月房間傳來陣陣的歡笑聲。
直到那扇門被打開,周時與走出來。
他臉上怔愣一瞬,隨即露出她以往最熟悉的笑,自然的走上前:回來了
周時與家與她家是世交,他來走動本是常事。
隻是她冇注意,從何時起這種走動變成了深更半夜在她妹妹閨房裡。
秦蓁蓁死死盯著他手上那枚尾戒,像是要確認什麼將哽在喉嚨一整天的問題問出口。
你今天是周時與,她抬起頭,聲音沙啞,還是另一個人
他失笑,語氣寵溺:當然是周時與,愛你的那個周時與。
聽見他肯定的答覆,秦蓁蓁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淚水決堤而出。
周時與手忙腳亂的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怎麼了,蓁蓁你彆哭......
看著周時與臉上毫不作偽的焦急和心疼,秦蓁蓁隻覺得荒謬。
他親眼見證過她整個灰暗的少女時期,知道她是如何在父母的忽視和偏心中艱難長大。
他也知道秦鏡月是如何一次次奪走她僅有的東西,如何將她當成傭人使喚。
他曾經是那個唯一會為她擦眼淚、告訴她你很好,你值得的人。
可為什麼如今他卻能出軌陳鏡月這個她人生痛苦的罪魁禍首,還為了她麵不改色的要她留下來繼續忍受這一切
可為什麼
可為什麼他能背叛她和秦鏡月這個幾乎可稱作她人生痛苦源頭的罪魁禍首在一起
為什麼還能為了秦鏡月,理所當然的要求她放棄前程,留下來繼續忍受這一切
巨大的撕裂感讓她幾乎窒息,所有的質問都堵在喉嚨裡。
最終,她隻是壓下哽咽,牽出一個勉強的笑:最近有點累,我要去休息一下
周時與還想說什麼,但她已經轉過身,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可冇過多久,重重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帶著不容拒絕的蠻橫。
她剛擰開鎖釦,門就被猛地從外麵推開。
秦鏡月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生拉硬拽著將她帶出門,美其名曰透透氣。
根本不容她反抗,秦鏡月強拖著她最終停在城郊一處荒涼的街角。
一輛改裝得花裡胡哨的摩托車停在那裡,車上坐著個吊兒郎當的黃髮少年。
秦鏡月眼睛一亮,立刻甩開秦蓁蓁的手,興奮地跑過去。
秦蓁蓁心頭警鈴大作,剛想離開。
秦鏡月揮揮手,聲音帶著惡毒的天真:姐姐,我知道你孤單,讓他們陪你玩玩。
幾個眼神不懷好意的少年,瞬間堵住了她的所有去路,將她圍在中間。
起初,那些人隻是開這些不著調的玩笑,用下流的眼神打量她。
直到秦蓁蓁想找個藉口離開:抱歉,我有些不舒服......
還冇等她說完,一個渾身煙味的少年就猛地伸手,一把拽掉了她的外套。
如同野獸終於嗅到了血腥味,短暫的鬨笑和靜止後,圍堵瞬間變成了侵襲。
無數隻手朝她伸過來,有人趁機摸上她的腰和後背,動作粗魯。
尖叫被堵在喉嚨裡,掙紮如同石沉大海。
裝什麼清高!不知誰罵了一句。
布料撕裂的刺耳聲驟然響起,秦蓁蓁剛趁亂撿起一片酒瓶碎片,就響起一陣警笛聲。
那幾個少年頓時慌不擇路地四散逃離,消失在昏暗的巷口。
冰冷的恐懼還未從四肢百骸褪去,秦蓁蓁捏著那片碎片蹲在地上止不住地顫抖。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披上了她的肩頭,她恍然抬眼,撞進周時與寫滿擔憂的眼睛裡。
冇事了,蓁蓁,彆怕,我來了。
他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然後將她送進溫暖的車廂。
然而,就在車門即將關上的刹那,她透過車窗看見不遠處——
周時與猛地將秦鏡月拉進懷裡,低頭吻住了她,動作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和佔有慾。
秦蓁蓁瞬間僵在原地,血液彷彿在刹那間凍結。
她顫抖著手搖下車窗,寒風吹進來,卻吹不散那讓她心碎的對話。
周時與緊緊攥著秦鏡月的手腕,聲音帶著怒氣。
這麼晚了還來這種地方,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秦鏡月帶著得意和撒嬌的話已經在耳邊漸漸模糊,秦蓁蓁的心被徹底撕碎。
這件纔剛剛披上的外套帶來的所有暖意,都在瞬間褪儘,隻剩下刺骨的寒。
回到家時,她身上還帶著青青紫紫的傷,可父母就像冇看見一樣,數落了她一頓。
秦蓁蓁!你怎麼能讓妹妹跑去和那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她僵硬地站在客廳中央,垂著頭,一言不發。
腦海裡反覆閃現的,全是周時與那雙她從未見過的、充滿了強烈占有與妒忌的眼睛。
第三章
自那之後,秦蓁蓁便刻意躲避著與秦鏡月的任何接觸。
直到這天傍晚,她遠遠看見秦鏡月的身影蹲在樓下,下意識想繞開,目光卻驟然定格。
秦鏡月正笑吟吟地將她常用的那隻碗,放在了小區裡一隻流浪狗的麵前。
她聲音甜得發膩:快吃吧,還是熱的哦,今天給你加餐了。
秦蓁蓁的腳步被釘在原地,看著那隻狗舔食著碗裡本該是她的食物,胃裡一陣翻湧。
就這麼一瞬的停滯,秦鏡月已經歡快的走到她麵前,挽住她的胳膊。
姐姐,你回來得正好!等會陪我去做個精靈耳手術吧
她頓了頓,嬌嗔著補充道:時與哥也會來哦,他說要陪我呢。
秦蓁蓁胃裡的噁心感更重,她彆開臉,抽回自己的手臂:我不去。
誒!秦鏡月迅速攔住她,語氣帶著威脅你覺得你有的選嗎
她僵在原地,最終幾乎是半推半拽地被秦鏡月帶進一傢俬立整形醫院。
顧時與正站在手術室門口,看見她便走上前:蓁蓁,你好些了嗎
秦蓁蓁下意識後撤一步,避開了。
顧時與愣在原地,半晌纔開口:是上次回家後冇有看你,生氣了嗎
他的語氣帶著無奈和哄勸:鏡月年紀小更需要我,你那麼獨立......彆鬨了蓁蓁。
秦蓁蓁已經徹底心灰意冷,站在原地不想說話。
秦鏡月簽完同意書後推開顧時與,強拉著秦蓁蓁進了手術室。
可進去後,她看著閃著寒光的手術刀,突然把秦蓁蓁推出去:你來做!
我不做了!你來做!你耳朵形狀本來就不好看,你來做這個手術正合適!
秦蓁蓁被她這荒謬的念頭驚得目瞪口呆,用力想掙脫她的手。
你瘋了這是手術!怎麼能隨便換人我不做!
周時與聽見動靜推門而入,他皺著眉下意識去攔秦蓁蓁。
蓁蓁,彆鬨了......
幾乎同時,秦鏡月趁機更加用力地推搡拉扯,疼得秦蓁蓁倒吸一口涼氣。
然而,比身體更痛的,是周時與那不分青紅皂白就定性為她在鬨的話。
旁邊的護士和醫生也在試圖勸阻:兩位小姐,彆這樣!危險!
混亂中,不知道是誰撞到了旁邊器械台上的手術刀。
一聲刺耳的脆響,那把閃著凜冽寒光的手術刀應聲掉落,刀尖直直朝下。
周時與注意到閃著寒光的刀刃,下意識就拉過秦鏡月,將她護在懷裡。
緊接著,秦蓁蓁感到脖頸一側傳來一陣尖銳又冰涼的刺痛感。
秦蓁蓁愣愣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頸,指尖觸到一片溫熱黏膩的液體。
她看向旁邊的鏡子,一道極深的劃痕赫然出現在脖頸側麵,正不斷地向外滲著血珠。
秦鏡月縮進周時與懷裡,下意識地尖聲推卸責任:不關我的事!
劇烈的疼痛這才猛地襲來,秦蓁蓁捂住不斷流血的傷口,臉色慘白如紙。
周時與立刻回神一般想要上前,聲音帶著驚慌失措:蓁蓁你冇事吧
秦蓁蓁感到眼前陣陣發黑,膝蓋一彎跪在地上。
就在這痛苦的恍惚間,她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清晰又委屈的啜泣聲。
第四章
是秦鏡月。
她哭得可憐,拽著周時與的衣袖小聲哀求著。
時與哥,這裡好可怕,我們回去好不好......
周時與本來已經走到秦蓁蓁旁邊,聽到秦鏡月哭卻硬生生停住腳步。
秦鏡月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我肚子好痛,好暈......
秦蓁蓁捂著脖子上血流如注的傷口,下意識看向周時與:周時與,你能不能......
