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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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窒息感是最後的記憶。

河水的腥臭灌滿口鼻,王扒皮——王富貴村長那雙沾滿淤泥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掐著我的脖子,把我往渾水裡摁。氣泡絕望地咕嚕上竄。

張會計,給你活路你不走啊!他的臉在水波後扭曲,咬牙切齒,老子好酒好煙,甚至答應分你一成,你非要撕破臉去舉報!那就彆怪兄弟送你上路了!

那些話,比河水更刺骨。我想起三天前,他把我拉進村委會裡屋,紅木桌上擺著幾條中華和幾摞紅票子,他摟著我的肩,嘴裡的酒氣噴在我臉上:老張,跟著我乾,虧待不了你!村裡這點小錢,上麵哪查得過來你我三七…不,你二我八!怎麼樣

我拒絕了,胃裡一陣翻騰。那不隻是錢,那是王寡婦的救命錢,是李老拐孫子的未來,是全村人的指望!我躲回家,顫抖著手寫了舉報信,塞進了縣紀委的舉報箱……我以為能扳倒他,卻低估了他的狠毒和眼線。

黑暗吞噬一切。

……

再睜眼。

一股濃烈的腥臊生肉味混著狗糧的氣猛地衝入鼻腔,嗆得我本能作嘔。

視野低矮模糊,像是蒙了一層昏黃的油汙。

我動了動,爪下是乾硬的稻草和破爛發黴的氈布。

嗷…嗚…一聲低啞的嗚咽不受控製地從喉嚨裡滾出來,不是我的聲音!

我猛地低頭,看到的是一雙毛茸茸、沾滿泥汙和草屑的黑爪。視線餘光裡,是一條耷拉著的、佈滿癩疤的尾巴。

恐慌如山洪暴發,我掙紮著想站起,四肢卻癱軟失調,一頭撞在旁邊的磚牆上。

痛感清晰尖銳。

這不是夢。

外麵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粗魯,熟悉。

媽的,黑豹,你這死狗,一大清早嚎什麼喪!罵罵咧咧的聲音——王扒皮!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光線湧入,刺得我眼睛生疼。

一個高大肥壯的身影堵在門口,嘴裡叼著煙,眯縫著眼,不耐煩地瞥過來。視角低得讓我眩暈。我正趴在一個肮臟惡臭的狗窩裡!而王扒皮,那個殺死我的凶手,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踢了踢狗食盆,哐噹一聲,幾塊啃剩的、帶著肉沫的骨頭和一堆糊狀的狗糧滾落在我麵前。

吃吧,畜生,吃飽了給老子好好看門!他吐了口痰,菸灰掉在食盆邊,轉身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走了。

巨大的荒謬和悲憤瞬間攫住了我。我,張致遠,剛被調來村裡當會計不久,清清白白,因舉報貪汙最後竟被謀害,變成了仇人家的一條狗!

還是這條村裡人見人嫌、臭名昭著的惡霸犬黑豹王扒皮縱容它橫行鄉裡,咬傷過多少村民連村頭玩耍的小孩子都不放過!記憶裡,黑豹追咬著趙四家孫女,小丫頭哭得撕心裂肺,腿上一圈血牙印的場景猛地閃過。

滔天的恨意像岩漿在血管裡奔湧,幾乎要將這具陌生的軀體撐爆。我想撲出去,用這口牙咬斷他的喉嚨!

可我剛支起前腿,一陣劇烈的不協調感襲來。晃晃悠悠冇幾下又摔倒了。

我癱回草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狗眼裡一片血紅。

冷靜!必須冷靜!

張致遠,你現在是條狗!一條被王扒皮養著的惡犬!

報仇…對,報仇!但不是現在這樣衝上去送死。

我得活著,用這狗身份,找到那個賬本!那本我親手記錄著他貪汙罪證,染著我鮮血的賬本!

我必須找到它!他肯定藏起來了,不會輕易銷燬,那牽扯太多上麵的人和事。

藏在哪裡家裡辦公室

我的目光掃過這個寬敞卻惡臭的狗窩,望向外麵那棟氣派的三層小彆墅樓。王扒皮家的院牆高築,瓷磚閃亮,用的是不是扶貧款,天知道!

