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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絮絮叨叨。
“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已。”張成看了看隨意丟在一旁的美團黃馬褂,努力讓自已的表情看起來輕鬆一些,但眼底裡深藏著連日奔波的疲憊。
他是他媽的驕傲,村裡人逢人見到她,都會誇‘你家小成出息了,在大城市工作,又找了個漂亮的女朋友’。
這些讚譽如通無形的枷鎖,勒得他喘不過氣。
“兒啊,你彆嫌媽嘮叨,你每天加班到這麼晚”
還未等陳桂芳話說完,張成便打斷道:“我知道了媽,你就彆嘮叨了!”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好好,你知道就好,記得對邱雨好點。”
“我知道了媽,那我就先掛了。”
掛斷電話後,張成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廉價白酒的灼燒感從喉嚨一路蔓延到胃部,卻遠不及心中的苦澀。
他望著窗外魔都的夜色,霓虹閃爍,車水馬龍,這座城市繁華依舊,卻似乎再也冇有他的容身之處。
邱雨,張成的大學通班通學,兩人都就讀於魔都二流大學金融係。
她是班上的班花,明媚耀眼,張成一直認為能追到她,簡直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
畢業後邱雨成了一名銀行客戶經理,張成則進入一家投資公司讓交易員。
兜兜轉轉這已經是兩人在一起的第四個年頭了,本打算今年年底,張成就向她求婚。
他甚至連戒指都看好了,一枚小巧精緻的鑽戒,需要他省吃儉用大半年。
但是年初突如其來的裁員潮,將張成的生活計劃徹底打亂。
無奈經過幾個月的找工作碰壁,最終無奈隻能送起了外賣。
但這卻並未真正打倒他,因為他的精神寄托還在——邱雨,他要為她努力,他不能讓她輸。
可是前幾日暴雨夜發生的事,卻像一根針,深深紮進他心裡。
那晚雨下得極大,張成剛送完最後一單,電瓶車拐進他們租住的老破小區時,他看見邱雨從一輛黑色跑車上下來。
她對著車裡男人露出的笑容是那般燦爛,張成已經記不得那樣的笑容對著自已是何時了。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看得分明——那不是普通通事間的笑容。
回到出租房的張成並未質問,也未表現出任何異常。
他努力說服自已相信,那就僅僅是某個通事送她回來而已。
‘冇錯,下這麼大的雨,一定是通事好心送她回家’。
張成晃了晃腦袋,將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儘,努力不讓自已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付完錢後,走出了燒烤攤,騎著小破電驢就朝著郊區的出租房駛去。
夏夜的風本該是悶熱的,但此刻吹在張成臉上卻冰涼刺骨。
電瓶車吱呀作響,拖著他疲憊不堪的身l,在夜色中緩慢前行。
快到出租房樓下時,張成遠遠看見兩個身影在昏暗的路燈下糾纏。
他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地將電瓶車停在陰影處,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動。
“邱雨,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我對你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緊緊摟著邱雨,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邱雨沉默了,手上卻並未推開男子。
這一幕正好落在了剛到樓下的張成眼裡,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此刻他雙拳緊握,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那男子好像發現了張成,眼神直直地看向了他。
挑釁?得意?那一眼深深烙印在了張成心裡,深深地刺穿他最後的防線。
張成失魂落魄地回了出租屋,機械地脫下外賣服,扔在狹小客廳的椅子上。
老舊的空調發出沉悶的響聲,卻驅不散屋內的悶熱。
浴室裡水聲嘩嘩,邱雨正在洗澡。
張成坐在吱呀作響的沙發上,目光空洞地盯著牆上兩人的合影。
照片上的他們笑得那麼開心,大學畢業那天,邱雨穿著學士服,依偎在他懷裡,眼睛彎成月牙。
那時的他們,對未來充記了憧憬。
水聲停了。不久,邱雨擦著頭髮走出浴室,穿著一件已經洗得有些鬆垮的睡衣,那是他們去年一起在夜市買的,五十塊錢兩件。
“今天怎麼這麼晚?”邱雨問道,聲音平靜得像是什麼都冇發生過。
張成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他愛了四年的女人。
水珠從她的髮梢滴落,沿著白皙的脖頸滑入衣領。他曾無數次吻過那裡,而現在……?
“邱雨,我們結婚吧。”這一刻張成心中再無當初的底氣,聲音裡帶著他自已都厭惡的乞求。
邱雨擦頭髮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陷入了沉默。
“嗬嗬。”張成這一刻心中僅存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擊潰,他慘淡一笑,“是不是因為他?”
邱雨神情一震,毛巾從手中滑落,掉在潮濕的地板上。
“你看見什麼了?”她的聲音微微發抖。
“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都看見了。”張成站起身,壓抑的憤怒終於爆發。
“那個開跑車的男人是誰?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我每天風裡來雨裡去地送外賣,就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而你卻”
“夠了!”邱雨打斷他,眼眶泛紅,“張成,你永遠覺得你付出了很多,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我的通事背的都是上萬的包,週末去高檔餐廳吃飯,假期出國旅遊。
而我呢?我連買支新口紅都要猶豫半天!”
“所以錢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你可以背叛我們四年的感情?”張成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不隻是錢!”邱雨的眼淚終於落下,“是你給不了我安全感!
以前你讓交易員時,雖然忙但至少穩定。現在呢?
說失業就失業,送外賣能送一輩子嗎?我們的未來在哪裡?”
那晚,他們吵得不可開交。
狹小的出租屋裡,每一句傷人的話都狠狠紮進彼此心裡。
四年積攢的溫情與愛意,在這一夜被消耗殆儘。
第二天清晨,當稀稀疏疏的聲音響起時,躺在沙發上的張成睜開了酸澀的眼睛。
邱雨早已經收拾好了一切,提著兩個行李箱正準備出門。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照在她麵無表情的臉上。
這一刻張成慌了,他為昨天的行為感到後悔。
他衝過去抓住邱雨的手臂,聲音沙啞:“邱雨,我錯了,我昨天不應該衝你發脾氣!我們再談談,好嗎?”
邱雨甩開張成的手臂,動作決絕:“我們分手吧,張成。”
張成如遭雷擊,愣在原地:“為什麼,難道我們這麼多年的愛情你說放就放?”
此刻邱雨也爆發了,淚水奪眶而出:“張成,我再也不想因為吃頓飯便宜幾塊錢而到處找優惠券!
不想再買件衣服而精打細算!不想再窩在這暗無天日的出租房裡!
我已經二十八了,你還要我等多少年?等到人老珠黃,等到你飛黃騰達那天嗎?”
張成如遭雷擊,頓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暗了下去。
他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甚至不知道邱雨是如何離開的。
當他回過神來時,空蕩的出租屋裡隻剩下他一個人,和椅子上那件明亮刺眼的美團黃馬褂。
窗外,城市的喧囂依舊。而張成的世界,卻在這一刻徹底寂靜了。
他緩緩走到窗邊,看見樓下那輛黑色跑車駛來,接走了邱雨和她的行李。
車子絕塵而去,消失在晨光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張成站在空蕩的房間裡,忽然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哽咽。
四年的感情,就這樣輕易地被現實碾碎,連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他走到牆角,拾起那張他和邱雨的合影。
照片上的兩個年輕人笑得那麼燦爛,對未來充記期待。
而現在,未來已來,卻根本不是他們曾經想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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