留下來。
這三個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被他急切又帶著幾分不耐的話語打斷。
麻煩你們給她包紮一下,他側過頭對著醫護人員交代,語氣匆忙。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半擁著秦鏡月,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這畫麵,此刻像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秦蓁蓁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她的存在,她的痛苦,在秦鏡月幾滴虛假的眼淚麵前,似乎輕賤如塵土。
不知過了多久,醫護人員已經為她清洗幷包紮好脖頸上那道傷口。
她怔怔地坐在那裡,消毒水的氣味刺鼻,卻莫名地讓她想起去年冬天。
她跑去玩溜冰不小心摔倒在地,被彆人的冰刀劃破了手肘,鮮血瞬間染紅了羽絨服。
當時周時與嚇得臉色發白,一把抱起她往藥店衝,雪天路滑,他還差點摔了一跤。
他笨拙卻細緻地幫她消毒上藥,眉頭擰得死緊,彷彿受傷的人是他自己。
那份毫不掩飾的緊張與心疼,彷彿還在眼前,清晰得觸手可及。
如今,才過了多久
她受了更重的傷,血流得更多,可他卻連目光都冇有多做停留,眼中隻剩下秦鏡月。
腳步聲去而複返,周時與拎著一兜滿滿噹噹的藥和紗布出現,打斷了她的回憶。
他在她麵前蹲下身,語氣充滿她熟悉的溫柔和擔憂:蓁蓁,你還好嗎
間秦蓁蓁沉默,他語帶歉疚:對不起,剛剛‘他’又出來了,一直叫我帶鏡月走。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臉,可秦蓁蓁卻躲開了。
周時與歎了口氣,聲音放的更輕,溫柔的解釋著。
我跟叔叔阿姨說了,不能這樣嬌慣她,也是為了補償你,給她些教訓。
秦蓁蓁聽著他的解釋,目光落在他那隻不自覺摩挲著尾戒的手上。
什麼教訓
周時與猶豫了一下才略顯艱難的開口:明天一天,不許出門......
秦蓁蓁忽然冷笑一聲,脖頸的傷隨著這細微的動作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護士的話言猶在耳,傷口再偏一點點割到頸動脈,她可能當場就死了。
我知道你委屈,他還在繼續勸著,但鏡月畢竟是你妹妹。
她年紀小,被寵壞了,但其實冇有壞心思,我們慢慢教,好不好
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冇說。
他的心已經徹底偏了,說什麼都冇用。
秦蓁蓁的沉默,被周時與誤解為了順從和接受。
他鬆了口氣,語氣更加輕柔:能站起來嗎我們回家。
秦蓁蓁冇有看他,隻是藉著力道,麻木地站起身。
剛進門,就看見秦鏡月手裡舉著一個塞滿千紙鶴的玻璃罐興奮的叫嚷著。
你們快看我找到了什麼!
那是她熬了好幾個晚上為周時與疊的,一共九百九十九隻,每一隻都寫著表白和祝福。
秦鏡月粗暴地扯開罐子的密封條,隨手抓出一隻拆開,充滿戲謔地念著上麵的字:
希望時與每天開心希望那個討厭的你不再出現
她誇張的看向秦蓁蓁,語氣裡滿是譏諷:姐姐,你現在還寫這種幼稚的東西啊
秦蓁蓁看著地上那些被揉皺的紙團,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周時與見狀,隻是無奈地笑了笑,語氣輕飄飄的:鏡月,彆胡鬨了。
秦蓁蓁看著他縱容的模樣,感到一陣恍惚。
高一那年,幾個學生圍著他們,也是用類似的話調侃他們的關係。
那時,一向以脾氣溫和聞名的周時與,生了好大一通氣。
他將她緊緊護在身後,眼神冷得像冰,幾乎要和那些人動手。
可如今,同樣是她的心意被嘲弄,他卻隻說了一句輕描淡寫的彆胡鬨。
秦鏡月湊上前:你也給我疊千紙鶴好不好要九百九十九隻!
秦蓁蓁看著周時與折出一隻輕輕放在秦鏡月手裡,換來她一聲雀躍的歡呼。
她轉過身,一步一步地挪回了自己的房間。
無所謂了,再過不久,他們也不會有任何關係了。
她想關上門,周時與卻突然追過來,卡著門板。
他手裡拿著那個玻璃罐,又晃晃另一隻手中新折的千紙鶴。
我重新折了幾隻,給你補上。
秦蓁蓁冇有去接,目光越過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不用了,我要休息了。
周時與臉上的溫柔神色微微一僵,似乎冇料到她會拒絕。
他沉默半晌,從兜裡拿出一板止痛藥放在她桌子上。
你生理期快到了,如果痛得話,記得吃藥。
還有,脖子上的傷記得換紗布,藥和紗布我都放在......
秦蓁蓁猛地轉過頭拍上門。
她背靠著門板緩緩滑落,臉埋進膝蓋裡。
第五章
一大早,秦蓁蓁就收到使領館的麵談通知。
她備齊材料,見電梯遲遲不動,便推開安全門改走樓梯。
剛下了半層,就聽見壓抑的啜泣和說話聲。
是秦鏡月和周時與。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冇有人愛我。她頓了頓,我是不是很多餘
秦蓁蓁正想快步離開,秦鏡月卻恰好看見她。
四目相對,秦鏡月話鋒猛地一轉:也許就和姐姐說的一樣,我不配吧......
秦蓁蓁胸口一堵,再也冇忍住:秦鏡月,從小到大你演的累不累
秦鏡月眼淚瞬間掉的更凶,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我控製不住,醫生說我有抑鬱症,我枕頭下一直放著刀片......
周時與心疼的拭去她的淚水,看向秦蓁蓁的目光帶著譴責和不信任。
秦鏡月撲進他懷裡,哭喊出聲:我有的時候真的不想活了!
瞬間周時與的神色一變,抬起頭目光冰冷的看向她。
秦蓁蓁,抑鬱症是能隨便刺激的嗎她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負得起這個責任
他劈頭蓋臉的指責像冰雹一樣砸下來,根本不容秦蓁蓁有任何辯解的機會。
秦蓁蓁怔在原地,她分不清麵前的人究竟是他的主人格,還是另一個人格了。
又或許是偽裝成的另一個人格,不過都不重要了。
她轉身繼續向下走,將那些吵鬨、指責和哭泣聲甩在身後。
剛走到一樓樓梯口,秦蓁蓁看見一個女孩正按著開門鍵對手機抱怨
鏡月姐的大冒險懲罰真奇怪,非要我按著電梯十分鐘……
秦蓁蓁的腳步一頓,就在這一瞬間她猝不及防被一個麻袋兜頭罩下!
意識在驚恐的掙紮中逐漸陷入黑暗,再次醒來時,是在一個廢棄倉庫。
刺鼻的黴味和灰塵味鑽入鼻腔,她的雙手被反綁,周時與站在她麵前。
他的聲音冰冷,對著旁邊的人吩咐。
她不是對鏡月出言不遜嗎,那就打嘴,打到再也說不出這樣的話吧。
話音落下,一個微弱、糾結的聲音彷彿從他身體裡另一個角落擠出。
但是這也不能.....
但幾乎是同時,那冰冷的聲音又猛地奪回了控製權,語氣變得更加急促。
你忘了鏡月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她刺激的鏡月割腕,必須付出代價。
他的兩個人格似乎陷入了掙紮和糾結中,但最終主人格還是退步,逐漸沉寂。
周時與的眼神重新變得殘忍,他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一字一句地宣判。
打,打滿九十九個巴掌。
周圍的兩個保鏢看著雇主這詭異的人格切換噤若寒蟬,儘職地高高揚起了手。
第一記耳光狠狠落下,秦蓁蓁半邊臉傳來火辣辣的劇痛,臉頰迅速高高腫起。
啪!
第二下更重,打的她耳朵嗡嗡作響,嘴裡湧上鐵鏽味,眼前一陣陣發黑。
啪!
第三下,鮮紅的血絲順著嘴角滑落,染紅了她蒼白的下巴。
而周時與,就這樣看著秦蓁蓁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挨著,眼神裡冇有一絲波瀾。
九十九個巴掌結束,秦蓁蓁已經意識模糊。
她被鬆了綁丟在門口,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踉蹌著站起身。
一輛車猛地刹在她麵前,險些將她撞飛。
父母陰沉著臉下車,二話不說,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就往車裡塞。
母親的聲音又急又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你妹妹需要輸血!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秦蓁蓁幾乎是被硬拽著進了病房。
秦鏡月正靠在床頭小口吃著周時與遞到唇邊的水果,臉色有些蒼白。
冇有人看向秦蓁蓁,所有人的眼神都像是黏在秦鏡月身上。
周時與給秦鏡月掖好被子纔開口:醫生說最好還是輸點血,更穩妥。
抽吧。父親言簡意賅,彷彿在決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秦蓁蓁看著眼前幾個人三言兩語就定好她的下場,心底一片冰涼。
蓁蓁......周時與語氣溫和,似乎想試著勸導她。
可他剛剛轉過頭,卻像是變了一個人,被一種冰冷的、不耐煩的戾氣充斥著。
抽。按著她,一次抽夠,省得下次再麻煩。
醫生似乎有些猶豫:常規備血不需要……
我說抽就抽。周時與厲聲打斷,目光落在秦蓁蓁身上。
怎麼,這點血都捨不得給你妹妹
要不是你,鏡月也不會這樣。
秦蓁蓁難以置信的看過去,她剛剛承受完那九十九個巴掌,雙頰紅腫不堪.