既然我是黑豹,是他的愛犬……那我做什麼,都合情合理。

第二天中午,日頭毒辣。

王扒皮的媳婦,那個刻薄刁鑽、最愛顯擺的女人,扭著水桶腰從外麵回來,手裡拎著個嶄新的包,logo晃眼,隔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皮質和香水混合味。

老王!快看!新到的款,香奈兒呢!好看不她尖著嗓子,故意在院子裡嚷嚷,生怕左鄰右舍聽不見。她把包放在石桌上,得意地左看右看,像是巡視領土的母雞。

就是現在。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不是因為這身體的本能,而是因為記憶——去年扶貧款下發前,王寡婦來求預支點錢給她高燒的女兒看病,王扒皮就是讓這個女人拎著剛買的名牌包,故意在王寡婦麵前晃,說家裡錢緊,都讓她買包花光了。王寡婦那絕望的眼神,我忘不了。

後腿蓄力,我猛地從狗窩裡竄出去,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直撲石桌!

哎!死狗!你乾嘛!滾開!女人反應過來,尖聲大叫。

我一口叼住那亮閃閃的包包,鋒利牙齒狠狠合攏!

刺啦——!

美妙的聲音。皮革撕裂,襯布破碎,金屬件扭曲。

我的包!!女人發出的慘叫比被踩了尾巴還淒厲,撲上來搶。

我叼著戰利品,靈活地閃開,獠牙外露,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她嚇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敢上前。

天殺的畜生啊!三萬八!三萬八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臉上的粉底被眼淚衝出一道道溝壑。

王扒皮聞聲從屋裡衝出來,一看這場麵,臉都青了,抄起牆邊的掃帚就往我身上掄。

打死你個瘋狗!連自己家裡的人都敢咬!

掃帚冇頭冇腦地落下來,疼!但我冇躲,反而迎上去,趁亂又在那爛包上狠狠踩了幾腳,留下清晰的泥爪印,然後才夾著尾巴,齜牙咧嘴地縮回狗窩深處,發出委屈的嗚咽。

王扒皮氣得呼哧帶喘,看看哭天搶地的老婆,又看看惶恐不安的我,最終扔了掃帚。

行了行了!哭個屁!不就一個包嗎!明天再去買一個!他煩躁地吼了一句,像是說給老婆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跟個畜生較什麼勁!估計是聞著味兒新鮮了!再買就是了!

女人哭得更響了,罵罵咧咧,說這狗瘋了,遲早惹禍。

我趴在狗窩裡,舔著身上被抽疼的地方,狗嘴裡還殘留著真皮和金屬件的味道。

心裡那股惡氣,稍稍舒緩了一絲。隻是開始。

又過了幾天,王扒皮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王浩,開了輛嶄新的寶馬三係回來,引擎轟鳴,故意在村裡窄小的路上慢悠悠晃,搖下車窗吐菸圈,嘚瑟得不行。車停在院門口,鋥亮的車漆在太陽下泛著刺眼的光。

王浩甩著車鑰匙,吹著口哨進了屋,嚷嚷著晚上要去縣裡酒吧。

這輛車的錢,和不久前一筆消失的道路硬化專項款數額驚人地吻合。那天王扒皮讓我做賬,手指點著表格,笑得意味深長:年輕人,總得有點排場,老張啊,把這筆開銷‘合理化’一下。

夜深人靜,村裡隻剩狗吠蟲鳴。

我悄無聲息地摸出狗窩,潛到那輛寶馬旁邊。

嘿嘿,輪胎,是車的腳。

我張開嘴,對準那看起來就很貴的防爆胎,下了死口。橡膠的韌性和硬度超乎想象,崩得牙床生疼。但我不管,像啃咬仇人的血肉一樣,瘋狂地撕扯!用上了這具身體所有的狠勁!

嗤——!

氣體泄漏的聲音在寂靜夜裡格外清晰,帶著一股橡膠特有的臭味。

一個。兩個。

直到四個輪胎全都癟了下去,佈滿深深的牙印,我才喘著粗氣停下來,舌頭上全是鐵鏽和橡膠的怪味,牙齒痠麻。

第二天清早,王浩的慘叫幾乎掀翻了王家的屋頂。

我的車!誰乾的!哪個挨千刀的!!

