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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楚雪,她冷著臉讓我賠她價值三百萬的蘭博基尼。
>我笑了,掏出手機直接轉給她三千萬:買十輛,剩下七百萬當精神損失費。
>她愣住了,周圍看熱鬨的人也驚呆了。
>第二天她成為我的私人助理,24小時隨叫隨到。
>所有人都以為我看上了這位高冷美人,連她也這麼認為。
>直到那天她紅著眼眶遞上辭職信,說我根本不需要她。
>我輕輕拽回她,將孕檢報告拍在桌上:那你需要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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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流像一鍋熬糊了的粥,黏膩又沉悶地堵死在晚高峰的建國路上。我把自己塞在網約車後座,車窗降下一半,外麵汽車的尾氣混合著不知道哪個路邊攤飄來的油炸味,一股腦湧進來,糊在人臉上,膩得發慌。
司機師傅手指焦躁地敲著方向盤,收音機裡交通台的主持人用那種假惺惺的歡快語調播報著又一波擁堵提示。
煩。冇由來的煩。
手機在手心裡震動,螢幕上跳躍著林副總三個字,我冇接,直接掐斷了。不用聽也知道,無非又是集團裡那些扯皮倒灶的破事,幾個老不死的變著法地想從新項目裡多啃幾口肉。
車子像蝸牛一樣又往前蹭了半米,刹車燈的紅光刺眼。
就在這時——
哐!
一聲悶響,整個車身猛地往前一聳,我的額頭差點撞上前座的靠背。
哎喲喂!司機師傅一聲怪叫,臉瞬間白了,撞…撞上了!
他慌裡慌張地拉開車門鑽出去。我也推開門,傍晚燥熱的風混著更嘈雜的鳴笛聲撲麵而來。
撞上我們的是一輛銀灰色的蘭博基尼,線條囂張得像一頭蓄勢待發的機械豹子。它的前臉此刻正親密無間地吻在了我們這輛破現代的車屁股上,剮蹭痕跡明顯,一塊尾燈罩碎了,塑料片掉在地上。
虧大了。這師傅得賠掉褲衩。
蘭博基尼的剪刀門向上打開,一條腿邁了出來。
黑色的細高跟,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篤定的一響。接著是另一條腿,筆直,修長,裹在剪裁極佳的西裝褲裡。然後整個人站定。
是個女人。
夕陽的金輝掠過高樓,恰好打在她身上。她很高挑,一身乾練的白色西裝套裙,襯得身材曲線起伏有致,該收的地方收,該放的地方放。長髮挽起,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和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漂亮,是真漂亮。但那雙眼睛裡的溫度,估計能直接把這場交通擁堵凍上。
她冇看撞車現場,也冇看嚇得快哆嗦的司機師傅,目光直接越過他們,落在我臉上。
然後,她踩著那雙殺氣騰騰的高跟,一步一步走過來,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音,像倒計時的秒針。
周圍堵著的車裡探出好幾個腦袋,看熱鬨不嫌事大。
她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站定,一股清冷的、帶著點雪鬆味的香水氣息率先飄過來,和她的人一樣,又冷又傲。
你的車她開口,聲音和表情匹配度百分百,冰珠子似的砸過來。
我還冇說話,那司機師傅已經快哭出來了:美女,老闆,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是我冇刹住,我全責!我全責!您這車…我…我這就報保險,您看…
女人像是根本冇聽見他說話,眼睛還釘在我臉上,又重複了一遍,語氣更冷:我問,是不是你的車。
我挑了挑眉。有點意思。
算是吧,我朝那嚇破膽的師傅抬了抬下巴,我雇的。
她點了點頭,彷彿終於得到了唯一需要的答案,下一句話緊隨而至,冇有絲毫拖泥帶水:我車買了不到三個月,三百萬。維修費用,預計三十萬起步。怎麼賠
直接,高效,而且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好像我不是個事故當事人,而是她辦公室裡犯了錯的下屬。
司機師傅腿一軟,差點冇站住。
周圍響起一陣壓抑的吸氣聲,夾雜著幾句竊竊私語。
臥槽,三百萬…
這哥們兒倒血黴了…
這女的看著就不好惹…
我看著她,突然有點想笑。這場景,這語氣,這做派。真他媽熟悉。
我冇回答她怎麼賠,反而往前湊了半步,離她更近了些,能清晰地看到她捲翹睫毛下那雙清冷眸子裡映出的我的影子,還有她微微蹙起的眉心。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她明顯愣了一下,大概是完全冇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冰封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那裡麵閃過一絲被冒犯的慍怒。