連呼吸都牽扯著麵部撕裂般的劇痛,耳邊持續嗡鳴、視線也模糊不清。
然而,冇有一個人上前詢問她的傷勢,反而冰冷的命令她為秦鏡月輸血。
這荒謬而殘忍的要求,像一把鋒利的刀,將她早已破碎的心又狠狠地捅穿。
她踉蹌著退後,可父母已經將她按住。
冰冷的針頭刺入血管,血液迅速通過導管流入血袋,一袋又一袋……
秦蓁蓁呼吸變得急促而困難,她虛弱地想說夠了,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終於,在抽到遠超常規備血量的血液後,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極其遙遠的、模糊的交談聲:
明明冇必要抽這麼多的......一個年輕護士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滿和憐憫。
另一個年長些的護士低聲迴應:噓,小聲點!家屬要求的,我們有什麼辦法
唉,可病房裡那小姑娘看著也冇多大點事,這血抽的快趕上急救量了......
然後,不知道是哪個護士驚呼一聲:她好像休克了!
聲音漸漸遠去,沉入無邊黑暗。
第六章
秦蓁蓁費力的睜開眼,她微微側過頭,竟然看到父母和周時與都守在她病床邊。
可她還冇來得及驚訝,父母就一人一句輪流開口。
蓁蓁,你看這次多危險,鏡月身體不好,你現在的狀態也不太好。
要不,你就彆去上大學了,留下來陪鏡月複讀一年吧
而且......鏡月現在可是有了身孕的人,經不起折騰了。
秦蓁蓁聽著這步步為營的勸說,心底一片冰涼。
她冷笑一聲:是嗎,孩子是誰的
周時與避開她的目光,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蓁蓁,鏡月是你親妹妹,你難道一點都不顧念姐妹親情嗎
秦蓁蓁低下頭,平複好情緒,再抬頭時臉上掛著順從。
好。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幾人頓時露出滿意的笑容。
此後的幾天,周時與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病床前。
他喂她喝水,為她調整冰袋敷臉,眼神裡盛滿了她曾經最眷戀的溫柔。
而那個冰冷的人格潛伏著,時不時便會冒出來冷嘲熱諷幾句。
守著她有什麼用鏡月那邊才需要人陪。
每一次,周時與的主體意識都會猛地掙紮回來,迅速壓下那異樣的神情。
他用力握住秦蓁蓁的手,語氣堅定:蓁蓁,彆聽他胡說。
我絕不會再讓他出來傷害你,從今往後,我隻陪著你一個人。
然而每一天,他都心神不寧,目光不受控製地飄向秦鏡月病房的方向。
最終,他總會帶著歉意找同一個蹩腳的藉口。
蓁蓁,我出去幫你買點水果,很快回來。
可他這一去,便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再也冇有回來過。
直到這天,他回來了,還帶著秦鏡月。
我不管!難道我不是你們的小公主了嗎
我開心時就是想下粉紅色的雨啊,肯定超級夢幻!
周時與推開她病房的門,拉著陳鏡月在她床前坐下。
你姐姐答應陪你複讀了,你不和她商量一下時間
先不管那個!秦鏡月嘟起嘴,眼神一亮,上次姐姐不是‘捐’了好多血嗎
把備用的血袋兌上水就變成粉紅色的啦,用噴壺噴出來,不就是雨了嗎!
她越說越興奮,手胡亂的擺著,撞上秦蓁蓁的輸液架。
架子不穩的搖搖晃晃,牽扯著輸液線和針頭帶給手背一陣陣刺痛。
秦蓁蓁吃痛的看向周時與,可他根本冇注意。
反而真的去取來了那幾袋備用血袋。
太好啦!秦鏡月歡呼著親上週時與的側臉,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周時與臉上爬上紅暈,他敲敲秦鏡月的頭:胡鬨什麼。
秦蓁蓁看著兩個人親密的樣子,聽著這荒誕至極的對話,感到一陣噁心。
周時與轉過頭,目光和她直直對上。
鏡月就是小孩子心性。
他無奈的笑笑,像是要補償她開口:明天陪你去你一直很想去的那家店。
姐姐!秦鏡月嗓音甜膩的插話,你自己貢獻的血,就由你來噴吧!
她露出一個有些惡劣的微笑:這樣不是最有意義了嗎
秦蓁蓁麵色蒼白的搖搖頭:我不。
你冇得選。周時與的語氣突然充滿了威脅,與片刻前的溫和判若兩人。
他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扯向醫院花園,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她踉蹌兩步站定,盯著周時與的臉篤定的開口。
你是另一個人格。她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還是裝的
周時與把血液倒入噴壺兌上水,極其不耐煩的瞥了她一眼。
說什麼廢話鏡月想玩,你就陪她玩玩。
她盯著周時與的臉,對他已經不再有任何信任。
那噴壺被塞進秦蓁蓁手裡,她握著那把噴壺,機械地抬起手,按壓手柄。
粉紅色的水霧噴湧而出,瀰漫在空氣中,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腥的鐵鏽味。
秦鏡月在粉紅色的水霧中開心地轉著圈,咯咯直笑。
第七章
秦蓁蓁一遍遍按壓著噴壺,淚水止不住的落下。
十九年來父母毫無理由的偏心和秦鏡月的欺壓,她冇哭。
被打九十九個巴掌打到雙頰紅腫的時候,她冇哭。
為了裝病的秦鏡月被強行抽血抽到休克時,她也冇哭。
可現在,淚水洶湧的順著臉頰流下,肩膀開始微微顫抖著。
壓抑的抽泣聲從喉嚨裡破碎地溢位,最終變成了無法抑製的、低低的嗚咽。
她累了。
真的太累了。
噴壺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咣噹一聲砸在石階上,殘餘的血水濺濕了她的褲腳。
周時與在旁邊冷眼看著,臉上冇有絲毫動容。
直到她的哭聲漸漸變成低啞的嗚咽,他才毫無波瀾地開口。
哭完了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噴壺,塞回她手裡:哭完了再去抽點血兌進去。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也隨著那噴出的血水,被徹底稀釋。
秦鏡月突然指著灌木叢對麵一隻瑟瑟發抖的小貓,她推著秦蓁蓁,語氣焦急。
那有一隻小貓!好可憐啊,它會不會被撞死,你快去救救它,快啊!
看著秦蓁蓁還在出神,秦鏡月譴責的開口:你怎麼這麼冷漠!你不去,我去!
她嘴上說著,腳下卻隻是裝模作樣的邁了一小步,隨即摔倒在地。
在她倒地的瞬間,手臂卻藉著姿勢用儘全力狠狠推了秦蓁蓁一把!
秦蓁蓁整個人失去平衡,撞上灌木叢,在馬路上翻滾幾下。
劇烈的撞擊力從身側傳來,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轉,疼痛瞬間炸開。
耳邊傳來秦鏡月的呼喊:啊!血,我肚子好痛......
意識抽離之際,她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一個念頭竟異常平靜地浮現:
就這樣結束了也好,真的太累了。
再次睜開眼,是醫院熟悉的消毒水味。
她偏過頭,看見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厚厚的國際快遞信封。
周時與的電話在此時打進來,她猶豫一陣,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周時與的聲音帶著疲憊。
鏡月的孩子冇了。
明天不能陪你去那家店了,改天吧,鏡月現在很傷心。
她冇有迴應,心底一片冰涼。
沉默許久,彷彿用儘全身力氣般才嗯了一聲,然後掛斷了電話。
她艱難地拿過那封國際快遞,拆開。
裡麵是她的護照,以及一封錄取通知書和提前入學的歡迎函。
一旁換藥的護士溫和地開口為她解釋。
你醒啦我看見上麵寫著你的名字,就幫你從前台拿過來了。
秦蓁蓁心頭猛地一緊,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前台有冇有彆人看見這封信
護士被她劇烈的反應嚇了一跳,愣了一下纔回想道。
冇有......我剛好路過,快遞員剛放在台上,還冇登記我就順手幫你拿過來了。
謝謝。說完她猛地坐起身,伸手乾脆利落地拔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
血珠瞬間沁出,她卻毫不在意。
哎你乾什麼護士發出一聲驚呼。
秦蓁蓁忍著劇痛,換下病號服,拿起那個信封,冇有留下任何東西。
身後的護士傳來焦急的呼喊:你現在還不能出院!
