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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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將軍戰死後魂穿帝王愛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被禦貓操控——在朝堂上學貓叫、拍丞相光頭,還對著龍椅磨爪子!更可怕的是,年輕帝王竟對著他的身體深情告白:蕭卿,朕連你練字的廢紙都收著…當北狄叛軍壓境,貓身將軍能否在帝王淚落瞬間逆轉乾坤這隻白貓耳後的蠱印,藏著比戰爭更致命的秘密…】

1

箭矢破空的聲音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北狄人的狼頭旗在火把中晃得人頭暈。最後一支羽箭釘進眉心時,我居然在想:幸好陛下冇看見這副狼狽相。

再睜眼時檀香味直往鼻子裡鑽。視野矮得離譜,朱漆龍案像堵高牆橫在麵前。我想撐起身子,抬起來的卻是隻毛茸茸的白爪子。

雪團清冷嗓音從頭頂壓下來。我渾身毛都炸開了——李玄昭的手指正撓著我下巴,動作熟練得像是演練過千百回。他袖口金線繡的龍紋刺得眼睛發疼,可我居然控製不住地發出呼嚕聲。

銅鏡反光突然刺進眼角。鏡子裡蹲著隻炸毛白貓,琉璃眼瞪得溜圓。我僵住了,這他媽不是李玄昭當眼珠子疼的那隻禦貓嗎

蕭卿...年輕帝王突然轉身,玄色衣襬掃過我的鬍鬚。他對著龍案前的身影低喚,嗓音柔得能滴出水來。我順著望去,差點把貓爪子塞進自己嘴裡——我那具身體正板正地坐在禦椅上,就是姿勢僵硬得像塊棺材板。

李玄昭伸手拂開我額前碎髮,指尖在箭疤處停了停。他忽然笑了,眼尾那顆淚痣紅得妖異:當年秋獮,你也是這樣昏迷不醒...話冇說完,龍案上的蕭雲戟突然彈起來,一爪子拍翻了硯台。

墨汁潑了帝王滿袖。我那具身體歪著頭,用我從來做不出的天真表情喵了一聲。

雪團!李玄昭猛地按住亂竄的將軍,被踹了好幾腳也冇鬆手。我蹲在桌腳看得毛骨悚然,這貓崽子頂著我的臉在龍案上打滾,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珠簾突然嘩啦作響。老丞相捧著奏摺進來,看見我騎在陛下腰上時,山羊鬍翹得能掛油瓶。還冇等他開口,頂著將軍殼子的雪團一個飛撲——啪!肉墊結結實實拍在老頭鋥亮的腦門上。

反了!反了!老丞相捂著額頭直哆嗦。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軀體靈活地竄上房梁,朝下麵齜牙咧嘴。李玄昭抬頭望著我,眼神燙得能熔鐵。

我低頭看看自己毛乎乎的貓爪。禦書房地磚真涼,涼得我尾巴尖都在抖。

2

我蹲在宮女春桃懷裡,尾巴尖焦躁地拍打著她的胳膊。透過殿門縫隙,能看見我那具身體正大搖大擺佩劍上朝——雪團這崽子甚至用我的手指轉著劍穗玩。

將軍今日氣色甚好。李玄昭的聲音從殿內飄出來,帶著可疑的溫柔。我爪子一抖,抓破了春桃的袖口。

朝堂上突然炸開一聲響亮的喵。

老丞相的笏板啪嗒掉在地上。我那具身體正扒著龍椅扶手,像貓爬架似的往上躥。玄色朝服下襬沾滿爪印,雪團頂著我的臉,衝滿朝文武露出兩顆虎牙。

蕭卿李玄昭伸手去扶,被我一爪子拍在手背。三道紅痕立刻浮現在帝王冷白的皮膚上,雪團還意猶未儘地舔了舔我的指尖。

我急得從春桃懷裡蹦出來,白毛炸成蒲公英。剛竄出去兩步,後頸皮突然一緊——李玄昭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廊柱下,拎著我後脖子提起來。

吃醋了他鼻尖蹭過我濕漉漉的貓鼻子。我僵成塊凍豆腐,眼睜睜看著他用龍紋袖口給我擦爪子。殿內傳來布帛撕裂聲,雪團正用我的身體追著老丞相的官袍咬。

老頭提著褲腰帶滿殿跑:成何體統!成——話音戛然而止,雪團一個飛撲把他壓在了丹墀上。我的臉貼著丞相鋥亮的腦門,喉嚨裡發出勝利的呼嚕聲。

李玄昭突然把我按進懷裡。龍涎香混著血腥氣灌進鼻腔,他掌心貼著我的脊椎慢慢捋:蕭卿從前在邊關,也這般活潑纔好。

我尾巴毛根根直立。丹墀下雪團已經撕開了丞相的絳紗袍,正用我的嘴叼著孔雀補子玩。老頭氣得直翻白眼,偏偏我那具身體力氣大得離譜,三個侍衛都按不住。

陛下!老丞相終於掙開桎梏,頂著滿臉爪痕哭訴,蕭將軍他、他......

