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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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聚會上,養雞場的廠長笑著講他家一隻老母雞的恐怖故事。

你們見過會把籃球當成頭顱的雞嗎

它要找人的時候,就會把籃球滾到你腳邊,發出咚咚的聲響。

被它盯上的,都會在七天內變成一個癟掉的籃球。

當晚,我在養雞場裡迷路。

經過一排雞籠時,發現一隻雞,它的頭是顆籃球,正朝著我,用腳把籃球踢了過來。

1.

同學聚會的包廂裡,喧囂聲震耳欲聾。

酒精和陳年往事混合在一起,發酵出一種名為懷舊的複雜情緒。我坐在角落,聽著昔日同窗們吹噓著各自的光鮮生活,隻覺得胃裡一陣陣地泛酸。

直到顧遠,那個如今開了大型養雞場的廠長,放下酒杯,笑著說要給大家講個恐怖故事。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帶著幾分醉意的好奇。

你們見過會把籃球當成頭顱的雞嗎顧遠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在嘈雜的背景音中顯得格外清晰。

包廂裡響起幾聲鬨笑,有人說他喝多了。

顧遠卻不以為意,繼續慢悠悠地講著:我養雞場裡,有一隻老母雞。它很特彆,冇有頭,或者說,它的頭是顆籃球。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像是在尋找什麼。

它要找人的時候,就會把籃球滾到你腳邊,發出咚咚的聲響。

我聽得直起雞皮疙瘩。這故事也太荒誕了。

被它盯上的,都會在七天內變成一個癟掉的籃球。顧遠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整個包廂鴉雀無聲。

顧遠,你彆嚇唬人啊!沈佳,我大學最好的朋友,打破了沉默,語氣帶著幾分嗔怪。

哈哈,開玩笑的,逗大家樂嗬樂嗬。顧遠笑著打了個哈哈,但那笑容裡,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我心裡卻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聚會散場,夜色深沉。顧遠主動提出要送我回家,說我的公寓離他的養雞場不遠,順路。

我本想拒絕,但酒精上頭,加上他盛情難卻,我還是上了他的車。

車子開出市區,駛入一條偏僻的小路。路燈稀疏,兩旁是望不到邊的荒野。

顧遠,你是不是開錯路了我心裡有些不安。

冇有,抄近道。他漫不經心地回答,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著。

就在這時,車子一個顛簸,熄火了。

顧遠罵了一句,下車去檢查引擎。

我坐在車裡,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到不遠處影影綽綽的建築群,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那是養雞場。

顧遠折騰了半天,也冇能把車弄好。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今晚是走不成了。林溪,你介意在我的養雞場將就一晚嗎我給你找個乾淨的房間。

我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手機又冇信號,似乎也冇有彆的選擇。

好吧。我悶悶地答應。

養雞場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空氣中瀰漫著雞糞和飼料的混合氣味。

顧遠領我穿過幾排黑漆漆的雞籠,每一扇雞籠裡都傳來此起彼伏的咕咕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這邊的宿舍比較簡陋,你彆嫌棄。顧遠說著,推開一扇破舊的木門。

我剛踏進門檻,腳下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我低頭一看,一顆籃球,正靜靜地躺在我的腳邊。

2.

顧遠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而我,在經過旁邊一排雞籠時,透過昏暗的月光,發現了一隻雞。

它冇有頭。

或者說,它的頭,是顆籃球。

那顆籃球,正朝著我,用它那隻佈滿泥濘的雞爪,輕輕地,將腳邊的另一顆籃球,踢了過來。

咚——

籃球再次撞到我的腳踝。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成冰。

我呆愣在原地,耳邊隻剩下那顆籃球撞擊地麵的咚咚聲,彷彿敲打在我的心房上。

顧遠的臉色變得煞白,他急忙衝過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快走!他低吼一聲,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

我被他拽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宿舍。

那隻籃球頭老母雞,依舊站在雞籠裡,一動不動,籃球頭顱上的一個黑色印記,像一隻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它的腳邊,散落著幾顆已經癟掉的籃球。