王扒皮和他媳婦衝出來,一看那慘狀,也傻了眼,臉皮抽搐。

肯定是哪個眼紅的王八蛋搞破壞!王浩眼睛赤紅,猛地扭頭,看到了趴在狗窩口看熱鬨的我,嘴角似乎還沾著點黑色的橡膠碎屑。

是這畜生!肯定是它!它之前就咬過我媽的包!王浩抄起牆角一根鐵棍就要衝過來。

王扒皮一把拉住他,盯著我,眼神驚疑不定,帶著審視。

爸!你還護著這瘋狗!它都快把家拆了!這車多少錢你知道嗎!

王扒皮臉色陰沉得能滴水,他走過來幾步,探究地看著我。我立刻垂下頭,耳朵耷拉,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嗚聲,甚至笨拙地搖了搖那條癩疤尾巴,彷彿在祈求原諒。

他看了我半晌,眼神複雜,忽然對兒子罵道:你瞎嚷嚷什麼!黑豹看家護院這麼多年,咬的都是外人它最近就是脾氣躁點!肯定是外麵哪條野狗攛掇的!要麼就是你那車胎停得礙它事了!它劃地盤呢!

他竟真的給我找起了理由,雖然牽強:回頭換個胎就行了!跟個狗計較,有冇有出息!滾回去!

王浩氣得額頭青筋暴跳,差點背過氣去,摔了鐵棍,怒吼著:這破家我待不下去了!衝回了屋裡。

訊息像長了翅膀,沾著油腥味,瞬間飛遍全村。

聽說了嗎王扒皮家那惡狗,瘋了!連自己家的人都咬!

咬爛了村長老婆的新包!好幾萬呢!聽說那婆娘哭暈過去了!

嘿!最新訊息,寶馬輪胎都給啃了!四個全癟了!王浩那小子都快氣瘋了!

該!報應!讓那畜生橫!平日裡咬這個咬那個,現在好了,瘋起來自家人都咬!

走走走,買掛鞭炮放放,去去晦氣,慶祝慶祝!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竟然真的在村子各處稀稀拉拉地響了起來,夾雜著村民壓抑已久的、低低的幸災樂禍的笑聲。空氣裡瀰漫起一絲淡淡的火藥味,像是某種壓抑情緒的小規模爆發。

王扒皮家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我的瘋病越來越嚴重,且極具針對性。

王扒皮在院裡招待上麵來的領導,擺開酒桌,肥膩的烤鴨、噴香的燒雞剛端上桌,我就像一道黑色閃電般衝過去,精準地叼起最肥的那隻燒雞就跑,撞翻了酒瓶,殷紅的酒液淋了那位腦滿腸肥的領導一身。

哎呦!王村長!你家這狗!領導燙著似的跳起來,狼狽不堪。

王扒皮臉都綠了,一邊道歉一邊抄起板凳,我卻早已鑽回狗窩,享受戰利品,任他在外麵跳腳怒罵。

王扒皮在書房和人低聲談事,門關得緊緊的。我就在門口瘋狂刨門,爪子刮擦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音,同時嗷嗷亂叫,聲音淒厲得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直到他不堪其擾,猛地拉開門破口大罵,我才溜走,留下屋裡人驚疑不定的目光。

他晚上想睡個安穩覺,我就對著院子裡虛無的角落,或者對著月亮,徹夜狂吠,聲音在寂靜的村莊裡傳得老遠,攪得四鄰不安,更讓他神經衰弱。

我一次次地試探,一次次地挑戰他的底線。

他對我從最初的縱容,到懷疑,到極度不耐煩,好幾次抄起皮帶、木棍,眼睛瞪得通紅,真想下死手。

但最終,他都忍住了。那舉起的手,往往會慢慢放下。

有時,他會用那種極其古怪的眼神打量我,嘴裡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邪了門了,這狗東西…眼神怎麼他媽的有點像…最近是怎麼了…真是撞邪了…

他似乎,真的對這條狗,有著某種超出常理的、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容忍度甚至是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覺的…懼意

這很反常。但仇恨灼燒著我,讓我無暇深究。我現在的目標隻有一個——賬本!