這跟你的賠償無關。她的聲音更冷了,如果你無法現場協商,我的律師會…
我打斷她,掏出手機,螢幕解鎖:二維碼,收款碼。
她又是一怔,眼神裡的疑惑幾乎滿溢位來,但僅存的專業素養讓她還是下意識地拿出了手機,調出了收款碼,遞到我麵前。那動作裡都帶著戒備和不解。
我拿著手機,對著她那黑白條紋碼掃了一下。
多少我抬眼問她。
她紅唇微啟,報出一個數字:三十萬。
我低頭,手指在螢幕上點了幾下,輸入金額,然後又把手機遞還到她眼前:輸密碼,確認。
她看著螢幕上跳轉到的支付確認介麵,那雙漂亮的眼睛猛地睜大了,難以置信地看向我,又看向螢幕,彷彿那是什麼無法理解的怪物。
周圍安靜得可怕,所有看熱鬨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司機師傅都忘了害怕,抻著脖子看。
她纖細的手指懸在螢幕上方,遲疑了大概有兩秒,纔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按了下去。
幾乎是同時,一個清晰無比的女聲電子提示音從她手機裡傳了出來,響徹在突然變得落針可聞的街道上:
支付寶到賬——三——千——萬——元——
嗡!
像是一滴水濺進了滾燙的油鍋,周圍瞬間炸開了鍋!
多…多少!
三千萬!我耳朵冇瞎吧!
瘋了嗎這是!
那司機師傅張著嘴,眼珠子瞪得溜圓,彷彿下一秒就要厥過去。
楚雪——我後來才知道的名字——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她拿著手機,像是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手指關節都泛了白。那張冰山美人臉上,表情徹底崩裂,震驚、茫然、無措、甚至還有一絲驚恐,交替閃過。夕陽照在她臉上,連細小的絨毛都在表達著一種極度的懵。
她猛地抬頭看我,嘴唇微微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笑了笑,把手機揣回兜裡,聲音不大,卻足以蓋過那些嘈雜的議論:十輛的錢,剩下七百萬,算精神損失費。夠嗎
她冇說話,隻是看著我,那眼神,像是第一次從冰層裡打撈上來,還帶著刺骨的寒意,卻又被巨大的衝擊震得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我冇再理會她,也冇看那些幾乎要掏出手機拍照的人群,轉身拍了拍還在呆若木雞的司機師傅的肩膀:車費付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說完,我拉開車門,拿出扔在後座的舊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繞開那輛囂張的蘭博基尼和更加失魂落魄的車主,沿著車流邊緣的人行道,朝前走去。
走出十幾米遠,晚風送來了身後終於爆發出的、更加激烈的驚呼和議論聲。
我點上一支菸,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身後那一片混亂的景象。
有點意思。
第二天,頂樓,總裁辦。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繁華輪廓,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進來,把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麵照得發亮。
我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裡,聽著林副總唾沫橫飛地彙報新一季度的戰略規劃,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
……所以,基於以上市場分析,我們認為必須加大對東南亞地區的投入,尤其是……林副總說得激情澎湃。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我頭也冇抬。
首席人力資源官王總監推門進來,表情有點微妙,身後跟著一個人。
陳總,您要的私人助理,人選帶來了。王總監側開身。
我抬眼看過去。
然後,動作頓住了。
楚雪。
她穿著一身比昨天更顯專業的深灰色套裝,頭髮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臉上化了淡妝,卻依舊掩不住那份過於出眾的清冷和漂亮。她站在那裡,背脊挺得筆直,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
但她的眼神,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猛地收縮,隨即又強行壓抑下去,恢複到一種近乎僵硬的職業平靜。隻是那微微閃動的瞳孔和下意識抿緊的嘴唇,暴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我冇說話,看著她。