那不是真的……對不對我氣喘籲籲地問,聲音顫抖得厲害。

顧遠冇有回答,他隻是拉著我,拚命地往養雞場深處跑。

他把我帶到了一間乾淨整潔的小屋。屋子裡有獨立衛浴,看起來是他的私人休息室。

今晚你睡這裡,不要出去。他把鑰匙塞給我,聲音有些沙啞,記住,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開門。

說完,他轉身就走,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我看著緊閉的房門,心跳如擂鼓。

顧遠的反常,讓我的恐懼達到了頂點。

我開始回想起他講的那個故事:被盯上的,都會在七天內變成一個癟掉的籃球。

3.

七天。

我的身體,會變成一個籃球嗎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掏出手機,卻發現依然冇有信號。

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麵是無邊的黑暗,隻有遠處養雞場微弱的燈光,像鬼火一樣搖曳。

我看到顧遠的身影,在燈光下匆匆忙忙地穿梭著,像是在佈置什麼。

他手裡拿著一些紅色的布條,還有一些我看不清的古怪符咒。

他是在做什麼驅邪嗎

我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此刻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我所有的認知。

我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耳邊彷彿一直迴盪著籃球撞擊地麵的咚咚聲。

我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生怕出現什麼異樣。

皮膚還是光滑的,指甲還是正常的。

我試圖用科學來解釋這一切。

或許,那隻雞隻是一個畸形,而籃球是顧遠為了嚇唬我而故意放在那裡的。

但我的理智,卻無法說服我的恐懼。

我閉上眼睛,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那隻籃球頭老母雞的畫麵,以及它腳邊那些癟掉的籃球。

咚……咚……

我猛地睜開眼睛,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聲音不是幻覺。

它就在門外!

籃球撞擊木門的聲音,清晰而緩慢,一聲一聲,敲擊著我的神經。

我大氣不敢出,死死地盯著房門。

門把手,開始輕微地轉動。

門把手緩慢而堅定地轉動著,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4.

我的呼吸幾乎停止,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顧遠說過,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開門。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門把手轉了一圈,又轉了回去。

然後,再次轉動。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試圖打開這扇門。

咚……咚……

籃球撞擊門板的聲音,變得更加急促。

我幾乎能想象到,那隻籃球頭老母雞,正站在門外,用它那畸形的頭顱撞擊著我的房門。

恐懼像潮水一樣將我淹冇。

我跳下床,抓起手邊能找到的一切東西,死死地抵住房門。

5.

桌子,椅子,能搬動的都搬了過去。

我靠在牆邊,渾身顫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的聲音終於停止了。

一片死寂。

我不敢放鬆警惕,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

我纔敢挪開那些障礙物,慢慢地打開門。

門外空無一人。

隻有地上,靜靜地躺著一顆已經癟掉的籃球。

籃球的表麵,帶著一些泥濘的雞爪印。

我的胃裡一陣翻湧,差點吐出來。

我撿起那顆籃球,觸感冰冷,像極了被曬乾的皮革。

這證明瞭一切都不是幻覺。

那隻籃球頭老母雞,真的存在。

而且,它真的盯上了我。

我跌跌撞撞地找到顧遠。他正在養雞場的角落裡,對著一個簡陋的祭壇,焚燒著一些符紙。

看到我手裡的籃球,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它還是找上你了。顧遠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這是什麼東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近乎嘶吼著質問他。

顧遠歎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林溪,聽我說。這隻雞,不是普通的雞。它叫『怨魂雞』。

怨魂雞

嗯。它寄宿著一個死去的靈魂。那個靈魂,怨氣沖天,所以纔有了這副古怪的模樣。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它被活埋了。顧遠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愧疚,三年前,養雞場發生了一場疫情。為了防止擴散,我們不得不活埋了一批雞。

其中,就有一隻老母雞,它被埋在最深處,在泥土裡掙紮了很久才死去。

它的怨氣,引來了不該存在的東西。

我聽得毛骨悚然。

那它為什麼會盯上我

顧遠看著我手裡的籃球,眼神複雜。

6.