她冇有回頭,一步也不敢停,踉蹌卻又無比決絕地消失在了醫院走廊的儘頭。
第八章
聽著另一邊電話掛斷的聲響,周時與短暫了愣了一下。
秦蓁蓁從前從來不會主動掛他的電話。
也許隻是有些情緒吧
周時與壓下心底的異樣,打開了備忘錄。
自從他多出另一個自己之後,他們就用這種方式互相交流。
他看著另一個人格留下的話:你難道不喜歡秦鏡月嗎承認吧......
周時與還冇看完就將手機熄屏,閉上眼睛揉著眉心。
開什麼玩笑
他隻是把鏡月當妹妹看待,從始至終他隻喜歡蓁蓁一個人。
就算有了孩子,那也隻是意外。
況且,現在孩子冇了。
一旁的秦鏡月見他走神,用慣常撒嬌的語氣朝他抱怨著。
時與哥,我還在生病呢,頭好暈,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我
周時與看著陳鏡月,她靠在病床上,臉色紅潤,身邊擺著零食和遊戲機。
完全不像流產的樣子,但也許隻是秦鏡月恢複能力好......
他寵溺的哄著她:好,你想要什麼關心
秦鏡月笑著撲進他懷裡,周時與的手機恰在此時響鈴。
他朝秦鏡月露出一個抱歉的笑,拿起手機去門外接電話。
手機那邊傳來同學笑嘻嘻的聲音:時與,畢業聚會你們倆可都得來參加一下吧
不知道哪個女生又接過電話補上一句:打給蓁蓁一直冇人接,就麻煩你一起說啦。
思緒不由自主的飄遠,他想起上學時的時光。
那時候,秦蓁蓁總會早起很久,就為了給他買他喜歡的那家生煎包。
他當時隨口誇讚了一位同學的限量版球鞋,她就默默記下,在生日時送給她。
後來他才知道,她那時候攢下生活費不夠,週末還偷偷去奶茶店兼職。
想到這,他彷彿看見了秦蓁蓁亮晶晶的眼睛。
高二那年,兩人第一次青澀的約會。
他不好意思的提議去兒童餐廳,因為聽說那裡的冰淇淋蛋糕很好吃。
她就真的陪他去了,兩人坐在一群小朋友中間,笨拙地分享著一個巨大的彩虹蛋糕。
電話那頭的催促聲將他拉回現實:喂時與聽見冇到底來不來啊
周時與嘴角不自覺揚起柔軟的弧度,他幾乎能想象到兩人一起去參加聚會的樣子。
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同學起鬨他們兩個,她會不會害羞的捂住臉......
好。他語氣輕鬆地答應下來。
周時與打開和秦蓁蓁的聊天框,編輯了一條資訊按下發送。
時與哥!你一個電話打太久了吧跟誰發資訊呢這麼專注
秦鏡月的聲音嬌嗔地響起,不等周時與反應,她一把抽走了他的手機。
顧時與無奈的笑笑,伸出手想要回手機:鏡月,彆鬨。
秦鏡月拿著跑回病房整個人縮進被子:不給!你得陪我玩才還你。
周時與看著她這副耍無賴的樣子,搖了搖頭,臉上是縱容的無奈笑意。
他想著那條已經發出去的資訊,暫時也不再急於一時,便由著她胡鬨。
好,陪你玩。想玩什麼
他完全冇有察覺,他發出的資訊後麵跟著一個大大的紅色感歎號。
秦蓁蓁早就把他拉黑了。
第九章
同學催促的訊息又發來一條,周時與才察覺好像已經兩天冇有任何秦蓁蓁的訊息了。
他想起上次發出去的那條訊息,打開手機點開和她的聊天框。
螢幕上赫然是一個紅色感歎號跟著一句:訊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周時與怔愣地盯著螢幕,有些難以置信。
怎麼回事
他極力壓下心底不斷擴散的不安感,試圖保持冷靜。
他手指無意識地向上滑動螢幕,翻閱之前的聊天記錄。
越往上翻,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除了他發的這條,他們上次發訊息是一個月前。
幾乎都是秦蓁蓁單方麵的、小心翼翼的關心或者分享:
今天降溫啦,出門要多穿些衣服。
你想好報哪裡了嗎,我想跟你去一所城市。
你今天心情有好點嗎
我知道了,帶著陳鏡月就帶著陳鏡月吧。
而他自己那些簡短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敷衍的回覆,此刻顯得格外刺眼:
還冇有,鏡月報哪裡
我冇事。
蓁蓁,鏡月隻是小孩心性,你作為姐姐......
他猛地將手機熄屏,試圖深呼吸維持冷靜。
那段時間,他要麼沉浸在另一個人格的暴躁裡,要麼忙於應對秦鏡月層出不窮的狀況。
竟從未意識到,自己對她竟如此疏忽冷淡。
一股混合著懊悔和慌亂的寒意,緩緩爬上他的脊背。
她大概是覺得委屈,在鬨脾氣吧
雖然她以前從未這樣鬨過,但女孩子,總有情緒特彆敏感的時候。
他想起和另一個人格交流的備忘錄,有些急切地打開,想找一些線索。
他翻閱著最近的記錄,目光快速掃過那些字裡行間都透著冰冷戾氣的文字。
突然,他的手指僵住了,呼吸也瞬間停滯。
一條記錄清晰地躺在那裡,時間就在兩天前:
【鏡月把她推進車道了,她躺在地上,看起來不太妙。】
【可鏡月流產了,我就先帶她離開了。】
【至於秦蓁蓁,反正,冇人在意她。】
周時與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他剛剛邁步想去醫院前台查詢秦蓁蓁的資訊。
病房門輕輕被推開,秦鏡月輕快的走進來。
時與哥,我要出院啦!
鏡月,周時與的聲音沙啞,你前兩天推蓁蓁了
秦鏡月的眼圈幾乎是瞬間就紅了,她帶著哭腔開口:我......我當時太害怕了。
那隻小狗突然衝出來,我隻是想拉住姐姐的!然後我就摔倒了......
她淚水順著臉頰流下,十分冤枉:我當時都嚇傻了,都是我的錯......
周時與盯著她淚眼婆娑的臉,最終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那是車道,很危險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了......可我們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秦鏡月抽噎著,順勢靠在他身邊。
周時與沉默地站在原地,冇有推開她,但也冇有像往常一樣安撫她。
異樣的感覺爬上心頭,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他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向醫院前台,想查詢秦蓁蓁的資訊。
護士看著登記表,疑惑的看向他:秦小姐......當天就出院了呀
旁邊路過一個拿著安瓶的護士,她拍了拍額頭:哦,她呀!
當天她自己就急急忙忙拔了針走了,攔都攔不住,那個方向......
應該是去機場的吧。
第十章
機場秦鏡月湊上前,聲音拔高,她能去哪裡
那個護士被她嚇了一跳,思索一陣:可能是出國留學吧她早上簽收了個國際快遞。
她努力回憶著:裡麵裝的好像是護照和一封寫滿英文的......錄取通知書
錄取通知書秦鏡月的震驚和憤怒幾乎要衝破屋頂,她明明答應過要留下來的!
她要留下來陪我複讀的啊!她怎麼敢騙人她怎麼敢自己跑掉
而周時與愣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
秦鏡月看著在出神的周時與,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搖晃著。
時與哥!你們不是說會讓她陪我去複讀的嗎,她怎麼走了
是啊,她怎麼走了
周時與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隻剩下這一個問題反覆出現。
就這樣不打一聲招呼、什麼也冇有留下的離開了嗎
如果她真的那麼不想陪鏡月,或者不想留在這個城市,也可以告訴他啊。
她之前不是還和他一起在地圖上勾畫著未來,說要去同一座城市讀書嗎
怎麼就能……這樣毫不留戀地走了呢
一種莫名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他。
他跟秦鏡月回到家,去敲門,問秦蓁蓁的父母,可依舊冇有得到什麼有用的回覆。
秦蓁蓁好像是兩天冇回來了。
她的母親似乎有些擔憂: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秦鏡月撲進她懷裡,哭訴著:哪有什麼事啊!她出國讀大學去了!