雪團突然竄上龍案,打翻了盛櫻桃的琉璃盞。鮮紅果肉滾了滿案,我那具身體蹲在奏摺堆裡,用我的聲音字正腔圓地:喵嗚——

李玄昭悶笑震得我貓耳朵發麻。他撓著我下巴低聲說:原來蕭卿還會這個。我恨不得用爪子捂住臉,雪團卻變本加厲,開始用我的手指蘸硃砂畫梅花。

老丞相突然指著我尖叫:貓!白貓!我渾身毛炸開,發現這老狐狸正盯著李玄昭懷裡的我。雪團趁機撲過去,我的身體直接把丞相撞進了青銅鶴燈裡。

無妨。李玄昭捏著我爪子朝眾人晃了晃,朕新養的。他指腹摩挲著我肉墊,突然低頭咬住我耳朵尖:比某個木頭可愛多了。

我貓鬍子都在抖。殿內雪團已經玩瘋了,我的朝服領口大敞,露出鎖骨上那道箭疤。李玄昭眼神突然暗下來,鬆開我大步走向龍案。

退朝。

雪團被拎著後領提起來時還在蹬腿。我的身體懸在半空,朝服下襬沾滿墨跡和果漬。李玄昭湊近我耳畔說了句什麼,雪團突然僵住,琉璃似的貓眼瞪得滾圓。

我被宮女抱出大殿時,最後看見的是李玄昭把我按在龍椅上。他指尖撫過那道箭疤的樣子,像在擦拭一把染血的劍。

春桃的手突然一抖。我抬頭,發現她在看我的爪子——不知什麼時候,雪白的毛髮裡滲出了血珠。

3

春桃的尖叫聲差點刺穿我的耳膜。她手忙腳亂地用帕子裹住我的爪子,血珠在雪白綢緞上洇出紅梅。

小祖宗怎麼受傷了她手指發抖地翻開我的肉墊,我這才發現掌心紮了塊碎瓷——準是剛纔在殿裡亂竄時踩到的。

我想抽回爪子,貓身卻不受控製地發抖。春桃把我按在膝頭,銀針挑出瓷片的瞬間,我喉嚨裡擠出幼貓似的嗚咽。丟人。當年胳膊中箭都冇哼一聲的蕭雲戟,現在為個針尖大的傷口直抽氣。

乖乖彆動。春桃往我爪心吹氣,薄荷藥膏的味道衝得我直甩頭。窗外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我耳朵一抖,是雪團頂著我的身體在廊下跑。

門被推開時帶進一陣風。李玄昭的龍紋靴尖沾著泥,懷裡抱著我那具身體——準確說是被雪團操控的軀體。我的臉埋在帝王頸窩裡,正用我的牙啃他盤龍扣。

陛下!春桃抱著我跪下行禮。李玄昭的目光掃過來,在我包紮好的爪子上停了停。他忽然笑了,騰出隻手撓我下巴:怎麼,見不得朕抱彆人

我弓起背哈他。雪團突然從我身體裡抬頭,琉璃眼亮得嚇人。它抽了抽鼻子,猛地撲向春桃腰間——那兒掛著個魚形香囊。

不行!春桃慌忙按住香囊。晚了,我的身體已經靈活地扯開繫帶,叼出裡頭醃製的銀魚乾。李玄昭挑眉看著我狼吞虎嚥,喉結動了動:蕭卿何時愛吃這個了

雪團突然僵住。我的軀體開始打嗝,一聲接一聲,在安靜的寢殿裡格外響亮。

我炸毛了。這崽子偷吃禦膳房的魚乾會打嗝,現在連我的身體都染上這毛病!李玄昭卻像發現什麼趣事,指尖撫過我喉結:原來箭傷會影響這個

夜色濃得像硯台裡的陳墨。我蹲在窗欞上,看李玄昭獨自在寢殿踱步。雪團被灌了安神湯,我的身體終於安靜地躺在龍床上。月光描出那道鎖骨箭疤,李玄昭的指尖懸在上方,遲遲冇有落下。

他突然轉身走向鎏金衣架。玄色龍袍在燭火下泛著暗紋,我看他抖開衣裳,竟往我身體上比了比。

果然合身。他低笑,把龍袍往肩上披。我爪子一滑,從窗欞直接栽進殿內。

李玄昭猛地回頭。我顧不得疼,竄上書架衝他齜牙。熏魚味道突然飄過來——要命,宮女剛換了熏香!

嗝!

書架上的古董花瓶晃了晃。我死死捂住嘴,第二個嗝還是從喉嚨裡擠出來。

李玄昭眯起眼。他放下龍袍朝我走來,硃砂筆在指間轉了個圈。我想逃,後腿卻踩空了書架邊緣。

第三個奶嗝脫口而出的瞬間,他接住了下墜的我。硃筆冰涼的筆尖點在我鼻頭,一抹紅像滴未乾的血。

抓到你了。他呼吸噴在我鬍鬚上。窗外傳來打更聲,雪團突然在床上翻了個身。我的軀體發出含糊的夢囈:...玄昭...

帝王的手驟然收緊。我被他勒得差點吐舌頭,聽見心跳聲隔著衣料震耳欲聾。

老丞相的慘叫突然劃破夜空。我和李玄昭同時轉頭——窗外,我的身體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正用佩劍挑著丞相的官帽玩。雪團睡眼惺忪地歪著頭,我的嘴角還掛著亮晶晶的口水。

蕭將軍夢遊啦!值夜太監的破鑼嗓子驚飛棲鳥。李玄昭把我往肩上一甩,大步走向龍床時差點踩到自己的衣襬。

我扒著他肩膀,看見雪團用我的手指戳丞相光腦門。老頭抱著柱子不敢動,官服後襬被我的靴子踩出個泥腳印。

好玩嗎李玄昭捏著我後頸皮問。我僵著脖子不敢點頭,他忽然咬住我耳朵:明天該上朝了,蕭卿。

雪團在此時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我的身體往後一倒,精準地砸進帝王剛鋪開的龍袍裡。金線繡的龍鱗硌著後背,雪團卻舒服地蹭了蹭,把我的臉埋進織錦堆。

李玄昭把我放到枕邊時,硃砂印還留在我的貓鼻子上。他手指劃過我炸開的尾巴毛,忽然輕笑:原來將軍變成貓,也會吃醋。

我想撓他,爪子卻被他握住。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雪團在夢中咂嘴,把我的唇形彎成個笑。

4

硃砂在鼻尖乾涸發癢,我甩頭蹭著龍枕,把繡金線蹭得亂七八糟。李玄昭的呼吸聲近在咫尺,雪團蜷在我的身體裡睡得四仰八叉。

我盯著帝王腰間晃動的玉佩。羊脂玉雕著螭龍紋,是調兵的憑證——若能把它叼給老丞相,或許能讓他派欽天監的人來看看這邪門事。

水聲突然從屏風後傳來。李玄昭沐浴時不愛讓人伺候,此刻霧氣正順著紫檀木屏風的縫隙漫出。我躡手躡腳竄過去,玉佩穗子垂在衣架上,隨著水波聲輕輕搖晃。

若蕭雲戟知曉朕連他練字的廢紙都收著...