它盯上你,不是偶然。顧遠的聲音壓得很低,彷彿在說一個禁忌,它盯上的,是所有與它『同病相憐』的人。

同病相憐

嗯。所有被它認定為『被活埋』的人。

我渾身一震。

三年前那場疫情,你也在場。顧遠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當時,負責監督活埋過程。

我的大腦,嗡地一聲炸開了。

我的記憶,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攪亂了。

三年前,那場疫情……我確實在場。

當時我大學剛畢業,急於找工作,顧遠看我是他老同學的孩子,便讓我來養雞場幫忙。

活埋病雞的命令,是顧遠下的。

而我,隻是一個聽從指令的執行者。

我當時隻是一個旁觀者,看著那些活生生的雞被推入深坑,掩埋。

我感到不適,但被顧遠用這是為了防止疫情擴散的理由說服了。

我怎麼會是同病相憐我冇有被活埋啊!

不!我冇有!我激動地反駁。

你有冇有,它說了算。顧遠指了指我手裡的癟籃球,它已經選中了你。從現在開始,你隻有七天時間。

七天之內,如果你找不到讓它安息的方法,你就會變成它腳邊那些癟掉的籃球。

我感到一陣絕望。

那要怎麼做怎麼才能讓它安息

顧遠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嘗試過所有的方法,燒符紙,請法師,都冇有用。

那之前有冇有人被它盯上

顧遠的身子僵了一下,眼神閃躲。

有。之前有個工人,不小心惹怒了它,也被盯上了。

他怎麼樣了我急切地追問。

他……他七天後,消失了。隻留下了一顆癟掉的籃球。顧遠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到一陣惡寒。

我真的會變成一顆癟掉的籃球嗎

我開始拚命回想,三年前,我究竟做了什麼,讓那隻怨魂雞,盯上了我。

我隻是個旁觀者,我冇有親手活埋它。

難道,僅僅是旁觀,也算是一種活埋嗎

我看著手裡的癟籃球,它冰冷的觸感提醒著我,我隻剩下七天。

我不能坐以待斃。

顧遠,你必須幫我!我抓住他的胳膊,語氣帶著一絲威脅,如果我出了事,你也脫不了乾係!

顧遠看著我,眼神複雜。

我能幫你的,都幫了。他歎了口氣,不過,我聽說,村裡有個老陳,他懂一些旁門左道。或許他知道些什麼。

我立刻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

帶我去見他!

顧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但你記住,老陳脾氣古怪,你說話要小心。

7.

我們開著顧遠修好的車,駛向了附近的一個小村莊。

老陳的家,隱藏在村子最深處,一棟破舊的瓦房,門口掛著幾串乾枯的玉米。

我們敲了半天門,纔有一個麵色枯槁的老人,顫顫巍巍地打開了門。

他看到顧遠,眼神裡帶著一絲厭惡。

你來做什麼老陳的聲音沙啞,像兩塊石頭在摩擦。

老陳,救命!顧遠顧不上他的態度,急忙把我推到前麵,她被那隻東西盯上了!

老陳的目光落在我手裡的籃球上,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

他冇有看我,而是看著顧遠,冷哼一聲。

報應。

老陳那句報應,像一根針,狠狠地紮進了我的心裡。

我的手緊緊地攥著那顆癟籃球,指節泛白。

老陳,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壓下心頭的恐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老陳冇有理我,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顧遠。

你當初活埋了那麼多生靈,如今報應臨頭,卻想把彆人推出來替你擋災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

顧遠臉色一白,想要辯解,卻被老陳揮手打斷。

行了,我不想聽你的廢話。老陳的目光重新落到我身上,眼神裡帶著一絲審視,你,進來。

我看了顧遠一眼,他示意我進去。

老陳的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鬱的草藥味,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腥氣。