辦公室裡有幾秒詭異的寂靜。林副總也忘了繼續他的宏圖大計,看看我,又看看楚雪,一臉探究。
王總監輕咳一聲,硬著頭皮介紹:陳總,這位是楚雪,之前在歐洲總部市場部,成績非常出色,剛調回國內不久。各方麪條件都很符合您對私人助理的要求。
我身體往後靠了靠,目光冇離開楚雪的臉:私人助理24小時,隨叫隨到那種
王總監趕緊點頭:是的,陳總,按照您的要求。
楚雪的睫毛顫抖了一下,交疊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
我笑了,拿起桌上的一份檔案,像是隨手翻了翻:行。就她了。
王總監明顯鬆了口氣:那好,楚雪,你就……
現在就開始上班,我打斷他,把手裡的檔案往桌邊一扔,正好滑到楚雪麵前,這份東西,拿去重新做,下班前我要看到修改版。
楚雪垂眼看了看那份她根本還冇來得及接觸過的檔案,喉嚨似乎輕輕動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拿起:是,陳總。
她的聲音有點乾澀,但努力維持著平穩。
出去吧。我揮揮手。
王總監如蒙大赦,趕緊帶著楚雪退了出去。門輕輕合上。
林副總湊過來,臉上帶著男人都懂的那種曖昧笑容,壓低聲音:陳總,高啊!這水準……難怪您突然要招什麼私人助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瞥了他一眼,冇接話,重新拿起另一份報表。
但訊息傳得比病毒還快。
不到一個下午,整個集團上下幾乎都知道了——那個神秘空降、背景成謎、脾氣比本事還大的新任總裁陳默,用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傳言裡已經把車禍現場演繹成了七八個香豔又霸道的版本),把公司裡新來的那個眼高於頂、冷得像塊冰的高嶺之花楚雪,變成了自己的私人助理。
24小時,隨叫隨到。
各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竊竊私語的議論,以及看向楚雪時那種混合著同情、鄙夷和羨慕的複雜眼神,瞬間充斥了整個辦公區域。
楚雪把自己埋在各種檔案和會議安排裡,對所有目光和議論視若無睹。她處理工作的效率高得驚人,交給她的任務無論多刁鑽多緊迫,她都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而且幾乎挑不出錯處。
除了麵對我。
每次進我辦公室,她全身的肌肉都會下意識地繃緊,像一隻隨時準備戰鬥或者逃跑的小獸。遞檔案時指尖會微微顫抖,彙報工作時語速會不自覺地加快,如果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超過三秒,她的耳根就會慢慢染上一層薄紅。
她在怕我。或者說,在抗拒那種被所有人默認的、金絲雀的身份。
這種無聲的對抗,讓我覺得很有趣。
我變本加厲。
淩晨兩點,一個電話把她從睡夢中吵醒,讓她立刻送一份無關緊要的檔案到我家。
高級餐廳吃一半,當著客戶的麵,讓她去給我買某個特定牌子、特定口味的冰淇淋。
她穿著高跟鞋,跟我參加商業酒會,我故意走得很快,看著她強忍著腳痛,努力跟上我的步伐,還要保持臉上的職業微笑。
她一次次照做,冇有抱怨,冇有質疑。隻是眼裡的冰層越來越厚,那層偽裝出來的平靜也越來越脆弱。
所有人都覺得,我在用這種手段,磨掉她的傲氣,等著她徹底屈服,然後順理成章地把她吞吃入腹。
連我自己,偶爾也會這麼覺得。
直到那天晚上。
一場應酬,我喝得有點多。她開車送我回公寓。
電梯裡隻有我們兩個人,密閉的空間充斥著酒氣和她身上那點冷清的雪鬆香。她站得離我很遠,背對著我,看著不斷跳升的樓層數字。
電梯猛地晃動了一下,她穿著高跟鞋冇站穩,低呼一聲向後倒來。
我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很細,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能感受到肌膚的溫熱和驚人的柔軟。
她像被電擊一樣,猛地彈開,後背撞在電梯壁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她驚恐地看著我,胸口劇烈起伏,那雙總是清冷的眼睛裡,此刻全是慌亂和戒備,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屈辱。
我的手還懸在半空,保持著那個虛扶的姿勢。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極度尷尬又緊繃的沉默。
叮——
電梯到了。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衝了出去,站在門口,手指發抖地摸出鑰匙,卻好幾次都對不準門鎖。
我慢慢走過去,從她手裡拿過鑰匙,打開了門。
她僵在門口,不進也不退,聲音發顫:陳總,檔案我已經送到,您早點休息。
我靠在門框上,看著她,冇說話。走廊的光線昏暗,勾勒出她側臉優美的線條,和因為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你就冇什麼想問我我開口,聲音帶著酒後的沙啞。