帝王的聲音混著水汽飄過來,我爪子一滑差點踩進銅盆。透過雕花縫隙,看見他後頸沾著片花瓣,水珠正順著脊線往下淌。

玉佩比想象中沉。我咬住穗子往後拖,玉墜撞在檀木架上發出悶響。屏風後的水聲停了,我渾身毛炸開,叼著玉佩就往窗邊竄。

啪嗒。

穗子勾住了鎏金香爐。玉佩砸在地毯上的聲響像記驚雷,我回頭時正對上李玄昭赤腳踏出水霧的身影。水珠從他髮梢滴落,在鎖骨窩裡積成小小一汪。

雪團他彎腰撿起玉佩,水汽蒸得眼尾發紅。我僵在窗欞邊,看著他指尖摩挲玉麵上那道箭痕——去年秋獵我替他擋箭時,羽箭擦過玉佩留下的裂紋。

龍涎香突然逼近。李玄昭濕漉漉的手掌撐在我耳側,將退路堵得嚴嚴實實。他髮梢的水滴在我鬍鬚上,嗓音比浴湯還燙:最近總在奇怪的地方出現。

我想後退,尾巴卻掃倒了青瓷瓶。插著的梅枝砸下來,花瓣撲了滿身。他忽然用玉佩輕碰我鼻尖的硃砂印:想要這個

喉嚨裡擠出威脅的呼嚕聲,我亮出爪子去拍玉佩。他突然攥住我前肢,指腹按在肉墊包紮處:傷口好了

屏風突然被撞得搖晃。雪團頂著我的身體衝進來,玄色中衣大敞著,赤腳踩碎滿地花瓣。李玄昭轉身的瞬間,我的軀體直接撲進他懷裡,濕漉漉的胸膛貼上他後背。

冷...雪團用我的聲音嘟囔,臉往他頸窩裡鑽。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環住帝王腰身,指尖正勾著那塊玉佩晃悠。

李玄昭喉結動了動。他單手拎起我後頸皮,另一隻手扣住我手腕:蕭卿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雪團眨著我的眼睛,突然舔了下他喉結。

玉佩噹啷掉在地上。我被扔進軟墊堆裡,抬頭時看見李玄昭把我那具身體按在屏風上。紫檀木雕的蟠龍硌著後背,雪團卻舒服地眯起眼——用我的表情。

陛下!老丞相的破鑼嗓子從殿外傳來,老臣有要事——

門被推開時,雪團正抓著李玄昭的衣領啃。我的牙齒磕在他鎖骨上,留下個月牙似的紅痕。丞相的奏摺撒了一地,山羊鬍抖得像風中的草。

將、將軍醒了老頭兒眼神發直。

李玄昭慢條斯理地攏好衣襟,撿起玉佩係回腰間。水珠從他下頜滴在雪團臉上,我的身體突然打了個噴嚏。

丞相來得正好。帝王拇指抹過鎖骨紅痕,突然衝我勾起嘴角,朕的貓和將軍,你選一個帶走。

雪團突然掙脫桎梏,我的軀體靈活地翻上梁柱。玄色衣襬掃落積灰,它蹲在房梁歪頭看戲,活像隻大型貓科動物。

老丞相撲通跪下:老臣願為陛下分憂!他抖著手來抓我,被我撓出三道血痕。李玄昭突然笑出聲,撿起梅枝插回瓶中:罷了,都留下。

雪團在此時跳下來,我的身軀精準地落在帝王背上。李玄昭被撞得往前踉蹌,玉佩穗子掃過我鼻尖。

喵嗚——雪團用我的嗓子叫得百轉千回。我炸著毛看自己的手扒開帝王衣領,對著那道紅痕又舔了一口。

老丞相白眼一翻,直接暈在了門檻上。

5

老丞相被抬出去時還翻著白眼。我蹲在案幾上磨爪子,檀木桌麵很快佈滿劃痕。雪團頂著我的身體趴在李玄昭膝頭,正用我的手指卷他垂落的髮梢玩。

彆鬨。帝王捏住我手腕,卻任由髮絲被繞成結。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鎧甲碰撞聲驚得我豎起耳朵。

副將周堯衝進來時滿頭是汗。他看都冇看貓身的我,直接跪地抱拳:北狄夜襲鷹嘴崖!末將請調虎賁營增援!

我爪子下的奏摺被抓出個窟窿。鷹嘴崖是糧道咽喉,丟了就完了。雪團卻突然從我身體裡直起身,抓起硃砂筆就往軍報上畫圈——那是我批閱奏摺時從不會用的輕率記號。

準了。我的聲音在殿內迴盪,帶著雪團特有的懶調。周堯錯愕抬頭,看見我正把硃砂筆往硯台裡戳,墨汁濺了滿袖。

我瘋了似的竄過去,後腿蹬翻茶盞。熱水潑在周堯鎧甲上,他這才注意到我:哪來的野貓

陛下養的。李玄昭按住我炸開的尾巴,指尖在尾椎骨打了個轉。我扭頭咬他虎口,犬齒刺破皮膚的瞬間嚐到鐵鏽味。

周堯倒吸冷氣。雪團卻突然撲過來,我的軀體擋在李玄昭麵前,衝我齜牙咧嘴。這蠢貓以為我在攻擊它主人!

連抓人的力道都像他。李玄昭低笑,血珠順著手背滴在我鼻尖。他捏著我後頸皮提起來,呼吸噴在我濕漉漉的鬍鬚上:急什麼虎賁營本來就要換防。

我急得尾巴狂甩。換防和撤軍能一樣嗎雪團批的那道硃砂圈,分明是把駐軍撤到百裡外的意思!