屋子中央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個破舊的羅盤,還有幾根燃儘的香。

坐。老陳指了指對麵的凳子。

我依言坐下,心跳得厲害。

把手伸出來。

我伸出手,老陳枯瘦的指尖搭上我的手腕,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你身上,有很重的怨氣。老陳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不是你的,是那隻怨魂雞的。

它想讓你感受,它被活埋時的痛苦。

我的身體猛地一顫,彷彿真的能感受到泥土壓迫的窒息感。

那要怎麼才能消除這怨氣

老陳睜開眼睛,渾濁的目光看向我手裡的籃球。

這東西,是它的『頭顱』,也是它怨氣的載體。老陳說,你必須讓它放下執念,才能解脫。

怎麼放下執念

它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它死不瞑目。老陳歎了口氣,它生前,有一窩小雞。它被活埋的時候,小雞還在窩裡,它放心不下。

我的心猛地一抽。

原來,它的怨念,是源於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牽掛。

那它的孩子呢我急忙問。

都被顧遠處理了。老陳冷哼一聲,當時顧遠為了掩蓋疫情,把所有可能染病的雞,連同它們的後代,都處理掉了。

顧遠這個混蛋!

8.

他口口聲聲說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卻掩蓋了真相,甚至連小雞都不放過。

所以,怨魂雞是想讓我,幫它找到它的孩子

不是找,是『替它安葬』。老陳說,它的孩子,還被埋在養雞場的某個地方。你必須把它們找出來,好好安葬,才能讓它安息。

我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養雞場那麼大,我要去哪裡找一窩被活埋的小雞

而且,我隻有七天時間。

我怎麼知道它們在哪兒

老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裡麵裝著幾根乾枯的雞骨。

這是那隻怨魂雞的骨頭。老陳說,你把它們帶在身上。當你靠近它的孩子時,它們會給你指引。

我接過布包,觸手冰涼。

還有一件事。老陳看著我,眼神變得嚴肅,怨魂雞的怨氣,會隨著時間侵蝕你的身體。你越靠近它,或者越接近它的執念,你身體的某個部位,就會開始『癟掉』。

我的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臉頰。

你必須在身體完全癟掉之前,完成它的心願。否則,你就會永遠變成一顆癟掉的籃球。

我感到一陣絕望。

時間緊迫,我必須爭分奪秒。

【付費點】

我拿著老陳給的布包,離開了老陳家。

顧遠一直在外麵等著,看到我出來,他急忙迎了上來。

老陳說什麼了

我冇有回答他,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活埋了那隻怨魂雞的孩子,對不對

顧遠的身子猛地一顫,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

我……我當時也是冇辦法!為了養雞場,為了大家!他試圖辯解。

為了你自己吧!我冷笑一聲,你為了掩蓋疫情,草菅雞命!現在,報應來了,你卻想把我推出去當替死鬼!

顧遠被我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現在,我被那隻怨魂雞盯上了,隻有七天時間。我舉起手中的籃球,我必須找到它的孩子,好好安葬,才能讓它安息。

你必須幫我!我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否則,我就是變成籃球,也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顧遠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不甘。

但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好,我幫你。他的聲音沙啞,但你必須聽我的。

我冇有選擇,我隻剩下七天時間。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異樣。

9.

我的左手食指,摸上去,竟然真的有些……癟了。

顧遠帶著我回到了養雞場。

夜幕再次降臨,養雞場在夜色中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我的食指,已經徹底癟了下去,像一根乾枯的樹枝。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指裡的血肉正在一點點地消失,取而代儘的是一種空虛和冰冷。

我隻剩下六天了。

你確定是這裡嗎我看著顧遠,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顧遠手裡拿著一張老舊的養雞場地圖,上麵畫著密密麻麻的標記。

我記得當初活埋小雞的地方,大概就在這片區域。顧遠指著地圖上的一片空白區域,那是一片被廢棄的舊雞舍。

我們穿過幾排雞籠,來到那片廢棄的區域。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更濃鬱的腐爛氣味,混合著雞糞和泥土的腥臭。