周時與冇有再聽他們的談話,他快步走向秦蓁蓁的房間。
推開門,裡麵的一切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可偏偏,哪裡都冇有她。
額頭傳來一陣熟悉的鈍痛,可能是另一個人格想表達什麼。
一個清晰的念頭浮現出來:也許就是因為他,蓁蓁纔會選擇不告而彆。
他拿過桌上的美工刀在手腕上狠狠劃下一道痕跡,尖銳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
鮮血瞬間湧了出來,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疼,打開備忘錄留下一句話:
【你不能再傷害蓁蓁了,不然,就算是同歸於儘我也不會放過你。】
顧時與閉上眼睛,跌坐在凳子上,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另一個人格。
他看著備忘錄裡留下的文字,歎了口氣,忍著痛給他留下一大篇資訊。
時間緩慢的流逝,直到手腕上的傷停止滲血,他才終於寫完。
秦鏡月走過來,依偎在他旁邊,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哪個顧時與
顧時與朝她笑笑,神色令人捉摸不透:你覺得呢
秦鏡月撲進他懷裡,嬌嗔著:我覺得......你是喜歡我的顧時與。
可顧時與卻輕輕推開她,冇有看她驚訝的臉,徑直離開了。
出門時,他已經回到了主人格的狀態。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同學的訊息再次發來,催促著他確認同學聚會的人數。
他怔怔地盯著那條訊息,突然靈光一閃。
畢業去向,學校肯定有統計畢業生地錄取資訊和聯絡方式。
他顫抖著手給班主任打去電話,可惜打了好幾個都冇有接通。
他隻好發去訊息,焦急的等待著回覆。
然後,順手回覆同學:【我們兩個會去的,一起去。】
按下發送鍵,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蓁蓁不會就這樣扔下他的,他們有那麼多年青梅竹馬的感情。
她或許隻是在鬧彆扭,或許是被什麼事情暫時絆住了,或許……隻是想給他一個教訓。
她怎麼可能真的捨得離開他
第十一章
秦鏡月敏銳地察覺到了周時與的變化。
他依舊會迴應她,但眼神時常飄遠,帶著一種心不在焉的敷衍。
他依舊會滿足她的要求,但更像是在完成一項例行的任務。
這種若有似無的疏離感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得她焦躁不安。
終於,在他又一次對她的迴應隻是淡淡嗯了一聲,長期積攢的不滿沖垮了她的理智。
時與哥時與哥!她不受控製地放大音量,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我說話!
你不是喜歡我嗎
周時與被她的尖叫驚醒,他這段時間總是很困。
他看向她,眼神裡冇有了溫度,隻剩下一片疲憊的荒蕪。
你是蓁蓁的妹妹,我......也一直隻把你當妹妹看待。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秦鏡月不可置信般地張大嘴巴,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把我當妹妹她激動的重複,那你為什麼對我那麼溫柔
秦鏡月的音量一點點增大,她一條條列舉著。
為什麼在看到那個男生的時候,吃醋吻我
為什麼為了給我輸血讓秦蓁蓁抽血到休克
周時與的眉頭越皺越緊,直到最後一句,他猛地打斷她。
抽血抽到休克什麼意思
對!秦鏡月哭著喊道,你們抽她的血給我輸,抽了特彆多!她後來都暈過去了!
他以為隻是常規的、少量的抽取一點......
怪不得那天之後,她的臉色那麼蒼白,聲音那麼虛弱,走路都有些不穩。
他的思維停滯了,再也聽不見秦鏡月的任何一句話,整個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轉。
時與哥時與哥!秦鏡月的聲音在他耳邊漸漸變得模糊。
顧時與醒來看見的是醫院白色的天花板。
意識回籠的瞬間,他幾乎是本能地抓起枕邊的手機,急切地點開與老師的聊天框。
一片空白。
他發出的所有詢問秦蓁蓁去向的訊息,都像是石沉大海。
期待一再落空,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捶了一下。
你醒了護士溫和地提醒,注意情緒不要那麼激動了,不然還容易昏厥。
顧時與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他點開備忘錄想找找有冇有其他資訊可以找到秦蓁蓁。
可入眼的資訊卻讓他渾身冰冷:
【醫院那次,你攬著秦鏡月離開,留她一個人在原地承受痛苦,完全是你的決定。】
【你後來找藉口說是我出現做的決定,是為了什麼呢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嗎】
【承認吧,你就是認不清自己的感情,你喜歡秦蓁蓁,但又貪戀秦鏡月對你的依賴。】
【你說是我逼走了秦蓁蓁,可你有冇有想過,我的出現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你承受不了內心的衝突,是你創造了我,是你需要我。】
後麵還有許多諸如此類的留言,但他冇有再看下去,或者說他不再敢看了。
這些冰冷的文字像一麵鏡子,照出了他心裡不願意承認的部分。
周時與和秦蓁蓁相伴九年,他保護她,在她遭遇家人偏心時給她安慰。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越來越耀眼,似乎不再需要他護在身後。
她第一次獨自處理事情時,周時與靜靜站在她身後,也第一次嚐到了無措的味道。
後來秦鏡月出現了,她脆弱、嬌柔,需要更多保護,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秦蓁蓁的時候。
在秦鏡月身上,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價值。
直到秦蓁蓁徹底離開,他才驚覺,他不僅弄丟了她,也徹底失去了自己。
那個曾經篤定、明亮的自己。
世界寂靜無聲,隻剩下備忘錄裡這些話,在他腦海裡瘋狂迴盪。
一遍又一遍,將他徹底撕碎。
第十二章
此後好幾天,他都冇有收到秦蓁蓁的任何訊息。
老師,同學......他都問遍了。
顧時與總是去他們高中常去的那家奶茶店,點一杯她最喜歡的奶茶。
一下午,他就這麼沉默地坐著,看著窗外人來人往。
直到這天一對穿著熟悉校服的少年少女並排走過。
女孩笑著側頭對男孩說著什麼,男孩臉上帶著幸福的笑意迴應。
塵封的記憶被喚起,他想起他們也有過一樣的曾經。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
一滴淚毫無預兆地砸落在桌麵上,他慌忙低下頭。
同學聚會最終還是冇有去成。
昔日好友攬住他的肩膀,輕鬆地安慰。
跟蓁蓁鬧彆扭啦哄哄去,她那麼喜歡你,哪捨得真的怪你
秦蓁蓁的同桌也發來訊息:她對你的喜歡我都看在眼裡的,你道個歉服個軟就好了。
但他連秦蓁蓁在哪,都不知道。
與此同時,顧時與似乎開始本能的躲著秦鏡月。
起初,他隻是想慢慢疏遠,再徹底斷乾淨。
可看到她淚眼婆娑的樣子,以及帶著哭腔的控訴。
我為你失去了一個孩子......我都抑鬱了......
直到一個匿名的包裹寄到了他的手裡。
裡麵是幾段清晰的監控錄像。
一段是秦鏡月去一家影視道具館,在手腕上化了一個很嚴重的傷疤。
他顫抖著拿起上麵訂著的小票,回想那天倉庫時秦蓁蓁的慘狀。
秦蓁蓁根本冇有刺激秦鏡月,而她也根本冇有割腕。
另一段是整形醫院手術室外的監控。
畫麵清晰的記錄秦鏡月如何反悔,又如何拚命地將秦蓁蓁往手術椅上推搡。
最後一段,赫然是醫院花園附近,秦鏡月猛地一把將秦蓁蓁推向車道。
那動作又快又狠,充滿了清晰的惡意。
後麵還有很多關於秦鏡月欺辱彆人的證據,她似乎早習慣如此。
每次事發她的父母都會幫她花錢擺平,但在一次次的縱容下,她變本加厲。
直到今天,終於有人忍不住把這些證據整合到一起發給每個受害者。
一樁樁,一件件,時間跨度長達數年。
包裹的最後,附帶著一份精神科診斷報告的影印件。
上麵有清晰的專家簽名和醫院蓋章,結論欄寫著:
經全麵評估,未發現抑鬱症狀,曆史診斷依據不足,疑似偽造。
顧時與看著這些東西,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終於明白了。
明白秦蓁蓁高中為什麼經常不想回家,向他哭訴家裡的可怕。
明白秦蓁蓁那句她經常這樣包含了多少無聲的眼淚。
原來他一直都冇有保護好她的蓁蓁,竟然讓她受了這麼多苦。
周時與抓起汽車鑰匙衝出門,一路上闖了好幾個紅燈。
剛到秦家準備抬手敲門,裡麵傳來的對話卻讓他動作猛地僵在半空。
門冇有關嚴,秦鏡月清脆又帶著得意的聲音毫無阻礙地傳了出來。
太好了!終於不用再裝懷孕了,天天這樣可累死我了。
緊接著是秦母親昵的附和,帶著滿滿的心疼:哎喲,可辛苦死我的乖女兒了。
秦父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真不知道秦蓁蓁到底給他灌了什麼**湯,讓他這麼死心塌地……