周堯欲言又止地望著我。雪團已經坐回龍椅,正用我的指甲摳扶手鑲的夜明珠。李玄昭突然把我塞進副將懷裡:帶著它去傳令。

我拚命掙紮。周堯手忙腳亂地接住我,鎧甲硌得我肚子疼。雪團在此時打了個哈欠,我的身體歪在帝王肩上:困了......

末將告退!周堯抱著我疾步退出。轉過迴廊就把我往地上一扔:去去去,彆耽誤軍情。

我竄上房梁時,看見他邊走邊嘟囔:將軍怎麼突然愛玩貓了......

月光爬上飛簷時,我蹲在寢殿橫梁上甩尾巴。雪團霸占著我的身體睡在龍床裡側,中衣領口大敞,露出那道箭疤。李玄昭倚在床頭批奏摺,硃砂筆在撤軍令上停了許久,最終畫了個叉。

燭火劈啪炸響。帝王突然放下摺子,手指撫過我眉心。他動作太輕,雪團隻是咂咂嘴,把我的臉往他腰腹間埋得更深。

蕭雲戟。

我耳朵倏地豎起。李玄昭的嗓音比夜霧還沉,指節蹭著我下頜:當年你替朕擋箭時,血把龍袍都浸透了。

梁上的灰塵突然迷了眼。我眨掉水汽,看見他俯身靠近我耳畔:現在裝睡,是怕朕說......

雪團突然翻身。我的手臂啪地甩在他臉上,力道大得驚人。李玄昭悶哼一聲,卻低笑著捉住我的手腕按在枕邊。

......喜歡你。

我爪子打滑,半截尾巴垂到梁下。李玄昭突然抬頭,燭光在他眼裡燒出兩簇火苗。雪團恰在此時發出夢囈,我的聲音混著睡意嘟囔:......魚乾......

帝王肩膀抖了一下。他鬆開我的手,轉而捏住那截晃盪的貓尾巴尖。我渾身毛炸開,聽見他對著空氣輕笑:抓到你了。

更鼓敲過三響。李玄昭終於吹滅蠟燭,手臂橫在我腰間睡去。我蜷在梁上舔爪子,嚐到血和龍涎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窗外突然傳來翅膀撲棱聲。信鴿落在窗欞上,腿環閃著不祥的銅光——是北狄人慣用的傳信鴿。

我撲過去時太急,撞翻了青瓷盞。李玄昭瞬間驚醒,雪團卻睡得死沉。鴿子腿上的紙條沾了我的口水,在月光下顯出字跡:

【鷹嘴崖空營,三日後總攻】

雪團李玄昭撐起身子。我叼著紙條竄上房梁,聽見鎧甲聲由遠及近。周堯的吼聲震得瓦片簌簌作響:

報——鷹嘴崖烽火台被占!

雪團被吵醒了。我的身體揉著眼睛坐起來,玄色中衣滑到肘間。李玄昭一把抓過佩劍,卻看見我迷迷糊糊地伸手:抱......

我直接從梁上跳了下去。

6

我落地的瞬間,雪團突然弓起背。我的身體像被電擊般顫抖,膝蓋無意識地蹭著錦被。

癢。

尖銳的癢意從貓身尾巴根竄到天靈蓋。我這才發現雪團正在舔我的手臂——準確說,是用我的舌頭舔我身體的胳膊。每舔一下,原身的膝蓋就抽搐一次。

蕭卿李玄昭按住我亂動的腿。雪團不耐煩地甩頭,繼續專心致誌地舔舐手肘,我的身體立刻像被撓了癢癢肉似的彈起來。

我渾身毛都豎起來了。這詭異的聯絡比北狄攻城還可怕。

周堯的腳步聲已經逼近殿門。我竄上書案,故意撞翻青玉硯台。墨汁潑在撤軍令上,把硃批暈成黑團。

調皮。李玄昭捏住我後頸。他手指沾了墨,在我掙紮時抹出一道黑痕。雪團突然撲過來,我的軀體橫在案前,衝他齜出虎牙。

帝王忽然輕笑。他握住我的貓爪蘸了蘸殘墨,在廢詔上畫了根歪斜的竹枝:蕭卿教過朕的筆法。墨跡暈染開,像被雨打濕的竹葉,你看可像

窗外驚雷炸響。

我和李玄昭同時打了個顫。雪團卻趁機叼走詔書,我的身體靈活地翻上多寶閣,把濕漉漉的紙卷塞進最上層暗格。

陛下!周堯撞開殿門,烽火台守軍全撤了!他鎧甲上全是泥,手裡攥著半截斷箭,北狄人用的是將軍府的箭!

我爪子下的宣紙被抓成碎片。雪團從高處跳下來,我的身軀精準地落在李玄昭背後,下巴擱在他肩上。

箭桿第三道紋。我的聲音貼著帝王耳根響起。雪團居然記得我教它認的暗記——那是蕭家軍特製的防偽刻痕。

李玄昭偏頭,嘴唇差點擦過我鼻尖。他伸手從周堯掌心拈起斷箭,指腹摩挲著箭尾:仿的。

又一道閃電劈下來。雪團突然炸毛,我的身體猛地抱住李玄昭脖子。帝王被勒得後仰,手肘撞翻了燈台。

火苗竄上帷幔的瞬間,我看見了。銅鏡映出我們三個的影子:貓身的我弓著背,人形的我纏著帝王,而李玄昭眼裡映著兩團火。

護駕!周堯拔刀砍向燃燒的簾子。雪團卻突然鬆開手,我的軀體直挺挺走向火場。

我想尖叫,發出的卻是淒厲貓嚎。李玄昭比我更快,他一把拽回我,玄色衣袖冒著煙:瘋了

雪團歪著頭。我的臉在火光中顯得天真又殘忍,手指點了點自己心口:這裡......疼。

那是中箭的位置。

周堯突然跪下:末將願死守鷹嘴崖!他額頭抵著地板,請將軍......抬頭看見我正玩自己頭髮,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裡。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李玄昭突然把我塞給周堯:帶它去太醫署。他扯下玉佩拍在副將掌心,傳朕口諭,虎賁營即刻開拔。

我拚命扭頭。雪團正用我的手指戳帝王鎖骨,李玄昭捉住那根手指咬了一口。我吃痛縮手,他卻突然把我按在柱子上。

聽著。他聲音壓得極低,但貓耳朵聽得一清二楚,再敢用他的身體往火裡跑......拇指重重碾過我下唇,朕就把那隻貓燉了。

雪團琉璃似的眼珠轉了轉,突然舔他虎口。我的身體軟綿綿往下滑,被李玄昭攔腰抱住。

周堯抱著我退到廊下。雨幕裡,帝王的身影映在窗紙上,正把我打橫抱起。

怪事。副將撓頭,將軍以前最討厭被人公主抱......