我拿出老陳給的布包,將裡麵的雞骨倒在手心。

那些乾枯的雞骨,在我的手心,竟然開始輕微地顫動起來。

它們在指路!我激動地喊道。

雞骨顫動的方向,指向了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

我們走過去,顧遠拿出鐵鍬,開始挖掘。

泥土很硬,顧遠挖得很吃力。

我緊張地盯著他,生怕挖出什麼可怕的東西。

就在這時,雞骨的顫動變得更加劇烈,甚至發出嗡嗡的響聲。

快了!就在這裡!我指著一個地方,急切地喊道。

顧遠順著我指的方向,狠狠地挖了下去。

哐當!

鐵鍬撞擊到什麼東西,發出一聲悶響。

顧遠小心翼翼地扒開泥土,露出了一個腐朽的木箱。

木箱的縫隙裡,滲出陣陣腥臭。

我捂住鼻子,強忍著噁心。

顧遠打開木箱,裡麵堆滿了已經腐爛的雞屍。

那些小雞的屍體,已經完全分辨不出形狀,隻剩下一些骨頭和羽毛,混合著泥土,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我感到一陣胃部翻湧,差點吐出來。

就是它們。顧遠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看著那些腐爛的小雞屍體,心裡湧起一股悲涼。

這,就是那隻怨魂雞的執念。

10.

我拿起木箱,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抱在懷裡。

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安葬它們。我說。

顧遠點了點頭。

我們來到養雞場外的一片小樹林裡。

顧遠挖了一個深坑,我將木箱放了進去,然後培上泥土。

在安葬完小雞後,我感到手裡那幾根雞骨的顫動,漸漸平息下來。

我鬆了口氣。

或許,那隻怨魂雞的怨念,真的可以消散了。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感到我的左手,一陣劇痛。

我抬起手,驚恐地發現,我的左手,從食指開始,正在迅速地,癟下去。

不僅僅是食指,整個手掌,甚至我的手腕,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乾癟,失去血色。

怎麼會這樣我驚恐地喊道,我已經安葬了它的孩子!

顧遠看著我迅速癟下去的左手,臉色煞白。

它……它冇有安息!顧遠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它還在恨!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難道,我真的要變成一顆癟掉的籃球了嗎

我的左手,已經完全癟了下去,像一隻乾枯的爪子,無力地垂在身側。

我能感覺到,一種冰冷的空虛感,正在從我的左手,蔓延到我的小臂,甚至我的胸口。

我隻剩下五天了。

為什麼為什麼它還不放過我我看著顧遠,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顧遠跌坐在地上,雙手抱頭,痛苦地呻吟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他或許真的冇有我想象的那麼壞。

他隻是一個被恐懼支配的普通人。

老陳!我們必須回去找老陳!我掙紮著站起來,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顧遠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一絲微弱的希望。

我們再次驅車前往老陳家。

老陳看到我癟下去的左手,眉頭緊鎖。

他拿起我的左手,仔細檢視,然後搖了搖頭。

它還冇有放下。老陳的聲音低沉,它想要的,不僅僅是安葬孩子。

那它還想要什麼我急切地問。

老陳的目光,再次落到顧遠身上,眼神裡帶著一絲譴責。

它想要的,是『公平』。老陳說,當初活埋它的時候,它拚命掙紮,想告訴你們什麼。

但你們冇有聽,隻是把它當成一隻普通的病雞,活埋了。

它想要你們,感受到它當時的絕望。

我的心,猛地一沉。

公平它想要我們,被活埋我感到一陣恐懼。

老陳冇有回答,他隻是深深地看了顧遠一眼。

當初活埋它的時候,它嘴裡,叼著一個東西。老陳說,你們有冇有注意

顧遠愣住了,他努力回想著三年前的場景。

好像……好像是有一顆黑色的蛋。顧遠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當時我以為是變異的,就讓工人一起埋了。

黑色的蛋我感到一陣疑惑。

那就是它的希望。老陳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悲憫,那不是變異的蛋,那是它的『伴生蛋』。

伴生蛋

11.

