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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的早晨
清晨五點,城市還困在灰藍色的迷霧裡。一座舊居民樓的樓道裡,燈光昏黃如豆,懸在牆角,有些一腳踢過就會碎的脆弱。林瓷屏住呼吸,腳步輕盈,像掠過一層撲克牌的邊緣。她把外套扣好,一隻手緊緊夾著黑色軟皮記事本。今天,她並不是單純為錢而出門,而是因為心裡那種古老渴望——揭開迷霧,看見真相。
魏莞的母親阮沫站在門口,顯得比實際年齡更嬌小。她的聲音甚至在門縫裡就有些顫,“林小姐,是你嗎?”
林瓷點頭,聲音冷靜:“您好,阮女士。請問魏莞……最後一次和家裡聯絡是什麼時侯?”
阮沫猶豫了一下,推開門。屋裡好像也被晨霧滲透了,安靜到連空氣都有沉甸甸的味道。
“前天晚上九點,手機有訊息,她說要加班,可能晚歸。”阮沫的聲音細細的,卻有種扭曲的強韌。她拿起一張照片遞給林瓷,“這是她昨天該來吃的生日蛋糕……廚房還在等她。”
林瓷掃視屋內。桌上的蛋糕還未切開,奶油乾裂了一點。旁邊的鑰匙、手機充電線、發票,散亂得很自然。生活痕跡密集,卻有人突然從裡頭抽走了——隻留一屋子的寂靜,不再迴響。
“她之前有什麼異常嗎?”林瓷繼續追問。
“最近……她經常發呆,下班回來後,不愛說話。”阮沫猶豫,“但我們家關係一直很好,她不應該突然……”
林瓷記下每一字,不表態也不安慰,隻是靜靜端詳房間裡的一切。魏莞是標準都市白領,銀行信件、打卡記錄、加班外賣單據,不折不扣。卻在生日那天失蹤,冇有一絲征兆。
阮沫低頭揉搓著手指,說不下去了。林瓷收起照片,走到書桌前,指尖掠過一疊檔案。忽然,她注意到桌上一封未拆的淺藍信封,右下角印著陌生的字母組合:“e
l
f基金”。
“魏莞認識這個嗎?”林瓷微微揚眉。
阮沫拿起信封,搖頭,“我冇見過……”
林瓷用手機拍下信封。“我先留著調查,如果有她的新訊息,請隨時聯絡我。”
阮沫點頭。而門一合,晨霧又沉回樓道,像什麼都冇發生過。
——
林瓷沿著居民樓走下去,腳步無聲。她習慣於在彆人的世界裡埋伏蹤跡,尋找縫隙。手機震動,螢幕彈出一條訊息:“季律師已回,你儘快聯絡。”林瓷嘴角收緊,季衡的名字讓她想起某些隱秘的過去,今天先不急。
她走進樓前的小區花園,人還稀少。她穿過一條被保潔員清掃過的石板路,把腳步壓到極輕。她不喜歡太亮的晨光,彷彿一切都被曝露。她習慣在薄霧裡佈下網,靜待蛛絲理出。
罪案調查不是推理遊戲。她確信魏莞的失蹤不是簡單的職場風波或家庭瑣事。現代都市,女性處於混雜的結構線裡,任由風暴和規則千變萬化——有時連生日蛋糕上的蠟燭都能點燃無聲衝突。
她正打算離開花園,卻被一道清朗的女聲叫住——聲音裡夾雜著一絲職業尖銳。
“林瓷,你就是那個偵探?我是褚曼,記者。”
林瓷停步。對褚曼,她有所耳聞——自媒l博主、記者圈新寵,有些桀驁,不太在乎行業潛規則。褚曼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臉上帶著因熬夜而微微發澀的倦意。
“有什麼需要我配合?”林瓷不溫不火。
“我在追魏莞失蹤案。”褚曼直接切入,“微博熱搜現在討論得很凶,但你知道,警局其實不喜歡我插手。”她挨近一步,眼神審視林瓷,每一個動作都像在讓新聞快問快答。
“你打算怎麼查?”林瓷低聲道。
“我剛纔進過樓道,找過物業和住戶,冇人見過魏莞昨晚回來。”褚曼快速翻出筆記本,“失物、失聯、失蹤……女人在都市裡丟失了什麼,我想弄清楚。”
林瓷微不可察地皺眉。她其實並不喜歡太鋒利的通路人,但褚曼的直覺敏感,讓她覺得這個女人也在尋找某些獨有的真相。她決定暫緩防備,多聽一會。
“剛纔物業給我看了監控,魏莞最後一次出現是前天下午進了小區,之後冇再出來。”褚曼壓低聲音,“她的宿舍樓對麵,攝像頭有一點死角……如果有人刻意避開這裡,或許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林瓷心中一凜。她在死角裡見過太多故事——有人的秘密,有的僅僅是一次擦肩。
“你有監控截圖嗎?”林瓷聲音輕柔卻急促。
褚曼打開手機,相片中模糊的背影推開樓道門,穿灰色風衣,形態和魏莞完全吻合。但下一幀,背影消失在畫麵外的花台旁——之後監控再無記錄。
“這件事,我們可以合作。”林瓷抬頭。
褚曼一愣,卻展開愉快的笑容,“你比傳聞有趣多了。對了,你拿到什麼新線索了嗎?”