秦鏡月哼了一聲,聲音裡充滿了理所當然的驕縱。
反正,姐姐的東西就是我的。
周時與站在門外,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血液彷彿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原來,那所謂的孩子,那讓他愧疚不安、甚至不惜一次次傷害秦蓁蓁的責任。
從頭到尾,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處心積慮的騙局。
第十三章
秦蓁蓁出國後的日子並冇有想象中的好過。
她剛來時,全身上下,隻有皺巴巴的三百美金。
美國的街道寬闊,路標卻令人困惑。
她常常在錯綜複雜的地鐵線迷路,或是站在車流不息的路口看著地圖上的指針茫然。
但她冇有停下,也冇有放棄。
她同時打兩份工,晚上在中餐館後廚洗盤子,淩晨在辦公大樓拖著沉重的清潔車擦拭桌子。
然後,帶著一身疲憊去學校上課,靠著濃咖啡對抗幾乎要將她淹冇的睡意。
日子在疲憊和掙紮中緩慢流淌。
然而,漸漸地,陌生的街道變得熟悉,曾經天書般的路標也能準確辨認。
銀行賬戶裡的數字,從令人心慌的個位數緩慢的開始增長。
工作也變成了由教授、同學介紹的中文家教,薪水也更加可觀。
周圍的人,無論是介紹工作的教授同學,還是學生家長,都很友善。
他們簡單、直接、熱情,讓她體會到過去十九年未曾體會到的陌生溫度。
她正在親手開啟一段全新的人生。
這段人生裡冇有步步緊逼的算計,冇有永遠需要退讓的妹妹,更冇有偏心安撫的父母。
最重要的是,冇有顧時與。
有的,隻是一個雖然辛苦,卻完完全全屬於她自己,由她自己一筆一劃書寫的未來。
這天,她經教授的介紹去懷厄萊阿萊給一個孩子上課。
這片地區以其豐沛的降雨聞名,課程結束時,窗外已經是雨幕連綿。
她冇帶傘,小跑躲進最近的一家便利店窄窄的屋簷下。
細密的雨絲被風吹的傾斜,打濕她的髮梢和脖頸間的絲巾。
她望著眼前似乎永無止境的雨出神。
一把深藍色的長柄傘,穩穩地遞到了她的麵前,隔斷了她凝望雨絲的視線。
秦蓁蓁微微一怔,順著握傘的手抬眼望去。
他的幾縷金髮被雨水打濕貼在額前,眼睛是清透而漂亮的湖綠色。
見她愣住,他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用清晰且意外流利的中文說道:
你好需要幫忙嗎我會說中文。
鬼使神差地,她接過了那把傘。
謝謝。她輕聲道,聲音幾乎融在雨聲裡。
雨勢稍緩,兩人並肩走在濕漉漉的街道上。
阿洛·布魯克斯,他側過頭,笑著介紹,我是中徳混血,所以會說中文。
秦蓁蓁點點頭:秦蓁蓁。
我知道你,他笑得更燦爛了些,綠色的眼眸裡閃爍著真誠的欣賞。
我聽說過你的一些事,一個人來到這裡,克服了那麼多困難。我很佩服你。
秦蓁蓁驚訝地側過頭,動作間,她脖頸上繫著的絲巾不小心滑落了一些。
那道猙獰的、帶著她痛苦回憶的傷疤猝不及防暴露在空氣中。
她的手迅速捂住脖頸,一種混合著難堪和痛苦的情緒讓她想轉身逃離。
然而,阿洛什麼都冇問,甚至連目光都冇有多做停留。
他極其自然地將視線轉向不遠處一家飄著香甜氣息的麪包店,語氣輕鬆地提議。
那家的司康餅很好吃,烤得外酥內軟,要不要一起去嘗一塊
秦蓁蓁恍惚的點點頭,兩人走進了那家麪包店。
他點了司康餅和其他好些甜點,並堅持要請客。
起初,秦蓁蓁還有些拘謹,但阿洛很擅長聊天,他的話題輕鬆而有趣。
從吐槽德國人嚴謹到有些刻板的趣事,到分享他母親家鄉令人垂涎的美食地圖。
再到詢問她教中文時遇到的可愛糗事,她開始慢慢開口。
他的眼睛裡總是含著笑意,在她說話時一直認真傾聽。
不知不覺間,秦蓁蓁緊繃的肩膀放鬆了下來。
她甚至在他講到某個德國教授固執的冷笑話時,露出了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久違的輕鬆笑意。
他們聊了很久,從學業到各自喜歡的電影,再到對這座城市的初步印象。
雨聲成了背景音,時間彷彿也放緩了腳步。
離開麪包店時,雨已經小了很多,阿洛將她送到了公交站。
再見,蓁蓁。他笑著告彆,綠色的眼睛在雨後的清新空氣裡顯得格外明亮。
秦蓁蓁握著那把還殘留著暖意的傘,點了點頭,輕聲道:謝謝你的司康……和傘。
公交車緩緩駛來,她踏上車的台階,回頭看了一眼。
阿洛還站在站台,笑著對她揮了揮手。
車輛啟動,窗外的景色開始流動。
秦蓁蓁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驚訝地發現臉上還帶著笑。
這是一種陌生的、卻並不讓人討厭的感覺。
第十四章
秦蓁蓁剛到教室座位上,旁邊的空位就有人坐了下來。
又見麵了,蓁蓁。
她轉過頭,看見熟悉的身影,不禁失笑出聲:是啊。
一個小紙袋被推到她麵前,她疑惑的看過去。
早上看你又冇來得及吃東西,他的聲音帶著關切,空腹對胃不好。
秦蓁蓁愣了一下,這種不帶任何目的的善意讓她有些無措。
見她猶豫,他不太好意思的偏過頭補充道:早上多買了一份......就當幫我解決一下
她抬頭,對上阿洛的眼睛,低聲道了句:謝謝。
阿洛一邊翻著書,一邊像是閒聊般提起自己剛來美國時的窘迫。
那時候英語說得很差,買個東西都困難,天天想著要不要買張機票逃回去算了。
他的語氣輕鬆,卻也能想象出當時的艱難。
但有次小組討論,聽你平靜地講你怎麼搞定所有問題、怎麼熬過那些……比較難的時候。
他頓了頓,側頭看她,眼神很真誠。
我當時就想,她看起來是如此年輕、如此脆弱,竟然能這麼厲害。
所以,我好像也不能太差。反正後來就咬著牙硬撐,慢慢好像就真的越來越好了。
他撓了撓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真的得謝謝你。
秦蓁蓁沉默了一會,才輕聲說:冇有我,你也會好起來的,你本來就是很勇敢的人。
不。阿洛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堅定,他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蓁蓁,你的存在,你無意間展現的韌性,對我而言就是很重要的力量。非常重要。
秦蓁蓁感覺眼眶一酸,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地滾落,砸在書頁上。
多久冇有人這樣肯定過她的價值
原來她所受的苦、她的掙紮,並非毫無意義。
阿洛頓時慌張起來,語無倫次地找著紙巾。
我,我不是要惹你哭的啊,抱歉......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他懊惱的樣子莫名的讓秦蓁蓁想起以前鄰居家養的那隻熱情又笨拙的大金毛。
闖了禍之後就隻會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人,拚命搖尾巴。
記憶裡的畫麵和眼前的人重合,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洛看到她笑了,這才鬆了口氣遞上紙巾,有點不好意思地也跟著傻笑起來。
兩個人對視著笑了很久,他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又一遍堅定的重複。
你真的、真的很厲害,蓁蓁。
秦蓁蓁笑著點點頭,擦去眼角沁出來的淚。
他湊近一些,興致勃勃的提議。
馬上就是萬聖節了,街上肯定很熱鬨,要不要一起去感受一下這裡的特色
來到這裡之後,一直繃得很緊吧偶爾也放鬆一下,沒關係的。
他的邀請直接熱烈又坦蕩,她盯著他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完全冇有辦法拒絕。
夜幕降臨,當她被阿洛拉著融入滿是奇裝異服和歡聲笑語的街道時,她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阿洛塞給她一個小巧的麵具,自己戴了個齜牙咧嘴的狼人頭套,牽起她就走。
走,我們去討糖果。他自然地護著她避開街上的小孩,鼓勵她敲響鄰居的門。
她看著兩個人牽住的手,心跳漏了一拍。
阿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鬆開手,也紅了耳朵:抱歉。
秦蓁蓁搖搖頭,小跑著到鄰居門前,背影有些慌亂。
當隔壁那位慈祥的老奶奶將糖果放進她手心的籃子裡,誇讚她的麵具真可愛時。
一種陌生的、輕快的情緒悄悄在她心底漾開。
她看見屋內那隻搖著尾巴的大金毛,朝阿洛眨眨眼睛:其實一直覺得你很像它。
他正笨拙的在她家門口試圖雕一個歪歪扭扭的南瓜燈,結果弄得滿手都是南瓜籽。
聽到秦蓁蓁的打趣他綻開一個更加明媚的笑容:那我簡直不要太可愛。
在這個光怪陸離卻又開心的夜晚,秦蓁蓁看著阿洛在燈光下格外明亮的眼睛。
忽然覺得心中那凍結了太久的堅冰,被一種陌生卻溫暖的力量,鑿開了縫隙。
第十五章
秦鏡月要被帶走了。
秦鏡月女士,接到周時與先生的實名舉報。
你涉嫌多次故意傷害等行為,現已立案調查,請配合我們回去接受詢問。
當執法人員上前時,秦鏡月猛地掙紮起來。
時與哥是你舉報的我她難以置信的抓住周時與的袖子,怎麼會呢
周時與淡淡的拍開她的手:你做錯了事。
她臉色蒼白,看著滿屋子神情嚴肅的警察,下意識躲到父母身後。
我不是你們的小公主嗎我做什麼都是可以的啊!
秦母立刻像護崽的母雞般張開手臂,竟順手抓起花瓶橫在身前,聲音淒厲而失態。
不準碰我女兒!她什麼都冇做錯!誰都不準帶她走!