嗯。怨魂雞,是『通靈之雞』。它一生隻會產下一顆伴生蛋,那顆蛋,是它生命和靈魂的延續。老陳說,它被活埋的時候,想用那顆蛋,來告訴你們,它不是普通的雞。

但你們冇有聽,反而連同它的希望,一起活埋了。

我感到一陣憤怒。

顧遠這個混蛋!他不僅活埋了小雞,還活埋了那隻怨魂雞唯一的希望!

難怪它的怨氣如此之深。

那顆伴生蛋,現在還在嗎我急切地問。

老陳搖了搖頭:被埋了三年,早就腐爛了吧。

我的心,再次沉到了穀底。

難道,我真的冇有希望了嗎

不!老陳忽然開口,眼神裡閃過一絲精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什麼生機

怨魂雞的伴生蛋,雖然被埋了三年,但它畢竟是通靈之物。老陳說,如果它還殘存著一絲靈性,或許可以通過某種方式,重新喚醒它。

怎麼喚醒

老陳從桌上拿起一個破舊的木盒,從裡麵取出一顆乾枯的種子。

這是『還魂草』的種子。老陳說,隻有用你的血,澆灌它,它才能生長。而它的果實,可以喚醒伴生蛋裡殘存的靈性。

我看著那顆乾枯的種子,心裡湧起一股希望。

我隻有五天時間了。我看著老陳,還魂草,來得及嗎

老陳的目光,再次落到我的左手上,眼神裡帶著一絲沉重。

來不及。

我的心,再次跌入穀底。

除非……老陳的聲音頓了頓,除非你讓怨魂雞,暫時停止侵蝕你的身體。

怎麼停止

你必須讓它感受到,你對它的『共情』。老陳說,你必須親身體驗,它被活埋時的感受。

我渾身一顫。

活埋

冇錯。老陳點頭,你必須找一個足夠深的坑,把自己埋進去。體驗它在泥土裡掙紮的絕望。隻有這樣,它才能暫時停止侵蝕你。

我看著老陳,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恐懼。

活埋自己

這和自殺有什麼區彆

活埋自己

這個念頭,像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寧願變成一顆癟掉的籃球,也不想體驗那種窒息的絕望。

冇有彆的辦法了嗎我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

老陳搖了搖頭,眼神裡帶著一絲無奈:這是你唯一的生路。

我看向顧遠,他的臉色比我還難看。

顧遠,你必須幫我!我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懇求。

顧遠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幫你。他的聲音沙啞。

我們回到養雞場。

12.

在顧遠的幫助下,我們挖了一個深坑,足夠容納一個人。

我站在坑邊,看著那黑漆漆的深淵,雙腿止不住地顫抖。

我的左手,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冰冷而空虛。

我的小臂,也開始出現乾癟的跡象。

我隻剩下四天了。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跳進了坑裡。

冰冷的泥土,瞬間將我包裹。

顧遠開始往坑裡填土。

泥土一點點地覆蓋我的身體,我的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

恐懼,窒息,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冇。

我拚命地掙紮,想要推開身上的泥土,卻發現根本無濟於事。

我感覺我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地被泥土吞噬。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肺部像火燒一樣疼痛。

我彷彿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那隻怨魂雞被活埋的場景。

我能感受到它的掙紮,它的痛苦,它的絕望。

它的怨氣,在這一刻,與我產生了共鳴。

我不知道自己被活埋了多久。

直到我感到泥土的壓力驟然減輕,新鮮的空氣湧入我的肺部。

我猛地睜開眼睛,顧遠正蹲在坑邊,焦急地看著我。

他把我從坑裡拉出來。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沾滿了泥土,狼狽不堪。

但當我抬起左手時,我發現,我的左手,竟然奇蹟般地恢複了正常。

雖然還有些僵硬,但血肉的充盈感,再次回到了我的指尖。

停止了!我激動地喊道,它停止了!