我給了他一爪子。

太醫署的藥童看見我就跑。上次我偷吃魚乾打翻藥櫃,害他們整理了半宿。周堯把我往案幾上一擱:治不好提頭來見!

老太醫戰戰兢兢解開我爪上紗布。傷口結了痂,但邊緣泛著不正常的青紫。

箭毒木。老頭兒山羊鬍直抖,北狄人愛用的......

我騰地站起來。雪團今早還舔過這個傷口!

銅盆突然哐當倒地。周堯扭頭看去時,我已經竄出三丈遠。雨點砸在背上像冰針,但我跑得比當年衝鋒陷陣還快。

寢殿的窗欞被撞開時,李玄昭正在給我喂藥。雪團皺著我那張俊臉,把藥碗推得老遠。

由不得你。帝王捏住我鼻子灌藥。褐色藥汁順著下巴往下淌,他忽然俯身——

我直接跳到了龍床上。

李玄昭的唇停在離我一寸遠的地方。他轉頭看我,眼裡還帶著未退的欲色。雪團趁機打翻藥碗,我的身體往被窩裡鑽。

過來。帝王向我伸手。我躲開他,一爪子拍在我額頭上。

雪團突然僵住。我的軀體開始劇烈抽搐,喉嚨裡發出咕嚕聲。李玄昭猛地掀開錦被——中箭處浮現出蛛網般的青紋。

傳太醫!

我咬破了自己爪子。血滴在我眉心時,雪團發出尖銳的嚎叫。我的身體彈起來,又重重摔回床上。

李玄昭攥住我後頸:你乾的

我冇法回答。雪團正在我身體裡瘋狂抓撓胸口,那道箭疤滲出了黑血。更可怕的是,貓身的我前爪也開始浮現青紋。

帝王突然扯開自己衣領。他心口有道淡色疤痕,形狀竟與我的箭傷一模一樣。

去年秋獵。他抓著我的爪子按上去,你的箭穿過我這裡。

疤痕燙得像烙鐵。

7

疤痕相觸的瞬間,窗外炸開一道驚雷。

我渾身毛都炸成了刺球。李玄昭的心跳聲震得我爪子發麻,那道疤燙得像燒紅的箭鏃。雪團突然在我身體裡尖叫,聲音像被掐住脖子的貓。

按住他!老太醫衝進來時差點被藥箱絆倒。他掰開我的眼皮,突然倒吸冷氣:將軍的脈象......怎麼像貓

李玄昭的手驟然收緊。我被他勒得吐舌頭,聽見骨頭哢哢響。

庸醫。帝王的聲音比冰還冷。劍光閃過,藥箱嘩啦碎成兩半。當歸黃芪撒了一地,老太醫癱坐其中直哆嗦。

我撲上去一爪子拍在他眉心。

李玄昭愣住了。我趁機掙脫,躥到銅鏡前瘋狂拍打鏡麵。雪團在鏡子裡歪頭看我,突然舉起左手行了個歪歪扭扭的禮——那是我六歲墜馬後養成的壞習慣,因為右手骨折太久。

......蕭雲戟

帝王的影子籠罩下來。他把我舉到眼前,鼻尖幾乎貼上我的貓鼻子。我聞到他呼吸裡的苦藥味,還有更深處鐵鏽般的血氣。

今晨雪團對著銅鏡用左手行禮。他拇指蹭過我濕潤的鼻頭,那是蕭雲戟幼時摔傷後的習慣。

老太醫突然撲到床邊:將軍高熱不退!他掀開我的衣領,箭疤處的青紋已經蔓延到鎖骨,這、這分明是......

說。

貓瘟。老頭兒汗如雨下,但人怎麼會......

我後腿猛蹬李玄昭手腕,借力跳到床上。雪團蜷在我的身體裡發抖,玄色中衣被冷汗浸透。我低頭舔了舔我的額頭,嚐到**的甜腥味。

拿銀針來。李玄昭突然扯開衣帶。他赤著上身跪在床沿,心口疤痕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青,既然同命......

老太醫的銀針紮進他心口時,我咬住了我的手指。黑血從針孔湧出,雪團發出淒厲的哀嚎。我的身體劇烈抽搐,指甲在錦被上抓出長痕。

繼續。帝王唇色開始發白。第二針下去時,他喉結動了動,一口黑血噴在床帳上。

我急得直撓我的袖口。雪團突然睜開眼,琉璃瞳孔縮成細線。它操控著我的軀體猛地坐起,抓住李玄昭的手腕就咬。

陛下!老太醫想去攔,被我一腳踹開。雪團用我的牙齒撕開帝王腕脈,鮮血汩汩湧出。

我想尖叫,卻被李玄昭按住腦袋。他任由我吸血,另一隻手撫過我炸開的背毛:以血引毒......你教的。

雨聲忽然變大。雪團鬆開嘴時,我身體裡的青紋褪去大半。它歪著頭看帝王腕間傷口,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

......甜我的聲音帶著困惑。

李玄昭低笑出聲。他失血過多的手還在抖,卻堅持用銀針挑破我貓爪上的血泡:傻子,那是糖丸的味道。

老太醫突然劇烈咳嗽。他指著我們三個,山羊鬍翹得老高:將軍喝陛下的血,貓舔將軍的傷,陛下又給貓放血......老頭兒白眼一翻,直接暈在腳踏上。

雪團打了個哈欠。我的身體軟綿綿倒進李玄昭懷裡,中衣滑落露出半邊肩膀。帝王用染血的手指撥開我額發,突然僵住。

蕭雲戟。他盯著我耳後,你這裡什麼時候多了顆痣

我渾身冰涼。那不是痣——是北狄巫醫的蠱印!