我藉著發瘋,一次次闖入房間,客廳,後院,用這雙狗眼搜尋,用這隻狗鼻子狂嗅。錢味、煙味、酒味、女人的香水味…各種味道混雜,卻始終冇有那份熟悉的、帶著廉價墨水和陳舊紙張的賬本味道。

它會在哪裡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扒皮的書房臥室不可能,我藉故闖進去多次,幾乎翻遍角落。

難道是……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院子角落那間低矮的、堆放雜物的破舊小屋。那是放農具、舊傢俱和一些廢舊物品的地方,平時很少有人去,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老式鐵鎖。

王扒皮似乎偶爾會進去,拿點東西或者放點東西,時間很短。

一個回憶碎片猛地閃過:幾年前,村裡發大水,老會計室淹了,許多陳年舊賬本差點泡湯,當時還是副手的王扒皮帶著人搶運,其中一批不太重要的舊賬冊和雜物,好像就是臨時堆放在了那間雜物房裡……

難道在裡麵

機會很快來了。

那天下午,王扒皮被一個電話叫去了村委會,似乎有什麼急事。他老婆約了人去縣裡做頭髮,兒子王浩早就不知道野哪裡去了。

院子裡空無一人。

我溜到那間雜物房門口。鎖著。

繞著屋子轉了一圈,後麵有個極小的通風視窗,裝著幾根鏽蝕的鐵欄杆,其中一根似乎有些鬆動。狗的身體勉強能鑽進去。

我用爪子扒,用牙咬那鬆動的鏽鐵欄,牙齦被硌出血,滿嘴鐵鏽味。功夫不負有心狗,那根欄杆終於鬆脫了。

擠進去,裡麵光線昏暗,灰塵蛛網遍佈,堆滿了破舊桌椅、缺腿的櫃子、生鏽的農具,還有幾個摞在一起的、同樣沾滿灰塵的舊木箱。

賬本會在這些箱子裡

我憑著記憶和直覺,搜尋著可能藏匿的地方。爪子扒開蛛網,鼻子在灰塵中努力分辨。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

最終,我的目光落在一個放在最角落、半掩在破麻袋下的陳舊鐵皮櫃上。這櫃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和當年老會計室用的那批很像,櫃門上還有隱約可見的紅色編號痕跡。

心臟狂跳起來。

我用爪子費力地扒開麻袋,試圖打開櫃門。鎖著。

焦躁地繞著櫃子轉圈,用身體撞擊,櫃門紋絲不動。

等等…底下…

我趴下身,看到櫃子最底層靠近地麵的地方,似乎有一處鐵皮因為常年潮濕有了些許鏽蝕的凹陷。我把爪子伸進去,拚命往外摳!

嘎吱——

令人牙酸的聲音。那處鏽蝕的鐵皮竟然真的被我掰開了一個不大的口子!

一股陳腐的紙張和鐵鏽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

我湊近那個口子,藉著昏暗的光線往裡看。

裡麵塞著幾個厚厚的、用油布包著的包裹。

不是賬本失望瞬間攫住我。

我不甘心,用爪子繼續擴大那個口子,試圖把裡麵的東西勾出來。

一個油布包被拖出來半截,散開一角。

露出的,是幾捆用牛皮紙帶捆得結結實實的東西。

那不是普通的紙。那顏色,那質地…甚至那捆紮的方式…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是錢!大量未拆封的現金!嶄新的票子!雖然蒙著灰,但那特有的質感絕不會錯!

是那些消失的扶貧款!他竟然冇有全部存起來,而是留了大量現金藏在這麼個破地方!

那賬本呢賬本會不會和這些錢在一起

旁邊一個裹著層層塑料袋吸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用爪子掏,用鼻子拱了拱

狂喜和激動讓我差點吠叫出來。熟悉的格式,熟悉的字跡——我親手記的賬!後麵是王扒皮和他那夥人醜陋的簽名和紅手印。

院門外傳來了王扒皮和彆人說話的聲音!他回來了!

而且聲音正朝著雜物房這邊過來!

就放這兒吧,一會兒我自己收拾。是王扒皮的聲音。

我心臟驟停,

絕不能被他發現!雖然現在自己是狗,但也不能讓王扒皮起疑心。

我猛地鬆開爪子,看了一眼那半露的牛皮紙封麵賬本後,用爪子拱了回去。毫不猶豫地轉身,以最快速度從那個小視窗擠了出去,落下時在地上滾了一圈,沾了一身泥灰。

然後頭也不回地躥回自己的狗窩,蜷縮在最陰暗的角落,屏住呼吸,心臟咚咚咚地擂鼓,幾乎要跳出胸腔。

王扒皮和一個人扛著什麼東西走到了雜物房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

就扔門口吧,謝了啊老李。

村長您客氣。

腳步聲遠去。王扒皮似乎自己在裡麵鼓搗什麼。

我豎起耳朵,緊張地聽著那邊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王扒皮出來了,重新鎖上門。他似乎心情不錯,哼著小曲,並冇有察覺異常,徑直回了主屋。

我癱在狗窩裡,長長地、無聲歎了口氣。

找到了!不光找到了賬本,還找到藏匿的現金,同樣是鐵證!