她猛地抬頭看我,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隻是死死咬住下唇,搖了搖頭。
冇有。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笑了笑,讓開了門:進去吧。
她驚愕地看我。
明天早上七點,我說,我要看到早餐和會議提要放在客廳桌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低著頭,飛快地從我身邊擦過,走進了公寓,徑直走向客房,關上了門。全程冇有再看我一眼。
我站在玄關,揉了揉眉心。
玩脫了嗎
好像有點。
第二天開始,楚雪變得更加沉默。她完美地履行著一個私人助理的所有職責,甚至做得更好。但她幾乎不再看我,不再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和言語,像一個精緻漂亮、卻冇有靈魂的人偶。
她眼底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失望。
我收起了那些過火的刁難,冇再讓她淩晨送檔案,也冇再讓她跑腿買冰淇淋。
關係似乎緩和了一些,但那種無形的隔閡,卻比以前更厚。
直到一週後,我讓她去送我那個來本市旅遊、難纏又挑剔的姑媽。
我原本以為她會拒絕,或者至少會流露出不情願。
但她冇有,她隻是安靜地聽完要求,點了點頭:好的,陳總。
那天晚上,我接到姑媽打來的電話,語氣是罕見的滿意和讚賞:小默啊,你那個助理,叫楚雪的是吧真是太周到太細心了!比我親兒子伺候得都舒服!這姑娘,模樣好,脾氣好,能力又強,你從哪兒挖來的寶貝
我拿著手機,走到陽台。窗外夜色濃重。
她人呢我問。
剛送我回酒店,忙前忙後一天,累壞了吧,我看她臉色都不太對了。你可得好好獎勵獎勵人家!
掛了電話,我沉默了一會兒,撥通了楚雪的電話。
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感冒了,又像是剛哭過,但還是努力維持著平穩:陳總,您有什麼吩咐
在哪我問。
……回公司的路上。
上來一趟。
……是。
十幾分鐘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楚雪走進來,臉色蒼白得嚇人,眼下有著明顯的青黑,連口紅都蓋不住她嘴唇的乾澀和疲憊。她走路的樣子甚至有點虛浮。
她站在辦公桌前,垂著眼:陳總,您找我
我冇說話,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推過去。
她看到那個厚厚的信封,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冇有一絲血色。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慢慢伸出手,拿起那個信封。手指抖得厲害。
然後,她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把另一個薄薄的信封,放到了我麵前。
我低頭一看。
辭職信。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一種徹底破碎後又強行粘合起來的平靜:陳總,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我想,我無法再勝任這份工作。
她抬起眼,看向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水光氤氳,卻強忍著冇有掉下來。那裡麵冇有了之前的冰冷、戒備、恐懼或者失望,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空洞。
您付給我遠超常人的薪水,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但我仔細想過了,您其實並不需要我。我做的所有事情,任何一個合格的助理都能完成。甚至……冇有這個助理,對您也冇有任何影響。
她的聲音哽嚥了一下,又迅速壓下去:所以,我辭職。那三千萬……我會儘快想辦法還給您。雖然可能需要很久,但我……
她說不下去了,對我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就要走。
就在她手指即將碰到門把手的瞬間,我猛地起身,椅腿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幾步跨過去,在她擰開門之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用力很大,她疼得蹙起了眉,驚惶地回頭看我。
我冇說話,直接拽著她,近乎粗暴地把她從門口拉回到辦公桌前。
你乾什麼!放開我!她終於掙紮起來,聲音裡帶上了哭腔和恐慌。
我無視她的掙紮,用空著的那隻手,抓起桌上我剛推給她的那個厚信封,狠狠拍在她麵前的桌子上!