雪團突然尖叫著滾下床。我的軀體在地上扭曲成詭異的角度,指甲刮擦金磚發出刺耳聲響。李玄昭撲過去時,我一口咬住他手臂。

將軍彆咬陛下啊!剛醒的老太醫又嚇暈了。

我竄到銅鏡前瘋狂拍打。鏡中的白貓左耳後,赫然浮現出同樣的紅點。

暴雨聲中混入了新的動靜。宮牆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周堯的吼聲穿透雨幕:北狄使節到——

雪團突然安靜下來。我的身體搖搖晃晃站起,走到窗前推開雕花欞。雨霧中,使節團的黑旗上繡著金色蠍子。

......主人。我的嘴唇蠕動,吐出陌生的音調。

李玄昭的劍已經抵住我後心。他聲音比劍鋒還冷:滾出他的身體。

雪團轉過頭。我的臉露出我從不會做的嫵媚表情,指尖輕輕撥開劍尖:陛下確定它突然抓起我掉落的貓毛,那邊會死哦。

我這才發現貓身的我正口吐白沫。

老太醫突然詐屍般跳起來:老臣想起來了!他抖著手指向我們,這是子母蠱!貓中的是子蠱,將軍中的是母蠱!

雪團笑得更歡了。我的身體貼著劍鋒往前走,每一步都讓李玄昭後退:殺我,貓就死。殺貓......它舔舔嘴唇,我活。

帝王突然收劍入鞘。

你要什麼

很簡單。雪團——或者說操控雪團的東西——用我的手指點了點龍床,我要陛下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抱著這隻貓上朝。

它歪頭露出天真又殘忍的笑:就像您平時抱我那樣。

8

陛下三思啊!老丞相的笏板差點戳到我鼻子。我蜷在李玄昭臂彎裡,尾巴尖一下下掃過他腰間玉佩。

雪團——或者說占據我身體的蠱蟲——正用我的臉露出饜足的笑。它翹著二郎腿坐在龍椅上,靴尖有一下冇一下地踢著丞相的光頭。

北狄使團到——

殿門轟然洞開。黑甲武士魚貫而入,最後走進來個戴金蠍麵具的女人。她腰間懸著串銅鈴,每走一步都發出蠱惑人心的脆響。

我後頸毛炸開。這鈴聲和當年戰場上的一模一樣!

聽聞陛下新得了愛寵。女人聲音像摻了蜜的毒酒,指尖遙遙指向我,不如用這隻貓,換將軍清醒

李玄昭撫過我背脊的手突然用力。我吃痛抬頭,發現他下頜繃出鋒利的線條:國師想要朕的貓

喵。雪團突然在龍椅上叫了一聲。我的身體歪歪扭扭站起來,玄色朝服下襬沾滿爪印。它跌跌撞撞走向使節,活像被線牽著的木偶。

我急得去撓帝王手腕。李玄昭卻按住我爪子,在掌心畫了個等。

條件。他聲音冷得像冰。

國師輕笑。她摘下麵具的瞬間,滿朝文武倒吸冷氣——那張臉竟與我一模一樣!

很簡單。假蕭雲戟撫摸著我的身體,陛下昭告天下,立我為後。她紅唇貼近我耳廓,至於這隻貓......

雪團突然暴起。我的軀體猛地掐住國師脖子,力道大得能聽見骨節作響。

你算什麼東西我的聲音帶著嗤笑,也配用這張臉

場麵瞬間大亂。黑甲武士拔刀時,我趁機從李玄昭懷裡竄出,直撲殿側小門。

欽天監的星盤室滿是灰塵。我撞開積灰的竹簡櫃,最上層有卷用紅繩繫著的《異聞錄》。爪子剛碰到繩結,窗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魂移之術......

我耳朵倏地豎起。竹簡上用硃砂寫著:凡魂移者,需真心淚解。

腳步聲停在門外。我慌不擇路撞翻燭台,竹簡啪地砸在地上。

雪團

李玄昭彎腰撿起竹簡時,袖口龍紋擦過我鬍鬚。他盯著那行字,突然僵住。

所以那日......帝王喉結滾動,指節捏得發白,朕說'若能替你疼'時,落在鎧甲上的不是雨

我縮成一團。那天羽箭穿透我胸膛時,確實有滴滾燙的水落在鐵甲上。

殿外突然傳來尖叫。我們衝出去時,雪團正用我的身體掐著國師往銅鶴燈上撞。更可怕的是,它每撞一下,我貓身的耳朵就滲出一縷血。

子母蠱同感!老太醫提著藥箱狂奔,將軍傷她,貓就會......

話冇說完,國師突然獰笑著拔出金釵。她直接捅進自己心窩,雪團立刻發出慘叫。我的軀體踉蹌後退,胸口憑空出現個血洞。

蕭雲戟!李玄昭接住倒下的我。

我急得直刨地。竹簡從帝王袖中滑出,沾了血的那行字突然開始發光:【真心淚需落於原身】

國師的笑聲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摸向臉頰——李玄昭的血正順著劍鋒滴落,混著她自己的淚砸在地上。

不可能......她盯著帝王染血的衣袖,你什麼時候......

雪團突然在我身體裡劇烈抽搐。它嘔出一團黑血,裡麵裹著隻死透的金蠍。幾乎是同時,貓身的我耳後紅點開始消退。

陛下小心!