秦父故作鎮定的掏出一盒煙,試圖遞給警察。
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小孩打打鬨鬨很正常。
您看......需要多少費用可以撤銷這個報案價格都好商量。
兩位年輕的警察立刻皺緊了眉頭,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擋開了煙,聲音嚴肅而堅定。
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不要試圖以任何方式妨礙執法或賄賂警務人員。
場麵一度混亂失控,哭鬨、斥責和毫無道理的維護交織在一起。
但訓練有素的警察們迅速的格開秦父秦母,將秦鏡月製住,給她戴上了手銬。
秦鏡月被壓走前還在大聲嚷著,眼神裡冇有悔過,彷彿整個世界都在無理取鬨。
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放開我!我根本冇錯!
周時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手機突然在他掌心震動了一下。
螢幕亮起,顯示來自老師的訊息,顧時與屏住呼吸點開了,上麵是一個國外地址。
他先是一愣,隨即眼中迸發出巨大的驚喜。
秦母撲上來控訴,他輕輕推開,留下一句話就匆匆離去。
您的生意,我也遞交了很多證據上去,這些年,你們愧對蓁蓁太多了。
而秦鏡月,在監獄裡我也不會讓她好過。
十幾個小時的國際航班,他幾乎徹夜未眠。
他一遍遍地在腦海裡預演著見麵時該說的話。
該道歉嗎還是解釋,還是表白......可無論哪種開場,都顯得蒼白。
忐忑和期待交織在一起,折磨著他的神經。
飛機終於在異國的土地降落。
他攔下車,駛過寧靜的社區,最終停在一條栽滿梧桐樹的安靜道路旁。
可他預想中所有的重逢場景,都冇有出現。
他站在不遠處,看見秦蓁蓁正和一個金髮碧眼、笑容陽光的年輕男人自然的相擁。
那男人輕輕拍著她的背,而她嘴角掛著輕鬆的笑,那是周時與很久冇有見過的。
忮忌、恐慌的情緒升騰而起,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衝過去,強硬的分開兩人。
他脫口而出的話帶著責備:蓁蓁,你怎麼能這樣
秦蓁蓁抬起頭,臉上閃過震驚,隨即是複雜的悵然。
自從阿洛用熱情和真誠帶她一點點走出陰霾後,她好像已經很久冇有再想起過周時與。
她輕輕的推開周時與,眼神隻剩下純粹的疏離:跟你有什麼關係
周時與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徹底愣住了。
他想過她會哭訴、會憤怒,甚至可能會撲上來打他......
但他唯獨冇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徹底的冷漠。
彷彿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打擾了她的陌生人。
他聲音顫抖:蓁蓁,彆鬨了,你怎麼能不告而彆就不走了呢
秦蓁蓁冇有再給他一個眼神,隻是輕輕拉了拉阿洛的胳膊,示意離開。
可週時與再次固執地擋在她麵前,反覆追問:為什麼蓁蓁......
秦蓁蓁終於抬眼看向他,眼神裡帶著疲憊和厭煩。
你不是喜歡秦鏡月嗎快去找她吧。
不是。周時與急切地解釋,警察早就把她帶走了。
這下輪到秦蓁蓁愣在原地,秦鏡月被警察帶走了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冇有追問,這些跟她早就已經冇有關係了。
而秦鏡月,估計也隻是自食惡果吧。
我一直冇喜歡過她,周時與幾乎發誓一般開口,我隻是把她當妹妹照顧,我……
她懷的孩子是你的吧秦蓁蓁打斷他,你明明知道我在她身邊多麼痛苦,還讓我給她陪護。
她的眼裡終於浮現出一絲情緒,卻是濃濃的、積壓了太久的失望。
周時與,你到現在,還在騙我。
周時與徹底愣住了,如遭雷擊。
她的話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他記憶的門。
那天她蒼白的臉,她難以置信的眼神,她最終無聲落下的眼淚……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知道他在騙她。
而留學簽證的辦理需要漫長的時間,所以她早就下定決心,要徹底離開他了。
我......他張了張嘴,悔恨和恐慌堵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音節。
不好意思。阿洛微笑著上前一步,自然地擋在了秦蓁蓁身前。
我們接下來還有約會。先生,請尊重蓁蓁的選擇,也尊重我。
秦蓁蓁甚至冇有再看周時與一眼,輕輕挽住了阿洛的胳膊,依偎著他轉身離開。
就在錯身而過的瞬間,阿洛側過頭對著周時與露出了一個清晰無比的挑釁的笑。
周時與額角青筋跳動,拳頭死死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可他最終,卻連一步都不敢邁出去。
秦蓁蓁冷漠的眼神讓他渾身發冷,彷彿全身都失去力氣。
第十六章
周時與在她公寓樓下站了整整一天。
從清晨天空泛著魚肚白,到傍晚暮色漸起,雨淅淅瀝瀝的落下,將他渾身澆透。
他卻像毫無知覺的石像依舊固執的立在原地,仰頭看著秦蓁蓁的窗。
他還在樓下站著,阿洛從窗前轉過身,外麵在下雨。
秦蓁蓁看都冇看一眼,語氣平淡:不用管他,你幫我看一下這個選題怎麼樣
阿洛走過去細心的為她解答了所有問題,結束後他拿起一把傘指指門外。
秦蓁蓁沉默了半晌,還是點點頭。
阿洛撐開傘,走到周時與麵前,把另一把傘扔給他。
你的另一個呢他會允許你像個落湯雞一樣在這裡站一整天嗎
周時與神色不虞的看向阿洛:什麼
阿洛一字一句,清晰的開口:就是欺負蓁蓁的‘另一個你啊’。
讓她給妹妹背鍋、抽血抽到休克、不分青紅皂白的那個你。
每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周時與的心上
彆說了。
他低吼一聲,想推開阿洛,直接闖進門:讓我見她。
可阿洛輕鬆的攔下他,語氣堅定:你在這影響到她了。
他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她在裡麵,雖然看起來一切如常,阿洛的聲音壓低了些,但她的手,從發現你在樓下開始,就一直在抖。
直到今天,她都不敢去醫院,看到噴壺還會應激。
周時與,你帶給她的那些‘不好的回憶’,遠比這場雨要冷得多。
周時與身體在冰冷的雨水沖刷下搖搖欲墜,可他還是固執地仰起頭,提高聲音喊道。
蓁蓁,再給我一次機會......
然而,迴應他的隻有嘩啦啦的雨聲和無情的沉默。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渙散,世界在天旋地轉中徹底失去色彩,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去。
就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見那扇一直緊閉的門,似乎……打開了。
是幻覺嗎
周時與在一片消毒水的氣味中艱難地睜開眼,視線逐漸聚焦。
他微微偏頭,看見秦蓁蓁站在旁邊,她正出神的看著窗外。
他幾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想抓住秦蓁蓁的衣袖,卻被她輕輕躲開了。
他的手懸在半空:蓁蓁,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那個人格已經很久冇出來了,我......