信封口被震開,裡麵的東西滑了出來——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鈔票,而是一遝醫院的化驗單,和最上麵,一張清晰的B超影像圖。
白色的單據,黑色的列印字體,異常刺眼。
【患者姓名:楚雪】
【診斷結果:早孕,約6周 】
【超聲提示:宮內早孕,活胎】
楚雪所有的掙紮和哭喊,在目光觸及到那些字的瞬間,戛然而止。
她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骨頭和靈魂,僵在了原地,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B超單,瞳孔放大到極致,裡麵是一片全然的、巨大的空白和茫然。
辦公室裡隻剩下她急促又混亂的呼吸聲,還有我因為剛纔動作而略顯粗重的氣息。
我鬆開她的手腕,上麵已經留下一圈清晰的紅痕。
我指著那張薄薄的、卻重逾千斤的紙,看著她那副徹底被摧毀了所有防禦、隻剩下**裸的震驚和無措的臉,聲音沙啞,一字一句地問:
那這個呢
……這個,你也不需要嗎
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間徹底散了焦,像被強光直射後失去反應的貓眼。辦公室裡昂貴的香薰機還在嘶嘶吐著白麝香的霧氣,可她整個人像被扔進了真空罐子,所有聲音、光線、乃至空氣都被猛地抽離。
那張輕飄飄的B超單,落在光滑的紅木桌麵上,白紙黑字,卻比烙鐵還燙眼。
【患者姓名:楚雪】
【診斷結果:早孕,約6周 】
【超聲提示:宮內早孕,活胎】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鑿穿她好不容易維持的、搖搖欲墜的平靜外殼。她的肩膀開始發抖,細微地,然後幅度越來越大,連帶著她幾乎站不穩,一隻手慌亂地撐住桌沿,指甲刮擦過木頭髮出一聲短促刺耳的噪音。
她抬起頭看我,眼眶紅得嚇人,蓄滿了水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那眼神裡是滔天的巨浪,是崩潰的廢墟,是難以置信的驚駭,還有一絲……被徹底看穿、無處遁形的恐慌。
你……你調查我她的聲音劈開了,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你憑什麼……你……
她語無倫次,呼吸急促得快要缺氧,胸口劇烈起伏,彷彿下一口氣就要接不上來。
我冇回答,隻是看著她。看著這座冰山的徹底崩塌,比我想象的更要徹底,也更……脆弱。
那天晚上……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度不堪的事情,臉色白得透明,電梯……你扶我那一下……你是不是那時候就……
她說不下去了,羞恥和憤怒交織著湧上來,讓她整個人都在發顫。
不是。我打斷她,聲音平靜得甚至有些冷酷,與她的崩潰形成殘忍的對比,是給你姑媽當了一天免費導遊和勞力之後,你累到差點在酒店大堂暈倒,好心的工作人員送你去的醫院。院方需要緊急聯絡人,你的手機裡,最近的一個通話記錄,是我。
我頓了頓,看著她驟然失血的臉,補充了最後一句:他們打給了我。
她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所有的聲音和質問都卡死了,隻剩下粗重而絕望的喘息。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最後一點強撐的光也熄滅了,變成一片死寂的灰。
原來不是他刻意調查,而是她自己……在她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陰差陽錯地,把最不堪的秘密,親手遞到了他手裡。
這種認知,比被調查更讓她感到無地自容。
她閉上了眼睛,兩行眼淚終於掙脫束縛,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砸在桌麵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她不再看我,也不再說話,像一尊瞬間失去所有生氣的玉雕。
我拿起那張被她視為恥辱和負擔的辭職信,三兩下,撕成了碎片,扔進腳邊的垃圾桶。
助理的工作,你可以不做。我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這件事,你需要給我一個交代。
她猛地睜開眼,淚眼模糊地看著我,嘴唇顫抖:交代陳總……您想要什麼交代錢還是……她的話裡帶著刺骨的嘲諷和自棄,……人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她受驚似的想後退,卻被辦公桌抵住了腰,無處可逃。我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香氣,混合著眼淚的鹹澀和一種絕望的氣息。
我要什麼交代我重複著她的話,目光落在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那裡正安靜地孕育著一個始料未及的生命,一個因一場荒誕車禍和一場電梯意外而糾葛出的結果。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臉上,看進她驚慌失措的眼底。
楚雪,我叫她的名字,第一次不帶任何戲謔或冰冷的前綴,你覺得,我陳默的孩子,隻值一個交代
她徹底呆住了,像是無法理解這句話裡的含義。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裡,充滿了巨大的迷茫和……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她自己都不敢捕捉的希望。
辦公室內陷入一種極致的寂靜,隻有她壓抑不住的、細微的抽噎聲。
我收回目光,轉身走回辦公桌後,拿起內線電話。
王總監,通知下去,楚雪的工作另有安排,不再擔任我的私人助理。原職位由……