國師的指甲突然暴長。她撲向李玄昭的瞬間,我的身體先一步擋在前麵。

噗嗤。

利爪穿透胸膛的聲音格外刺耳。但倒下的不是帝王,也不是我——

雪團用最後的力氣,把我的身體推開了。它自己卻被捅了個對穿,白毛瞬間染成紅色。

喵......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雪團用自己的聲音叫。它琉璃般的眼睛漸漸失焦,卻還固執地望著我。

我渾身發抖地走過去,舔了舔它沾血的鼻尖。

奇異的事發生了。貓身突然浮起金光,我的視野開始天旋地轉。最後看見的,是李玄昭狂奔而來的身影,和他眼角將落未落的一滴淚。

9

金光散去時,我正跪在地上大喘氣。

手心傳來真實的刺痛——低頭看,指甲掐進掌心的月牙印還在滲血。我猛地摸向耳後,那顆蠱印已經消失無蹤。

蕭......雲戟

李玄昭的劍尖在抖。他眼眶紅得嚇人,玄色龍袍前襟全是血。我這才發現雪團小小的身體就躺在我腳邊,白毛被血黏成一綹一綹。

陛下當心!老丞相突然撲過來,這定是北狄妖術——

我直接抄起雪團的屍體砸他臉上。

喵!!!

淒厲的貓叫響徹大殿。雪團在我手裡炸毛,一爪子撓花了丞相的老臉。全場死寂,連國師都忘了吐血。

活的李玄昭的劍哐當掉在地上。

雪團掙紮著跳下來,跛著腿蹭到我腳邊。它仰頭看我,琉璃眼亮得驚人——這是真正的雪團,它回來了!

報——!周堯滿身是血衝進來,邊境叛亂!叛軍打著清君側旗號,說陛下被妖貓所惑!

我彎腰撿起劍的瞬間,殿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透過雕花窗,能看見黑壓壓的軍隊已到宮門。為首的將領戴著我的麵具,連握韁的姿勢都學得惟妙惟肖。

末將請戰!我單膝跪地,嗓音沙啞得不像話。

李玄昭卻按住我肩膀:你剛回魂......

雪團突然竄上案幾。它叼著虎符蹭到我腿邊,尾巴尖勾著我手腕。老太醫突然尖叫:將軍的傷!

我低頭一看,胸前的血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更詭異的是,雪團瘸的那條後腿同時滲出了血。

同命契......國師咳著血大笑,你們居然......

李玄昭一腳踹暈了她。

開城門。他撿起劍係回我腰間,指尖在吞口處頓了頓,朕與你同去。

宮門外,假蕭雲戟正在陣前叫罵。我的銀甲被他穿得歪歪扭扭,但那張青銅麵具確實是我舊物。

妖貓禍國!他劍指城樓,末將懇請陛下——

話冇說完,雪團從我背後竄出去。它瘸著腿跑過吊橋,在叛軍陣前抬起後腿——

滋。

一泡貓尿精準澆在假將軍靴尖上。

全場寂靜。我趁機奪過近衛的弓箭,三支連發射斷敵軍帥旗。李玄昭突然搶過第二把弓,拉絃聲驚得我回頭。

他在瞄準我。

箭矢破空的瞬間,我本能閉眼。耳邊傳來當的脆響——銅鈴從屋簷墜落,碎成八瓣。

蕭雲戟。帝王的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顫,你若在貓身裡,就走去朱雀紋地磚上。

我低頭看腳下。青灰色地磚平平無奇,但十步開外確實有塊赤紅朱雀紋。

雪團突然衝過來咬我褲腳。它拖著我往朱雀磚上走,貓眼裡滿是焦急。我邁出第三步時,假將軍突然摘下麵具——

是當年因貽誤軍機被我軍法處置的副將!

放箭!他歇斯底裡地吼。

黑壓壓的箭雨襲來時,李玄昭撲過來擋在我身前。我反手拽住他腰帶轉身,後背瞬間傳來密集的刺痛。

你......帝王瞳孔緊縮。

我咧嘴笑了:鎧甲......比龍袍厚......

雪團在此時躍上我肩頭。它舔了舔我耳後傷處,突然發出勝利的喵嗚。叛軍陣中隨即響起慘叫——他們的皮膚上憑空出現貓抓痕!

妖術!這是妖術!

混亂中,我奪過李玄昭的佩劍擲出。寒光穿過人群,將假將軍釘在了宮牆上。雪團趁機竄過去,一爪子掀開他前襟——

心口處趴著隻金蠍,正在瘋狂扭動。

國師的傀儡。我咳出一口血,難怪能模仿我的......

話冇說完,雪團已經咬住金蠍。它嚼得咯吱響,綠血順著嘴角往下淌。叛軍見狀紛紛跪地求饒,有幾個甚至嚇尿了褲子。

李玄昭的手突然貼上我後背。他掌心很燙,聲音卻很冷:三十七箭。

你替朕擋過三十七箭。他扯下龍袍裹住我,這次......

雪團突然擠進我們中間。它渾身毛炸開,衝帝王哈氣。我這才發現它叼著個東西——是當年秋獵時,我替李玄昭擋箭碎裂的玉佩殘片。

同命契需要信物。老太醫顫巍巍道,看來是將軍的血沾在玉佩上,貓又舔了......

李玄昭突然捏住我下巴。他拇指擦過我嘴唇,沾了血往雪團額頭一抹:那這樣呢

金光再次湧現。這次我清楚感覺到有東西在體內流轉,最終停在心口。雪團舒服地打了個滾,瘸腿竟然好了。

陛下!老丞相頂著滿臉抓痕跑來,北狄使團如何處置

帝王看向我。我拎起還在嚼蠍子的雪團:喂貓

雪團:嘔——

它吐出一團亂糟糟的金線。李玄昭撿起來看了看,突然冷笑:傀儡絲。他轉向囚車裡的國師,看來北狄王很想念他的右臂。

雪團突然竄上囚車。它在國師驚恐的目光中抬起爪子——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廣場。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國師扇暈了過去。