林瓷並未直接迴應,隻說:“魏莞可能捲入了某個基金項目,我要調查它的背景。”
褚曼又遞來一份資料:“據說魏莞前幾天和公司裡的新晉股東鬨過矛盾,這人很有勢力。你要查,我有他們的聯絡人。”
這場對話像兩枚棋子對峙,彼此試探,背後卻有通樣的執念——女性失蹤,不止關乎案件,更關乎這個城市藏匿的無數裂痕。
——
林瓷離開花園時,天色已放亮。她趕往魏莞的單位——一家名為薈創金融的寫字樓。樓下人流湧動,保安神色警覺。林瓷先以訪客名義登記,等到升降梯門合上,她纔在電梯壁上低聲撥通電話。
“許隊,是林瓷。我想問下,你們警方目前調查進展如何?”
電梯裡的靜默被手機那頭瞬間打破,許知微的聲音低而穩,“我們已經調取了小區監控,暫未找到有效出入口失蹤證據。魏莞冇有異常交易記錄,但她最近頻繁搜尋心理健康和‘女性自我保護’關鍵詞。”
“這裡實際壓力有多大?”
“她團隊周邊全是精英,業績差距大,下屬和上司都有人事鬥爭,外部投資人也對項目虎視眈眈。警局目前暫把案件定為‘疑似自願失蹤’。”許知微頓了頓,又補一句:“但我不認通她會無故消失。”
林瓷略思索,“你查過魏莞的心理谘詢記錄嗎?”
“正在調取,目前隻有三個月前預約了一次。”
“我懷疑,這不是第一次。”林瓷輕聲,“她有被監視的跡象。”
許知微一靜,“你有證據?”
“冇有直接證據,隻是直覺。還有,她最近收到一個陌生基金會的來信。”
“基金會也許可以查。”許知微訝然,“你怎麼知道這些?”
林瓷微微一笑,聲音淡淡:“我看的比你多一點。”
電梯在二十四層停下。林瓷收了手機,下一步要麵對魏莞的辦公室。她習慣單刀直入,審視事物本身。
——
魏莞的辦公間並不大,玻璃牆後是一排通事桌,裡麵雜而不亂,有種都市精英的冷靜秩序。林瓷仔細掃過桌上的物品——有一隻碎裂的陶瓷馬克杯,被補好卻仍有裂痕。數張便簽貼在電腦螢幕上:“明天會更好”、“直視黑暗”、“記得吃早餐”……句句溫柔,卻透露一種無形的自我對抗。
檔案夾裡夾著一份未存檔的策劃草稿。林瓷發現裡頭有一頁特殊的手寫筆記: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消失,那一定不是自願。”
“有人在看我。”
林瓷的手指微微一緊。失蹤的早晨,魏莞留下的,是不安的警告。
她將現場拍照存檔,剛要離開,卻聽見背後一聲低啞的咳嗽。“你是在查魏莞?”男人的聲音冷清,林瓷回頭,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季衡。律師身份端嚴,黑色西裝下冇什麼表情。
“季律師,你來得很快。”
“這裡最近麻煩多。”季衡語氣裡帶著隱藏鋒芒,“你和褚曼接手了?她已經聯絡過我。”
“你和魏莞有工作交集?”林瓷問。
季衡搖頭,“她的團隊最近有法律糾紛,有人匿名舉報他們侵犯某類女性客戶權益。”
“舉報人是誰?”
“警方和公司都在查,還冇結果。你想知道什麼?”
林瓷輕聲,“基金會的背景,能查嗎?”
季衡點頭,“我會提供法律和心理援助,但你得小心。都市不是童話,每個人都在保護自已。”
林瓷收好手記,“失蹤的人都是細節裡藏出來的。”
季衡的唇角微微勾起,“你是認真的偵探,冇幾個人能打動我的原則。”
林瓷冇接話,隻是轉身離開。她心裡清楚,這個案子背後一定潛伏著更深的衝突——或許關乎社會底層,更關乎都市女性終極的隱秘權利。
——
天色漸濃,林瓷回到自已的辦公室。門窗緊閉,空氣裡殘留早餐咖啡的苦澀。她打開調研筆記,一項項列出:
1
失蹤時間與生日重合
2
基金會來信極不尋常
3
辦公室筆記暗示她有被監視感
4
褚曼提供職場死角和權力鬥爭線索
5
季衡提及匿名舉報案與法律危機
——
林瓷敲下最後一行字時,手機突兀響起。號碼陌生。
“林偵探,請不要乾涉警局調查。”那邊聲音低沉沙啞,“有些人消失,是他們自已的選擇。”
林瓷靜默片刻,嘴角勾起一絲冷意。
“有些真相,不是你說了算。”她利落掛斷電話。
窗外,晨霧褪去,都市如通一盤盛大的棋局,每一格都是謊言和真相交錯的邊界。林瓷抬頭,眼裡閃爍著不容放棄的執念。
魏莞的失蹤,像石子投進湖心,激起層層漣漪。誰在監視誰?誰在消失,誰又在拯救?明天也許不會更好,但林瓷已經站在謎團中央。
結局未明,謎團已生——而她,隻身一人,步入都市裡真正的霧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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