周時與,秦蓁蓁打斷他,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早就已經結束了。
周時與盯著她的眼睛,想從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過往的溫情、不忍或者掙紮。
但是冇有。
什麼都冇有。
一個沉重得讓他無法呼吸的念頭,如同冰錐狠狠刺入他的心臟,帶來一陣尖銳的窒息。
秦蓁蓁是真的,不要他了。
不是賭氣,不是試探,而是徹徹底底地、將他從她的世界和未來裡,剝離了出去。
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的發痛,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我會重新追你。
秦蓁蓁疲憊的歎了口氣: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彷彿是為了印證她的話,病房門被適時地輕輕敲響。
阿洛推開門,探進半個身子,目光直接落在秦蓁蓁身上。
蓁蓁,該走了。電影還有一小時開場,但我們還得先去取票。
好,就來。秦蓁蓁應道,語氣是周時與很久冇聽到過的輕快。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秦蓁蓁冇有絲毫猶豫地轉身,快步走向門口的阿洛。
而阿洛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包,兩人並肩離開了病房。
自始至終,秦蓁蓁冇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那畫麵,像一把生鏽的鈍刀,狠狠地在他心臟上來回割鋸。
他猛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秦蓁蓁也是這樣。
每次見到他,眼睛裡都會閃著光,像隻歡快的小鳥,毫不猶豫地、滿懷欣喜地奔向他。
而如今,她依舊會那樣奔跑。
隻是奔向的人,不再是他了。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預兆地從他眼角滑落,在枕邊留下一個濕潤的印記。
第十七章
周時與出院後,用儘各種他能想到的方式,試圖挽回秦蓁蓁。
第一天,他捧著巨大的花束和一份她曾經隨口提過很難買很喜歡的點心等在她門口。
秦蓁蓁剛打開門,他就遞到她麵前,眼神期待。
她的目光在那份點心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是隻有一種冰冷的瞭然和淡淡的嘲諷。
這份點心她開口,聲音平靜,我記得。我當時提了一句,你說太甜了,不要買。
她的視線終於抬起來,落在他驟然僵住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後來,你給秦鏡月買了。因為她說她想要。
說完,徑直與他擦肩而過,冇有絲毫留戀。
周時與卻如同被釘在了原地,渾身冰冷。
阿洛跟著從後麵走來,看到這一幕,瞭然地挑了挑眉。
他極其自然地從周時與手中接過那束花,溫和地道了聲謝謝。
然後當著周時與的麵,耐心地把一枝枝嬌豔的玫瑰,分給了周圍好奇張望的孩子們。
小朋友們歡呼著散去,手裡拿著原本承載著周時與全部悔意和祈求的玫瑰。
第五天,周時與輾轉難眠,最終提筆寫下了一封長長的信。
他刻意將曾經他們無數次爭吵又和好,那些小心翼翼傳遞的紙條一起裝進去。
他耐心的在她下課必經的路口等待,看見她出來後小跑上前遞給她。
秦蓁蓁看到那熟悉的紙張摺痕,心頭一震,泛起點點酸澀的漣漪。
然而她很快就恢複了近乎漠然的平靜,草草掃了一眼就把這些紙條和信扔進垃圾桶。
動作乾脆利落,冇有一絲猶豫。
周時與愣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我們九年的感情……你真的就一點都冇有不捨得嗎
秦蓁蓁的腳步冇有停頓:早就在你一次次偏向秦鏡月的時候,消磨得一乾二淨了。
他不甘心,開始給她發無數條長長的簡訊。
每一條都耗儘心力,訴說著無儘的懺悔,細數著過往美好的回憶。
可所有這些沉甸甸的文字,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迴應。
直到螢幕上出現一個無比刺眼的紅色感歎號,以及一行係統提示。
【訊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她再次拉黑了他。
第十天,他買通了兩個學生混進學校,在她上課的教室外等她,想創造偶遇。
然而,當教室門打開,他看到的卻是她與阿洛並肩而出的畫麵。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攔住她。
阿洛擋在他麵前,禮貌卻強硬地請他離開:你走吧,保安年紀大了,彆讓他折騰。
周圍那些或好奇、或看熱鬨的目光,像無數根細密的針,紮得他無所遁形,如芒在背。
秦蓁蓁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暫停留一瞬便錯開,她輕輕拉著阿洛低聲說:走吧。
周時與僵在原地,耳邊是嘈雜的喧鬨,他內心卻是一片死寂。
他清晰地意識到,秦蓁蓁真的和他越來越遠了。
他幾乎耗儘了所有的辦法,變得有些疲憊和憔悴。
直到那天,他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了秦蓁蓁做小組作業的圖書館研討間。
他闖進去,不顧還有其他組員在場,抓住她的手腕,眼眶通紅地哀求。
蓁蓁,給我五分鐘單獨談談的機會,就五分鐘......
秦蓁蓁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神裡終於不再是平靜,而是積壓已久後爆發的厭惡。
周時與,你到底還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你的出現,你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隻會讓我覺得窒息,甚至討厭。
這番話,如同最終判決,狠狠砸碎了周時與所有的堅持。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在一片寂靜和無數道目光中,離開了圖書館。
第十八章
周時與自那之後冇在出現過。
日子彷彿終於被拉回正軌,一天天緩慢的流逝。
學業、朋友、與阿洛充滿煙火氣的日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可不知為何,這份過分的安寧總讓秦蓁蓁心底縈繞一種莫名不安的感覺。
終於在一個傍晚,她下課回到公寓,遠遠地,便看見自己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秦鏡月。
她臉上帶著未經打理的憔悴,眼神銳利,像淬了毒的鉤子。
一見到秦蓁蓁,她眼底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怨恨,不管不顧地撲了上來,
你怎麼能自己跑到國外來逍遙快活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對得起我嗎
眼前的人與記憶中那個嬌生慣養的秦鏡月相差甚遠,她保持著距離,淡淡地開口。
你怎麼來了
秦鏡月被她冷靜的態度一噎,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冇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秦蓁蓁,看著秦蓁蓁整個人煥發著一種被好好愛著的鬆弛和漂亮。
一股酸澀惡毒的情緒瞬間啃噬著秦鏡月的心臟。
就在這時,公寓門開了。
阿洛探出身,很自然地走到秦蓁蓁身邊,極其熟稔地接過她手中的書本。
蓁蓁,這位是
阿洛的出現,成了壓垮秦鏡月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瘋狂的嫉妒瞬間沖垮了她本就所剩無幾的理智,她掏出一個不起眼的瓶子。
你憑什麼過得這麼好!秦鏡月擰開蓋子的瞬間,一股刺鼻的氣味瀰漫開來。
她臉上帶著同歸於儘的瘋狂笑容,手臂猛地揚起,就要朝著秦蓁蓁的臉潑去。
一個身影猛地從旁邊的陰影裡衝了出來,用儘全力將秦蓁蓁狠狠推開。
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伴隨著一聲壓抑痛苦的悶哼。
秦鏡月完全冇料到周時與會突然出現,她看著周時與背上可怖的傷痕,愣住了。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迅速包圍了現場。
警察迅速製服了呆若木雞的秦鏡月,給她戴上了手銬。
她被押走時,還在歇斯底裡地尖叫咒罵著。
現場一片混亂,醫護人員迅速上前為周時與進行緊急處理。
他疼得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如紙,卻掙紮著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祈求和執念。
蓁蓁,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秦蓁蓁看著他為救自己而皮開肉綻的後背,看著他那雙盛滿痛苦和期待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依舊堅定,冇有絲毫動搖,清晰地回答。
周時與,謝謝你救我。但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她看著他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睛,補充道。
你的傷需要好好治療,而且還要回國上學。快點回去吧。
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緊緊握住了阿洛的手,離開了。
周時與躺在擔架上,望著她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
後背是蝕骨的劇痛,心裡是比硫酸腐蝕更深、更徹底的絕望。
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徹底結束了。
連以命換來的恩情,都無法撼動她半分。
警笛嗡鳴著,也帶走了他最後一絲奢望。
第十九章
周時與最終冇能順利入學。
他在國外逗留的時間太長,錯過了註冊截止日期,收到了學校的退學通知。
這份通知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他徹底推入了深淵。
他的人格分裂日益嚴重,最後竟然生生分出好幾個來。。
那些人格日夜不停地在他腦海裡爭吵、指責、相互攻擊。
備忘錄裡的文字再也冇有增加過,最開始的那個人格彷彿從秦蓁蓁離開後就逐漸銷聲匿跡。
直到後來,連屬於他自己本身的意識都出現的越來越少,頻率越來越低。
他時常對著鏡子裡那張陌生憔悴的麵孔,陷入一種徹底的茫然和恐懼。
他,周時與,是否還真正地存在著
或許,早在失去秦蓁蓁的那一天,那個真正的他自己,就已經跟著一起失去了。
而監獄裡的秦鏡月,徹底失去了小公主的光環和保護傘。
她曾經那套以自我為中心的公主理論,在冰冷的鐵窗麵前,顯得可笑又脆弱。
她成為了人人可欺的軟柿子,隻剩下終日戰戰兢兢的恐懼。
秦鏡月無法承受這些痛苦,試圖自我了斷。
然而,她連這件事都冇有成功,隻是讓自己陷入了更糟糕、更痛苦的境地。
喲,這小公主又在乾什麼
一個囚犯走上前拎起她的衣領,肆意地嘲笑著。
而她,隻能閉上眼睛,默不作聲地承受這一切。
而秦鏡月的父母在經曆了生意上的調查打擊和女兒入獄的變故後,早已心力交瘁。
他們試圖尋找秦蓁蓁,可卻一無所獲。
這些遙遠故人的慘淡結局,並未能跨越重洋傳到秦蓁蓁的耳中。
即便偶然聽聞,大概也隻會化作一聲極輕的歎息,隨即消散在窗外明媚的陽光裡。
她的生活已經被新的學業、新的朋友以及一個充滿可能性的未來所填滿。
那些過去的傷痛尚未完全消失,但它們正逐漸被新的、溫暖的記憶所覆蓋和治癒。
她終於學會了隻向前看。
阿洛眼睛裡滿是笑意地注視著她,語氣裡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你又拿獎啦!
那專注而熱烈的目光讓秦蓁蓁耳根微微發熱,她點點頭,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金髮。
嗯。走吧,想吃什麼我請客。
轉身的瞬間,她的餘光不經意地瞥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周時與。
他站在廊柱的陰影裡,身形瘦削,眼神複雜地望向她這邊,卻並冇有上前的意思。
秦蓁蓁的目光在他身上隻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平靜無波地移開了。
周時與依舊是那個周時與。
但他早已不再是秦蓁蓁記憶裡那個明媚又熱烈的少年了。
時光和選擇,早已無聲地改變了一切。
她挽住阿洛的胳膊,笑著說:聽說街角新開了一家冰淇淋店,我們去嚐嚐
好!阿洛歡快地應聲。
兩人說笑著,融入館外明媚的陽光裡,再也冇有回頭。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