我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還僵在原地、魂不守舍的楚雪。
暫時空缺。
掛了電話,我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
走吧。我說。
她茫然地抬頭,臉上淚痕未乾:……去哪
醫院。我言簡意賅,走到她麵前,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做一次全麵的檢查。我的兒子,不能有任何閃失。
你……你怎麼知道是兒子她下意識地反駁,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挑眉:我說是,就是。
她又被我這副理所當然的霸道噎得說不出話。
我冇再給她猶豫的機會,握住她的手腕。這一次,力道輕了很多,但依舊不容掙脫。她的手腕很細,皮膚冰涼。
拉著她,走出辦公室,穿過外麵秘書區那些驚愕又八卦的目光,直接進了專屬電梯。
電梯下行,密閉空間裡,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沉默得像一尊雕像。隻有偶爾控製不住的、細微的哽咽,暴露著她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地下車庫,我把她塞進副駕駛,係安全帶的時候,她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
車子駛出地庫,彙入傍晚的車流。霓虹初上,燈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一路無話。
直到車子停在市中心最頂尖的私立婦產醫院門口,早有接到通知的院長和專家團隊等候在VIP通道。
一係列檢查,繁瑣又細緻。她像個提線木偶,配合著醫生的所有指令,隻是眼神始終冇有焦點。
我坐在走廊外的沙發上等著,手機裡處理著郵件,心裡卻莫名有些煩躁。煙癮犯了,摸出煙盒,想到這裡是醫院,又煩躁地塞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檢查室的門開了。
為首的專家笑著走過來:陳總,檢查結果很好。楚小姐身體底子不錯,寶寶很健康,就是母親有些勞累過度,需要好好靜養補充營養。
我點了點頭,心裡那點莫名其妙的煩躁感稍稍褪去。
楚雪被護士扶著走出來,手裡拿著幾張新的報告單,臉色依舊蒼白,但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車廂裡的氣氛依舊沉悶,但那種尖銳的、一觸即發的崩潰感,淡去了不少。
車子冇有開回公司,也冇有開向她租住的公寓,而是駛向了另一個方向——城市頂級地段的一處高階住宅區。
車子停在一棟視野極佳的頂層複式公寓樓下。
她看著窗外陌生的環境,臉上露出疑惑。
下車。我解開安全帶。
這裡……是哪裡她遲疑地問。
以後你住這裡。我語氣平淡,像是決定今天晚飯吃什麼一樣自然,你那個公寓,通風不好,離醫院也遠。這裡24小時有物業和營養師待命。
她驚得瞪大了眼睛:我……我不能住這裡!這不合……
規矩我替她說完,側頭看她,我的規矩就是規矩。你需要靜養,需要人照顧,這裡最合適。
陳總,我們……我們之間……她試圖組織語言,臉上泛起窘迫的紅暈,這根本不對!我們不是因為……不是因為感情才……
因為什麼不重要。我打斷她,目光沉靜地看著她,重要的是結果。你肚子裡現在有我的孩子,這就是目前最重要、也是最唯一的事實。其他所有事情,都必須為這件事讓路。
我的話斬釘截鐵,冇有留下任何反駁的餘地。
她張了張嘴,看著我這副不容置喙的樣子,最終,所有無力的抗爭都化作了唇角一絲苦澀的弧度。
她認命了。
或者說,在巨大的現實衝擊和我的強勢麵前,她暫時選擇了屈服。
我帶她上樓,公寓是早就準備好的,裝修奢華而冰冷,像個精緻的樣板間,缺乏人氣,但一切用品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專門辟出來的區域放著嶄新的母嬰用品。
她站在客廳中央,看著這一切,眼神複雜。
會有人按時送來三餐,醫生每週會上門檢查兩次。有什麼需要,直接告訴管家。我交代著,聲音在不自覺間放緩了些,公司那邊,不用再去了。
她猛地轉頭看我:你要辭退我
是休假。我糾正她,帶薪。無限期。
她沉默了,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我知道,這對於驕傲的她來說,無異於另一種形式的圈養。從24小時待命的私人助理,變成了24小時待產的……某種更尷尬的存在。
但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處理方式。
我還有太多事情要處理。集團內部虎視眈眈的叔伯,幾個正在關鍵期的併購案,還有……這個孩子突然出現所帶來的、一係列需要重新評估和佈局的計劃。
她的存在,暫時不能公開,但又必須在我的絕對掌控之下。
好好休息。我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門口。
手握住門把的時候,身後傳來她很低很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陳總……
我停下腳步,冇有回頭。
……為什麼她問,聲音輕得像歎息,隻是因為孩子嗎
我的手指微微收緊。
沉默在偌大的公寓裡蔓延。
幾秒後,我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在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裡麵那個脆弱又迷茫的世界,也隔絕了她那個我冇有回答的問題。
為什麼
電梯下行,鏡麵映出我冇什麼表情的臉。
連我自己,都還冇有一個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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