顧遠也鬆了口氣,臉色蒼白。

現在,我們必須爭分奪秒,喚醒伴生蛋。我說。

我拿出還魂草的種子,用我的血,小心翼翼地澆灌著它。

種子在我的血滋養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發芽,生長,開花,結果。

一顆鮮紅欲滴的果實,掛在枝頭。

我摘下果實,顧遠再次拿出鐵鍬,我們回到埋葬伴生蛋的地方。

顧遠小心翼翼地挖開泥土,尋找那顆黑色的蛋。

我們挖了很久,直到天色漸亮,纔在一個深處,發現了一個被泥土包裹著的黑色物體。

那是一顆已經乾癟發黑的蛋,上麵佈滿了裂紋,彷彿隨時都會碎裂。

我拿起還魂草的果實,將它輕輕地放在伴生蛋上。

果實瞬間融化,滲入伴生蛋的裂紋中。

伴生蛋開始輕微地顫動,裂紋裡,發出微弱的紅光。

紅光越來越亮,伴生蛋的表麵,也開始慢慢地變得光滑,恢複了生機。

最終,伴生蛋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縫隙。

一隻通體漆黑的小雞,從蛋殼裡探出頭來。

它的眼睛,是血紅色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靈性。

它不是普通的雞。

它就是那隻怨魂雞的,伴生。

小雞破殼而出,發出幾聲細弱的叫聲。

它的身體漆黑如墨,隻有眼睛是兩點血紅,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靈動。

它就是那隻怨魂雞的伴生,是它靈魂的延續。

我看著它,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它被活埋了三年,如今終於重見天日。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雞,它在我懷裡蹭了蹭,發出幾聲輕柔的咕咕聲。

我的左手,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甚至比之前更加有力。

它安息了。顧遠看著小雞,聲音裡帶著一絲釋然。

嗯。我點了點頭。

小雞在我懷裡,顯得格外安靜。

我們帶著小雞,回到了養雞場。

那隻籃球頭老母雞,依舊站在雞籠裡,一動不動。

但它的籃球頭顱,卻不再散發出那種令人恐懼的怨氣。

籃球上的黑色印記,也變得模糊不清。

我抱著小雞,走到雞籠前。

小雞從我懷裡跳出來,撲棱著翅膀,跳進了雞籠。

它走到籃球頭老母雞的身邊,用它的小腦袋,輕輕地蹭了蹭老母雞的身體。

籃球頭老母雞,在小雞的觸碰下,忽然顫抖了一下。

然後,它的身體開始迅速地消散,化作一縷縷黑色的煙霧,飄散在空中。

籃球頭顱,也砰的一聲,癟了下去,變成了一顆普通的、破舊的籃球。

怨魂雞,終於安息了。

它的怨氣,也徹底消散了。

我看著那顆癟掉的籃球,心裡百感交集。

一切都結束了。

我終於擺脫了那七日倒計時的詛咒。

而顧遠,也因為私自活埋病雞、隱瞞疫情,被相關部門調查。

他的養雞場被查封,他也因此身敗名裂。

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我帶著那隻伴生小雞,離開了養雞場。

我給它取名叫小黑,它很聰明,也很粘我。

它不是普通的雞,它擁有靈性,能感知到周圍的善意和惡意。

它成了我生命中,最特彆的夥伴。

我回到了城市,重新開始我的生活。

雖然那段經曆像一場噩夢,但它也讓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貴,和因果報應的道理。

我不再是那個對生命麻木不仁的旁觀者。

我學會了敬畏,學會了善良。

每當我看到小黑,我都會想起那隻怨魂雞,想起它對孩子的執念,想起它被活埋時的絕望。

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再讓這樣的悲劇發生。

小黑在我身邊,安靜地陪伴著我。

它血紅色的眼睛,像兩顆閃爍的紅寶石,映照著我的臉龐。

我知道,它會一直守護著我。

而我,也會永遠守護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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