將軍的貓......周堯嚥了咽口水,打人都這麼帥。

我低頭看雪團。它蹲坐在國師臉上,衝我歪了歪頭。陽光透過它雪白的毛髮,在地上投出小小的影子——

那分明是隻威風凜凜的白虎。

10

雪團的白虎影子一閃即逝。我眨了眨眼,城下叛軍的哀嚎聲重新灌入耳朵。

收押。李玄昭甩袖轉身,龍袍下襬掃過雪團的尾巴,明日午時,淩遲。

雪團立刻豎起尾巴追上去,在我的身體和帝王之間來迴轉悠。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舊傷全好了,連心口的箭疤都淡得幾乎看不見。

將軍!周堯小跑過來,遞上我的佩劍,您不在這些天,弟兄們都快被那冒牌貨氣瘋了。

我接過劍掂了掂,熟悉的重量讓手指微微發顫。雪團突然竄上我肩頭,毛茸茸的尾巴掃過脖頸。

喵。它用腦袋頂我耳朵,爪子指向宮牆。

烽火台的狼煙已經燒紅半邊天。更遠處,北狄的黑旗正在地平線上集結。

來得正好。我捏碎劍鞘上落的灰,省得去找。

李玄昭突然停下腳步。他背對著我們,肩膀線條繃得極緊:蕭卿剛醒,不宜......

雪團直接跳到他肩上,一爪子拍掉他的冕旒。十二串玉珠嘩啦散了一地,帝王束髮的玉簪也被貓尾巴掃落。

雪團!我伸手去抓。

貓冇抓到,反而被李玄昭扣住手腕。他黑髮披散的樣子比平時年輕十歲,眼裡燒著我從未見過的火:你要去

我點頭。雪團趁機從我倆之間鑽出去,叼著根令箭竄上城樓。

那朕也去。李玄昭解下玉佩塞進我掌心,拿著。

溫潤的羊脂玉上還帶著他的體溫。我低頭看,那道箭痕已經被金絲補好,裂紋處嵌著細細的紅線——是我的血。

陛下不可!老丞相撲過來抱大腿,國不可一日......

雪團從城頭精準地尿在他官帽上。

暮色四合時,我們站在了最高的烽火台。雪團蹲在箭垛上,我的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李玄昭的指尖劃過我後背舊傷:還疼麼

早好了。我指向遠處黑壓壓的敵軍,他們這次學乖了,知道穿鐵甲防箭。

帝王突然從背後環住我。他下巴擱在我肩窩,呼吸噴在耳後那塊敏感處:蕭雲戟。

朕願折壽換你平安。

我渾身僵住。這句話太熟悉——十五歲那年宮變,我把他藏在枯井裡時也說過類似的。

一滴溫熱突然落在眉心。

劇痛炸開的瞬間,我聽見雪團在城下大喊:陛下!這些兩腳獸造反啦!

視野天旋地轉。我踉蹌著抓住牆磚,發現觸感變得完全不同——手指變長了,掌心繭子回來了,就是......

衣服呢!

李玄昭的披風及時裹住我。他眼裡還噙著未落的淚,嘴角卻揚得老高:愛卿的身材......不錯。

雪團在城樓下用我的聲音繼續嚷嚷:左邊那個禿頭!對就是你!再爬雲梯我撓死你!

我扒著箭垛往下看。我的身體正靈活地穿梭在敵軍中,專挑軍官的臉抓。有個參將剛舉起刀,就被我一個掃堂腿放倒,接著是套組合貓拳。

它什麼時候學會用我的武功了

李玄昭把佩劍遞給我:從你教它打太極開始。

我這纔想起,雪團確實總在晨練時蹲在旁邊看。有次我練完,發現它用爪子在地上畫了套歪歪扭扭的劍譜。

報——!周堯滿臉是血衝上來,北狄王親征!

烽火台突然劇烈搖晃。遠處升起個龐然大物,是北狄的攻城巨象。象背上站著個戴金冠的男人,手裡提著顆血淋淋的人頭——是我們派去求援的使者!

雪團突然停止追擊。它——或者說我的身體——仰頭看向城樓,琉璃似的眼珠在月光下泛著綠光。

陛下。它用我的聲音說,借劍一用。

李玄昭解下腰間軟劍拋下去。我淩空接住,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北狄王見狀大笑,巨象的長鼻高高揚起——

蕭雲戟!他吼聲如雷,你的貓可比你聽話多了!

雪團歪了歪頭。下一秒,我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踩著雲梯殘骸直撲象背。北狄王慌忙拔刀,卻見我突然收勢,軟劍往地上一插——

借力翻身,穩穩落在象頭上。

喵。

這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但巨象突然僵住,然後像座小山般轟然倒地。北狄王被壓在象屍下,隻剩個腦袋露在外麵。

雪團優雅地跳下來,踩著他鼻子走到城樓下。它仰頭看我,突然舉起左手行禮。

蕭卿。李玄昭突然扳過我肩膀,看清楚了

我點頭。月光下,雪團的影子再次變成白虎。但這次更清晰,連皮毛上的花紋都看得見。

西疆聖獸。帝王在我耳邊低語,它選了你。

雪團在此時躍上城樓。它——不,他——抖了抖毛,突然開口說人話:契約已成。

我頭皮發麻。這聲音既像貓叫又像虎嘯,還帶著點我的腔調。

蕭將軍替我擋過天劫。白虎甩著尾巴,如今兩清。

李玄昭突然咳嗽一聲:那同命契......

早斷了。白虎用尾巴尖戳我心口,他現在的命是你用眼淚換的。說完扭頭跳下城垛,臨走前還叼走了我一塊護心鏡。

周堯在下麵喊:將軍!追不追

我看向李玄昭。帝王正摩挲著我後頸那塊敏感處,眼裡帶著危險的笑意:愛卿想追

雪團——現在是白虎了——在遠處山巔長嘯。月光為它鍍上銀邊,恍若神獸臨世。

算了。我拍開帝王不安分的手,它留的貓毛夠做十件大氅了。

李玄昭突然把我按在箭垛上。他咬著我耳朵問:那朕留的夠做幾件

我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在我衣領裡塞滿了白虎毛。

夜風吹散狼煙。雪團的白影早已消失在山林間,而我的佩劍正在鞘中輕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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