必須想辦法把證據弄出來,或者…告訴能管這事的人!

怎麼告訴我是一條狗。

絕望感再次襲來。

……

幾天後。

幾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開進了村委會大院。

一群穿著紀檢製服、表情嚴肅的人走了下來。

王扒皮得到訊息,早已等在門口,臉上堆滿殷勤的笑容,點頭哈腰地迎上去,隻是臉色有些發白,眼神閃爍。

歡迎領導蒞臨檢查指導工作……他聲音洪亮,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

村裡遠遠近近,圍了不少村民,交頭接耳,神情緊張又帶著某種隱秘的期待。空氣彷彿凝固了。

調查,問話,查賬。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王扒皮應對逐漸從容,他早就做好了表麵文章,給對方看的賬麵上做得幾乎天衣無縫。他嘴角開始掛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證據他們找不到的。隻要那東西不出現……姓張的也被自己解決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紀檢人員翻閱著假賬,眉頭微蹙。

王扒皮遞煙倒水,姿態越來越放鬆。

圍觀的村民中,傳來細微的歎息聲,似乎覺得這次又要不了了之。

就是現在!

我猛地從狗窩裡竄出,嘴裡叼著後麵我從雜物房視窗費力勾出來的、沾滿灰塵的塑料袋一角,拖著它,一路狂奔衝向村委會大院!

咦那瘋狗又來了!

它叼的什麼玩意臟死了。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注視下,我拖著那個沉重的包裹,穿過人群,徑直跑到那群紀檢乾部麵前。

我把那臟兮兮的油布包裹,啪地一聲,扔在為首一人鋥亮的皮鞋前。

包裹散開,露出裡麵幾捆嶄新的、印著人民銀行封簽的鈔票!

然後,我坐下了。

乖巧地坐下,甩了甩臟兮兮的尾巴,哈著氣,仰起頭,用一雙純良無比的狗眼望著他。

彷彿在說:給,你們要的東西。

整個院子,霎時間死寂一片。

落針可聞。

王扒皮最初是疑惑,是不解。當他看清那袋子裡露出的鈔票瞬間,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如同刷了一層白灰。肥肉堆積的身體開始劇烈發抖,像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綿綿地向下癱去。旁邊的人下意識扶住他。

那…那…那是……他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完整,瞳孔因為極致恐懼而縮成針尖,死死盯著那些錢,又猛地轉向我,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噩夢。

為首的紀檢乾部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嚴峻冰冷,他示意旁邊的人撿起包裹。

王富貴同誌!他的聲音像裹著冰碴,不再稱呼村長,請你立刻跟我們回去,解釋清楚這賬本上的問題!

不…不…不是…那是假的!是誣陷!是那條狗!它陷害我!它從哪裡叼來的破爛!我不知道!!王扒皮徹底崩潰了,指著我,語無倫次地嘶吼,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形象全無。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最荒誕最恐怖的可能,眼球暴突,幾乎要跳出眼眶,死死地釘在我身上,手指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他用儘全身力氣,發出淒厲到完全變調的、不似人聲的尖叫,聲音劃破了村子的上空:

是它!是它!是張會計!是張會計變的!!這狗是十年前那個失蹤的張會計變的!!他來索命了!!他來要賬了!!!

整個村委會大院,連同遠處屏息觀望的村民。

不少目光,落在我這條狗身上。

叼來贓款,坐在紀檢乾部腳邊,尾巴剛剛停止搖擺的狗。

風聲嗚嚥著穿過院牆,捲起幾片落葉。

我望著徹底瘋魔、狀如厲鬼的王扒皮,望著那一張張震驚、茫然、駭然、甚至開始浮現某種詭異的臉。

緩緩地,咧開狗嘴,露出了一個無人能懂的笑容看著王扒皮。

陽光晃眼,照在那攤開的、嶄新的鈔票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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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惡犬,我咬遍村長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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